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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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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溺
  作者:neleta

文案+楔子

  妖怪網上的部分結束後,尼子準備開新坑啦。也是篇生子文,在某種意義上,算是《藏妖》的姊妹篇啦,這篇文比妖怪思考的還要早哦,而且是因為它尼子才有了妖怪的情節的。
  ────文案:他愛他,已分不清是何時愛上了他;從皇子到太子到君王,他的心裏一直只有他;可愛又如何,痛又如何;不容於世的情,他只能忍耐;他有他的驕傲,即使身為君王,他也不會用手段強迫,哪怕每每看到他與家人其樂融融時,胸口鑽心得疼;為何他身為男子,為何他身為君王,為何……他看不到他的情。
  他不會祈求,不會脅迫,他寧願他永遠都不知;痛,但不悔,因為他有一樣珍寶,一樣他從他身上得到的世上唯一的珍寶。
  主角:秦歌 伍子昂

楔子

大東朝經歷了四十年的風風雨雨後,終於步入王朝盛期。當一切血雨腥風結束後,皇上秦怡封他的貼身侍衛伍浩為異姓王爺,這人不僅對他忠心耿耿,更是屢次在危難之時捨身救主。秦怡不顧眾臣的反對,下旨封他為王,並賜予封地,同時,他的王位世代相襲。聖旨一下舉國譁然,為了安群臣的心,秦怡又下旨命伍浩的長子伍子昂入宮,陪伴年幼的太子,以此作為牽制伍浩的手段。這下,群臣再無話可說。
  可惜的是,在太平盛世到來的第五年,秦怡身染重病,不治而亡。不久之後,伍浩病逝。秦怡唯一的兒子十八歲的太子秦歌登基。半年後,伍子昂襲承父親的王位,回到封地梁州。

  沈溺:第一章

  鮮這邊的“chen”和“沈”不分哦,大家自動把這篇文理解成“chen溺”就行
  ────
  俗話說“瑞雪兆豐年”,可今年的雪卻特別大。青化、高棠、泗丕三省遭受雪災,上千人凍死,京師也受雪災的影響,不斷出現凍死人的情況。東暖閣的燭火已經多日未熄了。兩名太監一人抬著盆熱水,一人端著燕窩粥來到東暖閣。守在門外的太監打開棉布簾子,推開門,兩名太監走了進去。放下棉布簾子後,那名太監呼呼凍僵的手,盼著今年的冬天快些過去。
  “皇上,您該歇歇了。”
  太監總管,皇上的貼身太監溫公公輕聲說。正埋首於奏摺裏的年輕皇上秦歌好似沒有聽到,手中的毛筆蘸了蘸墨汁,繼續書寫。
  溫公公端了熱水走到皇上跟前,等皇上寫完一份摺子後,再次出聲:“皇上,四更天了,您該歇歇了。”
  “嗯。”嘴上應著,秦歌卻是又拿過一份奏摺,眉心處的緊皺沒有平緩的跡象。
  溫公公無聲地歎了口氣,對候在外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兩位太監退了下去。他把熱水盆放下,然後小心去扯皇上的腿。秦歌全神貫注在奏摺上,無意識地跟著溫公公力道舒展開雙腿。溫公公力道極輕地給皇上脫了軟鞋和襪子,用雙手捂了捂皇上一到冬天就冰涼的腳,待皇上的雙腳不是那麼冰了,這才小心地放進熱水了。
  雙腳剛沾到熱水,被“燙”了的秦歌一掙,溫公公馬上說:“皇上,奴才給您燙燙腳,解解乏。”秦歌舒了口氣,揉揉眉心,向後放鬆地靠去。溫公公笑了,跪在地上給皇上燙腳。很累,這一放鬆下來額角連著眼睛都在突突地疼,可是秦歌卻沒有去睡的打算。小憩了一會,在溫公公給他燙完腳後,他道:“不要穿軟鞋了,朕去麒麟閣一趟。”
  溫公公張了張嘴,把勸說的話咽了回去,他把熱在爐火邊的燕窩粥拿給皇上。在皇上喝粥時,溫公公給皇上穿上外出的棉靴套上。皇上喝完粥後,他馬上拿來棉氅和手爐,手碰到皇上冰涼的指尖時,他的心顫了一下。外頭下著大雪,已經這麼晚了皇上還要出去,會凍壞的。但他勸不了,皇上根本不會聽。
  一掀開棉布簾子,寒風迎面而來。秦歌打了個寒顫,拉緊棉氅大步朝麒麟閣走去。侍夜的太監和侍衛們見皇上出來了,精神立刻一震,跟著皇上在寒風中前行。出了東暖閣,走過一個小花園,秦歌的身上已經落滿了雪,鵝毛般的大雪沒有停歇的跡象,秦歌最喜歡聽的雪聲今年卻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麒麟閣的棉布簾子一掀開,屋內同樣正在忙碌的五位大臣馬上站了起來。“皇上。”腳還未邁進來,秦歌就問:“分派下去的糧草是否已經全部運抵?受災的州縣可有新的奏報呈上來?”
  內閣大學士樊梓立刻道:“回皇上,南方四省的糧草已經陸續運往災情最為嚴重之地。這是剛剛收到的奏報,請皇上過目。”說著,他就把幾分奏報呈了上去,臉上帶著難色。
  秦歌走到火爐邊坐下,打開奏報快速看了起來。還沒看完,他就把奏報扔了出去,一臉的怒容。“奏報上所說可屬實?”
  樊梓躬身道:“皇上,朝廷明文規定災民買糧一鬥不得高於五錢,可有些州縣的糧食卻賣到一鬥十二錢。還有些商戶趁著災年大發橫財,囤糧不賣,肆意抬價。”
  “溫桂。”
  “奴才在。”
  “召費匡和白祿年進宮。”
  “是。”
  一聽皇上召了這兩人進宮,五位大臣的心肝顫了下。接著秦歌又道:“這種事朕絕不姑息。凡是類似的奏摺,你們要馬上呈給朕。”
  “是。”
  “皇上,”行政院參院陳唏言道,“梁州距高棠不過百里,皇上是否可以直接下令梁王從梁州運送糧草到高棠?一來可以少花些時日,二來梁王也是皇上的臣子,這個時候理應為皇上分憂。”
  “是啊,皇上。梁州土地豐饒,去年糧食大收,梁王不能坐視不理。”其他人也紛紛進言。
  秦歌的臉色有些微的變化,五位大臣立刻閉了嘴。梁王伍子昂從小是皇上的侍讀,又在宮裏與皇上朝夕相處了五年,皇上對他自然會有私心。
  秦歌沈默了一會,出聲:“朕給梁王寫封信。肖卿,你親自去一趟梁州,把信交給梁王。你在那裏協助梁王,事畢之後你再回京。”
  “是。”樞密院參院肖壽和其他人一樣都吃了一驚。他們以為皇上這次會和以往一樣,不會向梁王開口。
  秦歌走到桌邊坐下,親自執筆給梁王伍子昂寫了一封信,寫好後他把信交給肖壽,肖壽行禮後馬上退出麒麟閣,回家收拾一下連夜趕往梁州。
  觀察了一會皇上的臉色,朝議院參院寇佘拿過一份被他單獨放在一旁的摺子上前:“皇上,臣這裏,還有份摺子,請皇上過目。”
  秦歌接過,打開僅看了幾行字,他的臉色冷了,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繼續往下看。
  “皇上,梁王的勢力漸漸做大,皇上不能再置之不理了。”寇佘語重心長地說,“削王一事不僅是臣的意思,更是滿朝百官的意思。我朝日漸強盛,可一山不容二虎。梁王是異姓王爺,坐擁梁州十四郡六十一縣,佔據了我朝綿山以西的大部分地方。梁州北可出關,南跨潮江,東指京師,一旦梁王的勢力可與朝廷相抗,國將無寧日。”
  秦歌把手中的毛筆一放,還有話要說的寇佘馬上閉了嘴。握了握快要凍僵的手指,秦歌站了起來:“此事日後再議。眼下最要緊的是雪災,朕先回東暖閣。”
  “恭送皇上。”
  秦歌離開了麒麟閣,他一走,五位大臣同時歎了口氣。
  寇佘道:“梁王之事皇上打算拖到何時?”
  其他四人搖頭,臉色凝重。
  梁王,伍子昂;梁王,伍子昂……伍子昂……子昂……走在回東暖閣的路上,秦歌的腦中不停響起伍子昂的名字。半年未見,他似乎又忘了伍子昂的模樣,每次只要他一走,隔日他就不記得他的模樣了,唯一牢牢記得的就是那人溫和的笑,不管遇到什麼事,他都是那副溫和穩重的模樣,相識十六年,極少見他發怒。
  不管是他的生辰,還是年節慶典,即便他不下旨召那人回京,那人也一定會回京,一定會給他帶分小禮物。只不過,在那人的心裏,是年幼時的朋友,是如今的君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皇上,外頭風寒,您進屋吧。”站在東暖閣的門口等了半天也不見皇上進去,溫公公不得已出聲打斷皇上的沈思。秦歌回神,發覺身上冷得厲害,他抬腳踏進東暖閣。凍僵的手指半天也沒有緩過來,但桌上的奏摺不能拖到明天,喝了杯參茶,秦歌繼續批閱奏摺。
  “皇上,費大人和白大人來了。”
  “宣。”
  “是。”
  不一會,兩位被人從被窩裏挖出來的男子精神抖擻地走了進來。跪下行禮後,兩人起身等著皇上下旨。
  “費卿、白卿,你二人兵分兩路前往青化和泗丕調查賑災一事。朕各派十名內侍跟著你們。”
  “是!”
  “朕今日宣了你二人進宮,別人也就猜到了朕要你們去做什麼。朕要你們想辦法查出瀆職的官員,以及糧草下放之事,你們可能做到?”
  “臣定不辜負皇上所托!”
  秦歌從身後的牆上取下交叉掛在那裏的兩把劍,分別交給費匡和白祿年。“罪可當誅之人,你們就地正法,無需稟奏。”
  “臣得令!”
  “去吧。”
  “臣告退!”
  費匡和白祿年捧著皇上欽賜的尚方寶劍退了出去,秦歌道:“溫桂,今早的早朝朕不去了,吩咐寇佘他們主持朝議。朝議散了後,你把太師帶到吉春軒去,不要讓他人知道。”
  “奴才明白。”
  暫時吩咐完了,秦歌揉揉酸澀的眼睛,繼續處理朝務。從他登基後的三年來,這種情況已是司空見怪。溫桂候在一旁給皇上斟茶研磨,臉上憂心忡忡。
  ……
  天還未亮,官員們就陸陸續續地進了宮準備早朝。秦歌雖然沒有上朝,不過早朝上的氣氛卻有點緊張。秦歌並不是天天上朝,即便是有事,他大多也在東暖閣或西暖閣來處理。除非遇到需要群臣商討的大事他才會上朝。原本他今日是要上朝的,不過出了些讓他不悅的事,他自然有理由推了。
  朝議結束後,有人自危,有人假裝無事,也有人要見皇上。不過秦歌一早就下了旨,今日他誰也不見。內閣的五位大人們在麒麟閣裏小憩之後,繼續為皇上分憂,而秦歌卻已經在吉春軒內與太師林甲子秘密商議國事了。
  “皇上,老臣定不負皇上所托。”
  “太師的為人朕十分清楚,這件事朕也只能託付與您。”
  “老臣慚愧。”
  “朕等著太師的消息。”
  “老臣告退。”
  得了密令的林甲子悄悄離開了吉春軒,秦歌靠著椅背閉目養神。他打算趁這次雪災之事把朝中的貪官污吏整治一番。貪官不除,才是國無寧日。心突然揪緊,秦歌睜開眼,三年守孝期似乎快過了。

  沈溺:第二章

  站在梁州城的城牆上,伍子昂臉色凝重。梁州境內有幾縣也遭受了雪災,但損失不大,加上糧草充足,災民已經得到了安置。只是聽說青化、高棠、泗丕三省受災嚴重,就是京師也被波及。不知京城的糧草是否充足,青化三省的糧草是否已經運抵過去,皇上是不是還會和以往一樣,不向他開口?
  “王爺,馬上就要過年了,您怎麼卻不高興啊?”城牆上的一位老兵這時候問。梁王伍子昂愛民如子,深受梁州百姓的愛戴,就是普通的兵士都能與他說上兩句話。
  伍子昂回身,道:“有些地方正在鬧雪災,想到那裏的百姓正在受苦受難,我十分難受。”
  “王爺就是菩薩心腸。我們能遇到王爺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有皇上在,王爺不必操心,皇上定會想辦法的。”
  正是因為這個他才更擔心。伍子昂只是笑笑,問候了老兵幾句之後他走下城牆。罷了,既然皇上不開口,那他開口好了。
  侍從伍獻見王爺走下來了,馬上牽過馬車,遞過手爐。梁州城這幾日雖然沒有下雪,但也是冷得很。上了馬車,伍子昂道:“伍獻,直接回王府。”
  伍獻趕忙提醒:“王爺,您不去給姑奶奶挑福袋去了?”
  伍子昂道:“伍獻,你去‘壽祿堂’幫我挑一個。伍渙,你駕車。”
  “是。”王府的侍衛統領兼伍子昂的貼身侍衛伍渙二話不說地把伍獻扯了下來,跳上馬車。
  伍獻無奈道:“好吧,王爺。不過王爺,若姑奶奶問起來,您可別說走了嘴,說是我挑的。”
  “知道了,你快去吧。”揮手打發伍獻,伍子昂讓伍渙驅車。
  馬車快速向王府奔去,伍獻擦擦凍出來的鼻子咕噥:“王妃還沒進門呢,王爺急著回府做什麼?”
  回到王府,管家伍玄已經在門外候著了。伍子昂剛下車,伍玄就趕緊上前道:“王爺,肖壽肖大人來了,在前廳,說帶了皇上的旨意。”
  “什麼?!”伍子昂頗為吃驚,他大步向府內走去,忙問,“只有他一人來?”
  “是,肖大人只帶了兩名京中侍衛,看樣子像是匆忙趕來的。”
  難道災情超出了他的預估?伍子昂眉頭緊鎖了一下,快步走進前廳。
  “王爺。”
  “肖大人。不知您前來,有失遠迎。”
  “下官前來倉促,未提前同稟,還望王爺勿怪。”
  兩人一見面先是寒暄,接著肖壽就馬上道:“下官此次前來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派臣給王爺送封信,請王爺您過目。”說著,肖壽從衣襟裏取出皇上的信,伍子昂立刻接了過來,打開。
  子昂:
  雪災之事你定有所聞,朕不多言。遠水解不了近火,梁州距高棠頗近,朕望你能從梁州撥出糧草和人手前往高棠救急。朕派肖卿助你,所用銀兩待雪災過後,朕一併補與你。
  秦
  伍子昂壓下內心的不舒服,抬頭道:“得知雪災之事後我已命人準備了糧草,等著皇上下旨。我現在就馬上佈置人手送糧草去高棠。”
  “太好了!”肖壽一聽異常驚喜,“都說梁王是最瞭解皇上的人,下官還不信,現在下官信了。”
  伍子昂臉上笑著,心裏卻在苦笑,若非不到萬不得已,皇上是不會寫這封信的吧。
  從中午忙到晚上,伍子昂只啃了個饅頭。運送往高棠的糧草他親自過目,並派了一千兵士押送。肖壽趕了幾天的路,伍子昂好說歹說讓他去客房歇息,剩下的事由他來做。
  當伍子華從外趕回家時,他發現府裏燈火通明,人來人往。一問才知大哥要派糧草去高棠。伍子華來到大哥的書房,敲了敲門。
  伍子昂抬頭:“三弟?你回來了。”
  “嗯,睡不慣外頭的床,我談完事就趕著回來了。”把還未來得及放下的行囊丟到椅子上,伍子華走到大哥身邊,“皇上下旨讓您送糧草去高棠?”
  “你已經知道了?”伍子昂繼續寫批文,“高棠離梁州近,從梁州送糧過去最合適不過。你還沒吃飯吧,讓伍玄給你弄些吃的去。姑奶奶今早還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明早你起來後別忘了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伍子華不僅沒走,反而在大哥身邊坐了下來,問:“大哥,之前皇上不慣遇到何事都不曾向你開過口,這次為何突然開了口?”
  伍子昂手裏的筆頓了下,然後他接著寫,並說:“可能是因為梁州距高棠近吧。皇上的心思你就莫猜了,正好這次我早早備足了糧草,不然這回定會手忙腳亂一番。”
  伍子華還是沒有走的意思,而是又道:“大哥,這會不會是皇上的一次試探?”
  伍子昂愣了下:“試探什麼?”
  伍子華臉色凝重地說:“自從先皇和爹去世後,朝中削王之聲越來越多。大哥,咱們來到梁州後,皇上不僅從未召您回過京師,更是連一封信都沒有給您寫過。就是朝中出了事情,皇上也從不過問你的意思,好像當你這個梁王不存在一般。逢年過節更是連個賞賜問候都沒有。皇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之所以一直沒有動手,也許是顧及著先皇,也許是顧及著過去與你的交情。這次皇上突然向你開口,難道不可能是對你的試探嗎?”
  伍子昂溫和的臉變得嚴肅起來,他沈聲道:“即便是試探又如何?三弟,伍家的榮耀是爹用他的命換來的,那是先皇感念爹的功勞賜予的。若皇上要收回,那也是合情合理。皇上這三年是從未下旨讓我回京,但我每年都會回京兩三次,皇上又何須下旨?若皇上下旨不許我回京那才說明皇上對伍家有了不滿。我與皇上相識多年,比你瞭解皇上的多,今後不許在我面前說這些話,這次就當你年幼不懂事。”
  “大哥!”伍子華急了,“您有沒有想過。伍家被削王的那天也許就是伍家滿門遭難的那天。自古以來這種事情還少嗎?您瞭解的皇上是還未登基的皇上,伴君如伴虎,皇上要殺您,難道還會顧及以往的情誼嗎?”
  伍子昂有了怒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難道你想我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嗎?”
  見大哥動怒了,伍子華定了定情緒,低聲道:“大哥,我不是讓您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得未雨綢繆才對。趁皇上還顧念與你的情誼,您該多為自己,多為伍家想想後路。若有一天皇上真地打算削王,我們也不會走到‘牆倒眾人推’的地步。”
  伍子昂眼神一凜,問:“你想要怎樣的後路?”
  伍子華突然嘿笑兩聲,湊過去道:“首先,大哥要先把柳家小姐娶進門,咱們就多了柳家的支持;然後,大哥再利用您與皇上的情誼,讓我能插手官家的生意,這樣即便今後皇上削王,咱們也不會斷了後路。”
  伍子昂把三弟推開:“這件事我已經與你說過了。你從商之事爹生前就不喜歡,但你執意要做,我這個做大哥的也就由著你。官家的生意,我不會幫你,若你憑你的本事拿到,我也不會阻攔,一切看你自己。至於我與柳雙的婚事,爹的守喪期還未過,現在我暫不考慮。”
  “大哥!”伍子華一聽,很是不滿。
  伍子昂指指門外:“最晚後日所有的糧草要全部運送出去,我要忙的事很多。”言外之意就是讓伍子華離開。
  大哥已經開始趕人了,伍子華只得離開,不過在離開前,他再次提醒:“大哥,柳家小姐已經過了雙十了,你可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回了一句,伍子昂頭未抬的埋首於公務中。
  “唉。”見大哥根本沒聽進去,伍子華搖搖頭離開了,心情沈重。他不是說玩笑,大哥對皇上忠心,可別人並不這麼認為,遲早有一天,伍家會遭到滅頂之災。二哥是個悶葫蘆,大哥又如此愚忠,看來伍家的今後只能靠他了。深感肩頭的壓力重大,伍子華飯也不吃了,回屋想後路去。
  伍子華走後,伍子昂卻在發呆。從懷裏摸出皇上的信,他又打開。熟悉的字跡,熟悉的言語,還有熟悉的落款。
  八歲時,他被先皇召入宮,做那時候還是皇子的皇上的侍讀;十一歲,秦瑜太子病逝,皇上成了太子,他的身份多了一樣──太子近侍;十六歲,爹被封王,他被留在宮裏做人質,名為人質,實際上他和皇上之間的關係沒有任何的改變,唯一的改變就是他長久地住在了宮裏,住在了皇上的東宮,與皇上朝夕為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有一天,皇上要賜死他,那也就是他的存在阻礙了皇上,死,也應當。他不是沒有感覺到皇上這三年對他的冷漠,他也早已做好了有一日被削王,被賜死的準備。但他瞭解皇上,即使皇上殺了他,也會保全伍家其他人的性命。
  把信收好,伍子昂微微一笑,靜下心來專心做事。終於有一件事能幫到皇上,他一定要做好。

  沈溺:第三章

  五日之後,糧草終於全部運了出去,看著最後一批遠去的車隊,站在城牆上的伍子昂稍稍松了口氣。肖壽站在伍子昂身後,暗中觀察他。朝中大臣紛紛上奏請求皇上削王,他也是其中之一。到達梁州之後,看到梁州城內一派繁榮之色,他的這個念頭就更深了。但不得不說,梁王確實是個人才。對人謙遜有禮,不因自己的王爺身份而倨傲。把梁州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業。
  這幾日梁王忙前忙後,不僅沒有一絲地不耐煩,還把許多理應由他來做的事攬到自己身上,對皇上交代下來的事如此上心,即便是做給他看,也是做得毫無破綻,讓人心服口服。這樣的人若能為朝廷所用,為皇上所用,該是件幸事,奈何梁王的勢力已經威脅到了皇上,可惜啊,可惜。
  車隊走遠後,伍子昂走下城牆,這才問:“肖大人,皇上近來可好?”
  提到皇上,肖壽搖搖頭,深深歎道:“皇上勤政愛民,乃少有的明君。可皇上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看在眼裏,急在心裏。”
  “皇上怎麼了?”伍子昂的臉色變了。
  梁王是真情還是假意?肖壽解釋道:“自從雪災發生之後,皇上就沒有好好睡過覺了。整日都在東暖閣處理政務,就是連寢宮都不回。半月下來,皇上瘦了好幾圈。我出京的那晚,已經過了四更天,皇上還冒著大雪到麒麟閣來詢問雪災之事。皇上可謂是我朝開國以來最勤勉的君王,可這樣下去,我們擔心皇上遲早有一天會挺不住。”
  伍子昂的眉頭擰成了“川”字,急問:“肖大人為何不勸勸皇上?其他參院大人和樊大學士難道也不管嗎?”
  肖壽苦笑:“王爺您還不瞭解皇上嗎?皇上還是太子時,就常常為了國事而廢寢忘食,更何況如今是天子。我們都勸過,可皇上根本不聽,說多了,他會不高興,我們只能幹著急。”
  伍子昂在袖子裏的手握成拳:“我給皇上去封信,勸勸他。皇上龍體安康,天下才能安定。”
  “可不是嗎?”肖壽又是一聲長歎,“說到安定,皇上遲遲不肯選妃也是令我等揪心之事。皇上已經二十有一,後宮至今空虛。秦瑜太子生前也沒有留下血脈,這樣下去,我朝後繼無人麼。”
  伍子昂的臉色更加凝重,他道:“皇上也許是還未遇到心儀的女子。以我對皇上的瞭解,皇上不愛風月之事。要不找些女子的畫像讓皇上過目,也許皇上能看中誰也說不定。”
  肖壽拍掌,大喜:“王爺這個法子不錯!回京後我馬上與大學士他們商量。皇上總是以選秀花費銀子為由拒絕,這回把畫像直接擺到皇上的面前,瞧一眼的功夫總能有吧,而且這也花不了幾個銀子。”
  伍子昂點點頭:“若皇上不肯出銀子,我來出。”
  “這感情好。”
  糧草運出之後,肖壽就打算啟程回京。後續之事伍子昂同樣攬到了自己身上,肖壽又留了一天之,第二日踏上了回京的路,還帶了梁王寫給皇上的一封厚厚的信和一車梁州特產。
  送走肖壽,伍子昂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一整天,傍晚,他才從書房出來前去偏廳用飯。偏廳裏,伍子昂的二弟伍子英、三弟伍子華、姑奶奶范伍氏(伍子昂爺爺的妹妹)已經在了。見到他進來,范伍氏招手讓他過來,心疼地說:“子昂啊,伍玄說你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飯也不吃,可是出了什麼事了?皇上要為難咱們伍家了?”
  伍子昂瞪了眼伍子華,笑著說:“姑奶奶,皇上怎麼會為難伍家?我作為臣子,此次雪災之事皇上難得向我開口,我自然要做好,才不辜負皇上的重托。”
  范伍氏握著伍子昂的手歎道:“榮華富貴皆浮雲,子昂啊,要不你去跟皇上辭了這個王爺吧。咱們一家搬到其他地方去,然後你把柳家小姐娶進門,一家人平平順順地過日子。姑奶奶我眼睛雖然花了,可心裏明白著呢。京裏的那些人,都盼著咱們伍家出事,想著法子讓皇上治你的罪。聽姑奶奶的,這個王爺咱們不做了,好不好?”
  伍子昂壓著火地又看了伍子華一眼,伍子華趕緊出聲:“姑奶奶,大哥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怎麼會為難大哥?最近好幾處鬧雪災鬧得凶,就是京師都遭了災,大哥宅心仁厚,自然會著急。”
  范伍氏臉上閃過放心,不過她還是問:“子昂,皇上確實沒有為難你吧。”
  “姑奶奶,皇上不會為難我,您不要聽別人胡說。”伍子昂又瞪了伍子華一眼,伍子華趕緊低下頭,接著他道,“前年江北水澇,皇上沒有向我開口,今次皇上開了口,我是擔心雪災之事比我知道的還要嚴重,所以有些焦急。姑奶奶,伍家不會出事,您放寬心,您的身子最重要。”
  “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范伍氏放開伍子昂的手,慈祥地說,“一天沒吃東西了,一定餓了,快吃飯吧。今後不管有什麼事,這飯不能不吃,累壞了身子,奶奶我心疼。”
  “不會再有下次。”伍子昂親自給姑奶奶盛了湯,倒了茶,才算讓姑奶奶的臉上露出笑。
  老二伍子英不愛說話,在伍子昂和姑奶奶說話時,他只是坐在一旁看著。在大哥安撫了姑奶奶後,他才動筷。飯吃到一半,范伍氏又開口了:“子昂,你爹的守孝期還有一月就過了。你和雙兒姑娘的婚事是不是該辦了?”
  伍子英吃飯的動作停了,伍子華開口道:“姑奶奶,柳姑娘定會是好嫂子。大哥因為爹的三年孝期推遲了婚期,柳姑娘三年來可是一句怨言都沒有說過。每年您的生辰,柳姑娘都會寄壽禮過來。”
  “是啊。”范伍氏對伍子昂道,“你爹與柳大人是同鄉好友,你與雙兒姑娘也算是青梅竹馬。若不是你爹突然辭世,你現在說不定孩子都會喊爹了。子昂,雙兒姑娘怕有雙十了吧。你不要再拖了,再拖下去對雙兒姑娘的名聲可不好。”
  伍子昂微微笑道:“姑奶奶,這件事我省得。爹的守孝期過了我就去京城提親。柳雙等了我這麼多年,我不會負他。”
  “好,好,咱們家也許久沒有熱鬧了。你的婚事要趕緊,最好明年就讓我抱重孫。”范伍氏一聽樂了。伍子昂也跟著笑了,只是心裏並沒有太大的喜悅,依然為皇上的事而沈重。
  “我吃飽了。”伍子英突然放下碗筷站了起來,對范伍氏行禮後離開了飯桌。
  伍子華喃喃道:“二哥怎麼吃這麼快?”
  范伍氏歎了口氣,道:“子英這孩子什麼事都悶在心裏。我聽說這幾日他極少出門,一直在他的屋裏,子昂,你要多注意著點子英。你們三個孩子裏,除了你外,我最擔心的就是子英了。”
  “我知道。”伍子昂壓下擔心,安撫道,“姑奶奶,我一會去找子英談談,您莫太操心。”
  “姑奶奶,您就不擔心我啊。”伍子華不滿道。
  范伍氏呵呵笑道:“你是個小潑猴,不用我擔心你就把什麼都告訴姑奶奶了。我啊,就是擔心哪天跑來個姑娘,說你欺負了人家。”
  伍子華叫道:“姑奶奶,我可從不亂來。就算是欺負,也是人家欺負我。”
  “呵呵,還說人家欺負你呢,是誰把趙家小姐惹得讓人家跑到我這裏告狀?”
  “姑奶奶──,您就別提了,我是被冤枉的。”
  “呵呵呵……”
  伍子華逗得范伍氏笑得合不攏嘴,飯桌上的氣氛好了許多。
  吃了飯,送了姑奶奶回屋,伍子昂找到伍子華。一見著大哥,伍子華馬上認錯:“大哥,我錯了,你罰我吧。”
  伍子昂沈聲道:“今後對姑奶奶說話要三思。她年紀大了,操不得心。尤其是那些做不得准的事更不許在姑奶奶面前搬弄。生意上的事我不管你,朝廷上的事你也不要插手。很多事你不懂,不要聽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遇事多想想,更不要肆意揣測皇上的事。”
  “我知道了大哥,今後不會了。”伍子華虛心受教。見他聽進去了,伍子昂拍拍他的肩:“生意上的事我不管,但你若遇到了頂不住的事,就來找我。”
  伍子華笑了:“大哥,我知道,你不會真不管我。”
  對弟弟笑笑,伍子昂道:“回去歇著吧。”
  “好。”
  離開了伍子華的院落,伍子昂又去了二弟伍子英的院子。伍子英站在院子裏對著天上的月亮發呆,發現大哥來了,他馬上搬來凳子,拿來茶水。
  “子英,出了什麼事?我瞧你最近悶悶不樂的。”
  伍子英低著頭,搖了搖。
  伍子昂在心裏歎了口氣,他這個二弟不喜歡說話,不願意說的誰都問不出來。他喝了口茶,過了一會後,開口:“你若不願說,大哥也不逼你。子英,不管遇到什麼事你只要記住你還有個大哥就行了。哪怕天塌下來,大哥也會給你頂著。”
  伍子英的肩抖了下,他還是低著頭不說話。伍子昂也不逼他,慢慢陪著他喝茶。又過了好半晌,伍子英出聲:“大哥,你快要成親了吧?”
  伍子昂有點吃驚,放下茶杯道:“嗯。柳雙的年紀確實不能再拖了。年節過後吧。”
  伍子英抬起頭,神似伍子華的臉上是木訥和嚴肅。“大哥,你,要和柳姑娘,白頭,到老。”
  伍子昂又是一愣,他沒想到二弟居然會對他說這種話。他溫笑道:“我會的。”
  伍子英點點頭,又低下頭,過了會,他道:“大哥,我,想去,參軍。”
  “參軍?”伍子昂皺了眉,“怎麼好好想去參軍了?”
  伍子英悶聲說:“男兒,當,上殺場。”
  伍子昂沒有立刻回答,他沈默地喝了兩杯茶才道:“參軍之事你容我考慮考慮,這不是兒戲。”
  “我,想,參軍。”
  “我知道了。”
  又坐了一會,見二弟沒有什麼要說了。伍子昂叮囑他早點休息,起身離開。在他走後,伍子英抬起頭,臉上是痛苦。
  回到自己的院子,伍子昂走到樹下的木凳上坐下。和二弟一樣仰頭遙看天上的冷月。耳邊又響起肖壽對他說的話:“自雪災之後,皇上就沒有好好歇過了……皇上瘦了好幾圈……皇上根本就不聽勸……”
  伍子昂的眉心緊擰,皇上還是太子時,他的話皇上還會聽。現在皇上成了王,他遠離京城來到了梁州。雖然每年回京時,他說的話皇上還是會聽,可也僅止於他在時。又從懷裏取出那封信,伍子昂看了好幾遍。
  “不行!”一掌拍在石桌上,伍子昂自語,“不能再放著皇上胡來!”他把信收好起身回了屋。
  第二日,伍子昂留了封信給二弟和三弟,帶了侍從玄獻和近侍玄渙以及二十名侍衛,天還未亮就出了府,直奔京城。

  沈溺:第四章

  把奏摺摔在桌上,秦歌一臉的怒容,接著一拳砸在桌上。溫公公站在一旁低著頭,不敢吭氣,過了會,他就聽皇上道:“宣柳冉。”
  “是。”溫公公急忙出去讓人宣戶部尚書柳冉前來面聖。在他走後,秦歌重新拿起那份奏摺,奏摺是朝中的幾名老臣聯名上的。希望皇上能下詔讓梁王伍子昂和柳冉之女柳雙儘快完婚。柳雙已過雙十,而梁王的守孝期也將過,按著禮制,皇上應該下旨宣梁王進京完婚了。
  伍子昂和柳雙的婚事他知道,不僅知道更是時時刻刻都記著。這門婚事是伍子昂和柳雙還小的時候就定下的。若那時候他在的話,他在的話……秦歌把那份奏摺拿過來,鋪在面前,若他在的話,他什麼都不能做。
  闔上奏摺,這一刻秦歌的心突然變得異常平靜。這樁婚事不可能永遠拖下去,他總有一天要看著他與別個女子成親,就算不是柳雙,也會是張雙、李雙。盯著奏摺上“梁王與柳雙”,秦歌的心從未這麼絞過。
  “皇上,柳大人在外候著了。”
  把那份奏摺藏了起來,秦歌沈聲道:“宣。”
  “宣柳大人。”
  門簾掀開,戶部尚書柳冉戰戰兢兢地低頭走了進來。一進來,他馬上下跪:“微臣叩見吾皇。”
  “起來吧。”
  柳冉又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來之前溫公公已經告訴他了,皇上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柳冉很心慌,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得龍顏大怒。
  “柳卿,救災銀兩為何只撥出去九十萬兩?剩下的那六十萬兩呢?別跟朕說國庫裏沒銀子。”
  呼,原來是這個事。柳冉馬上道:“回皇上。微臣原本是要按著之前的估算撥一百五十萬兩救災。只是青化、高棠和泗丕的救災銀微臣並沒有一次撥下去,微臣擔心這麼大筆銀子一次撥下去會引來某些人的貪念,因此微臣是分批撥下去的。每一筆撥下去的銀子,三省的布政使都要給微臣列個清單,交代清楚每一筆銀子的去向,這樣微臣也好與皇上交代。”
  “微臣目前共撥了兩筆銀子共八十五萬兩,三省並沒有催撥,也沒有把第二筆銀子的清單上報與臣,所以臣還沒有把剩下的銀兩撥下去。另外的五萬兩銀子則是安置京師的災民。還有一事微臣要齊奏皇上。梁王向高棠運送了五十萬石的糧草,梁王自己又拿出了二十萬兩的救災銀,這筆銀子微臣從朝廷下撥的救災款中扣除了。這樣的話,微臣估算一百五十萬兩的救災銀最多只需一百萬兩左右。”
  秦歌的心怦動,他拿了二十萬兩?柳冉小心抬頭,又馬上低下了頭,這次花的銀子少了,皇上怎麼非但不高興,反而還有點生氣呢?難道皇上希望多花銀子?
  秦歌沈默了良久,這才道:“朕只要梁王出糧草,沒讓他出銀子。把梁王出的那二十萬兩銀子還回去。”
  柳冉驚愣,抬頭:“皇上?”
  秦歌垂著眼,面色如常的冷然,柳冉看不到皇上在想什麼,但心下駭然。皇上為何要把子昂的那二十萬兩還回去?
  “若有哪天朕需要梁王出銀子自會找他,現在朕只需要他出糧草。”秦歌抬眼,眼神平靜,“傳朕的旨意,梁王為朕分憂有功,賜禦酒三杯。”
  “是。”溫公公立刻下去傳旨。
  下了旨,秦歌見柳冉有話要說,他問:“柳卿有事要奏?”
  柳冉馬上下跪道:“皇上,雪災之時微臣不該向皇上請奏此事,但小女年紀大了,實在拖不得了。請皇上下旨讓梁王與小女完婚。”
  秦歌的手猛然握成拳,然後舒展。過了會,他語調微變地說:“老尚書他們的摺子朕已經瞧過了。梁王應該還在守孝中,朕不好下這個旨。”
  柳冉立刻說:“回皇上,梁王的守孝期還有一月就過了。”
  秦歌緊緊咬住牙關,又緩緩鬆開。“京師還未度過雪災,待雪災過後,朕下旨召梁王入京,讓他與你女兒完婚。”
  柳冉目露喜色,磕頭道:“微臣謝皇上隆恩。”
  秦歌拿過一份奏摺打開:“無事便退下吧。”
  見皇上無事了,柳冉高興地退下:“微臣謝皇上恩,微臣告退。”
  在他退下後,秦歌把手中的奏摺握得不成形。他第一次升出一種瘋狂的念頭,盼著這次的雪災能永遠不要過去。

  沈溺:第五章

  入夜,天上又下起了鵝毛大雪。依然在東暖閣處理國事的秦歌卻是久久未寫下一個字。他摒退了所有人,在無人的東暖閣,他才不用戴著身為帝王應有的面具。雙腿曲起,雙臂緊緊抱住腿,頭抵在膝蓋上,秦歌看著搖曳的燭火在牆上映出的影子。
  “秦歌,這是伍子昂,伍侍衛的兒子,從今日起,他就是你的伴讀。”
  “子昂給二皇子請安。”
  五歲那年,父皇把 年長他三歲的“他”帶到他的面前,“他”笑著對他請安。從出生起就不會笑的他怔怔地看著“他”不帶一絲假意,不帶任何怯懦的笑,差點忘了皇子該有的儀態。然後從那天起,每一天“他”都笑著向他問安,一直到現在。
  “二皇子,您要哭就哭出來,別憋著,會憋出病來的。”
  “我出去,我不看您,您哭出來好不好?”
  “二皇子,我求您了,您哭出來吧。”
  八歲那年,母妃去世。他跪在母妃的靈堂前一動不動,嚇壞了“他”。他不會哭,不會笑,明明悲傷已經淹沒了他,他卻哭不出來。“他”急壞了,臉上再無往日溫和的笑,在他身邊一邊哭一邊讓他哭。那晚,急壞的他第一次逾矩地抱住了他,只為讓他哭。在他溫暖的懷裏,在他焦急的安慰中,他知道了眼淚是鹹的。沒過多久,大哥病逝,他又一次在他的懷裏哭了出來,然後是父皇過世。似乎只有在他的懷裏,他才哭得出來。
  “太子,我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我今日不過是十三歲的生辰,福壽早了些。”
  “太子!您,您您……”
  “本宮怎麼了?”
  “沒什麼,沒什麼……”
  那一次,“他”笑得很傻,而那一次直到後來他才知道“他”為何那般激動──因為他笑了。他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是何模樣,但“他”卻激動地眼裏有了淚。他一定笑得很難看,因為他不會笑,也不覺得有什麼事值得他笑。可那一晚,和他一道從宮裏回來的“他”突然穿了一身戲服出現在他面前,臉上畫著不怎麼好看的臉譜,對他唱了一段《福壽堂》算是送給他的生辰禮物。“他”唱得簡直是不堪入耳,也虧得他能忍。這也就罷了,唱完之後“他”還祝他福如東海,他又不是年逾花甲的老者。
  “太子!您身為太子怎能如此胡來!”
  “你說本宮胡來?”
  “難道不是嗎?這麼冷的天,您居然在雪地裏站著,您是存心要生病嗎?”
  “本宮生不生病與你無關!退下!”
  “我不退下!您跟我回去!”
  “大膽!伍子昂!放肆!”
  “我就偏要放肆一回了,太子要殺要剮隨便,但我絕不能讓您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伍子昂!你,放開!”
  “您的手腳一到冬天就變得冷冰冰的,您還在雪地裏站著,就是死我也得在死之前把您拖回屋去。”
  十三歲那年的冬天,他發現了自己與別人不同的地方,驚慌害怕下,他站在雪地裏想讓自己冷靜冷靜。而那一天,他與“他”第一次發生爭執,他第一次見“他”發怒。那天,他被“他”強行拖回了寢宮;那天,他知道了“他”的手很暖,他知道了自己對“他”異樣的感覺。在第一眼看到“他”的笑,第一次在“他”懷裏哭時,他可能就已經於旁人不一樣了。
  “皇上,明日,我,臣,就要啟程前往梁州了。”
  “嗯。”
  “皇上,我,臣不在您身邊,您,要保重自己。”
  “嗯。”
  “皇上……”
  十八歲那年,在他與“他”為了彼此親人的離世相擁哭過之後,他成了君,“他”成了臣。君臣之道在他與“他”之間築起了一道無法越過的牆。而即便他與“他”不是君與臣,他們之間也永遠不會發生任何事。他與“他”,不是君臣,也僅能是朋友。他,是男子;“他”亦是男子。不久之後,“他”會成親,有自己的子嗣。他與“他”,一輩子都僅僅是君與臣。
  看了一天奏摺的眼睛異常乾澀,秦歌保持那樣的姿勢沒有動過,只是眨了眨眼睛。他不會哭,即使心痛得喘不過氣來,即使在算離“他”的婚期還有多久,他也不會因此掉一滴淚,他,哭不出來。緊緊咬著牙關,以此壓制心窩處不斷湧出的酸痛,秦歌動了動。費匡和白祿年送來的密奏他還沒有看。
  伸展已經發麻的四肢,秦歌慢慢下了炕。手腳冰冷地沒有知覺,站了好半天,他才有了點感覺。踱到一個櫃子前,取出脖子上的鑰匙打開櫃子,找出他要的密奏盒的鑰匙,在慢慢走回炕上。秦歌拿過今早收到的密奏盒,打開。繁忙的國事讓他無暇去想其他的事情,秦歌定了定神,打開密奏。
  “溫桂。”
  “奴才在。”
  在外候著的溫公公一聽皇上召喚,打了個激靈,急忙走了進去。
  “把這個交給汪舟海。”
  “是。”
  溫公公立刻雙手接過,偷偷瞟了眼皇上,快速低頭退了出去。皇上的臉色不好,怕是又出事了。這一晚,東暖閣的燭火一直燃到天亮,一夜沒睡的秦歌靠在炕頭小憩了半個時辰後宣幾位大臣覲見。而當他們抵達東暖閣後,秦歌卻讓他們在外跪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宣他們進去。
  “身為朝廷大員,你們不僅不為朝廷分憂,反而縱容內親外戚趁雪災之時大肆斂財。上欺瞞朕,下,盤剝百姓,朕留你們這些人在身邊有何用?”
  “皇上恕罪。臣冤枉。這些事臣根本不知情。”
  “不知情?不知情你那幾處別院是怎麼來的?!你岳丈壽宴,你那十五萬兩的玉蟠桃樹是怎麼來的?”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臣不知,臣真不知……”
  “把他拖下去交給都察院!”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臣冤枉,臣冤枉……”
  費匡和白祿年明裏暗裏調查賑災一事,發現不僅地方上官商勾結,他們與朝中的大臣也有聯繫。而受了秦歌囑託暗中調查朝中貪官污吏的太師林甲子也在這時查了出幾人。對貪官污吏,秦歌絕不縱容,他直接下令都察院右禦史汪舟海在早朝之後帶人抄家。
  屋內皇上在發火,屋外溫公公一臉的擔憂。再這樣下去,皇上的身子非垮不可。看著皇上一日日消瘦,他是心急如焚。朝中的大臣根本勸不了皇上,他雖然跟在皇上身邊多年,但他一個奴才,又如何能勸得了皇上?若梁王在好了,溫公公不止一次這麼想。皇上是太子時,他就跟在皇上身邊,有些事他最清楚。全天下能勸得了皇上的就只有梁王伍子昂。可梁王現在在梁州,一年回不來幾次京城,這可如何是好啊。
  這時,在東暖閣外候著的一位小公公進來道:“溫總管,肖壽肖大人求見。”溫公公驚愣,馬上說:“我去通稟皇上,你讓肖大人進來。”
  “是。”
  溫公公隔著門簾說:“皇上,肖大人回來了,在外求見。”
  正在盛怒中的秦歌心悸了一下,立刻道:“快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三個人盼著皇上能忘了他們。可惜……“把他們三個給我拖下去,摘去他們的烏紗帽,送到都察院去。”
  “是。”幾名侍衛進來拖起人就走。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肖壽剛進門就見三位熟面孔被侍衛拖了出去,心下駭然,出何事了?溫公公催促道:“肖大人,皇上正等著您呢,您快進去吧。”
  一路趕回來的肖壽整了整還未來得及換下的髒衣服趕緊低頭走進內屋,跪下道:“微臣叩見皇上。”
  “肖卿快快請起。”秦歌下炕把肖壽扶了起來,肖壽受寵若驚地又是一拜,就聽皇上問:“肖卿此去辛苦,賜座。”
  肖壽心裏那個震驚啊,畢恭畢敬地坐下,心想皇上的心情挺好啊,那剛剛是怎麼回事?
  秦歌顯得很平靜地問:“此去梁州,所見如何?”“他”還好嗎?
  肖壽站起來說:“此去梁州,臣並沒有做什麼。梁王早已備好了糧草,臣一去,梁王馬上就派人運送糧草。皇上派臣協助梁王,臣卻有負皇上所托,梁王擔下了所有事宜,忙前忙後。臣根本無法幫上手,只好在厲王府上休息了幾日,什麼都沒有幫到梁王,請皇上治罪。”
  秦歌抬手示意他坐回去。“梁州城內如何?”“他”在梁州如何?
  “回皇上,梁州城內一派繁榮之色,梁王深得梁州百姓的擁戴。對此次賑災之事,梁王也是盡心盡力。梁王向臣詢問皇上是否安好,還讓臣給皇上帶了一封信。”說著,肖壽拿出信,秦歌保持冷靜地在他雙手呈上後,才馬上接了過來。
  沒有立刻看信,秦歌說:“肖卿此去梁州辛勞,回府歇息去吧,朕允你在家歇息一日。”
  肖壽站起來躬身道:“皇上,臣不累,朝中政務繁多,臣放不下,請皇上准臣前往麒麟閣處理朝務。”他只不過是跑了個腿,說了下皇上的旨意,哪里有臉以此為勞,回家歇息。
  秦歌道:“回去歇息一日,明日回麒麟閣。”
  皇上如是說了,肖壽也不再矯情,躬身退下:“臣遵旨。”
  在肖壽退下後,秦歌下旨:“朕今日不見人,有事要奏的讓他們去麒麟閣找樊梓他們去。”
  “是,皇上。”
  東暖閣變得異常安靜,秦歌摸著那封厚厚的信,捨不得打開,又有些說不清的緊張和膽怯。在他表現地已經“疏遠”那人後,那人已經一年多不曾給他寫過信了。

  沈溺:第六章

  皇上:
  雪災之事,臣定盡心而為。高棠所需糧草,臣會繼續送抵,還望皇上放心。臣作為皇上的臣子,理應為皇上分憂。臣常深感惶恐,國有難,皇上從未讓臣盡臣之本分,此次皇上命臣運糧,臣百感交集,皇上還記得臣,沒有忘了臣。
  秦歌深吸了好幾口氣,他怎會忘了“他”,怎可能忘了“他”?自他登基以來,南方水澇、西南大旱、西北風災……他不是忘了“他”,而是不願向“他”開口。他不想再依賴“他”,他必須讓自己變得更強,只有更強,他才能受得了這快要折磨死他的怨。所以,他儘量忽視“他”,不向“他”開口,對“他”不聞不問。只是這一次,他,沒能忍住,他,想“他”。
  “臣遠在梁州,不能隨侍皇上左右,常常為此而憂慮。此次肖大人前來,臣聽聞皇上為國為民操勞,日漸消瘦,臣聽在耳裏,痛在心裏,更為不能為皇上分憂而自責、自愧。皇上龍體聖安,乃我朝之幸,乃臣之福。皇上即便不為了天下萬民,也請皇上為我朝之幸、臣之福而保重龍體。皇上夜夜在燈下處理朝務,臣在梁州,寢食難安。”
  秦歌的手發顫,想“他”,想“他”。想不顧一切地召“他”回京,把“他”強行留在京城,強行留在宮裏。想把“他”的未婚妻嫁與別人,想把“他”綁在自己的深宮,讓“他”從此之後只能在自己身邊。
  秦歌一個字一個字極慢地看這封信,生怕看得太快。信中,字裏行間都是伍子昂對皇上龍體的擔憂,秦歌的心在疼痛之餘,還有那麼一點點的被人心疼,被人想著的甜蜜。不能,不能啊,想到“他”溫柔的笑,想到他們在一起的那十三年,他就不忍把“他”強行留在京裏,強行留在宮中。“他”是男子,若“他”是女子,他一定會這麼做,但不行,“他”是男子,是梁王。
  在梁州,“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做他的王爺,但在京城,有太多人希望“他”出事。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旦“他”回到京城,“他”就必須周旋在諸位官員之間,必須時刻提防別人的陷害,必須深諳君臣之道、臣臣之禮。在“他”與柳雙成親後,多了一位戶部尚書岳丈的“他”,更會成為許多人的眼中釘,也會成為許多人爭相巴結的對象。到那時,“他”的笑會不會不再?“他”的笑會不會變得越來越虛偽?越來越應付?越來越無奈?
  不,不行。秦歌輕輕搖了搖頭,不能讓“他”回來。“他”馬上就要成親了,他寧願在京城想著“他”,也決不在京城看著“他”與“他”的妻白頭到老,那樣他會克制不住,克制不住地囚禁了“他”,殺了“他”的妻。
  把每一頁重複看過好幾遍後,秦歌才不舍地翻過下一頁。一直看到第七頁,他的臉色變了。
  “皇上,後宮之事本不容臣多言。但皇上身邊應該有幾位心細的女子照顧皇上,在皇上為國事而煩憂之時,能為皇上舒心解乏。皇上若不喜官家女子,也可派人到坊間尋找可心的女子。在皇上疲憊之時,有人能和皇上說上幾句貼心話語,能為皇上泡一杯茶,天冷了能給皇上暖暖被窩……”
  看不下去了。秦歌把信拍在桌上,聲響令候在外的溫公公不禁顫了下。他悄悄掀開簾子,一看皇上的臉色他立刻把簾子放下。梁王在信上寫了些什麼?把皇上氣成這樣。
  “他”居然敢!“他”居然敢!“他”居然敢讓他娶妃!秦歌把信緊緊握在手裏,然後唰唰幾下撕成碎片扔進了炭火盆。“啪!”又重重地拍在桌上,不顧手掌的劇痛,秦歌的胸膛因憤怒而劇烈起伏。“他”居然敢讓他娶妃!
  “皇上?”
  “牽朕的馬來!”
  “皇上?!”
  “還不快去!”
  “是,奴才這就去。”
  溫公公立刻出了東暖閣,讓人把皇上的禦馬牽過來,心慌失措。外面下著大雪,這麼冷的天皇上要去哪?梁王的信上究竟寫了些什麼讓皇上如此生氣?
  “他”居然敢!眨掉眼裏的熱辣,秦歌瘋了般地撿起地上沒有扔進火盆裏的信,全部丟到了火盆裏,看著它們一點點地化成灰燼。“他”……居然,敢……
  全身的力氣在憤怒過後被抽走,秦歌癱坐在地上看著全部變成灰燼的信,一滴眼淚在眼眶中慢慢凝聚。閉上眼,在眼淚掉下來之前擦去,秦歌呼吸不穩地讓自己冷靜。“他”,有何不敢。
  “皇上,馬牽過來了。”
  睜開眼睛,秦歌又變成了威嚴的帝王。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心比手腳還要冷的他理了理龍袍,走了出去。
  皇上一出來,溫桂馬上說:“皇上,外頭下雪了。”
  “朕要去校場騎馬,暫不見任何人。”冷冷地說了句,秦歌揮開溫桂給他穿棉氅的手,大步出了東暖閣。溫桂一臉擔憂地拿著棉氅跟了出去,對內廷侍衛統領孔謖輝道:“看好皇上,皇上正在氣頭上,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孔謖輝點點頭,帶了十幾名侍衛緊緊跟在皇上身後。
  “這可如何是好!可如何是好!”溫公公一邊小跑步地跟在已經上了馬的皇上身後,一邊拉過一名太監急道:“快去麒麟閣告訴諸位大人,皇上要去校場騎馬。”
  “是!”
  梁王啊梁王,您到底給皇上寫了些什麼?您,您怎麼能這麼氣皇上?溫桂在心裏頭喊,看著雪越下越大,想到皇上的身子,他快急哭了。
  ……
  看到了京城的城門,伍子昂難掩激動地催促駕車的伍渙再快點。一路上未作停歇地一路向京城奔來,伍子昂不僅沒有疲憊之色,反而離京城越近,他的精神越好。就要見到皇上了,這次還沒到過年他就私自回到京城,一定會引來許多人的不滿,也一定會有人拿此作文章參他一本。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一定要親眼見見皇上,才能放心。
  馬車行至城門口,伍渙拿出厲王的腰牌後,城門口的士兵們驚愣,趕忙大開城門迎接厲王,也有人立刻去通稟京都守備官。伍子昂沒有停馬車按照規矩先前往守備處報備再進宮,而是更急地命伍渙再快一點。鵝毛大雪讓京城瞬間染成了白色,馬車在雪地上留下兩道焦急的印記,直指皇宮。
  梁王每年都會未經傳召回京,對此皇上從未責怪過,每一次都是默許了梁王的“失禮”。雖然皇上這三年對梁王不聞不問,不封不賞,似乎有意打壓梁王。可皇上對梁王回京的態度,還有這次雪災皇上的所為以及那三杯禦酒又讓人揣摩不透皇上的心思。大臣們揣摩不透,宮門守衛則不需要去揣摩,見到了梁王的馬車只管放行便是。
  抵達宮門,伍子昂從馬車上下來,亮出自己的身份後,他腳步匆匆地走進皇宮。有人提前一步前去通知皇上,伍子昂直奔東暖閣而去,天因為大雪而格外陰暗,伍子昂的心情卻格外緊張,他,就要見到皇上了。
  校場邊上,溫公公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從麒麟閣趕來的幾位大臣們也在一旁急得束手無策。寒風夾雜著雪花吹在人臉上分外刺痛,可皇上卻好似感受不到這股鑽到人骨頭裏的寒冷,騎著馬在校場上奔行。更讓他們緊張的是,皇上不是在寬敞的地方奔跑,而是讓馬兒越過一道道侍衛們平日用來訓練的障礙,萬一馬兒有一處沒有過去,皇上就會從馬上摔下來。有人開始腹誹梁王,他究竟說了些什麼讓皇上龍顏大怒。孔謖輝帶著五六名侍衛緊緊地跟在皇上的身邊,各個神色嚴肅,皇上這不是在騎馬,這是在玩命。
  秦歌不停地抽打馬身,早已被“凍僵”的心感受不到嚴寒,他必須做些什麼把快要令他窒息的痛苦發洩出來,不然下一刻他會發瘋,他會為“他”的話發瘋。
  ……
  急匆匆地趕到東暖閣,得到的卻是皇上去了較場。顧不上四周驚訝地瞪著他瞧的宮人,伍子昂朝較場奔去。這麼冷的天,皇上怎麼好端端地去校場騎馬了?皇上的手腳一到冬天就非常冰涼,這要在外頭凍一會,那不是會被凍壞嗎?就要見到皇上的激動和緊張被濃濃的焦急取代,同時夾雜著壓也壓不住的怒火。
  直屬於皇上的內閣處的幾位大臣們急得團團轉,陳唏言道:“樊大人,您快想想辦法,讓皇上停下呀。”
  大學士樊梓同樣急道:“皇上正在氣頭上,我哪有辦法讓皇上停下,現在最緊要的是先知道何事讓皇上如此盛怒,這樣咱們才好勸說啊。”
  他一說完,諸人看向肖壽,肖壽連忙搖手:“我真不知道梁王給皇上寫了什麼。”
  “這可如何是好,再這樣下去非出事不可。”寇佘看著身上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雪,沒有停下跡象的皇上,心急如焚。
  就在眾人急做一團時,他們聽到了匆忙而來的腳步聲,同時回頭看去。“梁王?!”
  “諸位大人。”一路跑來的伍子昂遠遠的就看到了校場上的那個騎在馬背上,瘋了似的抽打馬匹,不要命地在場上賓士的人,顧不上寒暄,他急忙問,“皇上怎麼了?”
  眾人都拿“你最應該清楚”的眼神看過去,伍子昂愣了下,這時場上賓士的那個人命馬跨過一道極高的障礙。伍子昂等不及有人回答他,朝著場上的人就沖了過去,這下換其他人驚愣了。溫公公站在一旁雙眼含淚,梁王回來了,梁王可算是回來了。
  沖到場上,從一名侍衛的手上搶過一匹馬,伍子昂朝著皇上追了過去。他不敢出聲,怕皇上一驚之下出了危險。雖然不知道出了何事,但他看得出皇上在生氣,剛剛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在說皇上生氣和他有關。無暇去猜,伍子昂慢慢接近了皇上。
  秦歌沒有發現有一個他很想見,此刻又很不想見的人“憑空出現”。他滿腦子都是那封信上寫的那些他痛恨的話。娶妃,“他”居然敢讓他娶妃。心不知是痛到極限,還是冷到極限,他感受不到一絲寒冷,有的只是滿滿的,發洩不出來的怒火。
  突然,他拽著馬韁的手被一隻異常溫暖的大手緊緊抱住了,還不等他回神,他耳邊傳來讓他無法相信的聲音:“皇上。”秦歌愣愣地回頭,手裏的馬鞭掉了,他看不到前方的障礙,眼裏只有從天而降的“他”。
  “皇上,臣未得詔令,擅自回來了。”在馬兒快撞上障礙時,伍子昂大力拉住了馬匹,讓馬停了下來。
  “子,昂?”秦歌還是怔怔地看著對方,毫無知覺的手有了一點點感覺,好冷。
  “皇上,是臣。”伍子昂從馬上下來,仰視仍在馬上的人,一手還握著皇上冰冷的手。“皇上,臣扶您下來。”刺骨的冷意在這時全部闖入了秦歌的體內,他冷得無法動彈,只能怔怔地看著下方之人,無法言語。
  “皇上,請恕臣逾矩。”伍子昂雙手抱住皇上的腰,把人慢慢抱了下來。然後他迅速解下自己的棉氅,把冰冷的人裹緊。秦歌渾身顫抖,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抱著他的人。
  溫桂第一個回過神,他捧著皇上的棉氅跑了過去。伍子昂從他手上拿過棉氅,再裹到皇上身上。皇上一動不動,身子僵硬,他嚇壞了。想也不想轉身把皇上背在背上,他疾步朝東暖閣一路小跑而去。“溫公公,讓人多加幾個炭火盆到東暖閣。”
  溫桂趕緊叫來一人,讓他去東暖閣加炭火。這時愣在一旁的諸位大臣才回過神來,梁王又擅自回來了!
  趴在伍子昂寬厚的背上,秦歌怔愣的雙眼慢慢有了反應。一滴眼淚“啪嗒”滴了下來,掉進了伍子昂的後頸裏。他立刻眨眼,把險些失控的情緒壓回去,然後緩緩把頭放在伍子昂的背上,感受這難得一次的親近。
  伍子昂的腳步微頓了一下,後頸突然一涼,像水珠,像雪花,可是又有一點不同於水珠和雪花的熱度。他把皇上向上托了托,加快步子,眼裏閃過怒氣,皇上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了!

  沈溺:第七章

  快速回到東暖閣,伍子昂把皇上放到炕上。秦歌的理智在進到東暖閣後就全部返了回來。剛坐定,他就不悅地問:“梁王,你為何會在這裏?”接著,他抬眼看了跟著進來的樊梓等人一眼,他們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心裏嘀咕:皇上這回不是要降罪梁王了吧。
  溫桂心裏清楚皇上這句話是何意,他示意屋內的三名太監退下,他也悄悄退下,命人去拿白酒,他則守在門口,不讓人打擾皇上。
  屋內一下子空蕩了許多,伍子昂抬頭,皇上的臉上依然帶著怒氣,不過卻沒有了剛才質問他時的威儀。雖不知皇上因何時生氣,但憑著他多年來與皇上朝夕相處的瞭解,他毫不慌張地說:“皇上,您先讓臣給您搓搓手腳,搓完了,皇上再治臣的罪也不遲。”
  溫桂這時進來了,抬著一個託盤,託盤上是白酒和一個空碗,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把託盤放到桌上後,他就聽梁王說:“溫公公,這裏交給我吧。”溫桂沒有推辭,低著頭退下了。退到屋外,他揮退了屋內的其他幾位太監,獨自守在門外,嘴角是一抹寬心的笑。
  端起那碗姜湯,伍子昂雙手遞到皇上跟前,他半跪在地上,臉上的笑帶著討好。秦歌依然有些不悅,之前的憤怒變成了對這人的怨懟,不伸手。
  “皇上,若臣惹了皇上生氣,皇上儘管責罰便是,可皇上不能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皇上,喝了這碗姜湯,小心受了風寒。”
  皇上是在生自己的氣吧。伍子昂的胸口酸痛了一下,皇上難道不願看到他回來嗎?還是說真如三弟說的那樣,皇上,已經不再需要他。伍子昂的臉上不受控的閃過一抹難過,儘管早已做好了準備,可事情真到了這一步,他心中卻是無盡的悲哀。
  秦歌伸出手,接過碗,伍子昂的難過看在他的眼中卻讓他有種莫名的舒坦。想到自己日日受相思之苦的折磨,這人卻要即將迎娶如花美眷,樂不可支,他就恨不得把他召回京,綁在宮中。現在這人為了他而難過,心中的“怨恨”有了一點點平衡。
  見皇上喝姜湯了,伍子昂松了口氣。不敢再耽擱,他把酒倒在那個空碗裏,取了打火石點著,然後左腿跪在地上,右腿屈起,捧了皇上的左腿,脫了鞋襪,沾著燒酒給皇上搓腳。當襪子被拖了之後,秦歌的腳下意識地向後縮,“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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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19 pm

好燙,燙進了他的心裏。
  輕輕按住皇上後退的腳,伍子昂怎麼也笑不出來了。皇上的腳冰的透心涼,若他今日沒有突然回京,皇上會在外頭凍到何時?會不會把腳凍傷了?想到這裏,他剛才壓下去的怒火又躥了出來。但這人是皇上,他是臣子,就算心裏有多不舒服,他也不能沖他發火。
  臉上帶著些微不悅,手上的力道卻極盡輕柔。溫桂似乎有雙穿透眼,在外頭低低道:“皇上,奴才給您拿鞋襪來了。”
  “進來吧。”
  秦歌小口喝著姜湯,眼睛一直落在伍子昂的臉上。他瘦了,這幾日向高棠運送糧草辛苦他了吧。早就知道他是個喜歡操心的人,說不定雪災發生時,這人就開始操心了。
  把乾淨的鞋襪放到炕上,溫桂又低著頭悄聲退了出去,門簾放下之前,他抬眼偷偷瞟了眼跪在地上給皇上搓腳的梁王和一直看著梁王的皇上,然後放下門簾,無聲地歎了口氣。
  左腳搓暖和了,伍子昂給皇上套上襪子和棉軟鞋,接著是右腳。秦歌早已喝完了姜湯,卻沒有放下空碗,目光捨不得離開伍子昂的臉。那只在他冰涼的,已經凍的沒有知覺的腳上揉搓的溫暖大手,讓他全身都暖和了起來,這姜湯,喝不喝,都不要緊。
  屋內散著濃濃的酒香,溫桂拿來的可是上好的鹿兒酒,每年鹿兒國進貢上來的也不過二十壇,秦歌大半賞賜給了朝臣們,剩下的就放在宮中的地窖裏。鹿兒酒醇香無比,卻易醉,除了年宴上會喝兩杯外,勤於朝政的秦歌甚少喝酒,更甚少喝這鹿兒酒。可是伍子昂卻很喜歡鹿兒酒,秦歌還是皇子、太子時,每年父皇賞賜給他的鹿兒酒,幾乎都進了伍子昂的肚子。但他成為皇上後,伍子昂就再也沒有喝過了。
  搓完了右腳,給皇上穿好鞋襪,伍子昂站了起來。秦歌把空碗放到小桌上,伍子昂弓著身子,輕聲道:“皇上,讓臣,給您搓搓手。”秦歌的心怦怦跳了幾下,但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一絲異樣。伸出右手,在對方握住他的手時,他藏在袖子中的左手握緊。
  興許是喝了姜湯的緣故,秦歌的手沒有腳那麼冰涼,不過伍子昂還是仔仔細細地用燒酒搓了一遍,直到手暖和之後才放開,接著是另一隻手。聞著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酒香,伍子昂的腦子裏不斷地浮現他和皇上曾經在一起時的日子。他已經三年沒有喝過皇上給他的酒了,他不是一個貪杯的人,可卻格外懷念皇上給他斟酒的時候。
  手也搓完了,伍子昂把放在炕上依然發熱的手爐拿給皇上,然後向後退了兩步,掀起衣擺跪在了地上。“臣擅自回京,請皇上責罰。”
  手腳都暖暖和和的,身上滿是酒味,秦歌有些閃神。伍子昂雖然就跪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他卻覺得他與他之間的距離很遠很遠。君臣,君臣,不願他回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不想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他與他是君與臣。
  “起來吧。”不帶怒氣的平淡語調,透著些許疲憊。伍子昂站了起來,看向皇上,眉頭鎖緊,皇上多久沒有好好歇息過了?
  “坐。”
  沒有口稱惶恐,伍子昂在皇上面前坐下。
  “柳冉說你拿了二十萬兩的救災銀。”
  “臣想為皇上分憂。”
  “朕已讓柳冉退還與你。”
  伍子昂眼裏閃過難堪,皇上不願要他的銀子。秦歌抱緊手爐,淡淡道:“朕不是不要你的銀子。朝廷有難,梁王奉皇命撥出糧草,乃遵旨行事。可你又私自掏出二十萬兩銀子,是想說你梁王財大氣粗,還是說朕連二十萬兩都拿不出來了?”
  伍子昂雙目微怔,然後恍然大悟地站了起來:“皇上教訓的是。”許久以來心中的那塊大石突然輕了許多。
  “拿盞酒杯。”
  伍子昂立刻從一旁的櫃子裏拿了一盞雕龍玉杯放在皇上手邊的矮桌上。酒壺裏還剩下大半的酒,秦歌拿起酒壺斟滿玉杯,然後指指身側。伍子昂又是一怔,然後低頭走到矮桌旁坐下,與皇上之間僅隔一張桌子。
  把玉杯放到伍子昂面前,秦歌在對方雙手發顫地拿起杯子後,還是淡淡地說:“你是異姓王爺,該知做事更需謹慎。朕需要你梁王出手時,自會下詔與你,多餘的事不要做,朕不想整日都要看那些參你的摺子。”
  “皇上……”伍子昂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失態。三年來皇上對他不聞不問,不理不睬。就是他回京,皇上也從未像現在這樣,彷佛又回到了兩人在東宮時的日子。一千多個日子,惶惶然然,憂慮難安地在梁州看著京城的方向,想著皇上是不是真打算這樣放逐了他,不再理他。厚著臉皮每年不經下詔地返回京城,不僅是想看看皇上是否安好,也是想讓皇上記得,他,在梁州。
  秦歌的心裏又何嘗好受。他不是不知道伍子昂的委屈,可他又能怎麼做?心裏的苦不能對他說,初登基的他最需要他的輔佐,可他卻必須離開京城。咬著牙挺過那段最難的日子,回首卻發現也許他留在梁州是最好的。
  壓著堵在胸口的酸澀,伍子昂一口喝完了鹿兒酒,啞聲道:“皇上,臣,想回京。”這回換秦歌愣了,他看著伍子昂似乎已經下定決心的臉,眉頭慢慢皺起。
  “皇上,臣來之前,想了一天一夜。”放肆地自己斟滿酒,伍子昂又是一口喝下。“臣,想回京。”
  “你讓朕削了你的王位?”秦歌垂眸,指尖輕顫。他,想回京?
  伍子昂沈聲道:“皇上,臣這王位是爹的。臣不過是受了爹的福蔭。臣,想回京。哪怕只是做個皇上身邊的侍從臣也甘願。”
  秦歌抬眼,眼裏是一如既往的冷靜。“為何想要回京?朕身邊的侍從會比梁王做得舒坦?”是捨不得他,還是捨不得他未過門的妻子遠離京城?
  伍子昂起身跪下:“皇上,臣在梁州心卻在京城。臣,想為皇上分憂,為皇上解愁。可臣在梁州,卻什麼都不能做。請皇上削了臣的王位,准臣回京。”說罷,他叩頭,不動。
  在伍子昂伏在地上時,秦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呼吸有些不穩。他,想回京?是為了他?儘管明知這人只是單純的想盡臣子之責,可他還是止不住地有些欣喜。他曾打算讓他一輩子留在梁州,從未想過這人會主動要求回京,要求回到他身邊。秦歌的雙眸亮亮的,總是嚴肅的唇形都變得柔和起來。
  “你與柳冉之女的婚事,將近了吧。你不想她遠離京城,朕……”
  “皇上!”伍子昂抬頭,語調壓抑,“臣回京是想為皇上盡忠,不是為了臣自己的私欲。”
  哪怕是假話,他也認了。掩住不停上湧的醋意,秦歌狀似關心地說:“若朕削了你的王位,你與劉冉之女的婚事怕是會有變故,這,你想到了嗎?尚書之女怎能嫁給一個侍衛?”
  伍子昂又是一叩首,道:“臣是皇上的臣子,為皇上盡忠盡責是臣的本分。若是這樣,臣,也不悔。”
  秦歌心裏又是酸又是甜。在這人的心中,他比他的妻,更加重要吧。不然的話,他怎肯寧願丟了柳家這門親事,也要回京做他的侍衛?決口不提柳冉已經向他催婚的事,也不問伍子昂對那個京城有名的賢淑女子究竟是何心意,秦歌再次斟滿酒,淡淡道:“起來吧,這件事朕要考慮考慮。你是梁王,王位不是說削就能削的。”
  伍子昂笑了,迅速起身坐到皇上身邊,拿過那杯皇上親自斟的酒,笑容滿面地喝下。皇上說會考慮,那這事也就差不多成了。看著他臉上自己最喜歡的笑,秦歌的臉色也柔和了許多。忍了三年,他也累了,再也做不到在這人面前假裝淡漠。
  伍子昂看向皇上,大著膽子道:“皇上,這鹿兒酒臣三年沒喝到了,饞得緊。這剩下的,皇上您都賞給臣吧。”
  秦歌冷下臉,佯裝不悅:“你擅自回京,朕不罰你不足以服眾。”
  伍子昂卻是溫厚討饒地笑著說:“臣擅自回京,皇上該罰,只是皇上罰臣之前,能不能讓臣解解肚子裏的酒蟲?”
  秦歌的嘴角很淡的勾了起來,伍子昂心下澎湃,他有多久沒有見過皇上的笑了?不等皇上開口,他拿過酒壺放肆地喝了起來。秦歌沒有怒斥他,而是看著他一杯杯地喝酒,看著他對自己笑,心裏卻有幾分惆悵,要不要讓他回來?

  沈溺:第八章

  屋內靜悄悄的,溫桂側耳聽了聽,沒有什麼動靜,他想著自己要不要進去。才想著,棉簾被人從內掀開,出來的人對他做了個小聲的手勢,壓低聲音說:“皇上睡了,若有人求見,勞煩公公攔下。”
  溫桂大大地松了口氣,對梁王示意,伍子昂跟著他進了隔間皇上休憩的小屋。兩人一進去,溫桂就急急說:“皇上昨晚一夜沒睡,之前每日也不過睡一兩個時辰。奴才快擔心死了,大人們怎麼勸都沒用。若不是王爺您今日回來了,皇上這時候還在撐著呢。”
  伍子昂的眉頭擰成了“川”字,他低聲問:“何事惹得皇上龍顏大怒?”
  溫桂眼裏閃過責怪,道:“皇上看了王爺的信才生了這麼大的氣。王爺,您不要怪奴才多嘴。皇上對王爺這三年看似疏離,其實卻是在護著王爺。他們都想讓皇上削了您的王位,怕您坐大。皇上每次都把這事壓了下去。若皇上還對您跟過去那般,那參王爺的摺子只怕就要跟今年的大雪一般了。”
  聽了這話,伍子昂後悔的只想給自己兩個耳光,他只看見皇上對他的疏離,卻沒有細想皇上這麼做的用心。沈默了一會,待可以平心的開口後,他才道:“公公的話我記下了。日後若皇上有何不愉之事,公公能告訴我。”說著,他從袖帶裏摸出一個晶瑩剔透的冰玉指環塞到了溫桂的手裏。
  溫桂哪里好意思收下,急著推回去。伍子昂硬是塞給他,道:“溫公公服侍皇上辛苦了。我無法隨侍皇上左右,許多事都要勞煩公公了。”
  見退不回去,溫桂也就笑著收下了。伍子昂每次回京誰的禮物都可不帶,但皇上和溫公公的禮物卻不能忘了。一來,溫公公在皇上還是太子時就服侍皇上了,和他的情誼也算是擺在那裏;二來,溫公公又是皇上的近侍,多些打點也是應該的。
  收了指環,溫桂欲言又止,然後隱晦地說:“王爺,皇上對您是多有愛護,您可不能負了皇上對您的……隆恩。”他險些就說出“皇上對您的一片心”了。但作為奴才,皇上對梁王的心思他只能假裝不知道,偶爾的時候提醒一下樑王。
  “謝公公提點,我記下了。”
  心裏掛念著皇上,與溫公公說完話後,伍子昂趕緊返回內屋。一進屋,他愣了,皇上竟然醒了。靠在軟枕上睡著的秦歌其實睡得並不安穩。身旁讓他眷戀的氣息不見之後,他就醒了。只是身上乏得緊,不想動彈。
  放下門簾,伍子昂快步走到皇上身邊,把皇上身上的被子掖了掖,輕聲道:“皇上,您再睡會吧。臣在這陪著皇上。”
  “你剛才去哪了?”秦歌的嗓子有些啞。
  伍子昂笑著說:“臣斗膽讓溫公公攔下覲見的大人們,想讓皇上多睡一會。”說話的功夫,他已經倒好了熱茶。
  秦歌接過喝下,眼皮又睜不開了。把空杯交給伍子昂,他闔上眼,許久未曾感覺到這般疲憊了。算是默許了伍子昂的僭越,帶著一點點酸甜,他又沈沈睡去。
  在皇上身邊坐下,伍子昂肆無忌憚地看著皇上的睡顏,心情沈重。回頭看了眼地上的炭火盆,盆邊散著幾片沒有燃盡的紙,依稀是他寫的那封信。皇上生這麼大的氣與他的信有關,伍子昂仔細回想自己在信上寫了什麼。想了半天,他皺皺眉,接著又舒展開來。皇上不喜歡他摻和那件事,那他今後就絕口不提。肖大人他們要畫像的銀子他也不出了,免得又惹皇上不高興。
  就這樣坐著,什麼都不做,伍子昂卻是無比的安心。歎口氣,他對自己的笑笑。回來吧,做梁王一點也不如以前過得舒心,還是在皇上身邊,能看到皇上的日子才是好過。
  這一覺,秦歌一直睡到掌燈了才醒過來。醒來時,屋內的那個人正就著燭光看書。他一直陪著自己?秦歌的嘴角忍不住上揚。看書的人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他,抬起了頭。
  “皇上,您醒了。”
  放下書,伍子昂上前把人扶起來:“臣讓溫公公給您拿晚膳來。”
  按住伍子昂的手,秦歌卻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把朕還給你的那二十萬兩再拿出來吧。”
  伍子昂愣了下,笑道:“臣遵旨。”
  ……
  皇上對梁王的態度這兩日成了朝中眾臣私下議論的事情。之前梁王每次擅自回京,皇上看起來不高興,可也都默許了,無賞無罰。可這回梁王擅自回京,皇上卻罰了他二十萬兩銀子,還罰他在仁心堂內思過,天數未定。難道皇上下決心動梁王了嗎?朝中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站在局外冷靜地觀察事態的發展。
  這其中最擔憂的就是戶部尚書柳冉,眼看著自家閨女與梁王的婚事將近了,梁王卻自己撞到了刀尖上,擔憂之餘他又忍不住埋怨。梁王為王三年,每年回京兩三回,怎麼就不趁機與朝廷大員們套套近乎,拉拉關係。若他與朝中重臣交好,他們只要聯名上書,皇上興許會念在舊情上,讓他安穩地做他的梁王。
  為了柳家還有女兒的幸福,柳冉憑著他在朝中的地位和關係,四處上門讓朝中的大臣與他一道上書保梁王。內閣的幾位大人們既沒有回絕也沒有答應,心思難測,倒是與梁王有私交的兵部侍郎張德、京城守備官關渡、驃騎大將軍朱康炎、大將軍莊嘯以及幾位武將到東暖閣找皇上聊了聊天、說了說事。伍子昂的父親生前是宮中的侍衛總管,與兵部的大人們私交過甚,後來伍子昂成為太子近侍後也在兵部歷練過兩年,再加上父親的關係,他在京城的朋友也就多是武將。
  只不過這些人和皇上聊完天後,都是雲裏霧裏看不真切。皇上似乎是要動梁王,似乎又不打算動。本來作為武將他們就不好揣摩別人的心思,更別說是揣摩皇上的心思。不過既然揣摩不透,那梁王這回可能就真的危險了。不然皇上為何不讓他們揣摩呢?朝中一時流言四起,一封封書信從京城被快速地送到了梁州,梁州伍家也是慌了手腳,伍子華帶了二十多萬兩銀子和二哥趕赴京城,準備四處打點救出他家這位愚忠的兄長。
  就在朝中亂哄哄時,在宮中仁心堂思過的伍子昂卻一邊燙著酒,一邊和一人有說有笑。其實是他單方面有說有笑,另一人只是神色柔和地、靜靜地聽他說,偶爾說上兩句。仁心堂位處宮中的西北角,和冷宮遙遙相望,秦歌有時心煩了就會跑到這裏來靜心。雖說離冷宮很近,這裏卻是秦歌的私寢,任何人不得踏入,只不過知道的也就是溫公公和三位嘴邊栓繩的近侍太監以及侍衛統領孔謖輝。這兩人是秦歌的親信,現在又多了一位。
  “皇上,臣還得思過幾日?”
  被“關”了三天的伍子昂忍不住問。秦歌瞟了他一眼,他馬上說:“天冷,臣不忍皇上勞累。皇上,要不您罰臣別的吧,別讓臣思過了;或者您讓臣到九昌閣思過,那離東暖閣近,臣可以去見皇上。”
  秦歌喝了口熱茶,不冷不熱地說:“朕讓你思過,自然得選個冷清的地方。到九昌閣去,來煩朕的人只會更多。你就在這呆著吧。”
  伍子昂苦笑,這裏冷清是冷清了點,可絕不像冷宮那樣荒涼。除了人少了點,安靜了點,屋裏的擺設可不比皇上的寢宮差。住在皇上的私寢裏,還要皇上每日來看他,伍子昂很難心安。他自然不清楚皇上的用意,不過他也不問。不管皇上怎麼“罰”他,都是為了他今後站得更穩。
  秦歌是帶了私心的。他不可能真讓伍子昂做他的近身侍衛,但削王之事不僅對朝廷還是對伍子昂來說,眼下都是箭在弦上。伍子昂不願回梁州,他也不願再忍受相思之苦。借著考慮伍子昂今後的路該怎麼走的空擋,秦歌假公濟私地把他“囚禁”在仁心堂,“囚禁”在自己身邊。不管他願不願意,伍子昂與柳家的婚事是板上釘釘,只要伍子昂不是庶民,他就一定會娶柳家之女。而他又不可能貶他為庶民。
  在他娶親前讓他只屬於自己一人。秦歌貪戀著這幾日與伍子昂在一起無人打擾的日子;沈醉在伍子昂對他的關心與掛念中;想像著,他也是喜歡自己的。想到他不久後會永永遠遠的屬於一個女人,也許他還會有別的侍妾,秦歌就想不顧一切地就這樣把這人囚禁在這裏。但他是君王,理智往往比感情先行一步。不能那樣做,那就趁著罰他的機會,讓他在這裏陪自己幾日好了。
  窩在軟榻裏,秦歌抱著手爐,腿上蓋著絨毯,腳邊是炭火盆,喝了一杯鹿兒酒,他的手腳都暖和了許多。懶懶地靠在榻上,他說:“朱康炎、莊嘯、關渡、張德他們都來找朕,明為向朕請安,實為給梁王求情。你在兵部還有些人脈。”
  伍子昂給皇上遞過去一杯酒,等著皇上繼續說。聞著酒香,秦歌抬眼:“文官除了柳冉為你之事奔波外,卻無一位重臣為你求情。柳冉之所以如此勞心,也是因著他是你未來的岳丈。你這個梁王,做得也太不得人心。”
  伍子昂不吭聲,悶著頭給皇上燙酒。皇上信他,他就更要自律,黨錮之爭是皇朝最忌諱之事。他的身份本就敏感,一旦與諸位大臣們走得太近,難免不會被人說閒話,惹得皇上不快。
  秦歌繼續聞著酒香,眼未抬地說:“朕的身邊需要可信之人。太師的年紀大了,有些事朕不能再讓他操勞。你既然要回京替朕分憂,就不能再像先前那樣疏遠文官。朕要的能為朕掌控朝廷百官的心腹,不是天天讓人參他的煩心人。”
  伍子昂的手一震,抬眼看向皇上,皇上也看向他,這一刻他知道,他與皇上又回到了當年在東宮時的日子。起身在皇上身前跪下,伍子昂鄭重地說:“臣,明白了。”
  秦歌抿了口酒,淡淡道:“無人之時就不要跪了。朕身邊不缺下跪的人。”只缺能與朕坐在一起的人。
  伍子昂笑了,心中多年的陰霾全部消散。快速站起來,他走到皇上身後,低頭問:“臣給皇上捶捶肩?”
  心顫抖,秦歌放下酒杯,閉上眼:“朕頭疼。”
  “臣給皇上揉揉。”指尖按上皇上的額角,伍子昂眨下眼裏的熱辣。他早該跟皇上提回京的事,不,當初父皇過世時他就該跟皇上說他不做梁王。
  鼻尖是那人身上的味道,秦歌很想抓住在他額上揉按的手,想讓那雙溫暖的大手包裹住自己總是冷冰冰的手,想讓那雙溫暖的大手把自己擁在他的懷裏,想……
  看著皇上和梁王,溫桂悄聲退了出去,抬袖抹了抹眼角,無聲地歎息。
  ────
  尼子和人打賭了,這篇文一定要虐到你們心痛=。=,不然輸了多沒面子

  沈溺:第九章

  惠嵐街京城大員聚居之地。上到內閣的幾位大臣,下到國子監祭酒,四品以上的官員基本上都住在惠嵐街上。走進惠嵐街,前行約二十米,就可以看到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柳府”的朱漆大門。戶部尚書柳冉雖然掌管著國庫的金銀錢財,可柳府內卻瞧不見半分銅臭的俗氣,當然並不是說柳府很寒酸,相反柳府處處透著高雅富貴。
  柳冉有三房妻妾,正妻蘇氏生有兩男一女,另兩位妾室各生有一子。長子柳雲非乃鹽運司司使,掌管全國的鹽運販賣,官至三品;年僅二十六的次子柳雲晁在炎洲任知州,仕途無量;唯一的女兒又是梁王伍子昂的未婚親。雖然妾室生的三子和四子表現平平,但柳家在朝中也算是有些勢力。一旦柳家閨女與梁王成親,成了王妃,那柳家在朝中的地位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只不過柳冉最近很是心煩,眼看著柳家最大的靠山梁王可能要失事,他就後悔當初與伍家訂這門親事。以女兒的美貌與品性,送入宮中做娘娘都綽綽有餘。那時候趁著自己與伍家同鄉、又加上與伍浩的交情,在伍浩提出與柳家結為兒女親家時,他想都未想就答應了。早知會這樣,當初就不該同意,現在女兒整日在房中以淚洗面,他為了梁王的事跑得腿都斷了,好不容易說動了幾位大人與他一同上書,可分量仍是不足。若是內閣的那幾位大臣願意幫他的話就好了,可那幾個老鬼,個頂個的精明,不說幫他也不說不幫他,把他吊在半空,不上不下。
  “老爺,梁王的兩個弟弟又來了。”
  柳冉不耐煩地抬眼:“讓他們在偏廳等著,我一會就過去。”
  “是,老爺。”
  待管家走了,柳冉喝了口茶,結果不小心碰到了嘴角的口瘡,疼得他齜牙咧嘴。這幾日為了梁王的事,他是上火冒煙,長了滿嘴的口瘡不說,連嗓子都腫了。“唉唉,我柳家怎麼這麼不幸啊。”哀歎一句,柳冉整理了整理面部表情,走出書房。
  一進偏廳,在廳內坐著的兩個人就迅速起身。
  “柳伯伯。”
  “都是一家人,不要這麼客氣,快坐。”
  和藹的讓兩人坐下,柳冉走到主位上坐下,歎了口氣道:“昨日大將軍他們在朝議時又和皇上提了子昂的事,可皇上卻用其他的事岔了過去,擺明瞭不想提。子昂還是被關在宮裏,我又說動了幾位大人,明日一同給皇上上書。你們這幾日走動得如何?”
  伍子英垂著頭不吭聲,伍子華急忙道:“我和二哥去了太師府上,太師同意幫忙,但沒有收禮品。內閣的幾位大人們仍是不見,守備關渡關大人幫我們引薦了他的叔父撫正大人,撫正大人說不是他不願意幫忙,而是作為內閣的大人,身份敏感。皇上對我哥的事似是下了決心,他們若出面的話,會讓皇上覺得我哥與內閣的大人們也有交情,到時候很可能更惹得皇上不悅。”
  柳冉在心裏冷哼。什麼怕皇上不悅,分明就是不想沾惹麻煩。伍子華經商多年,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他只是個商人,在朝中沒有任何的關係,能見到扶正大人還是關渡大人暗中使了不少力。他心裏很不是滋味,到了京城他才知,商人再有錢,也不過是這些大人們腳底的螞蟻。
  氣氛沈默了一會,柳冉道:“子昂和皇上畢竟有十幾年的情分在那。皇上現在只是罰了他銀子,讓他閉門思過。只要皇上還沒有下旨削王或殺頭,我們就有機會。子華,你再去找關渡關大人,讓他在撫正大人面前給子昂說情。只要內閣的大人們肯出面,哪怕只有一位大人出面,子昂就能安全一分。”
  “我這就和二哥去找關大人。”伍子華站了起來,“伯父對我們伍家的恩情,子華銘記在心。日後伯父有什麼用得著子華的地方,儘管開口。”
  柳冉笑笑:“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你們快去吧。”
  “那伯父,我和二哥就去了。”行禮後,伍子華和伍子英離開了偏廳。柳冉摸摸嘴角因剛剛說話而扯疼的口瘡,心道:梁王啊梁王,老夫為你盡了這麼大的力,這回若你能平安倒也罷了。若皇上下定決心要動你,老夫為了自保,你也不要怪老夫不念舊情。
  出去的路上,伍子華和伍子英被一位婢女攔了下來,她是柳家唯一的閨女柳雙的貼身婢女,柳雙要見他們。始終低著頭的伍子英身子震了下,跟在三弟身後呼吸不穩地去了柳雙的“雙院”。進到院子裏,那名婢女讓兩人等著,她進了屋子。不一會,一位身著玲瓏羅裙,未施粉黛,兩眼略有些紅腫卻依然難掩其美色的女子緩緩走了出來。淡淡的女兒家的香氣襲來,伍子英向後退了兩步,頭更低了。
  “小姐。”伍子華微微低頭,不敢對未來的嫂子表現出一點無禮,立刻行禮。伍子英則默不作聲地躲在二弟身後。
  “子華,子英,你們坐吧。”柳雙開口,平日裏清脆嬌羞的聲音有些沙啞。在兩人身前坐下後,她眼含清愁地問:“子昂那邊可有消息了?爹不讓我過問。”
  伍子華勉強笑道:“大哥那邊伯父一直在盡力幫忙。皇上雖然沒說何時讓大哥出來,但也沒有下其他的旨,大哥還算安好。”
  柳雙的眼睛紅了,她別過臉,不讓對方看到自己的失態。輕輕抹了抹眼淚,她轉過頭道:“子昂遠在梁州,與朝中的諸位大人們難有來往。子昂在梁州的部下沒有人為他說情嗎?”
  “有。梁州的百姓們也在紙上按了手印希望皇上能放了我哥。我已經把那些手印交給了我哥的一位朋友,托他找機會呈給皇上。”伍子華頓了頓,難掩憂慮地說,“只是現在還未找到機會。”
  柳雙又快哭了,她語帶鼻音地說:“能不能想辦法找找皇上身邊的人?讓他探探皇上的口風?”
  伍子華眼睛一亮:“我怎麼沒想到?”
  柳雙臉上浮現希望,急忙問:“你可想到找誰了?”
  伍子華說:“皇上身邊好像有一個溫公公與我哥相熟,我聽我哥提過幾回。我這就托人去找那位公公!”
  柳雙很是驚喜,忙說:“那你快去吧。”
  “好!我馬上去!多謝小姐提醒。”伍子華起身,匆匆行禮後,拉了下二哥,快步離開。伍子英大步跟上,在快離開時,他扭頭看了眼柳雙。柳雙對他微微一笑,伍子英快速別過臉,抿緊嘴走了。
  兄弟兩人剛出府,柳冉就來到了女兒的閨房。揮退了婢女後,他面色嚴肅地對女兒說:“看皇上的態度,子昂這回怕是難逃一劫。你和他的婚事,就算了吧。”
  “爹?!”柳雙的臉白了。
  柳冉語重心長地說:“皇上有了動他的心思,爹不能拿柳家冒險。一旦皇上下旨削王,爹就必須擺明態度。爹現在幫他也算是盡了力,等這事平了,爹會再給你找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
  “爹!”柳雙的淚掉了下來,痛哭出聲,“除了子昂,我誰都不嫁!”
  “爹是為了你好!”柳冉氣道,“難道讓爹看著你受苦嗎?何況你的婚事還關係著柳家的今後!聽爹的話,爹不會害你。”說完,柳冉就離開了,柳雙撲在床上大聲哭泣。
  ……
  看著面前那一盒各個都有拳頭大小的純金十八羅漢,溫桂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這盒貴重的禮物是朝議結束後,關渡關大人托人送到他手上的,說是梁王的弟弟送得一分薄禮。這份“薄禮”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不過最後他還是收了。他哪里能不明白梁王的弟弟為何要送他這份“薄禮”,可是……溫桂無奈地笑了,送他也沒用啊。
  把這份“薄禮”還拿送時的灰布包了,溫桂快步回到自己住的地方,把盒子藏好,然後快步去東暖閣聽候皇上吩咐。
  皇上仍是那麼忙,仍是氣得把幾分奏摺仍在被查出貪污的官員臉上,仍是冷厲地讓侍衛進來把人拖出去。不過溫桂的嘴角卻是淡淡的笑。皇上氣是氣,可絕對沒有氣到心裏去。
  “皇上,柳大人求見。”
  “宣。”
  掀開簾子讓柳冉進去,溫桂無聲地歎了口氣,皇上最氣的不是貪官污吏,是柳大人才對。
  “皇上,臣這裏有份摺子。”
  “呈上來。”
  翻摺子的聲音。
  “皇上,梁王對皇上忠心耿耿,此次擅自回京也是心念皇上……”
  “梁王之事朕自由定奪。”
  “是……臣,告退……”
  溫桂又掀開簾子,有人退著走了出來,臉色不好。溫桂對他客氣地笑笑,目送他離開。接著請示皇上其他大人求見,等皇上暫時忙完了,溫桂進了屋,小聲問:“皇上,該用膳了。”
  秦歌總是嚴肅的臉部線條突然柔和了許多,看得溫桂都忍不住心動了一下,然後他看到皇上下炕了,他急忙上前扶住皇上。
  “送到仁心閣去,朕從密道過去。”
  “是。”毫不意外。
  先行退出,溫桂招呼著人呈膳,屋內的人已經從密道離開了。等全都吩咐完了,溫桂抽空跑回住處,把那份“薄禮”拿出來,放進籃子裏,提著走了。

  沈溺:第十章

  仁心堂,難得做回悠哉閒人的伍子昂拿銀筷在各個盤子裏一一檢查。檢查完了,他又把每道菜試吃了一遍,這才給皇上盛上湯、盛上飯、夾好菜。皺眉看著他做這一切,秦歌再次道:“下回不要試吃了。”萬一裏面真的有……他怕。
  伍子昂卻溫笑道:“能為皇上死,我心甘情願。”
  秦歌的心怦動,佯怒:“朕要個死人有何用?”
  伍子昂嘿嘿笑了,湊近皇上小聲說:“皇上放心,我年幼時曾吃過一隻金蛤蟆,那金蛤蟆是難得一見的寶物,吃了百毒不侵。”
  秦歌瞪道:“朕怎不知?”
  伍子昂突然委屈道:“皇上又不曾問過?臣以前回來時,皇上也從未與臣同桌而食,臣沒機會告訴皇上。”
  秦歌挑眉,他還沒有說苦呢,這人倒先訴苦了。“那這幾日你有大把的機會告訴朕,為何你也沒說?”
  伍子昂半真半假地說:“我從未中過毒,也不知這金蛤蟆的功效是真是假。昨晚皇上走後,臣偷偷吃了點毒,發現真的沒事,臣……”
  還沒說完,他就不敢繼續了,急忙道:“皇上,您別急,臣說的是真話,臣真吃了一隻金蛤蟆,百毒不侵。”
  “你昨晚服毒?”秦歌的臉色讓伍子昂忍不住冒冷汗。他趕緊繞過桌子在皇上身邊跪下,又馬上站起來,蹲下。“皇上,臣只吃了一點點,”他比劃了一下小麼指尖,“就這麼一點,吃不死人。臣還有解藥呢。臣就是想知道那金蛤蟆管不管用。”
  秦歌把筷子重重放到桌上,理也不理伍子昂起身進了內寢,伍子昂追了過去。“皇上,臣知錯,請皇上責罰。”
  “來人!拿砒霜!”
  “皇上……臣,知錯,皇上……”
  溫桂抿著嘴,忍著笑,可馬上,他又幽幽歎了口氣。
  坐在床上怒瞪拼命討好的人,秦歌很想給那人一巴掌,然後抬手。“啪!”不怎麼重地挨了一巴掌,伍子昂沒功夫驚愣,低頭哈腰地道歉:“皇上,臣知錯。”
  “你錯在哪了?”秦歌在袖子中的手握緊,指甲弄傷了掌心。這人居然服毒!
  伍子昂收起臉上討好的笑,低聲正色道:“皇上,臣確實曾吃過一隻金蛤蟆,臣昨晚……”大膽地握住皇上的手,把皇上的手指掰開,不讓皇上再傷著自己。他低啞地說:“皇上,臣……愧對皇上。臣不僅沒有為皇上分憂,還讓皇上處處為臣操勞,臣,急著想為皇上做件事。”他抬眼,眼神讓秦歌的心又一次怦動。
  在皇上面前跪下,伍子昂握著皇上的手,啞聲道:“皇上,臣的命是皇上的。臣對天發誓,臣這一生盡忠皇上,盡忠朝廷,若臣違誓,臣將遭天打雷劈……”
  “夠了!”若不是手被抓著,秦歌會直接捂住伍子昂的嘴。抽出手,按捺住從手心傳來的燥熱,他又不輕不重地給了伍子昂一巴掌。“你的命是朕的,朕不讓你死,你就得給朕好好保著這條命。”
  “是!皇上。”笑容重新回到臉上,伍子昂小聲問,“皇上,臣可以起來了吧。”
  “你給朕跪著反省!”不看這人的笑,秦歌起身離開,去吃飯。回頭看一眼皇上,伍子昂訕笑兩聲,逕自爬了起來。
  兩人重新回到飯桌旁,秦歌也沒有治伍子昂擅自起身的罪,只是道:“不要再試吃了。”
  “皇上,臣確實曾……”一看皇上的眼色,伍子昂閉了嘴,臉上有些無奈,皇上怎麼就不相信他呢?
  夾起菜放入嘴中,秦歌不看對方,他怕自己忍不住召對方侍寢。
  用完膳,溫公公命人抬走飯桌,然後在兩人身前跪下,雙手呈上一個盒子。“皇上,王爺的胞弟伍子華給奴才送了份厚禮,奴才不敢收。”
  秦歌挑眉,伍子昂面色一黑,拿過盒子打開,金燦燦的光芒散出。一隻因長時間不見光而略顯蒼白的手摸上裏面的金羅漢,纖長的手指拿起一個羅漢放在手中把玩了一會,手的主人這才開口:“聽說伍子華帶了二十多萬兩銀子進京搭救兄長,梁王果真是財大氣粗。”
  被誤會的伍子華氣悶地為自己脫罪:“子華經商多年,我這個梁王可沒他的銀子多。”
  把金羅漢放回去,秦歌淡淡道:“既然是人家孝敬你的,你就收著吧。”
  “皇上?”溫桂驚訝極了。
  秦歌道:“跟在朕的身邊,孝敬你、討好你的人只多不少。溫桂,你跟在朕身邊有十年了吧。”
  “回皇上,有十三年了。”溫桂低下頭,心中惶恐。
  “原來有十三年了。”秦歌單手拿過盒子,放在手邊,“溫桂,既然你在朕的身邊有十三年了,朕的脾氣你該清楚。”
  “皇上……”溫桂跪趴在地上不敢動。
  “起來吧。”
  溫桂趴了一會,膽戰心驚地站了起來,想著自己是不是做了惹皇上不快的事。
  “這盒金羅漢,朕借花獻佛,賞給你了。”
  溫桂驚愣,抬頭,腦袋空白,皇上好像沒有生氣。伍子昂雙手拿起皇子,遞出去:“溫公公,皇上賞賜,你快謝恩麼。”
  溫桂撲通跪下:“奴才,奴才謝皇上隆恩。”
  “起來吧。”
  讓人起來,在對方戰戰兢兢地接過去後,秦歌道:“溫桂,別人給你的孝敬你可以收,朕不會過問。但收歸收,你這個太監總管該怎麼做你自己得時刻記清楚。朕習慣了你的伺候,不想再換人。可你若讓朕覺得留你不得,朕也不會念舊情。”
  “奴才記得,奴才不敢忘了皇上對奴才的疼愛。”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溫桂雙手顫抖地抱著盒子,努力把眼淚憋回去。
  伍子昂這時候出聲:“溫公公,您這麼些年侍奉皇上,勞苦功高。”
  “王爺折殺奴才,奴才侍奉皇上是奴才的本分,奴才豈敢居功。”溫桂快被嚇死了,皇上和王爺唱得是哪一出啊,怎麼好好的開起他的玩笑了?
  伍子昂起身,對溫桂誠心地說:“溫公公,皇上信您,我也信您,今後侍奉皇上還有勞公公了。”
  “王爺,您,您饒了奴才吧。”溫桂又要哭了,嚇的,趕忙求饒,“皇上……”
  秦歌抿抿嘴:“好了,你下去吧。朕不回東暖閣,你回去給朕頂著,別讓人來煩朕。”
  “是,奴才退下了。”溫桂低著頭,腳步發軟地退了出來,大冷天,他硬生生地出了一身的汗。
  沒有外人了,伍子昂這才問:“溫公公可是做了什麼?”
  秦歌回道:“他倒是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朕不能不防。他現在對朕忠心,但十年二十年後他是不是還會對朕忠心,朕不知道。他是朕身邊的人,討好他,賄賂的他人會越來越多,若他管不住自己,會壞事,更可能會壞大事。朕也沒有騙他,朕習慣了他在身邊,不想換人。”
  伍子昂饒有興致地問:“皇上,臣呢?您難道就不怕臣十年或二十年後變心?”
  秦歌瞪了他一眼,拿過茶喝將起來,懶得理他。什麼叫變心。他當他是自己的妃子嗎?秦歌心裏劃過酸楚,突然很不想理身邊這人。沒有發現自己語病的伍子昂以為是自己的蠢問題惹了皇上不悅,急忙陪笑臉:“皇上,臣晚上能不能討一壺酒喝?”
  秦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別忘了你還在閉門思過。”
  “那臣晚上能不能陪皇上喝酒?”伍子昂更是深笑。
  這人的臉皮越來越厚了。秦歌垂眸,不做聲。有人大膽地扯他的袖子,他甩開:“朕不喝酒。”
  “那就喝茶。”把皇上手裏的空茶碗拿過來,伍子昂趕緊斟茶。
  秦歌譏諷道:“你這梁王比溫桂還適合當太監總管。”
  被譏諷的人不怒反笑,厚顏無恥地說:“其實臣很羡慕溫公公,尤其是之前皇上不理臣的時候。”他算是明白了,想留在皇上身邊,他就得臉皮厚點。
  “潑皮。”罵了一句,秦歌卻接過茶,眉眼含笑地喝下了。伍子昂再一次後悔,當初為何要去做什麼梁王,在皇上身邊,能這樣和皇上說說話,喝喝茶,心不知安了多少。
  回到府裏,柳冉把長子叫到書房兩人深談了許久,天快黑時,柳雲非出了王府去了伍子華和伍子英落腳的客棧,告訴了他們一件事。
  “皇上可能真要動梁王了。子華,不要怪我爹見死不救。柳家上下一百多口,爹不能不為他們考慮。梁王和雙妹的婚事還是算了吧。”
  在他走後,伍子華邊哭邊罵,卻也無可奈何。伍子英則是呆呆地坐在角落裏,不知道在想什麼。
  ……
  仍被皇上“囚禁”在“冷宮”裏的伍子昂不知道宮外發生了什麼事,他也不問誰在為他的事奔波上火,他能猜得出來。只不過有一件事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柳家小姐會為了他自殺。當皇上冷冰冰地告訴他這件事時,他震驚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柳家小姐對你可謂是一片癡心。”背對著伍子昂,秦歌面色冷峻。伍子昂猛然回神,看著似乎有些生氣的皇上,他道:“柳大人為柳家考慮也是合情合理。皇上,您也不要怪柳大人。”
  秦歌在心中酸道:誰會怪他。他早就猜到柳冉會這麼做。只是可惜了,柳雙居然沒死。發現自己竟然有這種念頭,秦歌趕緊壓下,更是心頭火氣,對身後那人的不滿。他已經儘量讓自己忘記這人的婚約,可那個該死的女人卻讓他不得不想起這件事。
  “你與柳家的婚事,朕會做主。”
  伍子昂沒有太大的喜悅,而是道:“臣聽皇上的。”
  “聽朕的?”秦歌轉身。若朕不讓你娶呢?他很想這麼問。“你的意思呢?你是否想娶柳家小姐?”只要你說不想娶,朕就給你退了這門親事,秦歌突然有些期盼。
  伍子昂沈默過後,道:“柳尚書雖然不願女兒嫁與我受苦,但柳雙為我自殺,這份情我不能忘。我與她定親近二十年,她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她為了我等了這麼多年,早已過了嫁人的年紀,若她願意,我會娶她。而且我總得娶親,不如娶個知根知底的女子。”
  秦歌轉過身,再次背對著伍子昂。連問對方“你是否願意”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總要娶親,對他來說,他總會找一個女子,與她成親,與她生下子嗣。他關心他,在乎他,對他盡忠,但也僅是盡忠。他是皇上,是男人,他絕不可能對他抱有對女子的那種感情。這幾日在仁心堂讓他迷醉的感覺在這幾句話中煙消雲散。
  閉上眼,把胸口的酸澀拼命壓下去,秦歌再睜開眼時又恢復了成了冷峻嚴肅的帝王。他對身後那名對他忠心的臣子道:“朝中的情形這幾日你也該清楚了。明日朕會下旨,削你封地,保留你的爵位。朕會在京城賜你王府,給你一月的時間把你的親族遷回京城。”
  “謝皇上!”伍子昂不解地看著前方那位腰背挺得筆直的帝王,皇上是怎麼了?為何不願看他?
  “待你安定下來後,朕賜你與柳雙成親。”半是氣半是心死,沒有再看伍子昂一眼,秦歌大步出了仁心堂。
  張了張嘴,“皇上”二字還是沒有喊出來。伍子昂努力回想自己先前說了什麼,卻怎麼也不明白他哪里惹皇上生氣了。
  這一晚,秦歌沒有再來仁心堂,伍子昂獨自呆坐在外間等到深夜也沒有等來皇上。心憂失落地合衣躺在皇上曾經睡過的大床上,他翻來覆去,心焦難耐。皇上究竟為何事生他的氣?難道皇上不想他娶親?伍子昂的眉頭擰著,皇上是擔心他成了親後,與皇上疏離嗎?想到這三年他與皇上離得那麼遠,好不容易他要回京了,又要娶親,也難怪皇上會不高興了。心裏湧上一股難以言表的激動,伍子昂拍拍自己的額頭。
  “伍子昂啊伍子昂,你怎麼就這麼笨呢?”等他能自由出去後,他要去跟皇上說,即便他成了親,皇上在他心裏也是第一位,無人能比。
  坐在東暖閣的炕上,秦歌手上的摺子翻過來翻過去,他卻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溫公公站在門口一臉焦急,晚膳皇上一口都沒吃。
  他,終究是要娶親了……拔下頭上的銀簪,秦歌任長髮垂下。銀簪的簪尾壓在左手食指的指尖,用力。血一滴滴的滴在奏摺上,鑽心的疼卻依然壓不過胸口的痛。
  “她是個知書達理的女子……我總得娶親……”
  為何他是君王,是男子?若他是女子,他會用盡一切手段把那人奪到手。為何,他是男子,是,君王……

  沈溺:第十一章

  天亮時,在東暖閣打了個盹的秦歌草草吃了幾口飯,就命溫桂給他換上朝議時穿的龍袍。當溫桂不小心看到皇上左手食指指尖上的還帶著血漬的傷口時,整個人怔住了。秦歌把手收回袖子裏:“繼續。”
  被皇上冷凝的聲音嚇了一跳,溫桂不敢多問,手快地給皇上穿好衣,束好發,戴上帝冠。一切都整理好後,他聽到皇上說:“不許亂說。”
  “是。”
  躬身跟著皇上出了東暖閣,溫桂擔憂地偷瞄走在前方的皇上,皇上的臉色很蒼白,聲音都有些啞了,難道皇上與梁王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一路心神不定地來到肖泰殿,溫桂趕緊收起心思,揚聲喊道:“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龍椅前站定,秦歌忍著喉部的疼痛,道:“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坐下,秦歌掃視了一圈站在下方的眾官員,目光在戶部尚書柳冉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嚇得對方打了個寒顫。冷笑一聲,秦歌朝溫桂瞥了一眼。溫桂立刻喊道:“有事稟奏──無事退朝──”
  “皇上,臣有本奏。”
  朝議院參院寇餘出列:“都察院左禦史費匡、廷尉白祿年未經上奏,私自斬殺下!知府江祁、下!同知閔文,視朝廷命官如兒戲,臣請皇上下旨撤銷費匡、白祿年之職,命他二人回京受審。”吏部尚書、侍郎、行政院參侍郎等四五位大臣也紛紛出列,請求皇上降罪費匡和白祿年。
  樞密院參院肖壽與內閣大學士樊梓則持不同的意見。“皇上,下!雪災嚴重,江祁與閔文卻不顧百姓生死,與奸商勾結,肆意抬高糧價,把朝廷下撥的救災銀兩收入自己囊中。費大人和白大人奉皇上之命查探救災之事,當眾斬殺江祁和閔文平息了不少的民怨。雖然未經上奏擅自行動,但此舉卻是正皇上威嚴,正朝廷威嚴之舉,還請皇上免除他二人的責罰。”
  “皇上,江祁和閔文罪當可誅,但他二人是五品官員,要由朝廷下發的罪詔才可定其罪。費匡與白祿年應該先行上奏朝廷,由都察院與刑部共同上書皇上,才可懲處。他二人視朝廷命官如兒戲,視朝廷律法如無物,若是不罰,今後他們豈不是借著皇上之命可以肆殺大臣了。”
  “皇上……”
  兩邊的官員各持己見,其他官員則沈默以對,等著看皇上的心思。冷眼看著這些朝廷養出的官員,秦歌不動聲色地喝茶,直到三杯茶下肚了,底下的爭執也結束了。
  “此事還請皇上定奪。”
  放下茶杯,秦歌冷冷道:“每次的災年,各地都有官員不顧百姓死活,趁著災年大肆斂財之事。朕派費匡與白祿年前去調查救災之事,臨行前朕賜給了他們尚方寶劍。一旦發現罪大惡極之人,不必上報朕,他們二人可直接處置。”
  此話一出,朝堂上靜悄悄的,極力要求懲罰費匡與白祿年的大臣們白了臉,大氣不敢出。
  “把朕的百姓不當回事,把朕的天下不當回事,肆意斂財只為個人私欲的官員,朕留他何用?不過在朕看來,費匡與白祿年做得還不夠好。”就在有人竊喜之時,秦歌冷然道,“若是讓朕先行知道了,朕會下旨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三族以內全部貶為官奴。”
  “皇上息怒──”大臣們紛紛跪下。
  “賈康乙。”
  剛才參費匡和白祿年的吏部尚書戰戰兢兢地跪到前面:“臣在。”
  “你身為吏部尚書,看你為朕選拔出的都是些什麼人!江祁與閔文是你的同鄉吧。”
  “臣知罪……請皇上開恩……臣知罪……”
  “還有這些!”秦歌把桌上的幾份奏摺扔了下去,“看看你為朕安排的官員!各個都是吸百姓學的蛭蟲!”
  “皇上開恩……請皇上開恩……”
  “來人!摘下他的烏紗帽,脫去他的官服,把他交給刑部!”
  “是!”
  兩名殿外侍衛沖進來把哭喊的吏部尚書的烏紗帽和朝服扒了,把人拖了出去。吏部侍郎裴斌嚇得渾身哆嗦,接著他就聽到催命音。
  “裴斌身為吏部侍郎,不僅不為朕管理百官,反而與尚書狼狽為奸,殘害忠良,把他的烏紗帽和官服也給朕去了,交給刑部。”
  “是!”
  “肖壽。”
  “臣在。”
  “你帶人去抄他二人的家。”
  “臣遵旨。”
  肖壽立刻退下,帶人去抄家。
  朝堂上就是掉根針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的。剛才參費匡與白祿年的另幾位大臣各個打擺子,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作為內閣大臣的寇余更是臉色難堪到極點,這幾日皇上清查朝廷腐敗之事,他居然昏了頭聽賈康乙的慫恿,參費匡和白祿年這兩個他不喜歡的家夥,這下可好,人沒參成,反而還把自己拉了進去。
  “寇卿身為內閣大臣,做事一向清明。這次上書想必也是受了小人蒙蔽。”
  一聽皇上這麼說,寇餘的眼淚差點飆出來,立刻跪下磕頭:“臣僅聽他人一面之詞,未做查訪就擅自參奏朝廷大員,請皇上責罰。”
  “你不知道費匡與白祿年帶了朕的尚方寶劍,屬按職上奏。朕不罰你。不過朕希望今後你能更加細心,不要再著了小人的道。”
  “臣謹聽皇上教誨,臣慚愧……”
  “都起來吧。”
  跪著的人馬上站了起來。秦歌接著說:“清正朝廷、懲治腐敗需要諸位愛卿的共同努力。今日除了賈康乙和裴斌,不管是參他二人還是保他二人的,朕清楚你們都是為了朝廷,為了我大東。朕甚感欣慰。”
  諸人高喊:“臣慚愧……”
  有人歡喜有人驚魂未定,秦歌這招又打又給糖吃的舉動,也是對某些人提出了警告。
  秦歌瞟了柳冉一眼,眼裏閃過莫名的光。“朕還有一事要告訴眾卿家。”諸位大臣紛紛抬頭。秦歌道:“樊梓擬旨。”
  大學士樊梓立刻出列,走到樓梯下的小桌旁坐下,溫桂鋪了聖旨。就在諸位忐忑不安之時,他們聽到了讓他們震驚地魂魄出竅的話。
  ……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梁王伍子昂對朕忠心耿耿,心系朝廷安危,自願削王為民。朕感於梁王之忠心,念先皇之恩澤,削梁王之封地,留梁王之爵位。一月之內,梁王府遷至京城,爵位世代襲承。除無封地外,享王侯之封賞。封許伍氏為一品誥命夫人、封伍子英為京城守備護軍參副將、封伍子華為京運部參事。特賜梁王伍子昂於翌年二月十五與未婚妻柳雙成親。”
  洋洋灑灑的一道聖旨,在賜婚之後,秦歌還把京郊的千畝良田、千名官奴、京郊的一處皇家別院、坐落於京城安修苑的最好的一處府邸賞賜給了伍子昂。另外作為補償,還有黃金白銀珍寶無數。
  跪在地上聽封,伍子昂心裏激動極了。不是為了那些讓人眼紅的賞賜,而是他終於可以回京,可以堂堂正正地往宮裏跑了。
  念完了聖旨,溫桂笑呵呵地說:“梁王快接旨吧。”
  伍子昂馬上雙手接過聖旨,站起來:“皇上呢?”
  溫桂趁機道:“皇上今日朝議時發了脾氣,心情不大好,梁王現在可以留在京城了,今後要多多進宮走走。你在皇上身邊,皇上的心情才會好些。”
  伍子昂點點頭:“我明白,讓公公費心了。”
  “這是奴才該做的,奴才擔心皇上。皇上昨夜一宿沒睡,天快亮那會眯了一會,就去上朝了。現下還在忙著呢。王爺要不去和皇上請個安再出宮?”
  “那是當然。”揣著聖旨,伍子昂去和皇上說好話去了。
  ……
  “二爺!三爺!宮裏來人了!宮裏來人了!”
  還沒得到消息的伍獻一看明顯是宮裏的人在客棧門前下馬,他急吼吼地奔上樓去通報。伍子英和伍子華趕緊整了整衣服,心驚膽戰地站在門邊朝外偷看,生怕是來找他們的。他們現在可是風聲鶴唳,一聽是宮裏的人,馬上就想到皇上要殺大哥了。眼瞅著那隊人馬是朝他們的住處而來,伍子華嬌軟的拉住二哥:“完了,完了,二哥,我們怎麼辦?”
  伍子英抓緊三弟的手,悶聲道:“我去劫法場!”伍渙握緊劍柄。
  正擔心著,大隊人馬在門前停下,伍子英拉開門。門外的人笑呵呵地看看他們,問:“請問可是伍子英、伍子華?”
  “正是。在下伍子英。”伍子英擋住三弟。
  “我是伍子華。”
  見伍子華嚇得面色蒼白,聲音發顫,溫桂忍住笑,道:“伍子英、伍子華聽旨。”伍子華軟軟地跪了下去,伍子英跪下,抿緊嘴做好了劫法場救大哥的準備。伍獻和伍渙也跪下,前者已經哭出來了,後者的心思和二爺一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慢悠悠地把已經念給梁王聽過的聖旨又念了一遍,溫桂突然有點壞心眼地等著跪著的人接旨。等了半天見他們還是低著頭,不做聲,他自責了自己幾句,彎身道:“請伍副將和伍參事接旨,謝恩。”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哭得唏哩嘩啦的伍獻,他忍著激動扯扯傻掉的兩人:“二爺!三爺!快接旨謝恩啊!”聲音比平時尖了許多。
  伍子華的身子抖了下,急忙伸出雙手:“伍子英、伍子華,接,接旨……謝,謝皇上,隆恩……”
  在兩人彼此攙扶地站起來後,溫桂摒退身後的人,小聲道:“王爺在宮裏很好,只是有些事不便透露,所以讓兩位大人擔心了。王爺一會會來這裏找兩位大人,兩位大人可以先行派人回梁州安排了。”見兩兄弟還是愣愣的,溫桂笑著離開。看得出,梁王的這兩位兄弟很敬愛他們的大哥。
  宮裏的人一離開,伍獻馬上關了門,尖叫:“二爺!三爺!哈哈哈!小的就知道!小的就知道!皇上一定不會殺王爺!”
  伍子華當頭給了他一個暴栗:“哭得最凶的就是你!”
  捂著腦袋,伍獻又哭又笑:“小的去買桃樹枝,去去晦氣。”說著就跑了。
  看著手裏的聖旨,伍子華的心情很複雜。他相信他那個愚忠的大哥一定是跟皇上提削王的事了,聖旨上所說不會假。可皇上僅是收了大哥的封地,卻仍是保留了大哥的爵位,甚至還給他和二哥在朝中安插了官職,就連姑奶奶現在都是一品誥命夫人了,更別說其他的賞賜。滿朝文武怕也不會有人能得到這樣的賞賜和恩寵。皇上對大哥……是不同的吧。
  “伍獻,你帶著聖旨回梁州給姑奶奶和伍玄看。咱們這一大家子得在一個月內遷到京城,今年要在京城過年。我和二爺暫時留在京城等大哥的安排。”
  “小的這就回去。”擦擦眼淚鼻涕,伍獻收拾行囊去了。
  “我也回去吧。”伍子英開口,“我在京城幫不到大哥的忙,我回去幫著收拾去。”
  伍子英想想:“也好。要不你見了大哥之後和伍獻一同回去。”
  “嗯。”伍子英低著頭,心刺痛。她要嫁給大哥了。
  就在伍子英和伍子華等著大哥回來時,作為大哥的伍子昂卻在東暖閣對皇上陰沈著臉,以沈默來表達自己的憤怒。
  任自己的手指被人清理上藥包紮,秦歌心裏的酸楚多了一絲絲甜蜜。雖然給他包紮的人大不敬地敢給他擺臉色,他心裏仍是有些甜。
  包好了手指,伍子昂沈著臉問:“皇上可能告訴臣,您的手是如何傷的?”一看就是被尖銳的利器所傷,誰能在宮裏傷了皇上!
  秦歌把手收進袖子裏,淡淡道:“不小心碰傷的,沒什麼大礙。”
  “皇上在哪里碰傷的?”
  秦歌稍稍撇過臉,避開伍子昂的瞪視:“朕忘了。”
  “皇上!”
  秦歌不看他。
  “皇上有什麼火氣往臣身上撒好了,您怎麼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伍子昂向左邁了一步,讓皇上看著他。
  秦歌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朕有何火氣?”
  伍子昂氣結:“皇上以為臣看不出來嗎?皇上昨晚沒有來仁心堂。”
  秦歌的心怦動,難道他每晚都得去仁心堂嗎?“他”又不是他的寵妃。“你在仁心堂思過,朕何須每晚要去?”
  “皇上不是跟臣生氣?”伍子昂又向右邁了一步,不讓皇上避開自己,“昨晚皇上跟臣說了那些話後,晚上不僅沒有來,還傷了手,難道不是跟臣生氣?”
  秦歌又轉頭,不看他。這不明顯是在跟自己生氣嗎?伍子昂又走到皇上面前,道:“皇上,對臣來說,哪怕是家人都不及皇上您來得重要。臣就是娶了妻,皇上的事也是第一位重要的。臣娶柳雙一是不願辜負她這麼多年的等候,二是臣要為伍家留下香火。但若皇上不願,臣就不娶。”
  秦歌猛然轉頭看向伍子昂,心跳得厲害。“若朕不願你成親,你就不成親?”他,問出口了。
  伍子昂笑了,放低了語調:“皇上不想臣娶親,臣就不娶。臣好不容能在皇上身邊伺候了,不想再與皇上疏遠。”
  值了,聽他這麼說,這份說不出口的單相思值了。他怎麼能忘了香火之事?完全無法碰觸女子的他這一生註定沒有子嗣,他不能讓這人也沒有子嗣。心思一轉,秦歌道:“朕不會不讓你成親,不過你的第一個兒子,要送到宮裏來。若朕那時有了皇子,就讓他做皇子的侍讀;若朕那時還沒有皇子,你就讓他在宮裏陪朕。”有著這人血脈的兒子,哪怕是別個女子所生,他也能騙自己是他為這人生的吧。
  伍子昂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沈思了一會,然後他道:“若皇上能答應臣不再拿自個的身子鬧著玩,臣就答應。”
  秦歌佯怒:“你倒是敢跟朕講條件。”
  伍子昂苦笑:“誰叫皇上總是讓臣擔心呢。”
  撇過頭,嘴角微微勾起。“朕答應就是。”
  伍子昂笑了:“那臣就把第一個兒子送到宮裏來陪皇上。”
  子昂的孩子……秦歌放在袖子裏的手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腹部,別人生的總不如自己生的……為何他是男子……
  ────
  我認輸=。=,我做不動為虐而虐,咱就順著情節來寫吧T0T

  沈溺:第十二章

  朝議上那道聖旨一下,震驚了文武百官。不管是等著看梁王受死的,還是惋惜地等著梁王被貶為平民的人沒有一個人猜准了皇上的心思。就是伍子昂在朝中算得上有交情的那幾個人也沒猜到結果竟然是這個。皇上是收回了梁王的封地,卻保留了梁王的爵位,更把梁王的親人全部加官進爵,包括一個行將就木的老婦,這說明了什麼?
  沒有人能猜透皇上對梁王的心思,可不管猜不猜得透,眼下看起來不管這三年中皇上如何冷落梁王,梁王伍子昂仍然是皇上的心腹,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最懊惱的就是戶部尚書柳冉,若他再等兩天,說不定就不會陷入此時的窘境。因為怕受牽連而悔婚,女兒的自殺更是把此事弄得滿城皆知,雖然皇上還是賜了婚,可他這輩子在梁王面前都抬不起頭來了,眼下當務之急就是趕緊修好與梁王、與伍家的關係。
  在宮裏陪皇上用了晚膳,伍子昂才匆匆從偏門出了宮直奔二弟三弟住的客棧。沒辦法,正門口停著十幾輛馬車,車上全是等著見他的朝廷官員。伍子昂現在沒功夫和他們周旋,甚至沒功夫去見未來的岳丈柳冉。他急著趕回梁州把事情處理完了回京陪皇上過年,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
  趕到客棧,伍子昂沒有碰到剛被伍子華不冷不熱拒絕了到府上去住的柳冉的長子柳雲非。若說他開始對柳家還心存感激,但經過大哥的這件事後,他把柳冉和柳家人看得是真真切切,整個柳家可能也只有他那個未過門的大嫂柳雙是不圖名利真心對待大哥的。所以當柳雲非陪著笑臉來邀請他們到柳府居住時,作為老三的伍子華拐著彎地拒絕了,拒絕地讓柳雲非面子上掛不住,卻也發不出火來,誰讓他爹一時沒忍住要退婚呢。
  伍子華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大哥,沈默木訥的伍子英更是一個字沒提。見到不僅沒瘦,反而面色紅潤的大哥後,伍子華激動極了,伍子英雖然不像二弟那樣對著大哥又哭又摟的,但他的眼神卻充滿了激動。知道自己的事讓家人擔心了多日,伍子昂只是簡單解釋了下因為涉及到朝廷裏的事,所以才一直瞞著他們。
  “大哥,您,親口和皇上提得削王?”歡聚過後,當一切沈澱下來,伍子華問。
  伍子昂笑著點了下頭,道:“大哥這個王爺做得並不開心。還是在京城好。這次的事大哥更是下了決心,這輩子都不離開京城了。”
  見大哥一點委屈的神色都沒有,伍子華的神色很複雜。”沒了梁州那塊風水之地確實可惜,但在京城對他的生意有好無壞,何況大哥的王位還在,伍家的地位還在,他只是,很矛盾,很疑惑。“大哥,皇上……難道根本就沒有動你的意思?”
  想到皇上,伍子昂臉上閃過心疼還有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他語重心長地說:“子華,有些話大哥就在今日和你說清楚了,今後你不要再任意揣度皇上的心思,大哥我,不喜歡。‘伴君如伴虎’,但對大哥來講,皇上是君,卻不是虎。朝中這三年參大哥的摺子不少,可皇上全都壓了下去。即便是這次削王,也是大哥我跟皇上提了之後,皇上才應允的。若不是大哥我表明不想再回梁州,想留在京城,皇上怕是還在猶豫。子華,皇上對我,對伍家的恩,哪怕有一天大哥為了皇上去死,都還不了。今後不許再在我面前說皇上要對我,要對伍家如何如何。若你還不悔改,我就對你用家法。”
  伍子華認真地點了點頭,啞聲道:“我不會了。皇上雖然奪了大哥的爵位,可卻讓我和二哥進了朝廷,還封姑奶奶為一品誥命夫人,更別說那些賞賜了。大哥,我以前看不明白,這次來京,好多事我都看明白了。皇上這次收回大哥的封地,不僅是因為大哥要求,怕也有權衡之舉吧。”
  伍子昂笑著拍拍弟弟:“你能明白就好。現在你也是朝廷命官了,官場遠比你經商要來的複雜。皇上讓你做京運部參事也是知道你喜歡經商,也算是讓你有機會接觸朝廷的生意,你可要努力做,不要辜負了皇上對你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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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0 pm

,更不能給伍家抹黑。”
  “我省得。”伍子華沈聲應下。但把心中的一點疑惑壓了下去,京運部參事會不會和鹽運司有牽連?柳雲非是鹽運司司使。
  見三弟聽進去了,伍子昂拍拍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的二弟,在伍子英抬起頭後,他道:“我在宮裏和皇上閒聊的時候隨口說你想參軍,沒想到皇上記下了。守備護軍肩負京城的安危,你雖是個副將,可也不能馬虎。在關渡手下做事,你要好好聽他的教誨。”
  伍子英點點頭,沒有做聲。伍子昂早已習慣了二弟的不多言,只是叮囑了他幾句在軍中要注意的事,尤其是千萬莫仗著自己的身份在軍中沒有規矩,軍令如山,作為梁王的弟弟,他更要謹言慎行。不過對於這一點,他還是很放心,二弟雖然寡言,但知道輕重。
  叮囑完弟弟們,伍子昂讓他們第二日就回梁州,時間很緊,皇上雖然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但他要趕在過年前就把京中的府邸收拾出來。考慮了之後,他讓伍子華和伍子英先回梁州準備,把伍獻和伍渙留在了京城,然後讓伍子華從梁州厲王府裏派幾個能幹的人上京收拾新王府。兩邊一起來,雖然忙了些,不過差不多能趕上過年,等過完年他再回梁州處理瑣事。趁著這回出來,他還得去會會關渡、大將軍等人,還要去柳家跑一趟,更主要的是快過年了,他擔心自己不在,皇上忙得又忘了自己的身子,不親眼看著總是不放心。
  當伍子昂安排好後,伍獻抽空把王爺拉到一邊,把柳冉派柳雲非來說退婚的事,還有柳雲非今晚來邀請他們去王府住的事都告訴了王爺。對於柳家退婚一事,伍獻對柳家的好感一滴不剩。
  相較於弟弟和家奴的氣憤,伍子昂聽後的表現卻很平淡,他只是笑笑,說:“皇上已經賜婚,柳家今後就是伍家的親家,這些事就忘了吧。不管柳尚書如何,柳姑娘為了我自殺,這份情就不能忘。她不久之後就是王妃,王府的女主人,不能失了禮數。”
  “小的省得,小的就是氣不過。”伍獻不明白他家王爺為何這麼大度。
  伍子昂卻是擺擺手,毫不在意:“我‘出事’後,柳尚書也奔波了不少,他退婚也在情理之中。遷府的事很多,半個月內你得把新王府收拾出來,誤了我在京城過年,我扒了你的皮!”
  “王爺放心,小的保證讓王爺、二爺、三爺和姑奶奶高高興興地在新府裏過年。”嬉笑一聲,伍獻屁顛屁顛跑了。他一走,伍子昂長長舒了口氣,終於可以回京了。
  ……
  捧著奏摺,秦歌突然覺得有點冷。拉過棉毯蓋在身上,他放下奏摺搓搓凍僵的手。快要過年了,天更冷了,好在大雪終於停了,雪災也要過去了吧。今晚子昂出宮了,想必這時正在跟兄弟們熱絡,或是在柳家吧。心窩的刺痛讓他皺起了眉,壓下那極不舒服的感覺,秦歌沒了看奏摺的心情,今晚他也沒看進去幾本。只是“霸佔”了子昂十日,他就習慣了那人的陪伴,這個時候他只覺得很寂寞,很寂寞。
  無人之時,褪去了帝王的偽裝和冷靜,秦歌盯著燭火發呆,心底的一角不停有人問他:該不該讓子昂回來?他怕自己忍不住,即便他知道子昂必須成親,必須留下子嗣;即便他已經做好了把子昂的孩子當成自己的來養,以陪伴子昂不在身邊時的寂寞;即便他已經無數次地做好了看著他成親的準備,可他還是會怕,怕子昂在他身邊久了,他會控制不住自己讓他“侍寢”的欲望。
  他知道這樣的自己很可怕,很古怪。有哪一個君王不喜歡如花美人,有哪一個君王會對一個男子有欲望,會想讓那個男子對待自己像對待女子那樣。當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渴望被子昂抱時,他嚇壞了。恰巧遇到父王送來了教他識得人事的宮女,急於擺脫這種可怕感覺的他任那幾名宮女脫了他的衣裳,親吻撫摸他。
  可是他卻吐了,不管他怎麼忍耐,他還是吐了。以為是那幾名宮女做得不好,父王責罰了她們,又送了其他人來,可他做不到,再也做不到,在她們的手碰到他的衣裳時,他的胃部就開始翻攪,他,討厭女人,甚至連女人身上的脂粉味也無法忍受。那一次,他又吐了,還記得嚇壞的那人跪在他床邊急得臉色比他的還要白;那一次,他險些沒忍住,抱住那人親吻。
  他認輸了,對自己認輸了,帶著這份說不出口的愛戀認輸了。如讓子昂知道自己對他的心思竟是這樣,他還會想現在這樣對他嗎?會想辦法避開他,躲著他吧。子昂很溫柔,但他的溫柔是給他忠心相對的君王,不是想與他媾和的男人。男子間的情事,他也只在禁書中偶爾看到過,本朝中更是聞所未聞,若讓子昂知道了他的心思……秦歌打了個寒顫。滿朝文武算什麼,天下百姓又如何,但他受不了那人看他的眼神有了變化,一丁點都受不了。
  從隨侍太監手上接過熱水盆,溫桂正要出聲就聽外面有人小聲說:“皇上睡了嗎?”
  “沒呢,王爺,這麼晚了您還進宮?”
  “啊,有些事還要和皇上商量。”
  溫桂眼裏浮現驚喜,接著棉簾掀開,一個讓他想哭的熟悉的人出現在眼前,他二話不說走上前把水盆遞過去,輕聲道:“皇上還沒有歇的意思呢。”
  伍子昂很自然地接過熱水盆,同樣輕聲說:“我去勸皇上,麻煩公公拿些燕窩粥來,皇上這陣子辛勞,得補補。”
  “奴才這就去。”溫桂揮退其他人,他則笑著出了屋。
  放輕腳步,用手肘掀開裏屋的簾子,看到坐在炕上的人盯著燭火不知在想什麼,神色黯然,他皺了眉,輕輕走了進去。把熱水盆放在矮凳上,伍子昂半跪下。炕上的人陷入沈思,沒有發現屋裏多了個人。
  皇上在想什麼?臉色那麼不好。伍子昂伸手進毯子裏,碰到皇上的腳。發呆的人終於有了反應,腳一顫,他回過神,愣了。
  溫溫地笑出,伍子昂把皇上的一隻腳從毯子里拉出來,對似乎驚訝過度的人說:“這幾日習慣了,晚上見不著皇上,這心裏頭就不踏實,擔心皇上是不是又不愛惜自己的身子熬夜了。”說著,他已經脫了皇上的鞋襪,就著水盆,一手撩起熱水給皇上燙腳。
  冰涼的腳碰到熱水就好似被灼燒一般,可被對方握著的腳踝上傳來的熱度才是要把他燙傷。很久之後,秦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麼來了?”
  伍子昂邊撩水邊笑道:“臣掏出梁王印,跟宮門守衛說要找皇上議事,他們就放臣進來了。”
  敏感的腳被人碰觸,秦歌的身上陣陣發燙,撇過頭避開對方的凝視,他冷道:“大晚上的何來議事?這些守衛該換人了。”
  把皇上的腳放入熱水中,見皇上不怎麼躲了,伍子昂又把皇上的另一隻腳扯出來,脫去鞋襪,撩水,然後才道:“皇上若要罰他們,那臣豈不是罪過?臣就是不放心皇上,沒想到惹了皇上不悅,皇上你就罰臣吧。”
  秦歌扭過頭,看向那笑得有點無賴的人,臉上雖是不悅,可心裏卻湧上甜蜜,任那人把自己的腳泡在熱水中清洗。沈默了一會,他對低著頭給他洗腳的人說:“今後私下裏,在朕面前不要稱‘臣’了。”
  伍子昂驚訝地抬頭,臉上浮現欣喜,笑著點點頭,他道:“我遵旨。”應得很乾脆。
  兩人間接著就沒了交談,在水變溫之前,伍子昂擦幹皇上泡得熱乎乎的雙腳,給皇上穿上棉布襪子,塞回被子裏,然後端著水盆出去了。不一會,他返回,手上多了碗熱騰騰的燕窩粥。
  “皇上,夜深了,喝點燕窩粥。”把碗放在皇上手邊,伍子昂把明顯還沒有批閱的奏摺收拾到一旁,自覺地挨著桌坐下,“這些奏摺永遠也批不完,皇上還是以龍體為重,早些歇著吧。”
  “你不是來找朕議事嗎?”秦歌舀起一勺粥,緩緩吹道。
  伍子昂嘿笑兩聲:“這不是臣,啊,我的藉口嗎。不這麼說,守衛不放我進來。”
  秦歌喝下那勺粥,出聲:“溫桂,給梁王也拿碗燕窩粥。”
  “是,皇上。”
  伍子昂笑得開心極了,他一點都不餓,但皇上賞的怎能不吃。很快,溫桂端著燕窩粥進來了,還有燙好的鹿兒酒。放下之後,他馬上退下,把一室的安寧留給皇上和梁王。
  秦歌的胃口似乎不錯,吃了一碗的燕窩粥,伍子昂的胃口就更好了,喝了粥,他悠哉地喝著小酒,吃著小菜。秦歌不喜喝酒,不過聞著酒香卻也有了些醉意。
  “皇上,您該歇了。”伍子昂再次說。秦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在對方一臉“看吧,皇上您累了”的神色下,秦歌靠在軟枕上,帶著困意地說:“這些奏摺今晚朕得批完。你讓朕睡,那你就得幫朕改摺子。”
  伍子昂臉上的笑沒了,他是臣子,豈能隨意看皇上的奏摺,但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做是大不韙,他還真想替皇上改摺子,讓皇上多睡一會。
  秦歌闔上眼,低聲道:“朕不說誰會知道?朕若不信你,就不會提了。”就在他快睡著之際,他聽到一人說:“臣接旨。”
  不高興地擰起眉,秦歌卻沒了睜眼的力氣,不是說私下不要再自稱“臣”了嗎?那聲“臣”時刻提醒著他與他的關係。不過很快,他就又聽到對方說:“那皇上您睡,我給您看摺子。”語氣輕鬆,好像這些摺子根本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
  剪掉一點燈芯,讓火苗不那麼晃眼,伍子昂輕步走到很快就睡著的皇上身邊,伸手連被帶人地抱了起來。懷裏的人只是皺了下眉,卻沒有醒來的跡象,他太累了,身子早已承受不了。把皇上放在舒適的床上,稍稍解開皇上腰帶,讓人睡得更舒服些,伍子昂拉過錦被給皇上蓋好,又往炭火盆里加了些木炭,眉心緊擰。皇上太累了,再這樣下去身子非垮不可,這也是他為何不放心晚上進宮的原因。
  看了熟睡的皇上一會,見他睡得很沈,伍子昂回到炕上坐下,拿過一本奏摺翻開。他與皇上自幼在一起,不僅熟悉皇上的字跡,更會臨摹。不擔心有人看出其中的不同,伍子昂認真地幫皇上批閱奏摺,沒有大權即將到手的興奮,有的只是濃濃的心疼和自責。心疼皇上每日的辛勞,自責自己回來得太晚。
  睡在床上的人在伍子昂全神貫注地批閱奏摺時悄悄睜開了眼睛,那眉頭緊鎖的人似乎在為什麼事而煩心,絲毫沒有發現他醒了。他信這人就如這人信他,哪怕他把玉璽交到這人的手上,這人也不會升出什麼其他的心思,定會找個穩妥的地方幫他藏好,免得被人偷了。這人就是這麼“愚忠”“憨厚”,讓他不喜歡都不行。
  閉上眼睛,欺騙自己享受這難得的被人寵著的甜蜜,秦歌很快又睡著了,直到天大亮之後他才醒過來。醒來時,有一人窩在炕上睡著,桌上昨晚他臨睡前還未批完的奏摺已經全部放在了批閱完成的那摞奏摺上。
  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眼底有著陰影的人身邊,秦歌凝視著他的睡顏,然後忍不住底下身子,在那人長出鬍鬚的嘴角極輕地偷了個吻。緊張地快速退開,在對方醒來之際,秦歌有些倉皇地出了屋。而一個時辰前才睡下的伍子昂錯過了這個吻。  

  沈溺:第十三章

  陪皇上用了早膳,在大臣們到東暖閣議事之前,伍子昂又從偏門出了宮。雖說皇上讓他拉近與文官的關係,不過也不急於這一時。回到客棧,二弟三弟已經走了。伍子昂換了身衣裳,讓伍獻幫他刮了臉,精精神神地提了禮物帶著伍渙去了京城守備的軍營。
  一見到他,關渡笑著上前給了他一拳:“梁王這次回京可是讓京城雞飛狗跳,不得安生啊。”
  伍子昂也笑著給了他一拳:“有關老弟在京城,我能跳到哪去?”
  說著,兩人走到椅子處坐下,伍子昂把禮物放到桌上:“我知道關老弟為我的事操碎了心,這可是我讓人一早從‘千里香’買的雞,算是賠禮。”
  “好你個梁王,得了那麼些賞賜就拿小小的一隻雞來打發我。怎麼說也得請兄弟我到‘滿盈樓’吃一頓才成!”話是這樣說,關渡卻催人去拿酒,這廂已經拆了油布包,對著香噴噴的雞流口水了。也不等手下拿筷子,關渡伸手就撕了條雞腿大口吃了起來。
  待酒菜上來後,關渡讓屬下出去,伍渙也退到了外面,留下兩人說私事。關渡嚼著雞肉,臉色變得嚴肅:“皇上這回收了你的封地,卻沒削你的爵位,究竟是為了何?你心裏可有計較了?”
  伍子昂苦笑道:“朝中要求削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皇上顧及舊情,因而遲遲沒有下詔。前陣子朝中大臣們又上折請皇上削王,我正好擅自回京,撞在了刀尖上。皇上也有削王之意,這回能留著我的爵位全靠過去與皇上的那幾分情誼了。”
  關渡皺眉道:“你說你沒事回京做什麼?好好在梁州當你的梁王,天高皇帝遠,你何苦回京受這無妄之災?”
  伍子昂煩悶地喝了口酒:“就算我躲在梁州,皇上要削王我也躲不了。難道要我謀反嗎?不如多回京,讓皇上記得那份舊情。”說完,他釋懷地笑笑:“雖然封地沒有了,可皇上還留了我的爵位,我知足了。”
  關渡歎道:“我就怕到時候皇上連你的爵位也要削了。這次你被囚禁在宮中,除了柳尚書外,文官無一人為你求情。這幾日皇上因賈康乙一事,龍顏大怒,那些人尚且忍著。等這件事過去,他們說不定又要上奏讓皇上削你的王位。我擔心啊。”
  伍子昂又喝了口悶酒,笑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唉,”關渡也不好說什麼了,在朝為官,有些事就是這樣無可奈何,“老兄,回了京,凡事多留個心眼。京城不比梁州,很多人盯著你呢。兄弟我能幫上的一定幫。子英在我這裏,你儘管放心。”
  “呵呵。”伍子昂捶了關渡一拳,“好兄弟。”
  “呵呵。”
  從關渡那裏出來,伍子昂精心準備了幾份禮物去看望了驃騎大將軍朱康炎和大將軍莊嘯,從莊嘯府上出來後,為了不引來太多麻煩,他沒有去兵部找侍郎張德,而是去了柳府。還沒到柳府,柳府大門就打開了,柳冉帶著家奴親自出來迎接。伍子昂送上禮物,柳冉接得有點心虛。一邊招呼管家上最好的茶,一邊引著伍子昂進了正廳。
  “子昂,在宮裏這幾日還好吧。我真是十分擔心你啊。”柳冉激動地熱淚盈眶。
  伍子昂溫笑道:“皇上讓我思過,但沒有克扣我的用度。您瞧,這幾日我都胖了。”
  柳冉呵呵笑起來:“嗯嗯,似乎是胖了些。姑奶奶的身子可還好?”
  “好,有您惦記著怎會不好。柳叔,您似乎瘦了,為了我的事,讓您操勞了。子昂慚愧。”說著,伍子昂就起身賠禮。
  柳冉急忙扶起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子昂快別這麼說。都是一家人,我不幫你誰幫你。”
  “這一拜是子昂應該的。”撥開柳冉扶自己的手,伍子昂躬身一拜,然後雙手把柳冉扶到主位上。歉意道:“子昂剛出宮,禮數不周還望柳叔不怪。待姑奶奶上京後,子昂會帶著聘禮來拜訪柳叔。”
  “呵呵,好,好。”兩人都避開了退婚一事,對此柳冉樂見其成。見伍子昂似乎根本不在乎他曾退婚一事,他高興還來不及哪里還會去提。
  說完了不痛不癢的話,柳冉問:“要不要去見見雙兒?她很掛念你。”
  伍子昂猶豫了一下,道:“還是不了。我來探望柳叔可能已經有人在皇上面前說我一出宮就急著往柳家小姐的閨房跑。”想到皇上傷了的手指,伍子昂有些回避這個時候去見柳雙。
  柳冉點點頭:“確實如此。子昂還是小心些的好。那我也不留你吃飯了,你快快離開吧。過幾日你再來。”
  “好,柳叔,那我就先告辭了。等這事過了,我再來探望您。代我問雙妹好,讓她不要為我擔心。”
  “好,我會告訴她,你快走吧。”
  躬身行禮後,伍子昂大步離開了柳府。得知他來了又走了,柳雙在屋內垂淚。柳冉說出了伍子昂的擔心,讓她不要多想,但柳雙卻認定伍子昂是在意那件事。
  離開柳府,伍子昂沒有去看他的新府邸,而是又進了宮。略顯急切地抵達了東暖閣,得知皇上正在與內閣的幾位大臣們議事,伍子昂被溫桂請到了東暖閣的隔間等候。聽著內閣大臣們就昨晚一些奏摺批閱的意見表示疑慮或不解時,伍子昂偷笑,有些事根本不需要讓皇上來做定奪,天下之事皇上都管了,那還要內閣大臣及文武百官有何用。他不過是把一些官員們可以處理的事情駁了回去,竟讓他們這般無措。
  伍子昂又暗自歎息,皇上太勤勉了,把臣子的事情都搶過來做,也難怪會如此疲累。時日長了,這些人豈不是光會高呼萬歲,一事無能?想到自己不在皇上身邊,皇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伍子昂就很為皇上難過,可轉念一想,他又有些高興。若有另一個皇上的貼心人出現,他怕是會傷心吧。
  “皇上,這是臣等共同商議後推舉出來的吏部尚書和吏部侍郎的人選。請皇上過目。”
  “嗯。先放在這吧。”
  “皇上,梁王手上有三萬兵馬,這三萬兵馬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安置?”
  “梁王手上的三萬兵馬朕打算建一支近衛營,作為朕的內侍護衛,直接聽命於朕。至於由誰來替朕掌管這三萬人馬,朕還在考慮。各位卿家若無要事的話,可退下了。”
  “是,皇上。”
  還有話想說的陳唏言和寇餘把話憋了回去,躬身退下。在他們都退下後,秦歌捂著額頭靠在身後的軟枕上,今早朝議回來之後他的頭就痛得厲害。不想喝那苦死人的藥,他一直忍著沒有說。
  “皇上,梁王來了,在偏閣內候著呢。”
  一聽伍子昂來了,秦歌放下手,雙眼發亮:“快宣。”
  溫桂笑著放下簾子,讓自己冷靜,秦歌在門簾再次被掀開時,已經恢復成了冷靜自若的帝王。“朕還當你今日會忙得沒有時間進宮。”
  伍子昂笑道:“一天之內把兵部走個遍,明日皇上的桌上還不多幾份參我的摺子。”很自覺地走到皇上身邊坐下,伍子昂小聲問:“陳大人他們選的吏部尚書和吏部侍郎是誰?”
  秦歌冷哼了聲,把那名單丟了過去:“朕不用瞧也知道他們選的是誰。”
  伍子昂打開一看,不解地問:“這兩人怎麼了?”
  秦歌揉按額角,冷道:“一個是陳唏言先師的孫子,一個是樞密院參侍郎戶學謙的小舅子。除了選他們的親隨,他們會把兩個位置交給別人嗎?”
  伍子昂闔上名單,起身走到皇上身邊:“皇上,您不舒服?”
  “沒什麼。”秦歌放下手,“你可有好的人選推舉給朕?”
  伍子昂突然神秘笑道:“我給皇上按按,皇上閉著眼聽我說可行?”
  那雙能把自己溺死的溫柔眼睛,秦歌哪里能拒絕得了,何況他並不想拒絕。他閉了眼睛,身子已經在身後那人還沒碰到他時就有些發熱了。
  輕輕揉按皇上的額角,伍子昂道:“在梁州確實認識幾位元賢士。但他們對入朝為官卻不大有心。有‘梁州七賢’之譽,若皇上中意的話,我可以為皇上去做說客。”
  “哦?這七人朕聽起過,聽說他們各個勢才而傲,你還與他們相熟?”秦歌的聲音有些低啞。
  伍子昂向後挪了挪,讓皇上坐得更舒服些,這才道:“那些都是以訛傳訛。我嘗嘗與他們喝酒,他們是看不得官場上不乾淨的事,所以有心避諱。不過皇上聖明,若他們能入朝為官,皇上定會讓他們施展所長。”
  秦歌笑了下,伍子昂揉按的手略一停頓,就聽皇上說:“你這拍馬屁的功力三年不見倒漸長了。”
  伍子昂立刻高呼冤枉:“皇上,我說的是肺腑之言。”
  抬手,秦歌淡淡道:“既然你說他們是賢士,那就讓朕看看他們的本事吧。”
  “謝皇上。等年節過後,我就回梁州當說客去。”
  秦歌睜眼:“為何要等年節過後?”
  “因為我要在京城陪皇上過年,過了年之後才會梁州。”
  胸口一緊,秦歌又閉上眼睛,嘴角是難掩的愉悅。“那吏部尚書和侍郎之位就等到年節過後再說吧。還有那三萬近衛軍統領的人選,你那若有合適的,也舉薦來。”
  伍子昂側頭看著皇上問:“皇上不怕大臣們說皇上偏袒我?”
  “要說便說。就算朕不用你的人,他們也會說朕偏袒你,除非朕貶你為庶民,他們才會放心。”想到那些心裏各個打著小九九的人,秦歌就心煩,語氣也不好了。
  伍子昂笑了,手上的力道放輕:“那就讓他們說去吧。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們無話敢說。”
  “朕知道。”
  不再提那些煩心的事,秦歌享受這難得的溫情時刻。在伍子昂前腳踏入柳府時,他就已經得到了消息。沒有問伍子昂是否與柳雙見了面,沒有問伍子昂見了她是否激動難抑。他把自己深愛的人給了那個女人,那他享受這個男人一點溫柔毫不過分。
  兩人在東暖閣吃了飯,秦歌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擾,與伍子昂兩人躲到仁心堂去下棋聊天,順便商討國事。而因為伍子昂在無法專心做事的秦歌,把一些不重要的事丟給了手下的官員們。在皇上交代溫公公讓哪位官員做什麼什麼時,伍子昂在心裏偷笑,他要纏著皇上學會把一些國事丟給別人去勞心,皇上本可以不那麼辛勞。
  沒有發現伍子昂的“陰謀”,秦歌沈浸在兩人獨處的短暫幸福中。無法說出口的愛戀依然苦澀,但能時常見到這人,這苦似乎也沒有以前那麼難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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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趕文中,沈溺不會定時更新 

  沈溺:第十四章

  雖然顧忌著皇上可能對伍子昂還有所不滿,但柳府卻已經開始準備嫁女兒的各項事宜了。伍獻這幾日是忙得連上茅廁的功夫都沒有。新府要佈置;要招新的僕從,還得是老實本分的;要採買府中所需,雖然他家王爺銀子多,可他也不能亂花,每筆帳都要清清楚楚;要應付絡繹不絕的來套他家王爺近乎的官員們……伍獻從來沒有這般想念過總是吼他的正牌管家無玄,他發誓在無玄進京後,他今後絕不與他頂嘴。
  伍渙也很忙,忙著佈置新府的暗樁;帶人搭建府內的巡視點,關係著王府的安危,這些秘密的事情他必須親自來;為了避開白日裏進出的閒雜人等,他只能在夜深人靜的偷忙活;另外在他家王爺偶爾露面時,請他家王爺過目。
  除了伍獻和伍渙之外,被從梁州連夜調來的親隨們也是忙得人仰馬翻,半個月的時間內把新府收拾出來,讓主子們高高興興的過個年,本來時間就趕得緊,更讓他們忙上加忙的是,皇上賞賜的這座新王府實在是太大了,恐怕京城除了皇宮之外,再沒有比這還要大的宅子。
  所有人都忙著的時候,伍子昂卻很過分地格外悠哉。年節將近,秦歌這陣子都會上朝。雖然他讓伍子昂過了年節再正式參與朝政,但伍子昂出來第三日就早早地跑到朝堂上站著去了。把無數道不滿的眼神擋在自己的厚臉皮外,等朝議結束了,他又屁顛屁顛地跟在皇上身後很自覺地跑到東暖閣站著,把自己當成了內閣的一份子,恨得幾位大臣們牙癢癢,可皇上的默許讓他們又不敢多言。
  這日待內閣的大臣們離去後,伍子昂又以有事向皇上稟奏單獨留了下來。門簾一放下,他就嘿笑兩聲走到皇上身邊坐下了。秦歌嘴角含笑,挑挑眉,等著這人解釋。
  伍子昂乾笑兩聲,道:“還有五六天就過年了,不能讓皇上過年前還生氣吧。”
  “哦?此話怎講?”秦歌轉動手中的茶碗。
  伍子昂奸笑道:“諸位大人們急著想參我,可我就在他們跟前,他們又不好參。皇上忙了一年,也該歇歇樂樂,那些煩心的事還是讓大人們分憂好了。”
  “所以梁王就整日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朕身後?”知道這人是想逗自己高興,秦歌沒有讓伍子昂失望地淡淡笑了。
  伍子昂笑出聲:“皇上說什麼便是什麼。”
  “你倒是越來越無賴了。”喝了一口茶,秦歌狀似無意地問,“柳大人已經忙活婚事了,你準備何時下聘?”
  伍子昂的笑淡了許多,道:“等過了年吧。皇上,要不要出宮走走?”
  “出宮?”秦歌有些吃驚,一到冬天他的手腳就冰冷,這人大多都是勸他呆在屋裏不要出去,讓他在寒冬臘月天出宮可是頭一遭。
  伍子昂點點頭,好似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湊過來小聲說:“京城有一處地方,飯菜做得絕對不比宮裏的廚子差,我想帶皇上去嘗嘗鮮。我已經打點好了,絕對不會讓皇上凍著。”
  秦歌挑眉:“那朕若是不去,豈不是會負了梁王的美意?”
  哪知伍子昂很認真地點了下頭:“會。”
  這潑皮。若是旁人,他定會龍顏大怒,可對著這人,他卻怎麼著都覺得心裏頭泛甜。看著那雙等著自己回答的、認真的雙眸,秦歌差點陷在那雙眸子裏。垂眸看著茶碗,假裝考慮,秦歌定定神:“那朕就去瞧瞧梁王極力推舉之處,若是那裏做得菜不如宮裏的廚子……”
  “皇上只管罰我便是。”伍子昂迫不及待地說,看他笑得自信,秦歌倒也有了些好奇。
  以身子不適為由下旨今日不見人,秦歌換了衣裳,跟著伍子昂悄悄出了宮。他沒有帶什麼人,只帶了溫桂和孔謖輝。孔謖輝曾是江湖草莽,在伍子昂還未做梁王時,有一回他與秦歌微服出京,遇上了被人下藥毒害的孔謖輝。那時候孔謖輝深受重傷,身後還有追殺他的人。伍子昂最見不得這種事,當下救了孔謖輝。為了報答兩人的救命之恩,孔謖輝這個江湖獨孤甘願要做伍子昂的家奴,後來伍子昂見他武藝不凡,和秦歌商量之後,就讓他留在秦歌身邊保護。
  孔謖輝沒想到救他的人會是當今聖上和梁王世子,不過詫異歸詫異,他還是留在了皇上身邊做一個普通的侍衛。他這人不多言,因為出身草莽,也看不慣那些諂媚之事,即使是在宮裏,在皇上身邊,他也獨來獨往,不與人攀交情。在伍子昂去了梁州之後,秦歌身邊沒有什麼可信之人,觀察了一陣子,他就把孔謖輝提成了內廷侍衛統領。一開始有人不服,不過在孔謖輝三兩招就把他們打趴下後,也沒有人敢明著不服了。
  雖是內廷侍衛統領,不過秦歌也不是真就把內廷侍衛交給了他,而是交給了副統領李韜。李韜曾是伍子昂的部下,在他離京時,他把李韜留在了皇上身邊。孔謖輝雖是正統領,不過更像是皇上的專屬護衛,只負責皇上的安危,其他事他一概不管。他的侍衛統領之職也不過是讓他能名正言順地隨侍在皇上身邊,畢竟在宮裏,身份很重要。
  李韜的武功不及孔謖輝,但治下極嚴,人也非常嚴謹。所以內廷交給這兩個人,伍子昂十分放心,也才能安心地前往梁州。不然皇上身邊沒有個放心的人,他是如何也不會去梁州當王的。他也不擔心李韜心裏有想法,他能留在皇上身邊的人自然是絕對的忠心不二。這三年下來,李韜和孔謖輝各司其職,李韜不會因為自己手掌實權而對孔謖輝不敬;孔謖輝也不會因為自己是皇上的親隨而擺出架子。兩人都清楚他們的職責是什麼,做好分內的事既可。
  出了宮,已經有一輛馬車在偏門外候著了。秦歌扭頭瞅了伍子昂一眼,然後在他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這人倒是準備周詳,不是一時興起了。伍子昂也隨後上了車,然後孔謖輝駕車,溫桂坐在車外等候召喚。一行四人朝不知名的地方行去,孔謖輝沒有問去哪,伍子昂也沒有說去哪,二人似乎早有“密謀”。
  車內很暖和,炭火盆燒了一陣了。捧著暖手爐,秦歌靠在舒適的車壁上瞅著那笑得有點賊的人,心情可謂大好。有三年沒有與這人單獨出宮了吧,不想念是假的。偷得浮生半日閑,秦歌沒來由地覺得很輕鬆。這三年裏,他身上的那根弦繃得太緊,若這人不回來,也許何時就斷了吧。
  “皇上,冷嗎?”雖然車內早就弄得暖和了,可伍子昂仍是擔心。
  秦歌的心怦然跳動,下意識又有些緊張地主動伸手覆住伍子昂的手背,他的掌心有著手爐的熱度,不冷。伍子昂顯然吃了一驚,沒想到皇上會主動握他的手,剛想反手去握,手背上的手卻收了回去,然後他聽到皇上說:“你早有預謀,朕又怎麼會冷。”
  不知為何有點小小的失落,伍子昂用慣常的笑容掩飾:“皇上怕冷,臣要帶皇上出來自然要提前準備了,這怎麼能說是預謀,頂多只能算是先斬後奏。”有外人在,伍子昂又自稱為臣。
  秦歌瞟了他一眼,就垂眸不語了,若不用君王的身份壓他,他是說不過這人的。用君王的淡然來掩飾自己心中散不去的悸動,剛剛碰到這人的右手不用抱著暖爐都在發燙。
  皇上不語,伍子昂也不說話了,笑看著皇上嘴角停留了許久的微翹,剛才被皇上碰到的左手背暖洋洋的,這好像是皇上第一次主動與他親近吧,要不是皇上在,伍子昂一定會寶貝地摸一會自己的手背。
  兩人各懷心思,時間也就過得很快了。馬車停了下來,車外孔謖輝道:“爺,到了。”秦歌馬上回神,伍子昂先出了馬車,然後掀開簾子伸出右手:“少爺,咱們到了。”
  少爺?秦歌挑挑眉,猶豫了一下後伸手放在伍子昂的手上,炙熱的掌心立刻包裹住了他的手。心跳得厲害,即便是這樣小小的碰觸,就足以令他耳紅心跳。不過他早已學會了掩飾自己的情緒,下車後,秦歌很自然地抽手,伍子昂也很自然地放手。
  站在一處宅子前,秦歌扭頭:“你說的,就是這裏?”不過是一處普通的民宅罷了,連塊像樣的門匾都沒有。
  伍子昂又露出那種陰謀的笑容,上前推開門回頭道:“對,就是這裏。少爺請進。”
  秦歌四下看了看,一處很安靜的巷子,這大白天的也沒有什麼人聲。倒也不怕這人害自己,他邁出步子,且看這人今日賣的是什麼關子好了。
  進了院子,沒有人出來迎接。院子裏的幾株臘梅花開著,還沒有融掉的殘雪堆在院子的角落和臘梅的根部。很普通的一個院子,就像那扇普通的大門。
  “少爺,裏面請。”伍子昂手指向正堂。秦歌臉上沒什麼失望,也沒太多的好奇,他跟著伍子昂進了屋。屋內在他預料中的暖和,桌椅案幾都有歲月的痕跡,不是新添置的物件,倒是椅子上厚厚的墊子、桌上的茶碗很是嶄新,應是剛買的。
  在主位上落座,秦歌環視了一下四周,淡淡問:“既然是來吃菜,不知廚子在哪?”孔謖輝面無表情、雙手抱著他那把不離身的劍站在皇上身後,溫桂則一臉的好奇,這除了他們四人之外,哪里還有外人,更何況是廚子了。
  伍子昂又露出那種“陰謀”的笑容,走到秦歌跟前一鞠躬,道:“小的這就去準備,少爺您稍等片刻,菜馬上就來。”
  秦歌頓時驚愕,心,悸動。還不等他詢問,就見伍子昂別別袖子,笑著出去了。溫桂在驚愣過後歡喜地說:“奴才去幫忙。”一溜煙,人就不見了。
  子昂……要給他做菜?秦歌不敢相信,和這人相識這麼多年,他從未吃過這人做的菜,這人何時會做菜了?壓制著內心的激越,秦歌端端正正地坐在主位上,可坐著坐著,他坐不住了。
  袖子裏的拳頭握了松,松了握,當炒菜的聲音隱約傳了過來時,秦歌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出了正廳,循著菜香找到廚房,秦歌怔愣地看著那個在廚房裏忙活的人。那人……是子昂?腰上系著圍裙、額角帶著汗的他正在案板上切切跺跺,溫桂在一旁幫忙生活,灶臺上鍋裏煮著什麼,冒著熱氣,秦歌聞到了肉香。
  向後退了兩步,藏身於大樹後,秦歌呆呆地看著廚房裏的那個人,眼眶熱辣。抱著手爐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君子遠庖廚,讓人知道梁王伍子昂屈尊降貴地在廚房裏給人做菜,怕是下巴都會被驚下來。不想,不想把他送給旁的女子,不想,不想,想不顧一切地把他搶過來!
  “王爺,您什麼時候學會做菜了?皇上一定比奴才還驚訝。”坐在小木凳上拉著風箱照看灶火的溫桂問。
  伍子昂把炒好的菜裝盤,放在火邊溫著,這才說:“在梁州無事時學的。姑奶奶這歲數大了,身子不舒服的時候也多了,有時候她老人家不想吃飯,我下廚做上一回,她就能多吃些。”
  溫桂猶豫了一會,佯裝隨口地說:“柳家小姐進了府可有福了。王爺不僅在外了得,在內還做得一手好菜,怪不得柳尚書急著要把女兒嫁給王爺呢。”
  這話聽在秦歌的耳朵裏是那樣的刺痛,剛才升出的瘋狂念頭被他無情地壓了下去。他怎麼忘了,這人就快成親了。
  伍子昂炒菜的動作頓了下,笑道:“我現在還算是閒散王爺,等年節過後,就要忙了。這做菜也只能是興之所至,皇上這陣子胃口不好,不知我的手藝皇上是否會喜歡。”
  溫桂笑道:“王爺親手做的菜,就是看在這份心意上,皇上也會喜歡的。不過王爺自己說不比宮裏的禦廚差,到時候若真是輸了,受了罰,奴才也無法替王爺說情。”
  伍子昂氣餒地聞聞自己炒好的菜,突然有點底氣不足:“不至於差太多吧。”
  “呵呵,”溫桂掩嘴低笑,“這就得問皇上了。”

  沈溺:第十五章

  沒有驚動廚房裏的人,秦歌輕聲回到了正廳,重新坐回主位上,他伸出今日被握過的右手。即便他不是第一人,子昂願意給他做菜,願意討他歡心,他的這份說不出口的愛戀哪怕再苦澀又有何妨?子昂對他的心不是因為他是皇上,是手握天下生死的君王,只是因為他是秦歌。夠了,這就夠了。他大可不顧一切地把子昂搶過來,但若他這麼做了,可能連現在這不時有的甜蜜都會不見吧。
  守住子昂的幸福,即使會苦澀,會在無人時嫉妒地快要發狂,可子昂的幸福終究也是他的幸福。若這人不再笑了,不再把他放在心上,避他如蛇蠍,那即使得到他的人,又有何用?心只會越來越空直到他和子昂有一人死去,或者兩人玉石俱焚。
  可現在,在他苦澀過後,這些小小的甜蜜卻會讓他幸福,偶爾的碰觸會讓他心悸,就好似自己是被子昂愛著的。他是君,子昂是臣,雖然無法與他像夫妻那樣朝夕共處,但君臣君臣,他們同樣是朝夕相處,不同的也僅是夜晚入夢時,身側是空的罷了。
  把手收回袖子裏,秦歌勾了下唇角,既然如此,就讓子昂做他唯一的寵臣吧,讓他成為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樣既守護了子昂的幸福,也守護了他自己的幸福。他相信,十年二十年之後,子昂對他仍是現在的子昂,仍會在他苦澀時,帶給他小小的甜蜜。
  垂眸看著皇上,孔謖輝的眉心皺了一下,然後他抱緊自己的劍,什麼都沒有說地盡責地站在皇上的身後。
  又等了約兩刻鍾,秦歌就聽到外面有人喊:“少爺,可以吃飯了。”
  秦歌立刻起身大步走了出去,掀開簾子,就見一人笑呵呵地站在那裏,腰上的圍裙取了,袖子也放下來了,不過額角還有汗水。他笑著上前,眼裏是秦歌最眷戀的溫柔。
  “皇上,飯菜做好了,來嘗嘗伍大廚的手藝。”在皇上耳邊小聲說了句,伍子昂伸手指向旁邊的一間屋子。
  秦歌跟著他過去,嘴上說:“梁王自詡藝比禦廚,若是相差太多,朕可是要罰的。”
  伍子昂愣了下,討好地說:“皇上先嘗嘗麼,若真不合皇上的口味,臣甘願受罰。”
  瞟了他一眼,秦歌進了用膳的偏廳。那一眼瞧得伍子昂心快跳了兩下,他怎麼突然覺得皇上剛剛……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覺得皇上好像溫柔了許多。但這個詞用在皇上身上似乎很不妥,伍子昂站在門邊找感覺。
  “還愣在那做什麼?”
  伍子昂趕緊回神:“來了。”
  一桌的菜,又不是在宮中,秦歌讓溫桂和孔謖輝也落座了。伍子昂坐在皇上的右手邊,著急獻寶地給皇上夾了幾道自己的拿手好菜,忐忑地看著皇上慢慢吃進去。細嚼慢嚥地把菜咽下,似乎沒瞧見身邊的人很著急,秦歌拿起茶碗喝了口茶,然後自己夾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沒有說好吃,也沒有說不好吃,只是慢條斯理地把每一樣菜都嘗了嘗。
  嘗完了,他又神色安然地夾起一道筍乾肉絲放進嘴裏,然後吃了小塊餅,再喝口湯。見皇上一直不說話,伍子昂那個急啊。
  “皇上,味道,如何?”
  秦歌不做聲,又夾了另一道菜,吃將起來,把焦急的人甩到了一邊。見皇上筷子不停,伍子昂的緊張慢慢退去,又恢復成了笑臉。趕緊討好地夾了塊糖醋魚,把魚刺去了再放進皇上的碗裏。
  見皇上把那塊魚吃了,他又趕舀一勺嫩豆腐。皇上吃得都沒空說話了,他還著什麼急啊。溫桂低頭笑了,皇上暫時不需要他伺候吧。他默默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孔謖輝也拿起飯碗,大口開吃,他早就餓了。
  從未這麼滿足過,哪怕是姑奶奶誇他做得好吃他都沒這麼滿足過。看著皇上吃得高興,伍子昂不吃就已經樂飽了。對他來說,飯菜能吃就行,所以他也不肯定自己做的比禦廚差多少,不過沒禦廚做得好看是真的。可皇上在宮裏每頓吃得跟貓食一般,可現在已經吃了兩小張餅了,就憑這個,他也敢自詡藝比禦廚,說不定比禦廚做得還好吃咧。
  秦歌很少吃得很飽,一是飯量並不大,二是一人用膳也吃不下多少。可這一頓他卻吃了三張餅,喝了一碗湯,還有一堆的菜,從未如此撐過,撐得他都有點不舒服了。可是他很高興,他沒有去品嘗這頓飯比禦廚做的差或者好。這是子昂給他做的飯菜,哪怕只是一碗湯麵,他也會喝上三大碗。
  見皇上擦了嘴,那就是不吃了。伍子昂三兩下啃完手裏的餅,笑嘻嘻地問:“皇上,臣這廚藝如何?”
  “勉強入得了口。”雖是喜歡,秦歌卻不打算稱他的意,這人越來越潑皮了。
  不過伍子昂卻一點失望之色都沒有,他做這桌菜原本就是想讓皇上多吃些,現在目的達成,哪怕皇上說他做得難吃都無所謂。
  “能入口就行,臣就怕皇上吃不下去。”好像怕皇上想起來自己可是下了保證的,伍子昂又趕緊說,“皇上,臣陪你去院子裏走走,消消食。”
  “嗯。”秦歌起身,不過卻把他的手爐放在了桌上,跟著伍子昂緩緩走了出去。他是得消消食了,胃漲得有些不舒服。
  兩人離開後,孔謖輝風捲殘雲般地把桌上的菜全部掃到了自己的肚子裏,看得溫桂目瞪口呆,孔統領到底是有多餓。不過他還是在心裏點了點頭,王爺也不算自誇,這味道是不錯。
  兩人在不大的院子裏漫步,談著朝中的一些事。說起政事,伍子昂不再是剛才那個討主子歡心的人,臉上的嚴肅不比秦歌的少多少。這也是秦歌很喜歡他的一點,在政事上,子昂有時比他還要嚴謹。有他在身邊,自己確實輕鬆了不少。
  消完了食,伍子昂就讓秦歌回了屋,兩人在屋裏下棋品茗,帶皇上出來吃飯,怎麼能沒有好茶。溫桂收拾了碗筷後就躲到偏廳裏去了,估摸著該添茶水了,他會提了熱壺進去,添好茶水後就又躲到了偏廳,不打擾兩位主子。孔謖輝無事便在院子裏練練劍,活動活動筋骨,也不進去打擾兩人。
  天漸漸黑了,伍子昂和秦歌才從屋裏出來,他們該回宮了。送皇上到了宮門口,伍子昂沒有進宮,他得去新府走一趟,看看伍獻和伍渙那邊有沒有什麼需要他拿主意的事。看著他離開,秦歌才轉身進了宮,等他回到東暖閣後,今日的小小的甜蜜被他鎖進了心底的箱子裏,等無事的時候再拿出來細細回味。
  剛踏上新府門口的臺階,伍子昂就被伍獻攔下了。
  “王爺,柳小姐病了,她的婢女來送信,說柳小姐想見王爺。”
  伍子昂皺了下眉,問:“可嚴重?”
  “說是受了風寒。”
  伍子昂想了想,問:“府中可有何要事?”
  伍獻道:“沒什麼緊要的事。晌午那會兒梁州來信,說姑奶奶他們後日就能抵達京城了,讓王爺您到時候去接著。”
  伍子昂點點頭:“姑奶奶的屋子收拾出來沒有?”
  “已經收拾出來了,炭火盆也點著了,等姑奶奶到的時候,屋子裏絕對不會有潮氣。王爺和兩位少爺的屋子也收拾出來了。”
  “那就好。”抬頭看看天色,伍子昂道,“我去柳府走一趟。今晚我不回來了。”
  伍獻一怔:“王爺您晚上……在柳府過夜?”這還沒成親,不好吧。
  伍子昂抬手給了他一記爆栗:“我進宮。”說罷,他轉身上馬,先去買些東西再去柳府吧。
  一聽王爺晚上是進宮,伍獻捂著被敲疼的腦袋低聲咕噥:“又進宮。皇上怎麼不賜一處離宮裏近的宅子?這天天晚上議事,王爺都回不了府。”隨即,他又自語道,“不過進宮也好,萬一哪天皇上不讓王爺進宮可就糟了。”想到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做,伍獻也不敢再耽擱,趕緊跑回去做事。
  買了些點心還有女兒家會喜歡的胭脂水粉,伍子昂騎馬去了柳府。根本不必通報,掌門的一看是梁王,馬上大開府門把他迎了進去。柳冉帶著長子出來迎接,得知他是來女兒的,笑得合不攏嘴。沒有拉著他說話,柳冉親自把伍子昂帶到了女兒的閨房,並貼心地把女兒房裏的婢女們喊了出來,留兩人獨處。
  看著靠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有些削瘦的女子,伍子昂把點心和胭脂水粉放在床邊的矮幾上,溫聲道:“這是在‘碧源居’買的點心,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胭脂,各買了一種。身子好些了嗎?”
  伍子昂會來看她,柳雙很是激動,也很委屈,眼淚忍不住地流了下來。伍子昂趕緊掏出帕子,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雖然兩人馬上就要成親了,可這種太親昵的舉動他還是做不出來。想了想,他把帕子放在柳雙手裏,道:“對不住,回京這幾日太忙了,朝中也有不少事,所以一直沒有來看你。”柳雙的脖子上還有明顯的淤痕,想到這是為他自殺而來,伍子昂心裏很悶,說不上來的悶,不是心疼懊悔,只是悶。
  柳雙搖搖頭,說:“只是受了些風寒,快好了。只是前陣子擔心伍大哥,後來伍大哥沒事了,可一直沒有機會見你。”
  梨花落淚,楚楚可憐,神色間儘是被人冷落的委屈與心傷。伍子昂不知該說些什麼,他很輕易地就知道如何讓皇上開懷,卻不知該怎樣安撫一個柔弱嬌貴的女子。想到最後,他也只想出一句:“別哭了,會哭壞了身子。”
  柳雙點點頭,帶淚的美目裏是對這個偉岸男子的傾慕,這個男人比她記憶中更加穩重了,只是仍是和以往那樣,與她相敬如賓。夫妻間本就該相敬如賓不是嗎?可她總覺得這個男人對她的心少了些什麼,可究竟少了些什麼,她又說不上來。
  氣氛沈默了一會,伍子昂道:“過了年我就來下聘。把身子養好,新娘子要漂漂亮亮的才成。姑奶奶天天念著你,過幾日她就進京了,若是到時候身子好了,你就到新府裏去陪陪她。”
  柳雙的眼睛頓時亮了,她含羞地點點頭,心裏剛才的那點不確定立刻煙消雲散。伍大哥還是願意娶她,沒有因之前的事而有任何怨懟。
  “我剛回京,很多人都在看著,總是往這裏跑不大好。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成親之前,讓你受委屈了。”
  柳雙情不自禁地抓住伍子昂的手,搖頭:“不委屈。只要伍大哥心裏有雙兒,我就不委屈。”
  拍拍她的手,伍子昂溫笑道:“比上回我見你的時候瘦了,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過了年,你我就成親。”
  “嗯。”臉上浮上兩抹紅暈,柳雙趕緊收回不矜持的手,笑中是嬌羞。
  伍子昂起身:“時辰不早了,我該走了。你好生養著,等有空了伍大哥會來看你。”
  “嗯。”哪怕兩人就要成夫妻了,成親前也不能獨處太久,不然會惹來閒言閒語。柳雙要下床送,伍子昂把她按了回去。“你躺著。”
  “哎。”為這人的體貼而心動,柳雙又躺了回去,臉色比剛才紅潤了不少。
  從柳雙的閨房出來,伍子昂長長地吐了口氣,大步離開,他又去見了柳冉,柳冉一直拉著他讓他用了晚飯再走,伍子昂也不好推辭,等他從柳府出來,已經過了亥時。伍子昂上了馬急急往宮裏趕,從柳雙那出來後一直梗在心裏的悶氣讓他迫切地想見皇上。只有在皇上面前,他才是輕鬆的伍子昂。

  沈溺:第十六章

  東暖閣,秦歌正埋首於奏摺中。中午吃得太多,晚上他也不餓,就喝了一小碗粥,吃了一個金玉饅頭。沒有想子昂去了哪里,沒有想他今夜會不會進宮,白日裏已經做好決定的他不再是為了逃避苦澀而逼著自己勤於政事。想要那人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他就必須是一個能絕對掌控天下的君王。他已經可以猜到在子昂入朝後,朝堂隨之而來的暗湧,他相信子昂的能力,但他也不能懈怠。
  當伍子昂又以議事為名出現在東暖閣時,正準備給皇上燙腳的溫桂很自覺地把水盆端給了他。“皇上在批摺子呢。”
  “皇上今晚可吃東西了?”伍子昂小聲問。
  溫桂笑著說:“王爺莫擔心,皇上晚上吃得雖不多,不過心情看起來不錯,該是中午吃多了,所以晚上胃口不大。”
  “那就好。”向溫桂道了謝,伍子昂端著水盆進了內屋。
  炕上的人還是那麼認真,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當左腳的襪子被人脫了,冰涼的腳被溫暖的大掌包住,秦歌才發現屋內多了個人。
  小小的甜蜜湧上,秦歌放了筆:“怎麼又進宮了?”
  “皇上不想看到我?”伍子昂有一點傷心。一半是裝出來的,一半是真的。
  看出他似乎有心事,秦歌把另一隻腳也伸出來:“朕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好。”忙把皇上的另一隻襪子脫了,伍子昂加快洗腳的動作。眼前是柳雙帶淚的眼,羞怯的臉,心裏又一陣煩悶,伍子昂洗腳的手勁變大。
  腳被搓得有些犯疼,秦歌沒有收回腳,而是問:“府裏收拾得如何了?”
  發現自己把皇上的腳搓紅了,伍子昂很是懊惱,悶聲道:“差不多了,再過三日姑奶奶就進京了。”
  秦歌的眉峰皺了下,這人有心事。“老夫人到了之後,你就不要進宮了,沒幾天就過年了,你好生陪陪她。”伍子昂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拿布巾輕輕地給皇上擦幹了腳,長長地吐了口悶氣。
  “出了何事?”秦歌這才問。
  伍子昂抬頭,沒有起身,手裏還捧著皇上的腳,神色間有些憂鬱。秦歌收回腳,拍了拍身邊的空位,伍子昂拿著布巾坐了過去。
  “怎麼了?”秦歌又問。
  伍子昂悶頭坐著,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心裏堵堵的,不舒服。不是不想成親的那種煩悶,就是沒來由的悶。
  秦歌看他這個樣子,想了想,問:“不是回府了嗎?府裏出事了?”
  伍子昂搖搖頭,突然轉過臉來很認真地問:“皇上,我晚上進宮議事,皇上不會煩臣吧。”
  秦歌愣了,隨即冷冷地說:“朕煩你,你會不來嗎?”
  伍子昂也愣了,卻是輕鬆一笑:“不會。”
  “那你問這話不是多餘?”翹翹還光著的腳,秦歌藉以轉移話題。
  伍子昂趕緊放下布巾給皇上穿鞋襪,他剛剛想問的是若他成了親,皇上晚上還會讓他進宮議事嗎?他知道自己見了柳雙之後心裏為何會悶悶的了,柔弱嬌羞的妻子需要丈夫的呵護疼愛,成親後他勢必不能像現在這樣整日往宮裏跑,尤其是大晚上還進宮。那時候,皇上又會孤單一人了吧。想到這裏,伍子昂手上的動作慢了。
  見他這樣,秦歌又皺了眉,難道是他聽到了什麼閒言碎語?抽回腳,不再讓對方給他綁鞋帶,他不悅地說:“只要你想進宮,隨時可以進宮。有人說便讓他們說去,朕應允了,你還怕什麼?”
  伍子昂馬上溫笑道:“皇上這麼說我就放心了。這幾日跑得勤,說不定參我的摺子就在這兒呢。有些事我還是習慣晚上安安靜靜地和皇上說。”
  秦歌的心悸動,面色平靜地說:“何時都會有參你的摺子,你不是說總有一日要無人敢參你嗎?朕現在保著你,等無人敢參你的那天。”
  “謝皇上!”把胸口的悶氣壓下,伍子昂拉過皇上的腳把鞋帶系好。
  見他無事了,秦歌把一份密報遞給他:“你看看,這是太師剛剛送過來的。”伍子昂立刻打開,看完之後,他抬起頭,臉色嚴肅。
  掀開棉布簾子,裏面的人馬上做出一個小聲的手勢。溫桂點點頭,輕聲走了進去,給裏面的人沏茶,放了盤點心,然後又小聲退了出去。榻上,秦歌在睡著,伍子昂坐在炕上給皇上批閱那些無關緊要的奏報。回頭看向熟睡的皇上,心中剛剛壓下去的悶氣又湧了上來。他不是不想讓皇上娶妃,可上回皇上就是因為他摻和這件事而震怒,現在他也不敢提了。
  若皇上有了妃子和皇子,是不是就不會這麼孤單了?是,孤單。這麼多年,哪怕是先帝還活著的時候,皇上身邊就只有他。雖然還有溫桂和孔謖輝,但礙於身份,他們無法與皇上太貼心。在他成親之後勢必要把一些心力用在妻子身上,當他無法進宮陪伴皇上時,皇上又會孤孤單單的。
  他不知道皇上為何不娶親,以前先皇曾送過幾名宮女給皇上,可皇上卻大病了一場,好像被其中一名宮女身上的濃香給熏到了,從此之後皇上就不讓女人近身,說受不了她們身上的香氣。之後宮裏的女人就不得再用氣味過濃的胭脂水粉。
  可皇上還是得有妃子,若不是怕皇上生氣,他一定會跟皇上提。有了妃子,皇上就不會這麼孤單了,起碼在他不能陪伴皇上時,有人能陪在皇上身邊。搖搖頭,伍子昂揉揉眉心,不想了,這種事只能順其自然,絕對強逼不得。萬一惹惱了皇上,皇上再不理他就不划算了。有機會的話,旁敲側擊一下吧。吃了塊點心,伍子昂快速批改奏摺,把即將成親的事暫時拋到了腦後,在成親前,他能多陪皇上一天就多陪一天。
  ……
  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朝中也無甚大事,雪災似乎已經過去,費匡和白祿年也在回京的路上了。不過秦歌知道,朝堂上的安靜不過是一時的,等到年節過去,奏摺又會如雪花般多了起來,他也又要忙了。今日伍子昂的姑奶奶抵達京城,那人去接了,今天怕是不會來了。他派溫桂帶了些賞賜去梁王府給老人家充充排場。怎麼說都是一品誥命夫人,他這個做皇上的不能沒有表示。
  站在已經結成冰的荷花池邊,秦歌凍僵的四肢已經沒了感覺,不過他沒心思去在意這些,扳著指頭算離那人成親還有幾天。
  “溫桂,宣禮部尚書段庚來見朕。”
  “是。”
  溫桂吩咐傳令太監去宣旨,他上前兩步說:“皇上,天寒,您進屋吧。”
  秦歌沒有離開的意思,看著荷花池裏已經凍死的荷花,他問:“溫桂,朕也只有兩個多月可以與梁王朝夕相處了。你說梁王成親那天,朕賜些什麼好?”
  溫桂心裏一突,小心觀察皇上的臉色,斟酌道:“梁王成親,皇上的賞賜自然要豐厚。”
  “朕也是這麼認為。”秦歌沿著池邊緩步走去,溫桂急忙跟上。
  “宮裏還有幾壇鹿兒酒?”
  “回皇上,還有二十五壇。”
  溫桂心裏明白,每年剩下的鹿兒酒皇上一口都未喝過,全部是給梁王留著的。
  “留下五壇,剩下的那二十壇梁王成親當天全部賜給他。”
  “是。”
  “去朕的寶庫裏挑幾樣女子的首飾。”
  “是。”
  “朕記得有一條大東珠的墜子。”
  “奴才知道了。”
  “柳雙的嫁衣交由‘禦繡坊’。”
  溫桂心酸地咽口唾沫:“是,皇上。”只有公主的嫁衣才能由“禦繡坊”來做,皇上在乎梁王,連王妃也一併在意了進去,溫桂替皇上難過,但他什麼都不能說。
  雙腳凍得發癢了,再走下去怕會凍傷,秦歌這才朝東暖閣走去。回到東暖閣,禮部尚書已經候著了,秦歌命他操辦梁王婚禮,當他把應有的排場說出來時,禮部尚書的臉有點扭曲,但他不敢多言,領旨之後立刻退了出去。依他看,梁王根本就沒有失寵!秦歌在禮部尚書離開後微微勾起唇角,一場比皇族成親還要盛大的婚禮,是子昂在京城站穩的第一步。
  當晚伍子昂沒有入宮,派人送了信說是姑奶奶路上顛簸身子不適他要陪著。秦歌在失落之餘派了御醫前去梁王府。其實他又松了口氣,他已經習慣了伍子昂的陪伴,若一直沈溺下去,等他成親之後自己定會夜夜失眠。這麼想之後,秦歌也沒有那麼難受了,寄情與滿桌的奏摺裏,他又把一些可以丟給官員去做的事攬到了自己的身上,當他心亂時,他總會這麼做。
  新的梁王府內,伍子昂待姑奶奶睡下後親自送走御醫。已經很晚了,不知皇上可歇了。但想想府裏的事,他只能返回府中,去見二弟和三弟。遷府的瑣事很多,與二弟三弟以及親隨們說完已快丑時了。這個時候不可能再進宮,吩咐二弟三弟早些歇息,伍子昂第一次踏入自己的院落“陶然居”。
  伍獻早已把床鋪都收拾好了,屋內的炭火盆也散著熱氣,可躺在床上伍子昂就是沒有睡意。在仁心堂思過時,雖然也是孤枕獨眠,可都是和皇上聊累了之後,躺下就睡著了,後來從仁心堂出來,他幾乎都是在東暖閣一覺到天亮。一天沒見著皇上了,他心裏總是不舒坦。
  翻來覆去地一直折騰到天濛濛亮了,伍子昂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但睡得也不安穩。在他輾轉反側時,秦歌卻已經睡下了,他總要習慣自己一人,就是睡不著,他也要按時躺下。
  伍子昂沒想到自己在過年前都沒機會進宮。姑奶奶的身子一直不大舒服,府裏多了很多人,雜事也多了起來,趁機來與他套交情的人似乎終於發現梁王回府了,前來拜早年的人更是絡繹不絕,每天忙完都已是很晚,伍子昂很焦急,只能一次次派人進宮報信,自己卻不得空。
  除夕夜是一家團圓的日子,按照規矩,這一天宮裏是不設宴的,讓忙碌了一年的官員們在家和親人們好好團聚,大年初一的晚上宮裏會設宴,正五品以上的官員們可以攜帶妻眷入宮與皇上同樂。不過今年秦歌以雪災剛過,縮減用度為由取消了年宴,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想見柳家的那個小姐。
  宮外鞭炮陣陣,宮內卻顯得異常冷清。秦歌沒有妃子,更沒有皇子,除夕夜他連皇家內宴都辦不起來,陪伴他的就是溫桂這些貼身的侍奴們。三十到初六封筆,秦歌在這幾天不處理朝政,除非邊關告急或哪里又發生了天災,不然也不會有人給他上摺子,秦歌突然有些閑得發慌。
  呆呆地坐在東暖閣的榻上,秦歌雙手抱膝盯著一閃一閃的燭火。有四天沒見到子昂了,很想他。他知道那人俗事纏身無法進宮,否則他不會連著這麼多年不露面,更何況每天他都派人送幾次消息,他確實是忙得脫不開身。
  禦膳房做了豐盛的年夜飯,秦歌沒吃幾口,全部賞給了宮人們。桌上擺著燙好的鹿兒酒,他也沒有喝,只是單純地聞著酒香,好似正有人陪他飲酒。溫桂站在外頭好幾次都險些落淚,這大過年的,梁王怎麼能留下皇上一人。透過簾縫看皇上孤零零地坐在那裏,溫公公就忍不住抹淚。過年該是喜慶的事,可他卻只想哭。
  盯著燭火看了一陣,秦歌舒展已經發麻的雙腿。“溫桂,到仁心堂去。”
  “是。”溫桂立刻掀簾進入。
  “把鹿兒酒帶上。”
  “是。”溫桂忍著心酸,臉色如常地給皇上換了外出的鞋子,再拿來棉氅。
  緩步走在石板路上,秦歌沒有穿棉氅,任臘月的寒風吹在他身上。吹吹風,他能冷靜冷靜。子昂在梁州的時候,除夕夜他也是一個人過的。到了初五初六,那人才會私自回來。他不喜歡鬧,除了不得不辦的宮宴外,大多時候他都喜歡安靜,若可以的話,和子昂聊聊天,下下棋。他清楚溫桂不明白他為什麼不召幾個女子進宮給他解悶,他不是需要人陪的可憐人,除了子昂,哪怕再寂寞,他也不會讓自己的身邊有多餘的人,更何況是女人。
  慢悠悠地走在路上,秦歌順手折下一枝臘梅,嘴角微微勾起,伍禦廚招待他嘗鮮的院子裏就有幾株臘梅,不比宮裏的開得遜色。隨手把臘梅交給溫桂,秦歌道:“養起來吧。”
  “是,皇上。”
  到了仁心堂,秦歌揮退溫桂和孔謖輝,把外間的燭火全部吹滅,他拿著酒壺走動內室,在伍子昂曾睡過的床上坐下。他沒有讓溫桂把床褥換了,坐在這裏,他似乎能聞到子昂身上的味道,暖暖的,一如他的笑。
  ────
  因為要趕稿,所以沈溺的更新會不固定,下個月會好些

  沈溺:第十七章

  拿來玉盞,倒了杯鹿兒酒,秦歌抿了一口,他還是不喜歡太濃香的酒。把杯子放在床頭的矮幾上,秦歌從櫃子裏拿出他的琴。把琴放在腿上,秦歌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琴弦。琴音會洩露人心底的秘密,在伍子昂去了梁州後,他就再也沒有彈過琴了。
  仁心堂外,溫桂躲在角落裏捂著嘴大哭,那一聲一聲的琴音讓他心痛難忍。他多麼想不顧一切地告訴梁王皇上對他的情。孔謖輝仍是雙手抱劍,靠在牆根處。緊鎖的眉頭忽然擰起,他動作迅速地跳下廊道,拔出了劍。溫桂也剛忙擦了眼淚,大喝:“什麼人!”
  “溫公公!是我。”對方的聲音透著焦急和找到人的安心。
  溫桂愣了,孔謖輝把劍收了回去。“王爺!您,您怎麼來了?!”溫桂的聲音都有些發顫。
  來人走進了,額上冒著汗,手中提了四個食盒,溫桂急忙上前拿過兩個。接著他就聽那人說:“我去東暖閣,皇上不在,守值的公公說皇上帶了溫公公和孔統領到花園裏去了。我在花園裏尋了一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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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0 pm

沒瞧見皇上,心想皇上可能到仁心堂來了,就說過來瞧瞧,可終於給我找著了。溫公公,這些菜怕是冷了,麻煩公公找個地方熱熱。”
  “王爺您交給奴才便是。皇上在裏頭呢,奴才還以為王爺今晚沒空進宮呢。”溫桂笑得跟多花似的,孔謖輝難得好心地上來幫忙,拿過兩個提盒。
  “前幾日太忙了,抽不出空。可今晚就是擾了皇上的清夢,我也得進宮。勞煩公公了,我先進去。”來人擦擦汗,迫不及待地跑上樓梯。
  溫桂笑著回頭看他進了仁心堂,趕忙說:“孔統領,前面有個小造訪,去那邊熱菜吧。”
  “嗯。”孔謖輝沒意見,跟著溫桂走了。有那個人在,他可暫時不必擔心皇上的安危。
  進入堂內,屋子裏黑乎乎的,內室傳來一聲一聲的琴音。來人皺了眉,熟悉得找到打火石把燭火全部點上,他拿布巾擦擦手再擦擦臉,然後大步走進內室。坐在床邊的人垂著眸,手指無意識地撥動著琴弦,似乎在想什麼。來人幾個大步走過去,伸手按在了琴上,開口:“皇上。”
  心,悸動。秦歌猛然抬頭,一張他熟悉眷戀的臉出現在面前。那人把他腿上的琴拿走了,然後笑呵呵地對他說:“皇上,我來晚了,您罰我吧。”
  “我,為何要罰你?”過度驚訝的秦歌連自稱都忘了。
  “皇上不罰,那我就放心了。”在皇上身邊坐下,來人聞到了酒香,賴皮地問,“皇上,這酒,我能不能喝一口?外面真冷。”
  “喝吧。”秦歌呆呆地看著那張笑臉,不敢相信這人竟然來了,在除夕的晚上來了!然後當他看到那人把他喝剩的半杯酒仰頭喝下時,他的心快跳了好幾下,臉也有點熱,那杯子是他剛剛用過的。
  喝了酒,來人滿足地籲了口氣,又大膽地再斟了一杯,仰頭喝下。這才放下酒杯搓搓手:“暖和了。我找了半天才找到皇上,本以為皇上在東暖閣,我去了結果撲了個空。東暖閣的公公說皇上去御花園了,我心想這麼冷的天,又是大晚上的皇上去御花園做什麼?會凍壞的。我又趕緊跑到御花園,結果連皇上的影子都沒瞧見。後來我想想,又去了皇上的寢宮,還是沒人。最後才想到仁心堂碰碰運氣,沒想到皇上還真在這裏。下回我若是找不著皇上,就直接到仁心堂來。”
  嘴上不停解釋的人手中突然多了一個手爐,他回過頭嘿嘿傻笑。秦歌別過臉,不想看那張讓他沈溺,讓他此刻很想去親的臉:“不是凍著了?暖暖吧。”
  伍子昂笑著放下暖爐,嘿笑著說:“皇上多賞我幾杯鹿兒酒,我馬上就能暖和過來。”
  這個潑皮。秦歌的耳根因那人的靠近而泛紅,他壓下內心的悸動,保持冷靜地說:“酒就在你旁邊,你還要朕給你倒不成?”
  “不敢不敢,我自己來,自己來。”把手爐放回皇上手上,伍子昂拿過酒壺酒杯,剛要倒,他又放了回去。秦歌不解地看著他,就聽對方不舍地說:“現在把酒喝完了,呆會飯菜來了,沒酒喝會少了味道。”
  “飯菜?”秦歌心下一怔。
  伍子昂轉過臉,一臉的顯擺:“皇上,您呆會再嘗嘗我的手藝,絕對比禦廚的好吃。”
  這人又親手給自己做菜了……還是在除夕的晚上。秦歌的臉色變得極為柔和,嘴角勾起淡淡的笑:“你別先在這王婆賣瓜,等朕嘗過之後再說。”心,暖暖的,甜甜的。
  皇上終於笑了,伍子昂心中的窒悶也隨之消散。他嘿笑兩聲,抹抹鼻子:“我還想著皇上一高興能多賞我兩杯鹿兒酒呢。”
  秦歌起身朝外走,冷冷道:“鹿兒國的進貢要等到八月。宮裏只有二十五壇了,有二十壇要留在你成親的時候用,剩下的五壇你一口氣喝光了就只能等到八月了。”
  “皇上!”伍子昂大驚,可皇上已經走了。他急急忙忙地追出去,喉嚨處梗得發疼,宮裏的鹿兒酒皇上都留給了他,還要給他成親的時候用!
  出了外間,不意外燭火都點上了,秦歌在榻上坐下:“必要之時,朕會給足你面子。你要做一個能為朕分憂的權臣會很難。你成親之後,朝中各方勢力都會極力拉攏你。朕沒有子嗣,被貶至汴安的安陵王定是虎視眈眈地瞅著太子之位。他的長孫今年都十歲了。先皇命他終身不得入京,可朕若一直沒有子嗣,即便他已是庶民,朝中大臣們也定會把他的子孫列為太子之選。”
  壓下心底的震動,伍子昂坐到皇上對面,嚴肅道:“安陵王當初預謀皇位,先皇看在同胞兄弟的份上,再加上先皇也只剩下他這一位兄弟,所以把他貶為庶民流放至汴安。這十幾年,安陵王那邊倒是一直很安穩。皇上不考慮將來讓安陵王回京嗎?”
  秦歌搖頭:“朕不會做引狼入室之事。安陵王若能一直安穩下去,朕就當沒有這個叔叔,讓他在汴安安享晚年。他那一脈,朕向來不喜歡。太子之位朕也絕不會給他。”說完,秦歌深深看向伍子昂,伍子昂心中一悸:“皇上……”皇上難道想?
  “成親後,快生個男孩吧。”
  伍子昂的腦中瞬間一片空白,皇上是想!
  秦歌微微勾起唇角:“朕親自教導出來的太子,才能繼承朕的大統。”
  “皇上……”伍子昂跪了下來,“臣……不能答應……”雙手握住皇上的手,他眼含淚水地說:“臣,無德無能,豈能……皇上,不行,不行……”
  秦歌握緊伍子昂溫暖的手,低頭在他耳邊說:“朕說行便行。子昂,做一個能為朕分憂的權臣,待朕百年後,你要替朕輔佐新皇,讓他把大東帶入下一個盛世。”
  “皇上……”伍子昂低頭緊緊貼住皇上冰涼的手,連連搖頭,“皇上,不行……臣……”
  “朕主意已定。”秦歌堅決地說。伍子昂的淚滴在了他冰涼的手上,燙了他的心。
  “皇上,”伍子昂抬頭,眼裏同樣是堅決,“待皇上百年後,可能在皇上的腳邊給臣留一點空位?臣讓人把臣的老骨頭燒一燒,裝進瓶子裏,擺在那個空位上。臣既是皇上的權臣,怎能離開皇上?”
  秦歌的雙眼有些亮亮的,那是濕潤的眼眶造成的。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沒有回答,只是很慢地點了點頭。在他可以正常的開口後,他說:“燒成灰就不必了。朕的陵墓多放一口棺材的地方還是有的。”
  伍子昂仰著頭,傻笑:“那樣最好,臣其實很想留個全屍,就怕皇上不讓。”
  “潑皮。”抽出手,秦歌靠到榻上,“起來吧。”
  “哎。”伍子昂快速站起來坐下,擦擦臉,一點也不為剛才的失態而赧然。他拿過酒杯斟滿酒,滿足地喝了一口,道,“今朝有酒今朝醉,鹿兒酒喝完了,我陪皇上喝茶就行了。”
  秦歌唇角勾起:“朕的茶倒也不委屈你。”
  伍子昂臉皮很厚地點點頭:“幾日不喝皇上的茶,我還會想咧。”
  “潑皮。”
  ……
  溫桂的心裏終於舒坦了。瞧皇上和王爺兩人吃得開心、喝得開懷,他自己都忍不住偷樂。若今晚王爺不來,今後他見了王爺肯定要埋怨幾句。幸好王爺還是那個王爺,心裏記掛著皇上。看看沒自己什麼事了,溫桂放下棉布簾子,關上門,讓皇上和王爺獨處吧。
  和伍子昂在一起的時候,秦歌從不喝酒,最多也不過兩杯。他不敢讓自己醉,酒後吐真言,他把喝醉的自己不小心說出或做出洩露他心底秘密的事。不過看著子昂滿足的樣子,沒有喝酒的他都有些醉了。
  “除夕夜你跑進宮裏來,家裏人不會不高興?”酒過三旬,秦歌這才問。
  伍子昂搖搖頭:“我本來準備陪姑奶奶吃兩口就進宮。結果早上起來姑奶奶就把我叫到她身邊,說皇上對伍家龍恩浩蕩,讓我晚上進宮陪皇上過年。姑奶奶這麼一說,我就沒什麼猶豫了。晚上敬了姑奶奶一杯酒,陪她說了兩句話就趕緊過來了。我回京就是陪皇上的,怎麼能讓皇上一人在宮裏過年?”
  心情好,喝得有點多的伍子昂舌頭都大了。“皇上,我前幾日沒見著皇上,晚上覺都睡不好。要不是記著皇上的話,我早把那些上門的人掃出去了。大過年的,也不說讓我安生安生。”
  秦歌放下筷子,拉下伍子昂的手:“別喝了,你都醉了。”
  “皇上,您就讓我喝吧。”伍子昂仰頭又喝了一杯,擦擦嘴,“皇上,我心裏悶得慌。”
  秦歌皺眉:“悶什麼?”
  伍子昂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到皇上身邊一屁股坐下,打了個酒嗝,悶悶道:“一想到我成親後晚上就不能總往宮裏跑了,我心裏就悶得慌。”
  秦歌的心怦動,看著那喝醉的人,他的手輕輕碰到了那人的手:“朕也不需要你總陪著。偶爾進宮一次既可。一個月有兩三個晚上在宮裏,也不算冷落了王妃吧。”心裏突然有種偷情的感覺,秦歌在心跳之餘,也有點悶悶的了。
  “皇上。”伍子昂下意識地握住碰到自己的總是冰冰涼的手,一個用力,把人拉到懷裏抱住,然後頭埋在對方的頸窩,沒有發現懷裏的人雙眸大睜,呼吸不穩。“皇上,臣在梁州……很想念皇上……很想……可皇上……卻不理臣……”
  秦歌的身子發顫,噴在他頸窩處的熱氣讓他的身子也燒了起來。他被子昂抱了,被子昂抱了……心尖都在發顫,秦歌腦袋裏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拿伸手夠到酒杯,低聲說:“子昂,再喝一杯。”
  伍子昂暈乎乎地抬起頭,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就著皇上的手喝下那杯酒。他的雙手緊緊抱著皇上,一手甚至摸上了皇上喂他喝酒的那只手。
  起身把伍子昂壓在身下,秦歌丟了玉杯,拿過酒壺。“子昂,再喝一杯。”伍子昂張開嘴,不一會半壺的鹿兒酒進了他的肚子。伍子昂完全醉了,任皇上怎麼喊他他都不應聲,只是不停地低喃:“皇上……臣絕不會……背叛皇上……皇上,別再……不理臣……”
  秦歌扶起伍子昂,誘惑:“子昂,你醉了,朕扶你到床上去。”
  “皇上……別再,不理臣……”伍子昂腳步不穩地被秦歌扶到了床上,然後床帳放下了。
  “皇上,皇上,別再,不理臣……”躺在床上的伍子昂抓住秦歌的手,翻身把他壓在了身下,神色激動地喊,“皇上,皇上……臣唔……”他的嘴被人堵上了。
  伍子昂沒有掙扎,閉著眼、思緒停滯的他在碰到那暖暖香香的東西後便順著本能張嘴含上,然後盡情地汲取那令人陶醉的甘甜。
  “子昂……”一聲彷佛自天際傳來的,讓他熱血澎湃的喊聲激起了他的獸欲。他熱切地渴望著身下人冰冰涼涼的體溫。沈醉中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大逆不道、足以被誅九族的事。他把皇上的衣裳扯開了,他伸手探入了皇上的衣襟。
  除了上朝之外,秦歌平日裏並不會穿他那身累贅的明黃色龍袍。繡著龍紋的霜降色龍袍被人扯破扔到了一邊,他不僅沒有惱怒,更是主動迎合。也許,他只有這一次機會可以與子昂親近。得到子昂的第一次,在他成親前得到他的第一次!秦歌脫下伍子昂的衣服,任他的手在自己身上不規矩。他很快半裸了,喝醉的人在他的上身親吻,甚至還用手摸。
  “子昂……抱我……”秦歌的低語猶如更猛的烈酒。伍子昂完全沈溺在自己的本能之中,他扯掉秦歌的褻褲,讓他完全赤裸地呈現在自己的眼前,然後三兩下扒掉自己的衣裳,覆了上去。
  “皇上,皇上……別再不理臣……臣一點都不想做什麼,梁王……”仍是不停地咕噥,伍子昂只記得要努力取悅身下的這個人。褻瀆地親吻那溫溫涼涼的身子,帶著繭子的手掌在那細膩的肌膚上拂過,然後愛不釋手地撫摸這副讓人迷亂的身體。
  秦歌早已興奮了,這一刻他幾乎要肯定子昂是愛著他的了。攬緊子昂的頭,讓他在自己身上留下他的印記,秦歌分開雙腿,讓子昂更深地撫摸自己。子昂和他一樣興奮,這讓他的呼吸更加不穩。脆弱的精緻突然被人握住,秦歌仰頭呻吟。他的叫聲更加刺激了伍子昂,伍子昂悶吼著,頭向下移,然後想也不想地把秦歌的昂揚含在了嘴裏。
  “子昂,子昂,子昂……”只是幾下的含弄,秦歌就泄了。失神的那一刻,他似乎聽到了吞咽聲,然後有人咕噥了一句:“好吃。”接著,一個火熱的東西抵在了他的後蕊,還不等他做好準備,火龍噴著欲火強行撬開花蕊的蕊心,叫囂著要進來。
  撕裂的疼痛席捲了秦歌,可他卻笑了,那笑容看在醉漢眼裏是那樣的驚豔美麗。醉漢呆呆地看著那抹不是曇花一現般瞬間消失的笑,情不自禁地低頭含上了那抹笑,火龍在停頓了片刻後繼續向裏沖。伍子昂以為自己是在夢中,在夢中做著大逆不道,醒來後一定會被砍頭的夢。為何他會夢到與皇上歡愛,甚至夢到他吃了皇上的龍精?
  血水作為潤滑讓火龍抽動了幾下之後行動變得順暢起來。臉都疼白了的秦歌卻是激動地抱著伍子昂催促他在自己體內律動。就好像新婚的女子被丈夫奪走自己的初夜,疼,卻幸福著。想到是子昂在他的體內,渴望了太久的秦歌只想記住被子昂採摘的痛,子昂,子昂,在子昂成親前,他得到了子昂。他的身子都因極度的渴望而常常犯疼,現在被子昂採摘的他只覺得甜蜜幸福。
  “子昂,快些,再快些!”大床都要不堪重負了,秦歌卻覺得還不夠,不夠。
  “皇上!”伍子昂失神地吼了一聲,在幾下重重的頂撞後,他的動作慢了下來,然後身子一沈,醉倒在秦歌的身上。抱著倒在他身上汗濕的身體,秦歌久久無法平息,他得到子昂了,他居然這麼容易就得到子昂了。
  臉上是讓人炫目的笑,秦歌細細親吻伍子昂的臉,伍子昂的唇。這是個不錯的法子,今後他會有更多的機會得到子昂,這是他的秘密,是他甜蜜的小秘密。身上的人已經發出了鼾聲,秦歌這才發覺某個令人羞恥的地方很疼。子昂還在他的體內沒有退出,想到子昂的男精在自己體內,秦歌心下一動,若他是女子,今夜怕會有身孕吧。
  “皇上……”
  床外突然傳來溫桂的輕喚,秦歌皺了眉。
  “皇上,您還好嗎?要不要奴才幫忙?”
  溫桂知道自己不應該這個時候進來,更不應該出聲,他是抱著被皇上殺頭的決心進來的,他覺得這個時候他應該進來,應該幫皇上。
  秦歌剛剛升起的殺心消了下去,他低聲道:“來幫朕把子昂弄開,不能讓他察覺。”
  “是。”沒有掀開床帳,溫桂鑽了進來。看到床上還糾纏在一起的兩人,他也僅是微微愣了下。先把梁王扶起來放到一邊,他聽到了皇上的悶哼。他不敢隨便亂瞟,而是小聲道:“皇上,奴才去拿熱水。”
  “嗯。”
  伍子昂的退出扯動了秦歌體內的傷口,這個時候他確實需要有人來幫他。他不驚訝溫桂知道他的心思,也許孔謖輝也察覺到了吧。他們兩個知道也好,有些事他也確實需要有人幫他,例如此刻。
  溫桂很快端來的熱水,幫皇上清理了之後,他還拿來了一身乾淨的衣裳。“皇上,您先在外歇歇,這裏交給奴才吧。”秦歌點點頭,他扶著溫桂勉強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眼睡死過去的人,他又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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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出去跑了一天,太累了,回來休息了會。這半個月趕稿子趕得右手都快麻木了

  沈溺:第十八章

  迷迷糊糊醒來,頭痛欲裂的伍子昂呻吟一聲捂上腦袋,真痛。慢慢翻了個身,伍子昂的動作猛然停了,雙眼大睜。“噌”地坐起來,他馬上往床邊去看,空的。冷汗湧出,心跳得厲害,昨晚,昨晚……立刻掀開被子,被子下的他穿著裏衣,衣帶有些松垮不過還算整齊。他又趕緊摸摸褲襠,乾乾淨淨的,不像是做過什麼大逆不道之事的樣子。可是……急喘著,伍子昂把被子完全掀開摸索床褥,床褥也是幹乾爽爽,亂是亂了點,但很像是他睡覺時弄亂的。
  難道真是做夢?伍子昂又趕緊捂上褲襠,模糊的記憶湧入腦中,他居然……硬了。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他隱隱約約記得昨夜他對皇上……舔舔嘴,嘴裏似乎還殘留著龍精的味道,可他身上和床上並沒有歡好後的跡象啊。雙手捂住頭,伍子昂拼命想想起昨夜他究竟做沒做,可只有模糊的印象──他親了皇上、摸了皇上、吃了皇上……啊啊啊,這哪里模糊,明明就是真真切切!可他又覺得很不真實,如果他對皇上做了,那,那現在不該是這個樣子啊。對了!皇上!
  顧不得穿衣服,伍子昂光腳沖了出去,而屋外坐著的一個人讓他的腳步戛然而止。“皇,皇上……”伍子昂的心要跳出來了,雙腿間的那個玩意有繼續抬頭的趨勢,他趕緊壓下。
  坐在軟榻上的人略微抬頭,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今日不用上朝,你急什麼?連鞋都不穿。”
  伍子昂低頭一看,自己怎能如此衣衫不整地出現在皇上面前!他轉身倉皇地跑進臥房,沒有看到背後一人臉上淡淡的笑。
  很快地穿戴整齊,伍子昂出了臥房,溫桂已經給他端來了洗漱的水。他快速洗好後坐到了皇上的身邊,桌上擺著熱騰騰的早飯。但他哪里有胃口,他急切地想知道昨夜他有沒有對皇上做大逆不道的事。
  “還愣著作甚?”秦歌拿起一碗粥,舀起一勺慢慢喝了進去。伍子昂心魂不寧地也端起自己的碗,眼神落在皇上身上。為何他感覺皇上的氣色不是很好?難道是昨夜?伍子昂喝到嘴裏的粥怎麼也咽不下去,他又想到了皇上的龍精。
  見皇上專心喝粥不待了打理他,“做賊心虛”的伍子昂咽下那口粥小心翼翼地開口:“皇上……昨夜……”
  秦歌很是平靜地抬頭,眼裏帶著惱怒:“昨夜?昨夜你喝得爛醉,朕和溫桂兩人都架不住你。”
  站在一旁的溫桂看著王爺的模樣想笑又不敢笑,但他心裏又為皇上難過,說出早已對好的說辭:“王爺,您昨晚喝多了,不停地嚷嚷,若不是仁心堂位置偏,王爺怕會把宮裏的人都喊來呢。”
  伍子昂尷尬地嘿笑兩聲,腦袋裏還是昨夜旖旎的春色。他放下碗,很是赧然地說:“我昨晚……失態了……”難道只是夢嗎?伍子昂在鬆口氣的同時心裏又有些悶悶的。原來只是夢啊,他為何會做那樣的夢?難道他對皇上……這個念頭把他嚇了一跳,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
  一直盯著他的秦歌臉色沈了,別過臉淡淡道:“酒多傷身。在朕面前就罷了,在旁人面前那麼大呼小叫的可有失你的身份。”
  “皇上教訓的是,我記下了。”為自己剛才的念頭而心驚,伍子昂端起碗匆匆吃了起來。
  原來那不過是子昂在醉中的男子本能罷了,無關情愛。秦歌看出了伍子昂為何會嚇一跳,為何會臉色變得難看。他在心裏自嘲,他怎能忘了,子昂不是他這種會喜歡上男子,喜歡雌伏於男子身下的斷袖之人。完美地控制著臉部的表情,秦歌異常冷靜地喝完那碗粥,緩緩站了起來,溫桂立刻上前。
  “大年初一,不少人會上樑王府的門。用了早膳就回去吧。你能陪朕過除夕,朕已感欣慰。過年這幾日多陪陪老夫人,你也該去柳府下聘了。”很正常地說完,秦歌慢慢走出仁心堂,丟下仍在自棄中的伍子昂。
  直到走遠了,秦歌的腳下一軟,溫桂立刻扶住他:“皇上!”孔謖輝也上前扶住了皇上。
  “到瑞豐軒去。”剛剛一直在硬挺的秦歌臉上的血色完全褪去,雙腳幾乎站不穩。溫桂和孔謖輝立刻扶著皇上去離這裏最近的瑞豐軒。
  兩人把皇上扶到瑞豐軒後,躺在床上的秦歌面色蒼白地揮揮手。溫桂把藥膏放在皇上枕頭邊,然後放下床帳退了下去。關上寢閣的門,溫桂就捂住嘴哭了起來。孔謖輝把他拉到了外面,關緊瑞豐軒的大門。他雙手抱劍靠著牆不言不語,溫桂坐在臺階上低聲痛哭。
  身上的痛也抵不過心窩的疼,終究是自己一相情願啊。既然早就知道,為何又會這麼疼?秦歌緊咬著牙關,眼裏一滴淚都沒有。待股間撕裂的痛緩了一些,他拿過藥膏解開褲子給自己上藥。這種事怪不得別人,他甚至不能去怪子昂,因為子昂什麼都不知道。他不過是從子昂那裏偷來了一夜。身為君王,最悲哀的事是不能用手中的權利把喜歡的人搶過來,因為喜歡,所以不能。這也活該著他一個人自怨自艾。
  昨夜子昂的反應讓他有了希望,而今早清醒的子昂又很輕易地擊碎了他的夢想。一切不過是回到昨夜之前,為何還會痛?也許上輩子他欠了子昂,註定這輩子要來還。罷了罷了,不是已經想好了嗎?讓子昂做他的權臣,把子昂的孩子教導成英明的新主,他又有何可失望心傷的。罷了罷了,不過是再回到以前,起碼,他得到過子昂了。
  把心口處的絞痛強壓下去,呼吸帶著熱氣的秦歌拉高被子疲倦地沈沈睡去。為了不讓伍子昂起疑,他一大早就強撐著過去了,如果不是多年培養出的定力,他根本撐不到從仁心堂走出來。
  皇上就那樣走了,伍子昂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他傷了皇上,他可以肯定自己傷了皇上。不管昨夜他有沒有對皇上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他剛剛的舉止都傷了皇上。狠狠揪了把自己的頭髮,伍子昂緊緊咬住牙關,伍子昂啊伍子昂,虧你天天說對皇上忠心耿耿,虧你天天說不放心皇上一個人在京城,你卻在大過年的日子裏惹皇上傷心,你該死!
  猛然驚醒,伍子昂拔腿沖到門邊拉開門就向外跑。皇上!皇上!不管他對皇上動了怎樣不該有的心思,他都絕不能傷了皇上,那是對他來說比親人還要重要的皇上!
  急匆匆地跑到東暖閣,守門太監說皇上沒有來過;又急匆匆地奔到皇上的寢宮長慶宮,守門太監仍說皇上沒來過。伍子昂急死了,他又不能滿皇宮地尋找皇上,這裏是皇宮不是梁王府。為了不引來事端,伍子昂強迫自己冷靜,借來紙筆給皇上留了一封信,這才惴惴不安地離開了皇宮。
  ……
  秦歌睡到晌午過後才幽幽醒了過來,額上放了塊帕子,溫桂守在床邊。見皇上醒了,溫桂急忙把皇上扶了起來,有人端來一杯水,是孔謖輝。秦歌就著溫桂的手喝了水後,問:“什麼時辰了?”開口才知嗓子啞了。
  溫桂急忙道:“快過未時了。皇上,您有些發熱,孔統領出宮給您抓了些藥,您吃過後再睡吧。”
  秦歌點了點頭,溫桂和孔謖輝都是小心之人,他倒也不怕事情透了出去。過了一會,孔謖輝端來了藥,秦歌喝下後又躺下了,股間疼得厲害。
  溫桂把藥碗遞給孔謖輝,看了他一眼,孔謖輝沈默地退下。溫桂小心問:“皇上,讓奴才……跟您上藥把。”
  秦歌抬眼,溫桂的眼裏是擔憂是難過。秦歌在心裏歎了口氣,到頭來心疼自己的也就是溫桂了。他點了點頭,翻過身來。溫桂放下帳子,拿過藥膏。
  上了藥,秦歌好受了一點,可能是剛才喝的藥的緣故,他又沈沈地想睡了。快要睡著時,有人在他耳邊小聲說:“皇上,王爺出宮了。王爺給皇上留了封信。”
  信?秦歌立刻醒了,接過溫桂手裏的心,他心裏又是一陣酸澀。在溫桂離開後,秦歌沒有打開信,而是把信壓在了枕頭下,闔上了眼。
  渾渾噩噩地回到王府,在府門口狠狠搓了把臉。伍子昂裝作無事地敲開大門,一聽他回來了,伍獻急急忙忙地跑出來說柳冉一家來了。伍子昂壓下心裏的煩悶,回房換了身衣裳,收拾了收拾,帶上笑臉踏出房門。除了在皇上面前露出真性情外,哪怕是在家人面前,他也是溫柔可親的伍子昂。
  許伍氏十八歲嫁給當地的豪紳,那時候伍家還沒有發達,在當地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官宦之家。嫁過去的她雖然是正室,但一直沒有所出不久後丈夫就娶進了側室、三夫人、四夫人。許伍氏三十一歲時,丈夫過世,沒有子嗣的她在夫家更加沒有地位。伍浩心疼這個唯一的妹妹,說服了父母後把妹妹從妹夫家裏接了回來。
  好在伍浩的妻子是個通情達理之人,沒有對丈夫的做法有何不滿。自那之後,許伍世就一直住在兄長家,不能生育的她也沒有了再嫁的心思。她把兄長的孩子當作自己的孩子,在兄長和嫂子相繼過世後,她更是代替兄長和嫂子照顧三個孩子。她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這三個孩子成家立業,給伍家傳下香火。
  雖然對柳冉之前的做法有些不滿,但許伍氏卻很喜歡柳雙。她看得出來,柳雙和她的父兄不同,她是真心喜歡他們家子昂。所以在柳雙來拜年時,她拉著柳雙的手怎麼看怎麼滿意。柳雙溫柔賢慧、知書達理,嫁進來後子昂也不會壓不住她。今後子英和子華娶了親,她也會是個懂事的大嫂。就是今後子昂要納妾,柳雙該也不會阻攔。
  “姑奶奶,我回來了。”一進屋就看見姑奶奶拉著柳雙的手,伍子昂立刻出聲。
  許伍氏馬上笑呵呵地招手:“你可回來了。雙兒等了你有好一會了。”
  “子昂(子昂哥)。”
  “雙妹、柳叔、柳姨、雲非。”一一喊過屋裏的柳家人,伍子昂在姑奶奶身邊坐下,笑著說,“昨夜陪皇上喝酒喝多了,所以回來遲了。”
  柳冉眼裏閃過喜色,道:“趁著過年多進宮走走是好事。這回皇上留了你的王位,朝中還是有不少人心有不滿。你能不能在京中站穩腳跟,還要看皇上的意思。”
  “柳叔放心,這事我省得。”話上是這麼說,但伍子昂並不喜歡把自己進宮陪皇上的事和能得到怎樣的地位聯繫在一起,這會讓他不舒服,他馬上岔開了話,“姑奶奶,我讓伍玄吩咐下去,今晚上柳叔、柳姨、雙妹和雲非就在府裏用飯吧。”
  “好,好,”許伍氏笑呵呵地說,“不如趁今日把你和雙兒的婚事也定了吧。明天是初二,要祭祖宗。後年初三,你到柳家把聘禮下了吧。”接著她就拉著柳雙的手說:“想要什麼儘管說。子昂娶了你是他的福氣,可不能讓他委屈了你。”
  柳雙羞得低下頭,輕聲說:“雙兒沒什麼需要的,不委屈。”
  “呵呵呵,你這丫頭怎麼還沒入門就胳膊肘朝裏拐了。這可不成,會把子昂慣壞的,這男人啊可不能慣。”許伍氏嘴上這般說,可卻滿意極了柳雙的態度。
  其他人也笑了起來,伍子昂淡笑不語,可心裏卻悶悶的。又想起了昨夜那場旖旎真實的夢,成親的是似乎更讓他悶了。
  聘禮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還在梁州的時候,許伍氏就給三個外甥子準備好了聘禮,先下也不過是再置辦些,增添增添彩頭。晚上伍子英和伍子華都回來了,飯桌上能說會道的伍子華把眾人哄得不住大笑,伍子英則是低著頭悶吃一句話也不說,伍子昂則偶爾插上一句,他的心思並不在飯桌上。柳雙臉上的酡紅一直沒有退去,想到馬上就要和子昂哥成親了,她就羞到不行。
  飯間有一道桂花蓮子羹,伍子昂喝了一口,卻想到了其他的事,胯間一緊。心下慌亂,他趕忙把心思放在飯桌上,伍子華的笑話讓他稍稍分了些心思。他在心裏對自己說:伍子昂,那不過是個夢,把那個夢忘掉!不然你今後何顏以對皇上!
  這一覺一直睡到戍時秦歌才醒了過來,終於好過了點的他由溫桂服侍著用膳。股間的傷要段日子才能好了,秦歌也只敢吃些清淡的東西。沒有去想伍子昂今晚會不會入宮,在他傷好的這段日子裏,他反倒有點不想見他。怒也好,怨也好,他就是不大想見。
  “朕今夜就在這住下了。”吃了飯後,秦歌道。溫桂猶猶豫豫地想問,又不知該不該問。秦歌瞧出來了,淡淡道:“若他進宮,讓人告訴他朕帶著你和孔謖輝微服出宮了。”
  “……是。”服侍皇上漱了口躺下,溫桂在心裏歎了口氣。王爺,這回奴才看您怎麼讓皇上消氣。
  待溫桂退下了,秦歌這才拿出那封信打開。
  皇上:
  我昨晚進宮原本是想陪皇上,哪知自己竟酒後失態。今早起來更是惹得皇上不快,皇上不罰我我都要罰自己。皇上,俗話說酒後吐真言,我雖不記得昨夜酒醉之後說了些,但那絕對是我的肺腑之言,也是我真心所想。
  皇上,我今晚在宮門口站著等皇上您消氣。您若不氣了,就讓我進宮喝杯鹿兒酒暖暖;你若還氣我,我就站到皇上您消氣為止。
  秦歌立刻坐了起來,不顧被扯痛的地方急喊:“孔謖輝,馬上去宮門口!若伍子昂在那,你把他給朕抓過來!”
  “是。”淡淡地應了聲,孔謖輝很快就不見了。
  緊握著那封信,秦歌蒼白的臉有些發紅:這個潑皮!竟敢用這招來威脅他!罵完,他又恨恨地把信揉成一團,那個潑皮是算准了他會心軟嗎?!這個,潑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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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邊又打雷了,今天芒果估計沒辦法更

  第十九章

  冷呵呵地跟在孔謖輝身後,伍子昂不停地吸鼻子,搓雙手,他快凍僵了。「謖輝,皇上今早去哪了?阿嚏!」
  孔謖輝雙手抱劍不緊不慢地走著,淡淡道:「在瑞豐軒。」
  「嗯?」伍子昂從袖袋裏摸出帕子擦擦流出來的鼻涕,皇上去瑞豐軒做什麼?
  「皇上身子不適,在瑞豐軒靜養。」孔謖輝的話把快凍僵的伍子昂直接凍僵了。
  想到昨夜旖旎的夢,伍子昂牙關打顫地問:「皇,皇上,怎麼了?」
  「勞累過度。」有些沉地吐出四個字,孔謖輝突然加快腳步,伍子昂腳下發軟地跟上,勞、勞累過度……鼻子湧上一股熱流,伍子昂重重咬了下嘴,不許朝那個事上想!那是夢!
  怕自己再去想昨夜的「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的伍子昂又趕緊問:「可找太醫來瞧過了?」
  「嗯。」
  「可,嚴重?」
  孔謖輝回頭看了伍子昂一眼,那眼神讓伍子昂心口一窒。接著孔謖輝又扭回頭淡淡地說:「皇上太過勞累,最近放鬆了些身子就支不住了。」
  啊,原來是這樣。說不上心裏是什麼感覺,伍子昂剛要張口問皇上可吃了藥了,他就連連打了幾個噴嚏,然後他聽到孔謖輝不冷不熱的譏嘲:「王爺也是習武之人,怎會把自己凍成這副模樣。」伍子昂趕緊擦鼻涕,沒有解釋。要受罰還用內息護體,那他的苦肉計還算苦肉計麼。
  進了瑞豐軒,看到了溫桂,伍子昂總算松了口氣,皇上還在。一見他渾身哆哆嗦嗦的,還流著鼻子,溫桂心下一驚,急忙說:「王爺,皇上在屋裏呢,奴才給您弄姜湯去。」
  「謝公公了。」又擦了擦鼻涕,在炭火處驅了驅寒氣,伍子昂才吸著鼻子進了裏屋。一進屋,看到側躺在床上的人,他驚呆了;而側躺在床上的人看到他的模樣則冷了臉。
  「過來。」秦歌冷冷地說,伍子昂魂不守舍地走過去,在床邊坐下,「皇上……」穿著白色裏衣,頭髮散開的皇上有一種讓他口乾舌燥的感覺。
  秦歌沒有察覺到伍子昂的異樣,他很生氣:「你是想讓朕可憐你,還是想跟朕討賞?」居然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
  伍子昂強迫自己回神,麼麼道:「皇上,我,有點冷,能不能賞我口酒喝。」
  「溫桂。」
  「溫公公給我弄姜湯去了。」
  見床頭的矮幾上燙著酒,伍子昂很是大膽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是鹿兒酒。又喝了一杯熱乎乎的酒,他身子暖和起來了。用力吸了吸鼻子,伍子昂摸過自己已經髒了的帕子正要擦,一方乾淨的帕子遞到了他面前,他趕緊接過,卻不敢看皇上的臉,這次的苦肉計好像用過了。
  什麼怨在看到這樣的伍子昂時也沒了,秦歌伸手摸上伍子昂的手,對方身子顫了下卻沒有避開,而是轉過頭可憐兮兮地說:「皇上,您就原諒我吧。」
  心窩酸軟,秦歌龍顏不悅地問:「梁王哪里錯了需要朕原諒?」
  伍子昂吸吸鼻子:「皇上——」其實他也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今早他讓皇上難過了。
  摸著那比他還要冰的手,秦歌收回手:「到裏頭躺著去!」心,顫動。
  伍子昂先是一愣,然後傻乎乎地笑了:「是!皇上。」可剛要脫鞋,他又猶豫地回頭:「我好像凍著了,萬一傳到皇上……」
  秦歌眼神一凜,伍子昂三兩下脫了鞋襪和棉衫,哆嗦地爬上床,拉開床邊折著的另一床被子蓋上,冷死他了,但他卻沒有用內力驅寒的意思。一隻溫涼的手探上他的額,伍子昂很配合地打了兩個噴嚏。
  就在伍子昂快比皇上的眼神殺死時,溫桂適時出現救了他的命。「皇上,奴才拿了姜湯。」
  「進來。」秦歌收回手。
  溫桂進來了,不僅拿來了姜湯,還有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伍子昂哪里還敢讓皇上動手啊,趕忙坐好,越過皇上去接姜湯,鼻端離得皇上很近,伍子昂有些失魂,他怎麼突然覺得皇上這麼好聞。不敢再去想大逆不道之事,他接過碗,把燙呼呼的姜湯很快喝下肚子,身上暖和了很多。
  「王爺,您把這碗燕窩粥喝了吧。」
  「好。」
  不敢耽擱地接過,伍子昂不敢看皇上,皇上在瞪他。
  待伍子昂喝完了粥,溫桂給他拿茶水漱了口,又給他擰了塊熱布巾擦了手臉,這才憋著笑退了出去。溫桂一走,伍子昂老老實實地躺好,那兩道瞪他的眼神讓他又有點冷了。
  「溫桂。」
  「奴才在。」
  「派人去梁王府,說梁王掉進了御花園的水池裏受了風寒,朕把他留在宮中修養。」
  「是,皇上。」
  伍子昂不得不抬眼看去:「皇上,能不能換個說辭?」
  「怎麼,覺得丟臉?」秦歌擺不出好臉。
  伍子昂很誠實地點點頭,想他也是有功夫在身的人,居然能掉到水池裏,說出去都沒人信!秦歌卻是冷哼了一聲:「你不是喜歡受凍嗎?朕讓你凍個痛快。」他就是要讓這潑皮丟臉。
  伍子昂不敢回嘴了,皇上要怎麼罰他就怎麼罰他吧,反正看樣子他的苦肉計是達到目的了。頂多回去後再想法子解釋。
  秦歌的傷處還在痛,坐了一會他就不舒服了。雙手撐著躺下,他沒有在身邊的人面前露出半點端倪。躺好,才驚覺這人離他如此之近,秦歌微微側過身,背對著伍子昂。心,怦動,即使是兒時,他也沒有和子昂在一張床上睡過。
  伍子昂的心也有點跳得厲害,他還是第一次和皇上「同床共枕」呢。在心裏給了自己兩個耳光,他低吼:伍子昂!你馬上就要成親了,不許你褻瀆皇上!趕緊平復平復心緒,他問:「皇上,謖輝說您病了,太醫怎麼說?您喝藥了嗎?」
  孔謖輝?在伍子昂看不到的地方,秦歌蹙眉,多嘴。「沒什麼大礙,前陣子繃得太緊,你一回來朕就放鬆了,自然會覺得疲憊。」
  伍子昂一聽趁機說:「皇上今後可要注意了。有些事明明是可以丟給臣子們做的,皇上偏偏自己全都做了,這能不累嗎?我回來了自然會幫皇上分憂,可皇上也得愛惜自個兒的身子才成。」
  「你倒是教訓起朕來了,是誰把自己凍成這樣的?」秦歌忍著回頭的欲望,閉上眼睛,「明日你給朕到仁心堂思過去。」
  「是,皇上。」伍子昂笑了,這時候他才發覺自己頭有點暈,眼睛有點花,完了,他真把自己給凍著了。
  轉過身,不敢把皇上給傳上,伍子昂拿過皇上給他的帕子擦擦鼻子,身子有點發冷。他吸了幾下,拉緊被子。身邊有點動靜,接著一隻溫涼的手探到了他的額上,伍子昂這才扭頭看去,笑笑:「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
  「都有些發燙了。」秦歌的眉心皺了起來,想喊溫桂去叫太醫,卻聽對方說:「皇上,您就讓我在這睡一夜吧,明早醒來我絕對又是生龍活虎。」
  秦歌的心酥麻,子昂是想和他就這樣「睡」一晚?不讓自己去想太多,想得太多不僅心累也會痛。一切都,順其自然吧。收回手,他出聲:「溫桂,把屋裏的燭火熄了。」
  「是。」溫桂走了進來,沒有看床上互相凝視的兩人,把裏屋的燭火吹滅了。屋內暗了下來,只有一點外間透進來的光。秦歌閉上眼睛,淡淡地說了句:「朕也累了,睡吧。」
  「哎。」伍子昂也閉上眼睛,讓自己的呼吸正常,他這輩子恐怕也就只有這一次機會能與皇上睡在一張床上了。說不上來心裏的滋味,他就想把這一夜留下來,他是皇上的寵君,今後也會是吧。會的,一定會的。
  有伍子昂在身邊,秦歌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昨夜的激情還是讓他很快來了睡意。快要睡著之際,他聽到床邊的人發出了低吟,他馬上醒了。藉著外面的光,他看到伍子昂雙眼緊閉,牙關打顫,壞了。摸上伍子昂的額,很燙。
  「皇上,不要叫太醫,太醫來了您就得起來了。」伍子昂把被子緊緊裹在身上,若是平常,他絕對不會這麼慘,只是入京之後他一直都在忙,加上心裏這陣子都悶悶的,所以一受凍就發起了高熱。
  伍子昂的聲音都啞了,秦歌知道這人是不想自己下床折騰,他也確實折騰不起了,不然傷不知要多久才能好,好得越慢越容易被這人察覺出來。深思之後,他咬咬牙,掀開自己的被子:「到朕被子裏來。」
  伍子昂猛然睜開了眼,他勉強抗拒著:「會傳給皇上。」
  「你想讓朕一會喊太醫嗎?」秦歌吼完,伍子昂馬上掀開自己的被子鑽到了他的被子裏。「皇上,我……」他逾矩了。
  「若你一直燒得厲害,朕就必須叫御醫。」把被子掖好,秦歌側過身。伍子昂翻身背對皇上,兩人之間再無空隙。一隻手越過他把被子掖緊,然後往回一收,他更是緊緊得貼著皇上了。就在他身子因兩人的貼近而僵硬時,他聽到皇上低低地說:「睡吧。」
  「啊。」伍子昂閉上眼,昏昏沉沉之際腦中又閃過那些旖旎的畫面。
  子昂的身子繃得這麼緊,看來他很不喜歡和男子靠得這麼近吧。秦歌忽略心窩劃過的酸痛,收緊胳膊。就是再不喜歡,今晚他也得忍著。儘量不讓自己的臉碰到伍子昂,秦歌把頭稍稍向後仰,可這樣兩人之間就有了空隙,另一隻手把空隙處的被子壓下來,秦歌的呼吸也有一開始的壓抑變得順暢。把兩人姿勢間的親膩理解成簡單的給子昂暖和,秦歌也就慢慢平靜下來了。他壓抑了那麼多年,這點又算得了什麼,何況他昨夜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突然,秦歌的雙眼睜大,揪著被子摟著伍子昂的那只手被人握住,然後身前的人翻了個身,臉對著他。
  「皇上,我冷。」伍子昂迷迷糊糊地說,大逆不道地抱緊了皇上,整個人冷得縮到了皇上的懷裏。秦歌的呼吸不穩。怔愣了一會,秦歌猛然回神,把伍子昂身後的被子掖好,也抱住了他。被子昂這樣抱著,他的心裏又湧出小小的甜蜜。不正常的熱氣噴在他的脖子上,秦歌皺了眉。用臉頰探了探,伍子昂燒得厲害。
  「溫桂。」
  「奴才在。」
  在外面守著的溫桂立刻走了進來。
  「讓孔謖輝去宮外再抓些藥來,子昂燒得厲害。」
  「孔大人已經去了。皇上,奴才再拿兩個炭火盆進來。」
  沒想到平日如影子般的孔謖輝竟然這麼有心思,秦歌很是滿意,他身邊就需要聰明又不張揚的人。
  溫桂拿來了炭火盆,屋內格外暖和。秦歌就那樣和伍子昂相擁著,懷裏的人似乎燒糊塗了,抱得他越來越緊。秦歌很熱,雖然他的手腳一道冬天就冰冰涼的,可現在他卻是四肢冒火。讓溫桂點了燭火,秦歌擔心地看著臉燒得通紅的人。等了許久,他終於聞到了藥味。
  拉下伍子昂緊緊抱著他的手,秦歌撐坐了起來。想他這個皇上也夠窩囊的,自己的身子難受著,還要照顧一個病人。靠在床頭,在溫桂的幫助下扶起伍子昂讓他靠在自己懷裏,秦歌一手拿著藥碗喂到伍子昂嘴邊。
  「子昂,把藥喝了。」
  伍子昂很聽話,乖乖張嘴喝藥,只是臉皺在了一起。待他喝完後,秦歌又遞上清水。漱了口,迷糊的伍子昂竟很自覺地縮進了被窩,還不忘扯扯皇上。
  這個潑皮,真是燒糊塗了?剛躺好,秦歌就被人八爪魚般地抱緊了,若不是懷裏的人身子燙得很,有閉著眼睛哼哼,他會以為伍子昂是借病裝傻。讓溫桂又吹熄了燭火,黑暗中,秦歌側身抱住伍子昂,裝傻便裝傻吧。這世上也只有子昂會讓他做什麼都甘願。
  「皇上……我冷……」
  喝了藥的人竟然開始囈語。伍子昂只覺得冷得厲害,可腦袋又燙得他難受
  秦歌的手摸上伍子昂的額頭,溫溫涼涼的,讓伍子昂下意識地按上皇上的手,可身上卻凍得他只想把皇上抱得更緊。
  耳邊一直是伍子昂的囈語,秦歌陷入了兩難。黑暗中,他解開了伍子昂的衣帶,也解開了自己的衣帶,然後壓下伍子昂覆了上去。溫涼的身子與自己肌膚相貼,伍子昂打了個寒戰,他沒有推開那副身子,而是雙手抱緊了他。抱著抱著,他覺得自己沒那麼冷了,可是卻覺得有些不夠。
  「唔!」
  咽下驚呼,秦歌下意識地要起來,身上的衣服卻被人扯了下來丟出了被子,然後他就聽到一人滿足的呻吟:「舒服……」
  這個……秦歌瞪著伍子昂,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看到一張難受卻帶著滿足的臉。這個,潑皮,昏睡中還如此無賴。重新趴回去,赤裸著上身的秦歌抱住身下高熱的人,等子昂為他「生」了男孩,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忍住把他從柳雙手裏搶過來。子昂……子昂……
  股間難受的秦歌就那樣不大舒服的睡著了,在他睡著後,難受的人睜開了眼睛,鼻子在他脖子處聞來聞去,手掌輕輕撫過他赤裸的上身,眼裏是深思。 

  沉溺: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天濛濛亮之際秦歌醒了過來。睡著之前他是趴在伍子昂身上給他暖和身子的,可現在他卻是依偎在伍子昂的懷裏,被對方緊緊擁著。鼻尖是子昂讓人沉溺的氣息,秦歌很想就這麼一直躺下去,但不行。昨夜熄了燭火,伍子昂又發著高熱,所以沒有發現他身上的印記。他要在伍子昂醒來之前,把這些印記掩蓋在衣服下。
  小心地把伍子昂摟著他的胳膊從身上拿下來,秦歌一點點挪到床邊,慢慢坐了起來。床頭擺著他折好的乾淨衣裳,不用想肯定是溫桂做的。秦歌拿過衣裳穿好,回頭看了眼伍子昂,對方還在睡。伸手摸上他的額,高熱下去了。心裏松了口氣,秦歌掀開被子慢慢下了床,拿著外衫緩緩走了出去。
  “皇上!您怎麼起來了?”
  “噓,不要吵醒他。給朕束了頭髮,朕回寢宮。”
  “是。”
  外面沒有動靜了,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他的眉頭緊擰,扯過被子,他把頭埋進去,深聞離開的人殘留在被子裏的氣息,讓他心裏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與苦澀。手掌在皇上睡過的地方緩緩地摸來摸去,伍子昂牙關緊咬地把自己悶在被子裏。在外頭天大亮之際,他才從被子裏抬出頭來,神色間已無異常。
  有人進來了,伍子昂馬上做出一副將醒未醒的模樣,進來的人看到他“要醒”了,急忙走到床邊,低喊:“王爺,王爺,您醒了嗎?”
  睜開迷蒙的雙眼,伍子昂一副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溫公公……我……”掀開被子,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上衣還敞著,他疑惑地看過去。
  溫桂彎下身子,道:“王爺可還覺得難受?昨夜王爺高熱不退,可把皇上和奴才擔心死了。”
  “我昨夜高熱?”伍子昂怔愣地看著溫桂,過了會他才恍然大悟、有些赧然地說,“我又讓皇上為我操心了。皇上沒有召御醫吧?”
  溫桂笑著搖搖頭:“沒有。皇上命孔統領去宮外給王爺抓了藥。”然後他小聲說,“昨夜皇上照顧了王爺一宿,先下回寢宮了。王爺再躺躺吧,奴才給王爺拿早膳去。”
  “溫公公!”伍子昂一把抓住溫桂,惶恐地問,“皇上昨夜照顧了我……一宿?”
  溫桂克制著對皇上的心疼,點點頭:“是啊。皇上放心不下王爺,也不讓奴才幫忙,親自照顧了王爺一宿。”
  伍子昂臉上的笑有點勉強,然後他坐了起來:“我已經好多了,我去見皇上。”
  “王爺。”溫桂的語調突然重了點,接著他緩了緩,嚴肅卻不失恭敬地說,“皇上累了,先下怕是睡了。王爺明日……要去柳府下聘了吧,可不能帶著風寒去。王爺好好養著,奴才給您拿早膳去,王爺的身子好了,皇上才能放心。”
  伍子昂看著溫桂,好半晌後,他笑了聲,縮回了被子裏:“溫公公說得是。我就這麼跑過去不僅會擾了皇上歇息,還會讓皇上擔心。我聽溫公公的,好生養著,爭取明日就完全好了。”
  “王爺這麼想才對。”溫桂松了口氣,退下拿早膳去了。他不是不讓王爺見皇上,只是這個時候皇上需要休息,王爺一去皇上又要忍著了,那樣的話皇上的傷不知何時才會好。
  溫桂離開後,伍子昂臉上溫和的笑就沒了。閉上眼睛,腦中是一副模糊的旖旎畫面,還有一人上身殘留的點點痕跡,紅得似梅。
  回到寢宮後的秦歌並沒有睡著,只是躺在床上養傷。想到今早醒來時自己依偎在伍子昂的懷裏,他的嘴角就微微勾著。在子昂從梁州回來後,他的心裏雖然有時候依然會苦澀,可能讓他回味的小甜蜜也越來越多了,也許讓子昂回京是對的。明日那人就要去柳府下聘了,想到那個女人,秦歌已沒有過去那麼憎恨,子昂的第一次給了他,而不是那個即將成為王妃的女人。他和子昂必須有一人留下子嗣,他做不到和別的女子親熱,那就讓子昂為他留下吧。柳雙……也不過是個為他孕育太子的女人。
  殘忍嗎?不。那個女人是幸福的,她會和子昂生活一輩子,會得到子昂的眷寵,得到子昂的溫柔,而他能得到的也不過是一個她與子昂的孩子。在他把自己最愛的人送給她時,那個女人自然得付出些代價。如果他是父皇的話,哪怕會被子昂恨,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把他搶過來禁錮在自己身邊。但他不是父皇,他做不到把子昂困在宮裏,直到他鬱鬱寡歡地死去。他要讓子昂享受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與風光;要讓子昂名流史冊;要讓子昂無憾地過完這一生。
  緩緩翻了個身,睡不著的秦歌拿過床頭的一本書看了起來,似乎有許多年沒有這麼輕鬆愜意過了。把明日伍子昂要去柳府下聘的事丟到腦後,秦歌心情極好地翻過一頁,想著今後要不要再灌醉伍子昂。
  伍子昂很老實地躺在床上養病,雖然他的風寒已經好了許多,只是有些清水鼻子而已。在床上又用了中膳,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他穿衣下床。出了內室,在外候著的溫桂驚訝地出聲:“王爺!您怎麼起來了?”
  伍子昂笑笑:“已經好多了,再躺下去骨頭都要軟了。溫公公,皇上可醒了?我想見見皇上。”
  這一次溫桂沒有攔著,而是說:“皇上醒了,奴才給王爺端水去。”
  “謝謝溫公公了。”
  溫公公端來了熱水,伍子昂洗漱過後又在溫桂的服侍下束好了頭髮,整個人精精神神地出了瑞豐軒。手裏還是皇上昨晚給他的那方帕子,伍子昂很捨得地用它擦了鼻子,快步向皇上的寢宮長慶宮走去。到了長慶宮,宮外的太監進去稟報後,伍子昂獲旨進入。他又擦擦流下來的鼻子,屁顛屁顛地走進去了。
  長慶宮內,秦歌慵懶地躺在軟榻上看書,身上蓋了一條亞木國進貢的白色羊絨毯,頭髮並沒有束起而是隨意挽了起來用一根白玉簪子別著,與平日裏威嚴冷峻的帝王完全不同,此時的秦歌看上去隨性而令人心中怦動。
  走到皇上面前,伍子昂躬身行禮:“皇上,我來了。”
  秦歌翻過一頁書,不冷不熱地問:“風寒好了?”
  伍子昂趕緊擦擦鼻子:“好了。”說話時,聲音還是有點啞,也帶著濃濃的鼻音。秦歌這才抬起眼,冷哼了聲。
  似乎被這聲冷哼嚇著了,伍子昂打了哆嗦,抬頭諂媚地笑道:“皇上,我知錯了。”說完,他還很不要臉地湊到皇上身邊坐下,潑皮本色盡顯無餘。
  秦歌不為所動,冷冷地問:“聽說梁王武藝超群,內功深厚。朕雖然武藝平平,可也知道內功是能護體的。”
  伍子昂的笑僵住了,隨即他就大喊道:“皇上,誰跟您說我武藝超群內功深厚了?”一臉的被人陷害。
  秦歌把手裏的書一翻,扣在伍子昂的臉上:“孔統領說他與梁王比試過,梁王的武功不在他之下。若朕沒記錯的話,父皇好像請過人教你習武吧。聽說那人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人物。難道朕記錯了?梁王根本沒有學過武?”剛剛他才把昨夜伍子昂被凍得受了風寒的事嚼出了味道來,這潑皮!
  伍子昂拉下皇上的手,趁勢把他臉上的那本書從皇上手裏拿出來放到一邊,訕笑了兩聲,接著就開始求饒:“皇上……您饒了我吧。”孔謖輝居然敢出賣他!
  “梁王離開京城三年,這兵法倒是參了個透徹,連苦肉計都使出來了,還使得那麼逼真,連朕都一時沒看出來。”秦歌抽回被伍子昂握著發燙的手,無事某個潑皮的哀求,冷冷道,“梁王喜歡受凍,那就去外頭凍著吧。”
  伍子昂擦了擦鼻子,又很大聲地吸了吸,好讓皇上知道他的風寒還沒好,再凍一次肯定會凍壞。“皇上……我不是使苦肉計,我是自罰。皇上,您就饒了我吧。”
  看著他紅通通的鼻子,秦歌心軟了,但還是很不悅地說:“若再有下回……”
  “若再有下回皇上您就罰我板子,打到皇上出氣為止。”
  秦歌厲眼一瞪:“潑皮!”
  “嘿嘿……”
  伍子昂繼續擦鼻子,看他手裏的那方帕子都髒了,秦歌從懷裏又掏出一塊:“把那塊丟了吧。”
  “謝皇上。”伍子昂把髒帕子塞進袖袋裏,拿過新的去擦鼻子。但他沒有立刻擦拭,而是在鼻端停了一會,才擦了下鼻子,然後把帕子塞進袖袋裏去了。
  秦歌皺了下眉:“朕宣御醫來給你仔細查探一番,落下病根將來是麻煩。”
  伍子昂想了想,點點頭:“也好。”免得有人說他昨夜找藉口留在了宮裏。
  不一會,御醫就來了,檢查過後他開了一副房子。梁王確實是受了風寒,看來昨夜梁王掉進水池裏受了風寒的事並不假。御醫離去後,宮外不久就有人知道梁王昨夜確實是受了風寒。
  看著御醫低頭離開,伍子昂皺了下眉。秦歌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宮裏的人也該清一清了,不然朕做了什麼宮外很快就有人知道。已經有大臣們不滿你回京後總是留在宮裏過夜。朕的身邊需要忠心的人,你的身邊也是。”
  “我知道。”伍子昂回頭沖皇上溫柔地笑了笑,“我初七回梁州,把梁州那邊的事處理一下,然後去見梁州七賢。”說著,他突然握住了皇上的手,“皇上,我回京就是來為皇上分憂的。”
  被握住的手發燙,秦歌保持鎮定地去拿茶碗,趁機抽出被握住的右手,垂眸看碗裏的茶水,淡淡道:“朕就交給你了。”
  “哎!”
  把視線從皇上的嘴上移開,伍子昂很自覺地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聊得也多是朝中的政事。伍子昂沒有回府的意思,秦歌也不開口趕人。喝了太醫開的藥,又陪皇上用了晚膳,伍子昂才說要回府了。
  秦歌沒有留他,甚至沒有起身,在伍子昂慢吞吞地退下後,他拿起今早看了一半的書繼續看,忽略心裏淡淡的苦澀。
  出了宮,上了馬,伍子昂緩緩向王府而去。從袖袋裏掏出那方皇上給他的,他只用過一下的帕子,伍子昂放在鼻端深聞,帕子上有皇上的氣息。就這樣一路聞著回到王府,伍子昂把帕子收起來敲開王府的大門。他一回府,府內馬上熱鬧了起來。更是不少人圍上來問他身子如何。伍子昂笑著安撫他們,快步進了姑奶奶的屋子。
  看到他平平安安氣色還算不錯地回來了,擔心了一天一夜的許伍氏這才放下心來。輕輕地拍了伍子昂幾下算是懲戒,就忙著把他拉到隔間,指著桌上和地上的一堆東西說:“子昂啊,這些是你的聘禮,明早媒婆陪你一道去。姑奶奶都查過了,沒有疏漏的地方。今早禮部的大人來拜年,你沒在府裏,他說皇上讓禮部操辦你的婚事,雙兒的喜服都交由‘禦繡坊’來做了。皇上對咱們伍家那真是龍恩浩蕩啊。”
  許伍氏感慨著,沒有發現伍子昂的眉心擰了起來:“姑奶奶……我……”
  “子昂啊,看到你要成親了,姑奶奶真是高興啊。”許伍氏的眼裏有了淚,傷感地說,“大哥大嫂走得早,如今你要成家了,他們在九泉也能安心了。等雙兒生了孩子,伍家有了後,姑奶奶我到了地下也有臉見大哥大嫂了。”說著,她低聲哭了起來。
  伍子昂把姑奶奶摟在懷裏,深吸了口氣,啞聲道:“姑奶奶,我成親您該高興才是,怎麼哭了?”
  “我是高興,高興。”許伍氏趕忙擦擦臉,抬起頭笑呵呵地說,“我們家的子昂都要成親了,姑奶奶會努力活著,活著看到重孫子出世,活著看到重孫子成家。”
  伍子昂溫笑道:“姑奶奶可不能說話不算話,您要看著重孫子成家。”
  許伍氏眼角的皺紋都帶上了幸福:“呵呵,姑奶奶已經開始盼著了,成了親可得趕緊讓雙兒給姑奶奶生孫子麼。”
  伍子昂的喉結動了動,出口的卻只是個“好”字。
  去見了二弟和三弟,伍子昂回到自己的屋裏,心情沉重地坐在床上。子英心裏似乎有什麼事,和他說話的時候他也不怎麼應聲,但伍子昂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從懷裏掏出那方帕子,他又放在鼻端聞,眉頭緊擰,皇上的味道都被快被他的味道給蓋住了。深深聞了幾下,伍子昂向後一倒,仰面躺在床上。
  明日要去下聘,伍子昂沒有太多的喜悅,在他被下旨二月完婚時,他也沒有太多的喜悅。成親、生子,對他而言就像吃飯睡覺一般,沒有所謂的驚喜,只是人生中不得不去做的一件事。可現在,那份不多的喜悅也已經蕩然無存。甚至於連柳雙的臉他都不大記得清了,眼前只有一人的臉——冷峻而無表情。可那人在對著他的時候卻偶爾會勾起唇角。
  輕搓手指,伍子昂清楚地記起了撫摸那人時的感覺,下腹一陣發熱。那晚,是他強要了皇上嗎?太多的事都記不清了,他只記得自己褻瀆了皇上,可究竟是如何開始的,他卻記不清了。但是模糊的記憶中沒有皇上的怒麼與抗拒,若皇上不願的話……孔謖輝和溫桂就在外頭,他怎麼可能得逞?想到後來皇上的態度,伍子昂的下腹漲得發疼,皇上……是願意的。
  “皇上……”聲音暗啞,伍子昂把那方手帕緊握在手裏,皇上……是願意的。當他認清這一點時,伍子昂的雙眼大睜,呼吸急促,甚至有些慌亂。許久許久之後,伍子昂按上堅硬如鐵的下身,眼中的光亮變成了另一種堅定的厲光。
  “成親後,快生個男孩吧……”
  “朕親手教導出來的太子才能繼承朕的大統……”
  伍子昂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其實,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溫柔的人,從來都不是。

  沈溺:第二十一章

  姑奶奶的名字和一些設定我弄錯了,最近太忙,會全部改過來
  ────
  大年初三一早,昨夜很晚才睡的伍子昂就被伍獻從被窩裏喊了出來。真是皇上不急急太監,還困著的伍子昂慢悠悠地洗漱、用早飯,瞧得伍獻不停在他耳邊聒噪。
  “王爺,您可是快點啊,這下聘也要看時辰的,過了時辰就不好了。”
  伍子昂不耐地瞧了他一眼:“這還有一個時辰呢。你當這裏是梁州,進京得花個三五天功夫的。從王府騎馬到柳府也不過三炷香的功夫。去去,讓我安安生生地吃個飯,本王可是大病初愈。”
  伍子昂很少自稱本王,即使是在下人面前也不會,不過當他自稱本王的時候要不就是他不耐煩了,要不就是場合需要。現在他肯定是不耐煩了,伍獻不得不出去等著,仍在納悶王爺怎會掉進池子裏。
  在伍獻忍不住又進來催時,伍子昂總算收拾妥當了。出了院子,先去給姑奶奶請了安,伍子昂帶著伍獻和媒婆,還有三大車的聘禮前往柳府。一路上好事的百姓們都駐足看熱鬧,伍子昂慶倖自己沒有騎馬而是坐在馬車裏。
  車隊剛駛入惠嵐街,柳府前來迎接的人已經在那等候多時了。在府門口等得著急的柳雲非一看王府的車隊來了,馬上命人趕緊去通報爹娘。梁王伍子昂雖然沒了封地,可他進京後幾乎日日都在宮裏,龍恩在身。如今柳家就要與梁王結為親家了,柳家可謂是前所未有的風光。親迎梁王下了車,柳雲非臉上哪里還有當初梁王“落難”時的輕怠。
  進入正廳,柳冉和正妻從主位上站了起來,兩人笑得合不攏嘴。一箱箱聘禮被抬了進來,媒婆興奮不已地念著禮單,好像成親的是她一般。如此豐厚的聘禮,甚至於皇上對此次婚事都格外的重視,柳冉的老臉笑得都皺在了一起。養兒防老,養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卻是可以帶來不可限量的榮耀啊。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高興,柳張氏是極滿意這個女婿,柳冉就更別說了。
  伍子昂也是笑得合不攏嘴,似乎也是迫不及待地想把柳雙娶進門。伍獻跟著他家王爺傻笑,心裏卻嘀咕:王爺現在倒是挺高興,可早上卻是讓他三催四請的,真不知王爺到底是怎麼想的。伍子昂沒怎麼想,就是想趕緊和柳雙成了親,生個兒子。
  下了聘,按照規矩,伍子昂沒有在柳府用飯。在二月十五之前,他與柳雙就不能再見面了。王府也開始佈置了,就等著兩個月後王妃入府。要說最開心的非姑奶奶范伍氏莫屬,她今年已經六十三歲了,盼著伍子昂趕緊成親給她生個重孫子。眼下子昂馬上就要成親了,她就等著明年抱大孫子了。
  京裏的官員們都知道了今日梁王下聘一事,用過中飯後,許多官員上門給梁王拜年,自然也是恭喜梁王即將大婚了。與以往不同,許多文官也來拜年了,包括內閣的樞密院參院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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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1 pm

壽肖大人。伍子昂受寵若驚地出門迎接,顯得十分吃驚。肖壽上府,伍子昂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待,態度恭敬,沒有一絲身為王爺的傲慢。兩人在梁州也算是有了點交情,彼此之間有說有笑的。一直到很晚,伍子昂才稍稍得了些空。
  剛回到屋裏,伍子昂為屋內突然出現的人而變了臉:“孔統領?您怎麼來了?難道皇上?!”心下一緊。
  孔謖輝淡淡道:“皇上無礙。我是來替皇上向梁王傳個信。信在桌上了,我先告辭。”越過伍子昂,孔謖輝如他來時那樣沒有驚動任何人離開了。
  伍子昂皺著眉看他走掉,心道:府裏的侍衛得加強了。不過轉念一想,還是罷了。今後皇上給他傳信豈不是會不便?看了眼桌上擺著的十幾個盒子,伍子昂拿起桌上的信。
  子昂:
  年節之時正是套交情之機。朝廷官員不管位居如何,莫不有不喜愛之物。你離京三年,對他們所好並不得知。朕為你準備了幾份年禮,該是你表心意的時候了。今夜早些歇息,明日就去辦吧。
  沒有落款,後面詳細地寫了內閣的五位大臣都喜歡什麼;四部的主官都喜好什麼(吏部尚書和侍郎職位空缺;伍子昂的岳丈是戶部尚書,因此只有四部);甚至連太師林甲子喜好什麼都寫在上面。伍子昂的心裏沈甸甸的,眼眶濕潤。他打開一個個盒子,都是那些人喜歡的。但有一個盒子裏的東西卻沒有對應的官員,那是一串羊脂玉的念珠,每一顆珠子上都纏著一條金色的龍。那金不是金子,而是羊脂玉帶著的顏色,顆顆都是極品。
  伍子昂拿著信重新對照了一番,這串念珠確實沒有對應的官員。伍子昂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番,突然笑了。很自覺地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嘖,正好合適。本朝的男子並不避諱帶些珠串之類的首飾,伍子昂舉起右手看了好半天,臉上的笑特傻。把皇上的信寶貝地收好,伍子昂把那些盒子也收好。
  秦歌信上讓伍子昂“早些歇息”的話另一個意思就是讓他今夜不要進宮了。伍子昂很想進宮,不過他忍下了。皇上才是該好生歇息。高高興興地洗漱了,伍子昂上了床,從枕頭底下掏出那方帕子聞了聞,他皺皺眉。找機會他得再跟皇上討一方帕子。
  讓溫桂給自己上了藥,秦歌也早早歇息了。寫了那封信,他知道伍子昂今晚不會進宮。他當然希望那人今晚能進宮陪自己,可他的傷需要靜養,而且他不能讓自己習慣了那人的陪伴,不然今後會麻煩。伍子昂下聘的事已經有人告訴了他,身為皇上,怎可能沒有眼線。只不過股間的痛時刻提醒著他那晚的旖旎,就是有些不高興,也被這股喜悅給湮沒了。
  ……
  第二天一大早,伍子昂不用伍獻催促,就帶著年禮出了府。這回他帶上了三弟伍子華,也想借機讓他與朝廷大員們接觸接觸。伍子昂第一個去的是太師林甲子的府邸。林甲子喜歡清靜,府邸也不大。作為皇上的老師,兼伍子昂這位試讀的老師。伍子昂恭恭敬敬地給他行了一個禮。林甲子向來不喜歡官員之間互相拉攏,伍子昂送上的年禮不過是一份自己家包的餃子、蒸的年糕,還有一筐子百壽桃。
  林甲子雖然教過伍子昂,但他主要負責教導太子,與伍子昂間的師徒情分並不深。但作為一名長輩,他非常喜歡伍子昂,因為伍子昂對皇上很忠心;但作為太師,他又忌憚伍子昂,因為皇上對他太信任了。
  林甲子沒有想到梁王會送他如此平常的東西做年禮,不過他心底裏確實極為喜歡。林甲子為人清正,不與朝中任何官員私交過甚,哪怕是他的學生,在他們為官之後,他也不讓他們常往他府裏跑。所以與伍子昂客套了幾句後,他就言下送客了。伍子昂也不尷尬,行了禮後就帶著三弟離開了太師府。
  出了太師府,伍子華小聲對大哥說:“怪不得皇上那麼敬重太師,太師不愧是太師。”
  伍子昂點點頭:“所以說你要多學著點。入朝為官可比你經商複雜得多。”
  “嗯。”
  離開了太師府,伍子昂下一個去的是行政院參院陳唏言的府上。自上次彈劾費匡和白祿年後,陳唏言雖然沒有被皇上怪罪,可心裏卻老大不舒服。提交皇上的吏部尚書和侍郎的人選皇上又遲遲不批,陳唏言在年節前就一直抱病在家。對梁王的到來他顯得有點吃驚,他和梁王可沒什麼交情。不過轉念想想,他也明瞭了。
  “陳大人,作為晚輩本子昂本該早些來向陳大人拜年,只是之前府中之事繁忙,還望陳大人不怪。這點薄禮一是向陳大人拜年,二來也是借著過年的喜慶向陳大人賠罪。”伍子昂示意,伍獻把幾份年禮擺在了陳唏言手邊的桌上。
  陳唏言客套地說:“王爺剛剛回京,又快成親了,所忙之事自然甚多,下官豈敢有責怪之心。下官才是應該去給王爺拜年。”
  伍子昂起身親自打開其中的一個盒子,裏面是一幅畫:“子昂也不知陳大人喜歡什麼,還是吾弟子華說陳大人平日裏喜歡畫畫山水,正巧我那有一幅松道子的山水畫,我也不懂真假,還請陳大人鑒別鑒別。”
  臉上始終掛著客套的陳唏言在聽到是松道子的畫後,眼裏閃過驚喜。在梁王把畫軸取出來時,他有些急切地幫著打開那幅畫。仔細查看了一番後,他連連點頭:“確實是松道子的真跡,而且是松道子晚年為數不多的十幾幅畫之一。不知這幅畫梁王是從何得來?”
  伍子昂慚愧地笑笑:“您這一問可真是問到我了。此次從梁州搬回京城,收拾出了不少雜物。本來這畫是要燒掉的,我的侍從好奇,拿出來瞧了瞧。我一看有松道子的印章,便留了下來,想著回京之後找人瞧瞧是不是真的。若說是從哪得帶了,我還真不知道。姑奶奶喜歡幫人,可能是誰為了答謝她送的吧。”
  陳唏言臉上滿是心疼:“幸好王爺您沒把它燒了,這確確實實是松道子的真跡。”粗人,真是個粗人!
  伍子昂松了口氣說:“這太好了。我不懂畫,放在我那也是浪費,不如就放在陳大人這裏吧,也算是給這畫找了個好主子。”
  陳唏言立刻矜持地說:“這太貴重了,實在是不妥。”
  伍子華看出了道道,馬上幫腔道:“陳大人,我哥可不是謙虛。我家裏沒人懂得字畫,這次回京因為嫌麻煩燒了不少字畫,也不知是真跡還是假的。”
  “哎呀,怎能燒了呢!”陳唏言這回忍不住了,“說不定好多都是真跡呢,燒了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呵呵,”伍子華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我們也不懂,覺得沒什麼。”
  “唉唉!”陳唏言連拍了兩下大腿,“今後王爺若有了什麼字畫,還是拿來讓老夫瞧瞧吧,有些真跡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若讓一把火燒成了灰,損失銀子是小,讓後世少了一幅絕世之作是大!”梁王也不過是個粗人!
  伍子昂和伍子華受教地點點頭,伍子昂道:“今後我若再得了什麼字畫,定拿來讓陳大人瞧瞧。”
  “好,可千萬別燒了!”陳唏言把那幅畫小心翼翼地卷了起來,放進盒子裏,沒有再說不要。
  畫送出去了,陳唏言的臉色好了許多。樂呵呵地把伍子昂、伍子華兩兄弟叫到自己的書房,讓他們看自己收藏的字畫,告訴他們這些真跡、哪怕是臨摹之物都是應該妥善保存起來的。伍子昂和伍子華很是虛心地學習了一把,讓陳唏言覺得兩人孺子可教。
  寒暄了一個時辰,伍子昂帶著伍子華離開陳府,接著前往樞密院參院肖壽的府邸。肖壽昨天來拜訪過了,今日他更不能怠慢。坐在馬車上,伍子華小聲問:“大哥,您一早就知道陳大人喜歡字畫吧,還說是我提醒的。”
  伍子昂笑道:“你是咱們家腦子最活的人,得你提醒不是最應該的嗎?你大哥我可不懂欣賞字畫,有那些銀子不如吃了喝了。”
  “大哥,那字畫您從哪弄來的?”伍子華好奇的很,他才不相信是府上早就有的。
  伍子昂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天上的神仙給的。”
  “大哥,您這不是吊人胃口嗎?”伍子華哀嚎。
  伍子昂卻仍是笑著說:“沒騙你,真是天上的神仙給的。”
  看著大哥臉上的那抹不同於以往的溫柔並帶著股子甜蜜的笑,伍子華更好奇了:“大哥,您就偷偷告訴我唄?”
  伍子昂很惡劣地開口:“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大哥──”
  不理會伍子華的不滿,伍子昂在心裏偷著樂,還舉起右手腕美滋滋地瞧那串念珠。伍子華驚叫一聲抓過大哥的右手:“大哥,你哪來的!”每一顆珠子都有指甲蓋那麼大,還是最上品的羊脂玉!伍子華的眼睛瞪大,這串念珠絕對不是大哥捨得買的!而且也絕沒有人有能力送給大哥!這可是王公貴族也不定會有的稀罕物!
  抽回手,伍子昂很過分地說:“神仙送的。”
  “大哥!你不厚道!”伍子華不滿地嚷嚷,腦袋裏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訕訕地摸摸鼻子,他哼道:“不說就不說。”
  伍子昂倒是有點驚訝了,他還以為三弟會追問,不過他也僅是驚訝,什麼都沒說。把袖子拉下蓋住那串念珠,他說:“今兒你得跟我跑一天。可別犯糊塗。”
  “我省得。”伍子華在心裏道:大哥說的那位神仙……不會是……“他”吧。
  伍子昂不知道三弟有沒有猜出來,他清楚三弟就算猜出來也不會亂說。其實,他是希望子華猜出來的,他希望子華能對“那人”忠心耿耿,不再懷疑那人對他的用心。想到宮裏的那個人,伍子昂的心窩酸痛酸痛的,沒想到他會有一日“負”了那人,讓那人受委屈。
  見大哥失神了,伍子華眼裏閃過複雜,他希望皇上器重大哥、信任大哥,可伴君如伴虎,大哥得到的龍恩越多,他就越擔心。萬一有一日皇上不再信大哥,那牆倒眾人推,不管對大哥還是伍家,都是滅頂之災。但他知道,這些話他不能對大哥說,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謹言慎行,不給大哥惹麻煩。
  ……
  傍晚時分,秦歌接到消息,梁王伍子昂今日去了太師、陳唏言、肖壽、寇余、樊梓和關常的府上。內閣的輔政大臣全部拜訪過了。梁王送出去的禮也是恰到好處地稱了他們的意,禮都被收下了,沒有被退回來的。秦歌很滿意,以子昂的能力,這點小事怎會辦不好。
  當天晚上,太師林甲子進宮,與皇上密談。
  “皇上,梁王回京之後常常留在宮裏,這次的動作又如此明顯,老臣擔心……”林甲子臉色凝重,他不是懷疑梁王的忠心,只是無法徹底放心。歷史上有太多人因為皇上的“寵信”而大權在握、傾覆朝野。
  秦歌無法說出他和伍子昂之間的事情。他只是握住太師的手,很認真地說:“太師,朕信他,朕希望太師您也能信他。”
  “皇上……”林甲子握住皇上的手,內心憂慮。
  在太師走後,秦歌眉頭緊鎖,深思了一番之後,他讓孔謖輝給伍子昂送了封信。
  ……
  躺在床上看著那封信,伍子昂卻不像昨夜那般欣喜,而是苦著臉。原本他今晚想進宮的,可不能去了。皇上讓年節期間不要再進宮,免得引來百官的詬病。握緊那封信,伍子昂重重籲了口悶氣,只有等他真正成了權臣,他才能做到想何時進宮就何時進宮。他不知道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做到那一步,但是在此之前,他不得不忍耐。那,皇上呢?伍子昂摸出那方帕子嗅著,皇上是不是也在忍著?
  一聲一聲撥弄著琴弦,秦歌習慣地獨自忍受寂寞。他和子昂之間有太多太多的阻礙:柳雙、子嗣、群臣……還有他無法捨棄的自尊與驕傲。他愛子昂,今生唯一愛的人也只有子昂。但是即便子昂做了能只手遮天的權臣,他與子昂之間也依舊不可能,除非他不再是君王,除非他是女子。
  “!”的一聲,琴弦斷了。含著被劃破的食指,秦歌讓擔心不已的溫桂把琴拿下去。“不許告訴他朕的手破了。”
  “是……皇上。”
  “下去吧,朕想靜靜。”
  “是……”
  溫桂抱著琴退下,不知道太師和皇上說了什麼會讓皇上如此難過。

  沈溺:第二十二章

  大年初四,伍子昂又帶了伍子華跑了一天。昨日去的是內閣大人的府上,今日則是以工部、兵部、禮部、刑部四部的長官以及其他都察院等三品官員為主。其中的大部分人年初三那天已經來拜過年了,伍子昂這麼做更像是回禮拜年,就算大家心知肚明梁王是在利用年節與朝中各位大員示好,也沒有人出來多嘴,頂多私下腹誹一番。畢竟大過年的,梁王來拜年也算是給了面子。
  又是到了天都黑了,伍子昂才帶著喝了一肚子酒,吃了一肚子油的伍子華回到王府。姑奶奶已經歇下了,讓伍子華也早些回去休息,伍子昂回了自己的院子。抬頭看了眼院子上的匾額,伍子昂吩咐跟在他身後的伍獻:“讓伍玄把這院子的名改了。改成‘獨心居’。”
  “王爺?!”伍獻愣了,“這‘無憂居’不好嗎?獨心居……王爺,不是小的多嘴,您馬上要大婚了,要改也得改個喜慶點的吧。”
  “就改‘獨心居’,讓伍玄明日就找人來改了。”伍子昂大步走進自己的臥房,把伍獻關在了門外。摸著自己差點被撞倒的鼻子,伍獻咕噥道:“王爺怎麼突然來這麼大脾氣啊,難道今日在外面受了氣了?”想想他家王爺被削了封地,回到京城還得四處套交情,伍獻有點明白王爺為何心情不愉了。不再多廢話,他轉身就跑,去找管家伍玄。
  鞋也不脫地躺在床上,伍子昂的臉上再也掛不住笑了。不是因為笑了一天臉僵了,而是他不想笑,笑不出來。後天他就要回梁州了,難道在離開京城之前都見不到皇上?伍子昂心裏很煩,煩得他想找人打一架。讓自己冷靜下來,伍子昂閉著眼睛想辦法。再睜開眼時,他笑了。起來洗了把臉,換了身衣裳,他出了屋,直奔廚房。
  琴弦斷了,右手的食指又被劃破,雖然宮裏還有琴,不過秦歌卻彈不了,就是筆也拿不了。看書看一會手就凍得僵硬,又不便捧著手爐看,看了沒幾頁秦歌索性把書也丟一邊了。這幾日各地均有下雪,不過都是讓人喜歡的冬雪,而不是會帶來災難的大雪。秦歌松了口氣,年節碰上災年,那來年也不會是瑞年,而且還會引起百姓的恐慌。
  京城這幾日倒是沒有下雪,可卻又冷了幾分。秦歌更是不願出門了,出去走不得一會便手腳冰涼。昨日在外站了一會,右腳跟就被凍傷了,現在癢癢痛痛的很是難受。秦歌也不想抹凍瘡膏,不喜歡那種粘膩的感覺,而且抹了也沒用,他的手腳到了冬天就是如此。
  “皇上,您晚膳都沒怎麼吃,奴才讓禦膳房上宵夜吧。”溫桂走進來問。
  秦歌抱著手爐,不怎麼想動:“不必了,朕不餓。你下去吧,朕有事再召你。”
  “是。”溫桂眼裏閃過擔憂,退下了。
  股間的疼痛緩了許多,不過這幾日用膳還是需格外注意。連吃了四天的粥水,秦歌哪里會有食欲,只有等傷處全部好了他才能好好的吃,只不過就算傷好了他也沒有太多的胃口。喝了幾口茶,無所事事的秦歌又撿起地上的書。就聽門外溫桂說:“皇上,李副統領求見。”
  李韜?秦歌坐了起來:“傳。”
  不一會,門開了,一名皮膚黝黑的壯漢走了進來,跪下叩頭:“臣叩見皇上。”
  “起來,何事?”
  李韜站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封信走到皇上跟前,躬身遞了過去:“請皇上恕罪,臣斗膽前來是為一人給皇上送封信。”
  秦歌的心一跳,接過了信。誰能指使得動內廷侍衛副統領給皇上送信?秦歌心裏罵了句潑皮:“下去吧。”
  “是。”李韜退了出去。
  看了看沒有一個字的信封,秦歌把信取出來,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話:皇上要不要嘗嘗伍禦廚的手藝?
  秦歌的嘴角勾起,眼中閃著光彩。“溫桂,把孔謖輝叫來。”
  “是。”
  把信燒掉,秦歌又罵了句:潑皮。
  夜晚,內廷侍衛統領孔謖輝手持皇上的禦令駕著馬車出了宮,說是有秘事要辦。當夜秦歌在宮裏下旨,他要到靜心齋內呆兩天,任何人不得打擾,由內廷侍衛副統領在靜心齋外把守。得知此事的朝中官員們有點膽戰心驚,皇上不是大過年的也要拿人開刀吧。
  馬車在京城裏繞了幾個彎,確定沒有引來他人注意後拐進了一條小巷子,在巷子裏的一處不起眼的宅院前停了下來。馬車剛聽,宅門就被人從裏拉開了,出來的人走到馬車邊,掀開車簾,對裏面的人伸出手。車內的人單手握住對方炙熱的手,在對方的攙扶中下了馬車。然後一個很自然的放開,一個很自然地收手。沒有說一句話,來人跟著那人進了宅子,宅門關上。宅院裏,那兩株臘梅花依然開著。
  跟著人進來暖和的堂屋,秦歌冷冷地看著那張笑臉,說:“朕的內廷侍衛統領和副統領都和梁王有交情,一個負責傳傳話,一個負責送送信,朕若有些什麼舉動,可能還來不及做梁王就已知曉了。”
  被譏諷的人傻笑道:“瞧皇上您說的,臣這不是沒辦法嗎?臣又不能進宮,有什麼話想跟皇上您說也只能找人傳傳話,送送信。”
  秦歌臉上的寒意沒了,嘴角微勾:“梁王倒是越來越潑皮了。”
  “承蒙皇上誇獎。”伍子昂把潑皮發揮的淋漓盡致。
  “噗!”溫桂捂住嘴,急忙退下,皇上和王爺在一起越來越有趣了。壓下心底的那抹酸澀,他去泡茶。
  孔謖輝沒有跟進來,而是直接去了廚房靠著灶台取暖,順便吃兩顆盤子裏炒好的花生米。屋內沒了外人,伍子昂為皇上解下棉氅:“我後天就要回梁州了,最快也得半個月才能回京。原本想著離京前能見見皇上,可又不行了。皇上,天太冷了,若不是我不能進宮,我絕對不會讓皇上您這麼冷的時候出來。”
  “我知道。”秦歌坐下淡淡道,沒有絲毫的不快,相反,他心裏很快樂。“太師來找朕,說了許多擔心。他說得有道理,朕卻不能對他說太多。太師的顧慮也是朝中官員的顧慮,你現在還未在京城站穩,四處套套交情這沒什麼,可日日在宮裏就不行了,那樣的話勢必會引來百官的忌憚。沒有人不願意做權臣,但也沒有人會願意看到別人做權臣。”
  “這我明白。”伍子昂坐到皇上身邊,臉上是秦歌最沈溺的溫柔,“所以我才想了這個笨法子見皇上一面。還好上回帶皇上來這裏吃了飯後,我把這裏買下來了,不然臨時找個安靜的地方還挺麻煩的。”
  秦歌的嘴角又勾了下:“難為你了。”
  “怎麼是難為?”伍子昂不高興了,“皇上這麼冷的天跑出來才是難為了。”說著,他突然握上了秦歌的手,秦歌下意識地要把手抽回來,卻被人握緊。
  伍子昂的臉上是如常的老實與憨厚,沒有絲毫的邪念,他大大的炙熱的手掌包裹住皇上冰涼的手,自責道:“我若把皇上凍著了,真是罪該萬死了。”
  “朕沒那麼嬌貴,不過是涼了些罷了。”拼命壓下快速的心跳,秦歌鎮定地任伍子昂給他暖手,腦袋卻因那股炙熱而有些發暈。伍子昂似乎只是想給皇上暖手。
  “皇上、王爺,奴才送茶來了。”
  伍子昂又是很自然地放開秦歌的手,起身去開門。
  在他離開後,秦歌重重呼了口起,剛被放開的雙手又涼了下來。很快,伍子昂就回來了,抬著託盤,溫桂沒有跟進來。他給皇上和自己沏了茶,把熱壺放在屋內的火爐邊。
  做完這一切,伍子昂突然面露猶豫,秦歌蹙了眉:“怎麼了?”
  “皇上……”伍子昂支吾了半天,這才開口,“我想多跟皇上聊聊,皇上今晚……能不能不回宮?我已經把屋子收拾出來了。晚上我跟孔謖輝一間屋,絕不會擾了皇上,就是這裏的床有點硬,皇上可能會睡不慣。”
  秦歌的心怦怦怦直跳,接著喝茶的姿勢避開伍子昂的注視。子昂……想跟他睡嗎?不,子昂剛才說了他和孔謖輝睡。可即便是這樣,想到子昂在求他留下,秦歌就有些呼吸不穩。自小的帝王學讓他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就好像思索了許久,在他可以正常地開口後,他說:“好吧,朕也確實有些事要和你說說。不過,你又不是沒睡過朕的床,這時候來矯情什麼?”沒有生病的子昂還會願意與他同床嗎?
  “皇上!”伍子昂一臉的驚喜和“羞澀”,跟個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地說,“若皇上不嫌棄,我,我今晚還是與皇上一同睡吧。孔統領晚上打鼾。”
  “你怎麼知道?”秦歌純屬下意識的反應。
  伍子昂立刻說:“以前有一次不小心碰到孔統領在睡覺,我聽他鼾聲如雷。”
  不疑有他,甚至是歡喜的秦歌點點頭:“今晚你就跟朕,睡吧。”舌尖都在發顫。
  “謝皇上!”伍子昂那個高興啊,看得秦歌繼續喝茶,心都快跳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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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章其實沒寫完,但我太困了,睡覺去,下回接著寫

  沈溺:第二十三章

  伍禦廚的手藝有朝愈加精湛的方向走。不過屋裏只有伍子昂和秦歌,桌上擺著杏仁八寶蓮子羹、魚翅雞絲湯、各式清爽小菜,沒有一樣是大魚大肉的葷腥,看得秦歌心裏升起股子異樣。伍子昂卻是不好意思地說:“今晚在外頭吃了一肚子的油,我想吃點清淡的,想著皇上這幾日在宮裏該也是吃了不少油,我就自作主張弄了這一桌。”
  原來是這人油水吃多了想換口味。秦歌放下心來,那一晚是他一個人的秘密,他絕對不要伍子昂知道。不是騙自己,而是真不想讓這人知道。端起伍子昂給他盛的蓮子羹,秦歌拿起勺子卻正好碰到了食指的傷口,他的手頓了下。
  “皇上?”見皇上蹙了下眉頭,伍子昂緊張地湊過來,“怎麼了?”
  “沒什麼。”秦歌舀起一勺羹,吃進嘴裏。
  伍子昂細細觀察了一番,心想皇上是不是不愛吃杏仁?可皇上以前也吃過杏仁,到沒有說過不愛吃。見皇上一口又一口,他安了心,拿起筷子,眼角正好瞟過皇上的右手。
  “啪!”伍子昂手上的筷子掉了,秦歌剛抬眼,他手裏的勺子就被人奪了,右手落入一人的手裏。“皇上!您的手指怎麼回事!”伍子昂的眉心擰在一起,臉色沈了下來。
  秦歌沒有抽回手,只是淡淡地說:“沒什麼。彈琴的時候琴弦斷了。”
  “皇上怎麼不告訴我!”伍子昂攤開皇上的手,看食指上那條戳他眼睛的傷口,一看就是新傷,雖然癒合了,可還是暗紅暗紅的。
  “小傷罷了,有什麼可四處去說的。”秦歌抽回手,心裏因伍子昂的反應而喜悅。
  伍子昂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氣悶地說:“小傷也該告訴我啊。我不是皇上的寵臣嗎?寵臣不就是對皇上的事都很清楚嗎?”
  秦歌一口氣憋在了胸腔,咬牙道:“梁王的臉皮倒是真夠厚的。朕都沒說過,你自己到先給自己戴了寵臣的帽子了。”
  “難道不是?”伍子昂驚訝地看向皇上,很不要臉。
  “不是!”秦歌怒了,抽出手拿起勺子。
  “皇上──”伍子昂哀求,“看在臣為皇上忠心耿耿的份上,皇上就讓臣做寵臣吧。”那要不要做寵妃?秦歌埋頭喝羹,不待了搭理這個臉皮越來越厚,人也越來越潑皮的家夥。
  碰了一鼻子灰,自討沒趣的伍子昂也不惱。他捧起碗,拿起筷子,垂眸道:“皇上,您要愛惜自己的身子……您身上有了傷,這比劃在我身上還讓我疼。”
  勺子掉在了碗裏,秦歌的呼吸有些不穩,他回頭看去,就見伍子昂悶頭吃了起來,他又回過頭,心,悸動得厲害。沒有回應,秦歌左手拿起勺子,慢慢喝了起來。身邊那個暖暖的人,讓他手腳都在發熱。
  一片酸黃瓜放在了秦歌的勺子裏,秦歌送到嘴裏,然後他聽到身邊這人極溫柔地說:“皇上拿筷子不便,我給皇上夾菜。我記得皇上很愛吃酸黃瓜,現在還是吧。”
  “這酸黃瓜也是你醃的?”秦歌用說話來掩飾自己的悸動。
  伍子昂嘿嘿笑笑:“這酸黃瓜是姑奶奶醃的,我還沒學會。”
  秦歌伸出勺子:“再來兩片。”
  “哎!”
  隔間,孔謖輝和溫桂也正在吃。他們的桌上擺的都是大魚大肉。溫桂這幾天擔心皇上,吃飯也沒胃口,現下皇上由王爺陪著,他也放心了,胃口極好。孔謖輝就不必說了,絕對是一個能吃的人。吃到一半,溫桂突然問:“孔統領,王爺給皇上準備的都是清淡的東西,你說……王爺會不會……”
  孔謖輝頭未抬地說:“皇上和王爺之間的事你我二人不要插手太多。一個是皇上、一個是王爺,他們不是普通百姓,就算是心意相通也不可能在一起。”
  “為何?”
  “子嗣。”
  兩個字讓原本有點不高興的溫桂頓時垮了肩。是啊,皇上是皇上,必須留下子嗣;王爺是王爺,也必須留下子嗣。
  “皇上不會殺王爺,王爺不會負皇上。其他的,我們管不了也不能管。做好該做的即可。”孔謖輝難得說了這麼多話,溫桂心裏很難受,連飯菜都覺得索然無味了。
  溫桂不甘心地問:“孔統領難道不想……皇上和王爺在一起嗎?”
  孔謖輝面無表情地說:“這不是你我想不想的事。以皇上和王爺現在的情況,你認為他們能在一起嗎?”
  不能。溫桂腦袋裏立刻閃過這兩個字。不能。就算皇上和王爺心意相通了,他們也不能在一起,因為滿朝的官員就不會答應。若皇上執意要的話……溫桂不敢想。
  孔謖輝抬起頭:“若王爺對皇上也有那個意思,他會想辦法。”
  “孔統領?”溫桂的眼睛亮了。
  孔謖輝微微皺起眉:“這只是我的感覺。”
  溫桂想不明白,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他希望有一日皇上不必再苦苦壓抑,王爺能愛上皇上。
  吃完了飯,伍子昂幫著溫桂收拾。這裏只有四個人,除了尊貴的皇上之外,孔謖輝是絕對不會碰這些事的,全都讓溫桂一個人做也確實累了些。伍子昂在這時候是絕對的隨和王爺,一點也不覺得這些活有多麼做不得。而且有一人在旁邊看著,他做得反而更起勁。
  把盤子碗都端到廚房,伍子昂臉上的笑沒了,小聲問:“溫公公,皇上手上的傷真是琴弦斷了劃破的?”
  溫桂點點頭,擔憂道:“初四那天太師進宮見皇上,不知跟皇上說了什麼,皇上那晚的心情很不好。皇上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彈琴,彈了一會,琴弦就斷了。”
  伍子昂沈了臉,溫桂又說:“皇上的右腳跟凍了,可皇上不肯上藥。拜託王爺了。”
  伍子昂的臉又沈了幾分:“嗯,我知道了。後天我要回梁州處理一些事務,皇上這邊還要勞煩公公。今後皇上有了什麼不舒服,還望公公您能告訴我。”
  “王爺您這是折殺奴才了。”溫桂急忙說,“皇上不讓奴才告訴王爺。”
  伍子昂微微一笑:“今後公公只管告訴我便是,我有法子讓皇上不生氣。”
  溫桂笑了,這點他絕不懷疑。猶豫了一會,他說:“皇上只聽王爺的。王爺您馬上就要大婚了,大婚之後,王爺……還是要多牽掛著皇上。”
  伍子昂的眼裏閃過溫柔,卻風馬牛不相及地說了句:“我出去一趟,一會就回來。”
  溫桂怔愣:“啊,好。”在伍子昂離開後,他還沒想明白。他說的話王爺到底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沒有?還是說王爺在裝傻?溫桂突然覺得看似溫柔可親的王爺,他的心思其實很難猜。
  伍子昂出去了,秦歌也沒有問他出去做什麼。窩在軟榻上養傷兼消食,秦歌的心情很好,平淡中的好。他本來就不是一個心思起伏很大的人,如果不是喜歡上了伍子昂,他即便是在伍子昂面前也只會是那個威嚴冷峻的地方。只不過現在每次和伍子昂在一起的時候,他的心窩處總是會不自覺的就變得柔軟了。
  並沒有等太久,伍子昂就回來了,帶了一身的寒氣。在爐火邊烤了烤,身上暖和了他才走到皇上身邊坐下,很自覺地坐在皇上窩著的榻上。露在外的鼻子、耳朵因寒冷而變得通紅,秦歌微微蹙了眉:“這麼晚了還出去做什麼?”說著,他把自己的手爐放在了伍子昂的手裏。
  伍子昂把手爐還回去,笑道:“沒什麼,剛好想起來有件事忘了。出去的時候急了,忘了帶帽子,一會就好了。”搓了搓凍僵的臉,他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兩人間的氣氛一點都不像君臣。
  秦歌極輕地歎了口氣,淡淡道:“若朕堅持,你日日進宮他們也沒有法子。朕也不是不能堅持,朕是皇上,天下都是朕的,要你日日進宮這點小事又豈能做不得主。”
  “皇上。”伍子昂肅了顏,“我沒有委屈,委屈的是皇上。”皇上是為了讓他能安穩地在朝中立足才會不讓他進宮,皇上做的都是為了他。
  秦歌又是極輕地歎了口氣:“朕,還是軟弱了些。”遇到關於子昂的事,總會讓他過於小心和謹慎。
  “皇上,”伍子昂微微一笑,“皇上,您敬重太師,自然也希望太師能支持我。如果皇上執意讓我進宮,太師只會更不放心,更別說今後接納我了。我還沒有正式回朝,就被百官們當作了威脅,這也不是皇上願意看到的。皇上,是我無能,讓皇上受委屈了。”
  秦歌的眉皺起:“你這樣說朕心裏更不舒服。”冰涼的手被炙熱的手包住,秦歌的眉心因悸動而舒展,然後他就聽那個笑得很溫柔的人說:“皇上,給我三年的時間。”
  “三年之後?”
  “三年之後,我想何時進宮就何時進宮。”
  秦歌抽出手:“你就這點出息。”
  伍子昂厚顏無恥地說:“皇上應該最瞭解我的出息才是啊。”
  潑皮。秦歌別開眼,似乎,又愛了這人幾分。
  “皇上。”伍子昂臉色一變,變得極為嚴肅,秦歌也立刻變成了冷靜的帝王。伍子昂欺身過去,在皇上耳邊輕聲說:“把閻羅殿重新建起來吧。”
  秦歌的眼神一凜,幾乎快貼上他的那個人沒有離開,似乎在等他的回答。沒有被伍子昂的氣息擾亂了思緒,深思之後,秦歌低聲說:“閻羅王,不好找。找到了,也不能保證聽話。”
  “我就是想問問皇上想不想建。皇上若想,那閻羅殿的事皇上交給我既可。”
  秦歌稍稍退開,伍子昂說話的氣息噴得他耳朵癢。看著那張異樣嚴肅的臉,一盞茶的時間過去,秦歌淡淡道:“那就建吧。建起來有些事也方便些。”
  伍子昂點點頭,笑了,又湊夠去耳語道:“我已經給皇上找好閻羅王了。”
  兩人靠得極近,近到秦歌感覺自己都能聽到伍子昂的心跳。秦歌不得不又退開一些,儘量口氣平穩地問:“是誰?”
  伍子昂退開了,一臉潑皮之色:“等我從梁州回來再細細與皇上說。”
  秦歌的臉色冷了,眼裏也透著寒光。不過他的威嚴對面前的這人根本無用,伍子昂站起來,臉上的笑刺眼。“皇上,我給您抬洗腳水去。天冷,窩到床上說吧,暖和。”不等皇上開口,伍子昂就急衝衝地走了,看得秦歌心怦怦跳,他和子昂之間,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可他還是他,子昂還是子昂,是哪里不一樣了?
  白淨的腳泡澡熱水裏,秦歌看的卻是蹲在地上給他洗腳的人。右腳凍傷的地方癢癢的,秦歌用左腳去蹭傷處,卻被人抓住了。敏感的腳被人碰倒之後只覺得全身酥麻,秦歌需要用很強的定力來壓制這股酥麻,不讓自己失態。可給他洗腳的人卻好似存心要“折磨”他,一直在他的腳背上摸來摸去的。
  “皇上,您忍忍,凍傷的地方不能抓。”伍子昂的手掌在皇上的右腳跟處摩挲,“洗完了我給皇上上藥。皇上就算是再不喜歡,也得忍著。上了藥過幾日就會好了。我後日就要去梁州,怎麼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皇上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我在梁州就不能安心;我不能安心,就做不好皇上交代的事;做不好皇上交代的事我就不能早點回京。所以皇上,我不在京城的時候,您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子,不要跟自己過不去。心裏不痛快了,等我回來,你打我一頓、罵我一頓出出氣,別憋在心裏。”
  伍子昂絮絮叨叨地說著,就好像丈夫要離家數日,不放心家裏的嬌妻。吩咐了這個、叮囑了那個,可即便是都吩咐了、叮囑了,也還是不能安心。也許只有回到家後,見到“嬌妻”安然無恙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秦歌聽著他絮絮叨叨地說話,心窩處有點酸有點甜,在伍子昂給他擦幹了腳,準備給他上藥時,他才問:“又是溫桂告訴你的?”真是……多嘴。
  伍子昂仔細給皇上塗藥,不怎麼高興地說:“我這個做寵臣的也怪可憐的,皇上的事什麼都不知道。就是溫公公那邊,也得我哭著求著才能勉強知道一點。”抬起頭,一臉的哀怨,“皇上,您怎麼如此對待臣?”
  潑皮!秦歌別過臉,抽出腳:“朕要歇了。”
  “皇上!藥還得揉進去才算好。”把皇上的腳拉回來握住,伍子昂用力把藥膏搓進腳跟裏,又開始發牢騷,“皇上,我知道您不喜歡這藥膏塗在身上的滋味,但您再不喜歡也不能就讓腳這麼凍著。這要拖時間長了,只會越來越難受……”
  伍大禦廚變成了伍大娘,又開始嘮嘮叨叨地沒完沒了。秦歌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伍子昂抬頭,看到了皇上嘴角的那抹留了很久的笑,臉上的笑溫柔地幾乎溺斃了秦歌。
  上了藥,伍子昂又伺候了皇上洗漱,然後伸出右手,彎下腰:“皇上,您該歇了。”不能看伍子昂的臉,秦歌儘量鎮定地扶了伍子昂的手進了臥房,心跳得厲害。臥房很小,床也很小,站在床邊有人為他更衣,秦歌背對著伍子昂脫下了外袍、長褲,只剩下白色的裏衣。秦歌眼睫輕顫地上了床,鑽進了靠牆的被窩裏,然後轉身。就連呼吸都得苦苦壓抑著才能不洩露他的緊張。緊張,很緊張,比那晚被子昂抱,那晚和子昂同床共枕還要緊張。
  溫柔地看著背對著他躺下的皇上,伍子昂放下兩側的床帳,脫掉自己的衣裳,然後吹滅了燭火。床上的秦歌雙眸大睜,又馬上閉上,藏在被窩裏的身子僵硬得厲害。黑暗中,子昂的呼吸是那麼的清晰,讓他的身子發熱。身後有了動靜,子昂也躺下了。並不寬敞的床讓他隔著被子都能感受到子昂身上的氣息與溫暖。
  “皇上,宮裏不會有人知道皇上出來了吧。”伍子昂轉過身,看著皇上的後腦勺。
  “嗯。”快要壓抑不住的顫抖。
  “那就好。我出來的時候也跟下面的人說了,去京外拜訪一位老友。這兩天我就陪著皇上好了,後天早上我再回府。也沒什麼要收拾的,後天早上我進宮向皇上請安順便提回梁州的事。”
  “嗯。”
  “那皇上,我不擾您了。”
  伍子昂翻了個身,打了兩個哈欠。秦歌緊咬的牙關好半天後才鬆開,可心依然跳得厲害。明晚,明晚他還要和子昂“同床共枕”?有些激動,又有些期待,還有些不安。秦歌緊緊閉上眼睛,只覺得腦袋發暈,身子發軟。
  不一會,他就聽到了伍子昂的輕鼾,並不吵。秦歌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可以正常的呼吸了。但他不敢轉身,只是拉緊了被子。床……太小了。就在秦歌努力讓自己睡著時,身後的人有了動靜。閉著的眼陡然睜開,一隻不屬於他的手伸進了他的被窩。
  秦歌的身子瞬間僵硬。那只手伸進來後摟住了他,然後一人砸吧著嘴,說著囈語拱進了他的被窩,把他鎖在了懷裏。
  “再來壺,燒酒……真冷……”睡著的人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因為冷,所以想找一個暖和的地方。暖和的地方知道了,他舒服地籲了口氣:“真暖和……”然後美滋滋地繼續睡。被他鎖在懷裏的秦歌不是暖和,而是渾身發燙。伍子昂的頭緊緊貼在他的身後,手攬在他的腰上,炙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脖子上,帶出了戰慄的小疙瘩。
  秦歌不敢動,呼吸急促。身後的人似乎又覺得床太小了,睡得不舒服。腳伸出被子把那條多餘的被子踹下床,再把兩人的被子弄了弄,這才又舒爽地籲了口氣,呼呼大睡起來。只是他這麼折騰了之後,放在秦歌腰上的手到了他的胸前。秦歌忍不住要呻吟出來了,很想一腳把身後那個鳩占鵲巢而不自知的家夥踹出去。可是……捨不得。又有些眷戀著這種讓他戰慄的相擁。只有在這人睡著或喝醉之後他才能與他如此相近。
  身後的人已然睡死了,連鼾聲都重了些,可秦歌並不覺得吵。在那鼾聲中,全身發燙的他漸漸平靜了下來,眼睛也睜不開了。嘴角微微勾著,秦歌就那樣睡著了。在他睡熟之後,他被人極輕地翻了個身,然後被那人輕輕地摟住。又變得冰涼的腳被溫暖的腳暖著,衣服內一隻溫暖的大掌輕撫他的背身,讓他忍不住溺斃在那溫柔裏,再也不要醒來。秦歌從來沒有睡得這麼舒服過,在夢中,子昂溫柔地看著他,好像他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珍寶。
  一覺醒來,天已經亮了,放下床帳的床內仍有些昏暗。秦歌愕然地發現自己居然窩在伍子昂的懷裏,對方仍沒有醒。一手被他枕著,一手摟在他腰上。秦歌的身子瞬間僵硬,若讓子昂發現他們這麼睡了一夜,他今後會不知該怎樣面對他,還好子昂在睡著。輕輕地把腰上的手拉開,秦歌慢慢退出被窩。給伍子昂掖好被子後,他輕手輕腳地從床腳處下了床。他一離開,伍子昂就醒了,眼裏的清明和臉上的笑哪像是剛睡醒的。把頭埋進被窩,伍子昂大力地吸,真不想起床了。

  沈溺:第二十四章

  在秦歌已經收拾好心情,平靜地窩在榻上喝溫桂專門為他買來的豆花羹時,伍子昂才打著哈欠從裏屋走了出來。一見到皇上,他立馬不好意思地說:“皇上,臣起遲了。”
  秦歌淡淡道:“無甚要事,多睡會也無妨。”想到昨夜,他避開伍子昂的注視,專心喝豆花。
  溫桂在一旁道:“王爺,奴才給您端熱水去。”
  “謝謝溫公公了。”
  溫桂出去了,伍子昂來到皇上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問:“皇上,您昨晚是不是沒睡好?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是不是我的睡相不好擾了皇上?”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秦歌克制著心悸道:“朕昨晚睡得很好,只是朕習慣了早起。至於你的睡相好不好,朕不知。”
  伍子昂笑了:“那就好,那就好。剛才起來發現我居然蓋著皇上的被子,我還想是不是我的睡相不好,搶了皇上的被子。”
  這人是故意的嗎?秦歌抬眼,那張笑得溫柔的臉讓他看不出。秦歌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燙,他垂眸道:“沒有。該是朕起身後你誤鑽進朕的被子裏了。”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伍子昂松了口氣。這時候溫桂端來了水盆,伍子昂馬上起身去洗臉漱口,放過了呼吸已經開始不穩的皇上。
  洗漱完了,伍子昂沒有再提昨晚的事,而是興致濃濃地和皇上說起了在梁州的這三年他遇到的人與事,說梁州哪里的風光最好,說梁州哪里的小食最好吃,說他在梁州如何想念京中的皇上,說得秦歌只是靜靜地聽著。
  自從伍子昂回京後,秦歌對他的那份感情越來越濃。若說這三年他能撐過來,那在他與伍子昂“親密”相處了這麼幾日後,他卻是再也無法熬過孤獨了。他可以忍受伍子昂不在他的身邊,卻無法忍受他不再是伍子昂心中最重要的人。
  雖然伍子昂不止一次和他說“皇上是最重要的人”,可一旦伍子昂成親後,一旦他有了子嗣,“皇上”還會不會是他最重要的人,秦歌不敢想。他與伍子昂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但那份親昵卻絕對不能說出口,絕對不能讓這人知道。苦澀的甜蜜他只能藏在自己的心底。
  明天,伍子昂要回梁州,不再是如往常那樣一走就是許久之後才能再見一面。秦歌卻已經開始想念了。這人不在京城的日子裏,他怕是又會睡不著了吧。這樣的患得患失,讓他難受,但又無法放下。醒來時在子昂的懷裏,這樣的夢他曾經做過無數次,今早卻是真真實實地發生了。今晚還會嗎?今晚子昂是否還會下意識地鑽到他的被窩裏,鳩占鵲巢,是否還會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摟住他,讓他在他的懷裏醒來。
  秦歌知道自己越來越貪心了,在子昂的溫柔越來越讓他沈溺時,他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控制自己的貪欲。想要子昂,他想再體會一次被子昂抱的溫暖與悸動。
  注視著一直垂著眸的皇上,伍子昂的心窩劃過刺痛。他情不自禁地握上了皇上的手,在皇上驚愕地抬眼並想把手收回去時握緊。
  “皇上,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何事?”秦歌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沒有出賣自己的心。
  伍子昂更溫柔地笑,兩隻手包住皇上冰冰涼的雙手,說:“皇上,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您要愛惜自己的身子。我很快就會回來,會帶著梁州七賢回來。皇上,我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皇上只要信我既可。我永遠都不會負了皇上。”
  那雙充滿溫柔的堅定眸子讓秦歌溺斃,他任伍子昂暖著他的手,嘴角微微勾起:“朕,一直都信你。朕會愛惜自己的身子,等著你成為權臣的那一天,朕便可高枕無憂地做皇上了。”
  伍子昂咧開嘴,說:“皇上,今晚我做幾個好菜,我和皇上好好喝上一杯。皇上信我,我心裏高興。一定要喝酒慶祝。”
  喝酒?秦歌的心怦動。他抽出手,強制鎮定地說:“你明日一早要走,今晚喝上兩杯就行了。免得誤了明日的行程。”
  伍子昂拍胸脯保證:“皇上放心,我絕對不會誤了明日的行程。過年我還沒陪皇上好好喝過一杯呢,今晚怎麼也要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秦歌稍稍別過臉,壓下心裏的邪念,“你今夜要歸哪?”
  “呵呵,”伍子昂訕笑,“我說錯話了,我今晚哪里都不去,就陪著皇上。”
  “潑皮。”今晚,他能期待嗎?
  ……
  這一天,秦歌過得又期待又緊張。伍子昂像個沒事人一樣在皇上面前絮絮叨叨的,說來說去還是那些不放心皇上的話。溫桂和孔謖輝一直躲在隔壁屋子裏,把堂屋留給了皇上和王爺。秦歌的話不多,除了政事之外,他大多都是聽伍子昂一個人說。只不過就這樣聽著伍子昂的聲音,他也覺得甜蜜。伍子昂攬過了溫桂的活計,給皇上端茶倒水遞點心,做得格外愉悅。
  “皇上,說起來除了您還是太子時,我陪皇上出京私訪外,我還沒有陪皇上出宮散散心呢。”想起與還是太子的皇上出京私訪的那兩年,伍子昂就萬分懷念,唯一的遺憾就是那時候他沒有和皇上睡一張床,真真是扼腕。
  秦歌卻是沒有太多的懷念,只是淡淡道:“朕有時候會想,父皇是不是一直在強撐著,撐到朕能接下這江山。不然為何正值壯年的父皇會在朕剛回來沒多久身子就垮了下去,不到一年就走了。皇爺爺和父皇把那些內憂外患全部除去,留給朕的是一片繁華,若朕守護不好這片江山,朕百年之後有何臉面去面對他們。”
  “皇上。”伍子昂又握住了秦歌的手,說,“您是百姓和百官眼裏的明君。有我輔佐皇上,皇上定能把江山治理得更加昌盛。”
  “你的能力朕暫且不論,不過你這臉皮倒是越來越厚了。”秦歌心裏的傷感被伍子昂的潑皮沖走了。
  伍子昂輕搓皇上冰涼的手,仗著自己是“寵臣”,膽大妄為地說:“我這不是怕麼。怕皇上有一天不讓我做‘寵臣’了,所以得趕緊把這位置搶下來。”
  不讓你做又能讓誰做呢?秦歌這個時候很想不顧一切地抱住伍子昂,感受他身上的溫暖,但他不能。
  看著皇上,伍子昂心裏悶悶的,他抬起皇上的手在嘴邊哈氣,笑著說:“皇上的手腳一到冬天就冰冰涼的,我得找個神醫給皇上瞧瞧。”
  大力抽回讓自己心悸得厲害的手,秦歌把手縮回袖子裏,假裝沒看到對方哀怨的臉:“朕這毛病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你別費心思了。待你從梁州回來,朝中少不得要你費心思的事。你說要重新建‘閻羅殿’,這人選的事也是個問題。你別忘了那四十年的動盪就是因‘閻羅殿’而來。”
  伍子昂心裏劃過失落,他還沒摸夠呢。往皇上身邊挪了挪,他說:“之前的‘閻羅殿’已經存在了七十多年了。明面上他們還是忠於太祖的存在,實際上早就被幾位王爺分裂成了幾派。那時的閻羅王也是他人的寵君,自然會禍起蕭牆。皇上,我這回找的閻羅王您只管放心便是,他是我的師弟。”
  “你的師弟?”秦歌蹙眉,“朕怎不知你還有個師弟?”
  伍子昂支吾道:“先皇曾請‘德一大師’進宮教我習武。後來我學成之後,‘德一大師’就離開了。”秦歌點了點頭,這個他自然清楚。
  “師傅離開後,有一次先皇不是派我去給師傅送封信嗎?”
  秦歌又點頭。
  “在送信的路上,我碰巧遇到了我師弟,他那時候還年幼,我也不便把他帶在身邊,便把他交給了師傅。前年他學成後下山了,便來找我。他的武學天賦很高,我讓他去四處遊歷,我回京前他給我來信,說已經遊歷完了,想來找我。我便有了這個念頭,讓他執掌閻羅殿。他的武功怕是孔謖輝都不是他的對手。”
  秦歌蹙眉:“他現在在京城?”
  伍子昂道:“他在梁州,他以為我還在梁州,遊歷完之後便直接去了梁州。我寫信讓他在梁州等我。”
  秦歌深思了一番後道:“既然你認為他合適,朕也不多問了。你回京後帶他進宮給朕瞧瞧。”
  伍子昂突然有點為難,秦歌佯怒:“怎麼,朕不能見?”
  伍子昂嘿笑兩聲:“皇上怎麼不能見。就是……”他湊過去,支吾道,“我師弟的模樣……不大好看,呃,是很不好看,我怕他驚了皇上。”
  秦歌瞪了他一眼:“你這麼一說,朕還真要見見了。”
  伍子昂苦笑:“皇上,我師弟他被火燒過,臉上都是燒過的疤痕,我是真怕他嚇著皇上。”
  “把他帶來見朕。”秦歌還是那句話。
  “好吧。”伍子昂垮下肩,他是真怕他師弟嚇到皇上。
  “你師弟叫什麼?”不理伍子昂的擔心,秦歌又問。
  “泯。”
  “泯?沒有姓氏嗎?”
  伍子昂說:“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就說他叫泯。我那時候也不過十五六歲,沒想到給他一個姓氏。這麼多年過去了,他沒有提,我也就不提了。”
  秦歌點點頭,說:“既然他掌管閻羅殿,朕便賜他一個‘閻’姓吧。入了閻羅殿的人,今後皆姓‘閻’。閻羅下分十陰帥,各司其職,掌管小鬼。閻羅殿一事朕全權交予你,一定不能走漏風聲。”
  “皇上放心便是。”伍子昂深深笑了,秦歌的嘴角勾起,有這人在他豈會不放心。想到晚上這人要喝酒,秦歌的心就快跳了兩下,今晚,他能有機會嗎?

  沈溺:第二十五章

  在緊張與期待中,秦歌等來了晚上。伍子昂在廚房裏忙活,說是要離京多日,走之前要再給皇上好好做上一頓。白日裏,伍子昂出去了一趟,帶回了菜和酒。秦歌倒也不怕他暴露行蹤,伍子昂做事他一向放心。
  在這小小的天地中,秦歌暫時拋開了他與伍子昂之間無法消除的阻礙,放縱自己沈浸在伍子昂的溫柔體貼中。他甚至有種虛幻的感覺,這裏好似是他與子昂的家,他與子昂,才是真正的夫妻。
  棉布簾子掀開,進來的人是溫桂。“皇上,可以用膳了。”皇上的心情好,他的心情自然好。溫桂把桌子拖過來,擺好凳子。然後他出去了,不一會,菜開始上桌了。秦歌走到桌邊,都是很清淡的菜,但有一條蒸魚。家常的小菜,比不得宮裏的能上得了臺面,可秦歌卻瞧著嘴角忍不住地勾起。
  “皇上,您餓了吧。”一人端著湯進來了,臉上還冒著汗。
  “辛苦了。”秦歌淡淡一句。餓,卻捨不得吃。
  “給皇上做飯怎能說辛苦?”伍子昂挑眉,不大高興了。
  秦歌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坐下。伍子昂先給皇上盛了碗熱乎乎的湯,獻寶地說:“皇上,您嘗嘗,這叫‘七彩玉珠’,我剛琢磨出來的。”
  秦歌舀了一勺,細細品過之後,對那個一臉緊張的人說:“你若不想做王爺,可以來當朕的禦廚。”
  伍子昂憨笑:“皇上喜歡吃我做的菜,當禦廚也不錯。不過我要做皇上的‘寵廚’,只給皇上一人做菜。”
  “宮裏還有其他人嗎?”品著甜蜜,秦歌又舀起一勺,這個潑皮。
  深深看了皇上的幾眼,伍子昂拿過燙好的酒,秦歌開口:“吃些東西再喝。”
  伍子昂笑了:“好。”
  和皇上說些宮外的趣事,伍子昂在吃了一張餅後喝起了酒。秦歌喝了兩盅就不喝了,伍子昂也沒有再給他倒。自斟自飲,說到興頭上大笑兩聲,即使秦歌不怎麼說話,可飯桌上的氣氛卻是安然而又溫馨。在這小小的天地中,兩人不是君王與臣子,而是感情異常好的“朋友”。
  不動聲色地看著伍子昂一杯接著一杯灌下肚,秦歌心裏的“邪念”越來越重。可下一刻他卻按下伍子昂的手:“別喝了。酒多傷身。明日你還要早走。”他不該為了自己的私欲而不顧子昂的身子。
  伍子昂抽出手,略有醉意地說:“皇上,我沒事。這點酒還傷不到我。我又不是嗜酒如命之人。我就是今日高興,想喝點酒。”
  “明日你還要出京。”
  “不會誤了的。”伍子昂仰頭又喝了一杯,湊近皇上,“這樣和皇上獨處的日子也不知今後還有沒有,我想多喝幾杯。”
  秦歌心裏滑過酸澀,他收回手淡淡道:“朕是皇上,要與你單獨相處又有何難。不出半年,朕會讓你在京城站穩腳跟。作為‘內閣’的輔政大臣之一,你與朕獨處議事誰敢多嘴?”
  伍子昂深深笑了,卻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皇上,今後您還能到這裏吃我做的飯嗎?”
  秦歌愣了,心,悸動。他別過臉掩飾內心的激蕩,平靜地說:“朕不是已經在這了?”
  伍子昂眼裏閃過精光,他給自己斟滿酒高興地說:“皇上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在宮裏總是會不自在,有時候還是想跟皇上在個安靜些的地方說說話。”說罷,仰頭喝下,他又倒了一杯。
  秦歌的心越跳越急,今後他還會這樣和子昂在一起?還會被子昂抱著……睡?吃了一口菜,他壓下心底的欲望,他怕自己希望太大,到最後會落得個粉身碎骨。子昂對他,不會有那個意思,更不可能有。
  不時“偷看”皇上,伍子昂皺了皺眉,他又灌了兩杯酒,說:“皇上,您在宮裏若是悶了,就讓人給我傳個信,我到這裏給皇上做菜。”
  “好。”秦歌夾了一塊魚肉放進伍子昂的碗裏,“別只喝酒。”
  “哎!”皇上第一次給他夾菜,伍子昂一掃剛才的氣悶,刺也不挑就把那塊魚肉送進了嘴裏。
  “別紮了嘴。”
  “唔!”在嘴裏挑刺的伍子昂尷尬地笑笑,紮了舌頭了。
  秦歌的嘴角勾起,又給伍子昂夾了筷子蘿蔔,伍子昂歡喜得眼睛都笑沒了。不過是夾菜就能讓這人高興成這樣,秦歌低頭喝湯,他今後會多給子昂夾菜。
  ……
  一頓飯吃完了,秦歌有些心緒不寧。為了不讓自己的邪念越來越重,他索性在屋裏慢走,說是消食。伍子昂已經醉了,他癱倒在榻上,聞聞自己的袖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打個酒嗝大著舌頭說:“皇上,我,去洗洗……這一身的,油味,晚上,會,熏了,皇上。”
  秦歌蹙眉:“不必了。朕沒那麼嬌貴。天太冷,別染了風寒。”這又不是在宮裏,禦池寬敞又暖和,這裏連個浴桶都沒有。
  伍子昂搖搖頭:“不行,我得,洗洗。”說著就朝外走。
  秦歌攔下他,沈下聲:“朕不在乎。”
  “皇上……”伍子昂尷尬地笑笑,“我,說了,您別笑話,我。我……好幾日,沒洗了。這身上,不大舒服。”
  想到這人過年之後忙得不可開交,秦歌放下手:“溫桂。”
  很快,有人進來。“皇上,您喚奴才?”
  “去燒水。梁王要沐浴。”
  溫桂轉身就走,腳步一頓他又趕緊轉過身說:“皇上,這院子裏有個浴房,就連著皇上您睡覺的屋子,想著皇上今晚會想沐浴,奴才白日裏就把浴房收拾出來了,奴才也燒好了水,讓王爺在那裏洗吧。”
  “浴房?”秦歌愣了,然後眼疾手快地扶住醉倒的人。
  “皇上,我得洗洗……”伍子昂撓撓脖子,很是難受。
  “溫桂,就在浴房。”
  “是。”
  溫桂跑了出去,秦歌把伍子昂按到榻上,他進了臥房。榻上醉倒的人眼裏閃過清明。
  秦歌在臥房還真找到一扇小門,因為被衣架擋著,所以他沒發現。推開小門,裏面果然是個浴房,有個池子,不大,最多容納兩人,但是很乾淨。地上還有水,明顯是被人收拾過了。池邊有放衣裳的矮幾,還有兩個小石桌,再無其他。浴房裏不冷,秦歌走進去摸了摸牆壁,牆壁很暖和,這是個暖閣。浴房還有一扇門,秦歌走過去打開,冷風吹入,他急忙關上。外面是院子,這浴房通往院子,難怪溫桂會知道。
  不過既然有能沐浴的地方,秦歌也就放心了。說起來自那晚和子昂在一起後,他也一直沒有沐浴,頂多是擦擦身。和子昂一起洗?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秦歌就壓了回去,身子燥熱。他做不到在子昂面前裸露,哪怕子昂現在醉了。萬一子昂還有一點清醒定會發現他的心思,他不能冒險。
  關了小門,在臥房裏坐了一會,冷靜下來後,秦歌才走出臥房。榻上的人半睡半醒,嘴裏嘟囔著要沐浴,還不時用手撓撓脖子或隔著衣服抓抓胳膊。秦歌在榻邊坐下,按住他的手以免他在酒醉之下抓傷自己。手被對方包住,秦歌看向睜開眼的人。
  “皇上……嘿嘿……”憨笑兩聲,伍子昂突然一個使力把人扯到了懷裏。
  “子昂?!”秦歌心下一驚,心,顫動。
  “皇上……”伍子昂收緊雙臂,滿嘴酒氣地咕噥,“我做的菜,好不,好吃?皇上只能說好吃。”
  這人是真醉了?整個人趴在伍子昂身上的秦歌氣息不穩地掙扎著想起來,可抱著他的人手勁很大,他根本掙脫不開。身子在這樣親昵的姿勢中發熱,噴在他耳邊的熱氣更是讓他心跳不已。
  “皇上……您回答我……我做的菜,好不好吃?”伍子昂在寬大的榻上翻身,把秦歌壓在身下,然後在對方的脖子處深聞。
  “子昂,放開朕。”碰到他脖子的嘴唇令秦歌的頭發暈。他去推伍子昂,可對方卻抱得更緊了。
  “皇上,您,回答我……”
  “好吃。子昂,放開朕。”
  秦歌的呼吸猛然一滯,在他脖子處聞來聞去的人居然在親他!
  “子昂……”秦歌出口的話語是那樣的虛弱,對伍子昂的碰觸根本無力反抗。
  “皇上,我做的菜,有沒有,禦廚的好吃?”醉鬼的嘴在秦歌的脖子上輕蹭,似乎是徹底醉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有……”秦歌渾身發軟,僅剩的理智讓他用力推開伍子昂,“子昂,你醉了,去歇著。”
  “我沒醉。”伍子昂兩手抓住秦歌的手,又趴到了他的身上,在脖子的另一側開始聞,“皇上比我,香。我身上,臭。”仍是醉醺醺的咕噥,伍子昂伸舌。
  “唔!”
  再無一絲力氣去“反抗”“掙扎”。秦歌牙關緊咬咽下險些出口的呻吟,下身在對方舔他的第一口時就有了反應。他是那麼地渴望伍子昂的碰觸,此時此刻他哪里還有力氣去反抗。
  “子昂……你不是,要沐浴?”秦歌又咽下一聲呻吟,試圖冷靜地說,“應該,能洗了。”
  “嗯,沐浴,沐浴……”伍子昂在秦歌的脖子上舔了兩下,在對方低低地呻吟了一聲後,他終於爬了起來,卻是抓著秦歌的手。
  “皇上,沐浴。”半合著眼睛,伍子昂暈暈乎乎地拉著秦歌就往臥房走。
  “子昂!”被強行拖起來的秦歌腳步發軟,“是你沐浴,不是朕!”和子昂沐浴?不,他會受不了的。秦歌從未如此慌張過,冷靜自持的君王之道在一個喝醉的潑皮面前全然無用。最主要的是,他無法用君王的身份去壓伍子昂。
  “嗯,沐浴。”伍子昂眯著眼回頭瞧了眼雙頰漲紅,神色慌張的人,突然一把攬住他往浴房拖,“皇上,您的酒量,不行了……才兩杯酒,您就,醉了。”
  “醉的人是你!放開朕!子昂!”想與子昂親近,可現下的狀況卻讓秦歌無措。
  “皇上醉了,皇上都,走不穩了……我,沒醉,沒醉。我還能,再喝一壇。”腳步虛浮卻緊摟著秦歌不放的伍子昂膽大包天地把“皇上”拖進了浴房。正在浴房倒水的溫桂見此情景愣了。
  “溫公公,呵呵,”伍子昂憨笑,“你怎麼比昨日,矮了?”一屁股坐在石凳上,伍子昂順勢讓秦歌坐在了他身邊。沒有再逾矩,卻還是抓著秦歌的手。
  “溫桂,水倒好了沒?”秦歌強自鎮定地問。
  “啊,還有兩桶熱水,奴才馬上就好。”溫桂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轉身開門跑了,灌進來的冷風沒有讓伍子昂清醒,反而讓他更醉了。
  “皇上……”雙手抱住秦歌的腰,伍子昂彎身趴在了他腿上,“還是,鹿兒酒,好喝。”
  秦歌全身發熱地不敢亂動,怕伍子昂發現他下身的變化。他有點氣虛,勉強鎮定地說:“朕與你相識這麼多年今日第一次知道你喝醉了居然會發酒瘋。子昂,放開朕。”
  “不放。”伍子昂雙臂用力,“放了,皇上就,走了……皇上,不理我,皇上三年,都不,理我……皇上,我,委屈……”
  “朕不是……”
  門開了,提著熱水的溫桂進來,秦歌住了嘴。沒有看皇上與梁王,溫桂眼觀水桶,把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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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2 pm

水注入浴池後他又匆匆離開。伍子昂沒有再出聲,似乎睡了,秦歌也沒有出聲。過了會,溫桂又進來了,把最後一桶熱水注入浴池後,他又腳步匆匆地提了兩桶涼水。浴池的水很快注滿了,溫桂低頭說了聲:“皇上,可以了。有什麼事您就喚奴才。”
  伍子昂這時候抬起了頭,一臉擔心地說:“溫公公,你快去,歇著吧。你都累得變矮了。這裏有我在,我會伺候皇上,沐浴。”
  不是王爺沐浴嗎?還有,他哪里有變矮?溫桂瞧了眼明顯喝高的王爺,見皇上的臉比平日紅了些,又見王爺雙手抱著皇上,他的心思立刻停住。
  “奴才再提一桶熱水放在池邊。奴才退下了。”
  神色平靜地退了出去,溫桂以最快的速度提了一桶熱水放到浴池邊,沒有再說什麼在外候著的話,關緊門走了。
  門一關上,伍子昂就開始脫衣裳。心思還在恍惚的秦歌剛想著趁這個時候離開,身邊的人已經把自己脫得光溜溜的,開始解他的襟扣了!
  “子昂!”秦歌嚇了一跳,按住伍子昂的手呼吸不穩。
  “皇上,我服侍您,沐浴。”伍子昂醉笑兩聲,身子晃了晃跪在了秦歌面前,給他解扣子。“皇上,我還沒有,服侍過您,沐浴呢。您得給我,一次,機會。”
  一身的酒氣、與平日截然不同的舉止,令秦歌不得不相信伍子昂是真的醉了。清醒的這人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說出這樣的話。
  要不要抓住這次機會?秦歌心中天人交戰。他低頭看著正抬頭對他傻笑的人,按著對方的手緩緩放下。衣扣被人笨拙地全部解開,秦歌閉上眼睛。即使這人是醉的,他也無法做到在這人面前裸露。
  伍子昂深深地笑了,眼裏是快要溢出的溫柔。他褪去皇上外衫,在皇上站起來後,他又脫掉皇上的棉襖。一件件,一層層。當秦歌感覺到一絲涼意時,上半身赤裸的他睜開了眼睛。伍子昂正巧這個時候低頭,要去脫他的褲子。
  “朕,自己來。你先進去吧。”後退一步避開伍子昂的手,秦歌的聲音不穩。
  “呵呵,好。”伍子昂暈乎乎地站起來,又暈乎乎地進了浴池。然後他舒服地籲了口氣,靠在池邊閉上了眼睛。
  不停深吸氣壓下欲望,秦歌快速脫了褲子,然後扯過布巾裹住下身進了浴池。在不大的浴池內,秦歌難免會要碰到伍子昂。熱水讓秦歌的身子逐漸升溫,他不敢看伍子昂,全副心思都在考慮一件事,要不要利用這次機會。
  可是有人卻不打算讓秦歌好過。醉漢泡了一會,突然發出痛苦的呻吟。秦歌頓時什麼心思都沒有了,馬上扭過頭,就見伍子昂很難受地一手按著額頭。
  “子昂?”秦歌湊近。
  伍子昂睜開眼,眼裏是濃濃的醉意:“皇上,您怎麼,有兩個?”
  秦歌被氣得沒了脾氣。他擰了塊濕布子蓋在伍子昂臉上,厲聲說:“今後不許你再飲酒。”
  “那不行。”伍子昂扯下布巾,把身邊的人摟進了懷裏,“皇上的,鹿兒酒,都是,我的。”說話間,他舔了下對方的脖子。
  “啊!”
  毫無防備的秦歌溢出呻吟。被突然抱了個滿懷的他因為貼到伍子昂的身子而戰慄,可還不等他從眩暈中緩過來,脖子上不屬於他的濕濡更是讓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皇上,您,真好吃。”伍子昂的舌頭沿著秦歌的脖子一路到他的耳垂,然後把他的耳垂含在了嘴裏。
  “唔!”
  秦歌完全失去了意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發出呻吟。猶如從未識過情欲的處子,與伍子昂赤裸相貼已經讓他無所適從,而伍子昂接下來的動作更是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皇上……”伍子昂咕噥著,手掌在秦歌的背上摸來摸去。品嘗完皇上的左耳垂後,他轉而品嘗右耳垂。
  “子昂……不要了……”秦歌的下身在水中高昂,他受不住了。
  “皇上……您,真好吃……”伍子昂自顧自地享用美食,壓根聽不到皇上的哀求。覺得這樣的姿勢不舒服,他乾脆分開秦歌的一條腿,讓他跨坐在自己的身上,然後開始品嘗秦歌的脖子和鎖骨。秦歌哪里受得了這個。他雖是君王,但僅有的一次歡愛便是與伍子昂的那回。那一回,喝醉的人可沒有這麼“折磨”他,而是很快就佔有了他。
  伍子昂始終半合著眼,懷裏的人在呻吟,卻是壓抑著的。他眼裏閃過期待,舌尖在秦歌左胸的紅豆上輕輕一舔。
  “啊!”秦歌的身子猛然緊繃,然後癱軟。伍子昂的嘴角勾了下,舌尖開始進攻那顆紅豆,左手麼指輕輕揉搓另一顆紅豆。
  “唔嗯,子昂……子昂……”秦歌的理智全無,很輕易地被人操控了欲望。
  伍子昂的喘息也粗重起來,濃濃的酒氣鑽入秦歌的體內,讓他更加眩暈。頂著伍子昂腹部的欲望漲得發疼,在他的股間,有一個不屬於他的堅硬頂著他。伍子昂聽著秦歌壓抑不住、越來越大聲的呻吟,舔吻得也越來越快。
  被欲望支配的秦歌腰部前後抽動,伍子昂含住他的乳首,左手繼續挑逗另一側的乳首,右手則探入秦歌的股間。熱水的滋潤和浸泡讓伍子昂的麼指很輕易地探進了秦歌因情動而微張的後蕊,慢慢進入後,麼指抽動。
  “子昂!”
  秦歌完全潰敗了,總是冷厲嚴肅的外表下是一副極為熱情敏感的身子。伍子昂半眯著眼看著面前這個情動美麗的人,他抽出麼指,扶著自己的堅硬抵住了那一晚他沒有清醒地記住的甬道入口。左手壓住秦歌的後腦,伍子昂吻上他香甜的唇,胯下的堅硬撬開了入口緩緩進入。
  “唔……”
  秦歌雙手環住伍子昂的脖子,與他纏吻。子昂醉了,下一次不知會等多久。子昂,子昂,他是那麼地渴望子昂。進入他的堅硬依然讓他疼,卻帶給了他另一種銷魂的滋味。他渴望被子昂填滿,很久以前他就如此渴望。
  沒有再說醉語,伍子昂在自己完全沒入之後,用手套弄秦歌因為疼痛而軟下去的欲望。在那裏有了反應時,他雙手扣住秦歌的腰上下緩緩挺動了起來。身上的人出乎他意料的敏感,比春藥還要刺激的呻吟讓他險些失控。但他必須得忍著,起碼現在得忍著,不然他會像第一次那樣傷了這人。
  “子昂,要我,要我……”秦歌主動配合伍子昂的動作,他珍惜每一次與伍子昂親近的機會,因為他不知道下一次會是何時。
  “皇上,我永遠不會,背叛皇上。”帶著醉意的話,卻透著堅定。伍子昂吻住皇上的嘴,慢慢撤出自己,在撤出一半後,他突然一個用力重重地頂了上去。
  “啊!”
  水花四濺,激情四溢。
  在狹小的浴池內,秦歌騎在伍子昂的身上承受他越來越快、越來越重的頂撞。一開始他還有力配合,到後來他卻只能靠在伍子昂的懷裏任他動作。初夜的那次他沒有體會到太多的快感,尤其是伍子昂進入他後,只有快讓他暈過去的痛。可現在,那種讓他完全無法控制的感覺已經湮沒了他。
  伍子昂找到了讓秦歌發出更加情動呻吟的辦法,就是用力地頂撞他體內的某一點。但他有點不滿足身處之地,在秦歌叫著傾瀉了一回之後。他暈乎乎地把秦歌抱出了浴池。扯了條幹布巾擦了兩人,他把無力的秦歌帶到了堂屋寬大的榻上。榻邊不遠處就是火爐,屋子裏非常暖和。
  抬起秦歌的一條腿,伍子昂扶著自己還沒有噴發的欲望進入秦歌濕潤的體內,不等完全進入他就律動了起來。果然這樣的姿勢才最舒服。秦歌早已沒有了“反抗”的力氣,甚至於這樣的歡愛讓他更加虛弱。他能看到子昂的欲望在自己的體內進出,他清楚地意識到他被子昂抱了,被子昂佔有了。
  無暇去考慮住在隔壁的溫桂與孔謖輝,秦歌的理智完全被伍子昂支配。半眯著的雙眼把他所有的情動看在眼裏,腰部的動作狂野中帶著溫柔。彎身吻住秦歌不住呻吟的嘴,伍子昂陡然加快了律動。指甲在伍子昂的雙肩留下抓痕,秦歌在一陣陣高聲吟哦中再次噴發。眩暈中,他感覺到體內被注入了一股熱流,他聽到了伍子昂在他耳邊舒服的低吼。
  覆在他身上的伍子昂久久沒有動靜,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點的秦歌以為結束了。他張嘴正要喊溫桂,嘴卻被堵住了。與秦歌深吻,沒有退出的伍子昂又開始緩緩律動。他要好些日子見不到皇上,他要記住皇上的味道,讓皇上也記住,他的味道。
  “子昂……唔……”
  秦歌的眼角滑下一滴淚,這一刻,他覺得很幸福,很幸福。伍子昂半合著的眼裏閃過心疼,他舔去那滴淚,溫柔地律動起來。 

  沈溺:第二十六章

  當屋內的動靜終於平息下來之後,等了半晌也沒有再聽到任何聲音的溫桂小聲敲敲門:“皇上?”
  “進來。”說話的人氣息很弱。
  溫桂趕緊推門進入,榻上赤裸糾纏在一起的兩人沒有嚇到他,他很冷靜地關上門快步走到榻邊。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這回皇上沒有上回看上去那麼難過,起碼皇上的臉很紅,不,應該是整個身子都是粉紅的。
  不過溫桂可不敢分心,他把一動不動的王爺扶起來好讓皇上能從王爺身下出來。渾身無力的秦歌勉強坐了起來:“朕去清理,你把子昂弄到床上去。”
  “皇上,奴才幫您吧。”
  “不必。”
  秦歌雙腿發軟地站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體內不屬於他的體液緩緩流了出來。溫桂趕緊給皇上遞上一件袍子,秦歌頭不會回地接過,隨意地披上緩緩進了臥房。看著皇上進了小浴房,溫桂才趕緊端來熱水給王爺擦拭,然後再把睡死的王爺背到床上,給他套上裏衣,做出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假像。
  小浴房內已經放著兩桶熱水了,還放了一身乾淨的衣裳,不用想是溫桂做的。秦歌清理了自己,穿上衣裳,卻沒有立刻回臥房,而是在石凳上坐了下來。剛剛的那場歡愛在他的夢中出現過無數次,今夜卻成了真。秦歌的心情很複雜,有滿足、有歡喜、有惆悵,還有一絲無奈。他與子昂只能用這種方式親近,對一位元帝王來說不啻是一種悲哀。但在這悲哀下,卻又是那麼的甜蜜。秦歌的嘴角微微勾起,原來男子與男子間的情事竟會這般美妙。
  “皇上……”在小浴房門口站了許久的溫桂忍不住出聲。秦歌回頭看了他一眼,朝他伸出一隻手,溫桂急忙上前扶起皇上。
  秦歌借著溫桂的力道站了起來,腳步不穩地走向臥房,說了句:“到宮外去打聽一下。”他沒有說打聽什麼,溫桂先是一愣,但很快地他就說:“奴才知道了。”
  滿意溫桂的機靈,秦歌慢步踱到床邊,放開溫桂擺了擺手,溫桂立刻退下並關上臥房的門。緩緩坐到床邊,忍著股間的不適,秦歌凝視床上熟睡的人。抬手摸上伍子昂下巴上已經長出的胡渣子,秦歌彎身,在伍子昂的嘴上輕輕吻了一下。以前從未有過娶妃的念頭,如今在他與子昂這般親密過後,他是更不會娶妃了。
  “子昂,快些給朕生個男孩兒吧。”他會把那個孩子教導成一代聖君,會把那個孩子當成是他與子昂的孩子。而且有了那個孩子在身邊,他與子昂之間也會更加親密。
  就那樣凝視了許久,秦歌緩緩起身,穿上棉袍和外衫艱難地出了臥房。打開房門,冷風吹入,秦歌瞬間清醒。幾乎是立刻的,隔壁屋子的門也開了,孔謖輝和溫桂走了出來。
  “回宮。”
  從身後關上門,秦歌沒有讓溫桂攙扶,在溫桂擔憂的注視下他極緩慢地穿過院子,走了出去。不能一直再沈溺下去了,越沈溺他越會失去理智。在子昂沒有成為權臣,在他還沒有完全掌控臣子天下之前,他絕對不能失去理智。
  馬車在寒風夜色中離開了某條巷子裏的某個不知名的小院。屋裏沈睡的人在床邊的人離開後就睜開了眼睛。看著那人腳步不穩地離開,看著那人淡淡地說“回宮”,他咬緊牙關,雙目泛紅,喉結上下浮動。他從未恨過自己的遲鈍與無能,為何沒有早些發現那人的心思。
  ……
  秘密回到宮裏,秦歌幾乎是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溫桂把閒雜人等全部趕了下去,並叮囑任何人不得打擾,讓皇上能好好睡一覺。
  一大早,伍子昂就進宮了。似乎完全不記得昨晚的事,一來就急急問:“溫公公,皇上是何時走的?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是不是我昨晚酒喝多失態了?”
  溫桂笑著說:“王爺您莫急。王爺今早要進宮面聖,皇上自然要早些回來。皇上吩咐奴才了,王爺進宮後就直接到皇上的寢宮。王爺,皇上還在睡著呢,王爺到裏頭坐一會便可走了。別人瞧見也只當王爺是領了皇上的旨意。”
  伍子昂放下心來:“那我進去坐會。”
  溫桂推開門沒有跟著進去,而是在伍子昂身後關了門。門一關,伍子昂臉上的忐忑就不見了。他輕步走進臥房,床帳放下,他看不到床上的人。小聲走到床邊,他輕輕喊了聲:“皇上?”
  床上沒有動靜。
  “皇上?”伍子昂又喊了聲,並把床帳掀開一條縫。床上的人睡得很香,沒有醒來的跡象。他把一側的床帳掛起,向外瞟了眼,突然轉頭指尖一點,點了秦歌的睡穴。掀開被子,把秦歌翻了個身,伍子昂脫掉他的睡褲和褻褲,小心地掰開他的臀瓣。讓他燥熱的後蕊紅紅腫腫,壓下邪念,伍子昂用指頭沾了藥膏輕揉那紅腫之處。
  經過昨夜,他確定了很多事,其中就包括溫桂不會這個時候進來,他放心大膽地給秦歌上藥。不過這種煎熬不亞於昨夜看著皇上在他面前寬衣解帶。上完了藥,伍子昂擦擦額頭的汗,給皇上穿好褲子,蓋好被子。
  吻上那張昨晚被他吻腫的唇,伍子昂壓根不管自己的舉止有多麼大逆不道。親夠了,他又轉戰脖子,然後是鎖骨、胸口。昨夜他“醉”了,都沒有仔細品嘗。
  “秦歌,是我無能讓你受這般的委屈。”在秦歌耳邊啞聲說了一句,伍子昂又親了他一會,然後解開他的睡穴。深深凝視了秦歌幾眼,伍子昂放下床帳,轉身大步出了臥房。
  門一開,溫桂愣了:“王爺?您這是要走了?”也不多陪陪皇上。
  伍子昂關上門笑著說:“皇上在睡,我就不吵醒他了。我該走了,早去早回。待皇上醒了還請溫公公轉告皇上,我會儘快回來。”
  溫桂小聲說:“王爺您跟奴才客氣什麼。您既然是要趕路,那就趕緊走吧。皇上也盼著王爺您早些回來呢。”
  “天寒,溫公公還要多注意皇上的身子。”伍子昂還沒走就不放心了。
  溫桂笑道:“王爺您只管放心走吧,奴才會照顧好皇上的。”
  心知不能再耽擱了,伍子昂忍著回頭的欲望,大步離開。看著他走遠,溫桂長長歎了口氣,皇上和王爺難道真就不能在一起嗎?
  回府簡單收拾了一下,伍子昂就帶著伍獻和伍渙離開了京城,行色匆匆甚至沒有去柳府說一聲。秦歌一夜無夢,他真是太累了,昨夜若不是靠著身為帝王的自製力他早就倒下了。醒來後只覺得股間的疼痛緩解了許多。溫桂服侍他起身告訴他伍子昂來過了,在寢宮坐了一會便走了。秦歌沒什麼不悅,只是問了溫桂伍子昂可有何異樣,聽溫桂說沒有,他才放了心。那是他的秘密,他不會讓伍子昂知道。

  沈溺:第二十七章

  初七是開朝的第一天,雖然年節剛過,可各地的奏報便紛紛傳來。秦歌身子不適,只是在西暖閣見了幾位朝中重臣。又有人提出了吏部尚書和吏部侍郎的空缺一事,被他冷眼一掃掃了回去。
  “吏部尚書和侍郎之職朕自有考慮。與其在這裏惦記那兩個肥缺,不如把心思多花在青化、高棠、泗丕三省受災百姓的身上。”
  “皇上教訓的是。”剛剛提吏部尚書和吏部侍郎一事的幾位官員趕忙高聲喊道,其中就包括內閣大臣陳唏言。
  雪災雖然過了,但受災的百姓們生活依然艱難。秦歌下令從國庫撥出二十萬兩白銀用於安置受災百姓,購買糧食、種子等。同時,他從工部、都察院抽掉了幾名官員前往受災地區幫助災民們恢復春耕生產以及監督救災銀兩的使用情況。
  寇佘稟奏道:“皇上,每年七月是淮江洪災最為嚴重之時。淮南布政使張清則上奏朝廷,請求朝廷撥銀兩修河道。”
  秦歌的臉沈了下來:“朕記得已經連續三年給淮南撥銀兩修河道了,怎麼至今還沒有修好?柳卿。”
  柳冉立刻說:“齊奏皇上,三年來朝廷一共向淮南撥了五十八萬兩白銀。”
  肖壽驚呼:“五十八萬兩白銀夠國庫四個月的盈入了!”
  陳唏言這時候說:“皇上,這是淮南數位知府彈劾張清則的摺子,請皇上過目。”
  秦歌接過,看後怒道:“這個張清則!朕給他銀子是讓他修河道,不是中飽私囊!給朕摘了他的烏紗帽,押回京城!白卿,由你親自審問此案。”
  白祿年上前:“是,皇上。”
  樊梓小心觀察了一下皇上的臉色,說:“皇上,女貞國請求與我朝聯姻,以求萬年好合。”
  秦歌的眉頓時擰了起來,樊梓又馬上說:“皇上,女貞部落近年來日益強大。我大東北有突厥、西有羌部、南有鹿兒、女貞和風鳴三國,東還有虎視眈眈的尼楚國。與女貞聯姻可以更好地穩固南疆,也可以威懾西部羌族,臣請皇上三思。”
  寇佘躬身道:“皇上,我大東朝日漸繁榮,皇上也該娶妃立後,以延續皇室血脈。”
  肖壽直接跪下說:“皇上,臣懇求皇上娶妃立後,以延續皇室血脈。”
  “皇上──”其他人見狀,都跪了下來。原本就心中有氣的秦歌更是渾身散著寒氣。他重重地捶了下桌子,震得一干人身子發顫。
  “朕還沒死呢,你們就急著立太子了!”
  “皇上息怒!臣絕無此意……皇上息怒……”
  “哼!”秦歌起身甩袖離開,一干人等不敢再言,不明白皇上為何如此厭惡娶妃之事。
  不悅地離開西暖閣,秦歌直接回了寢宮。身子的不適時刻提醒著他與伍子昂在小屋的那場歡愛,提醒著他無法接受女子的事實。臉色不好的躺在床上,秦歌閉著眼睛平復心中的怒火。想到這樣的事今後還會出現,除非他娶妃有了子嗣,他就格外惱火。溫桂心知皇上為何龍顏大怒,摒退其他的隨侍太監們,他則靜悄悄地守在寢房外面。
  柳府,與梁王的婚事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著。此次的婚事得到了皇上的重視,柳冉在朝中的地位在悄然中變得不同於以往。相比柳府的喜慶,梁王府則顯得平淡了許多。伍子昂一聲不吭地在大婚前離京去了梁州,梁王府內雖然也很喜慶,但伍子昂這一舉動或多或少會讓人覺得怠慢。尤其是柳雙,即將成為梁王妃的她竟是最後一個得知伍子昂去了梁州,心裏的難過可想而知。
  京城守備軍的軍帳內,關渡一掌拍在新上任的參副將的肩上:“子英,年節剛過怎麼悶悶不樂的?”
  伍子英一愣,馬上說:“沒有。”
  “呵呵,子英,別緊張。”以為伍子英不習慣這份差事,關渡熱心道,“軍中是最好處事之地。你只要誠心待那些士兵們,他們就會把你當做兄弟。有什麼不懂或為難的地方儘管來找我。你兄長是我的好友,你可別見外。”
  伍子英的臉微微漲紅:“我有不對的地方,您只管說便是。當不好職,我有負皇上和大哥。”
  關渡又拍了兩巴掌:“呵呵,你能這麼想就好。別緊張,怎麼說這裏也有我,慢慢來。”
  不習慣與人交際的伍子英臉更紅了。“謝謝關將軍。”
  “走。今天是你正式當值的第一天,我帶你去見見其他人。”
  “是。”
  伍子英被關渡拉了出去,心中的酸楚只能放到一邊。府裏到處都是大紅的顏色,猶如一把把利刃刺在他的心口。
  ……
  自秦歌那日在西暖閣發怒之後,朝中的氣氛一直很緊張,因為秦歌的臉色自那日之後就一直很不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押解回京的淮南布政使張清則居然被人在半道上劫走了,秦歌更是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大臣們人人自危,生怕一個不小心觸了皇上的眉頭引來殺身之禍。
  在禦書房內,秦歌冷著臉聽取大臣們的奏議。伍子昂離京快十天了,秦歌卻是度日如年。習慣了那人天天在身邊,這一下子見不到那人,他格外難過。再加上最近的煩心事接踵而來,秦歌自然擺不出好臉。
  “皇上……”樊梓瞧了其他人幾眼,為難地開口,“皇上……女貞國送來書信,他們不日將派出使臣與我朝簽訂友好盟約。女貞國希望……與我朝,聯姻。”說罷,他不安地後退了一步。
  肖壽趕忙說:“皇上,臣等已經把皇上的意思告訴了他們,不過女貞國還是希望能與我朝聯姻。他們派出使臣也是為了表明誠心。”
  秦歌冷聲道:“此事等女貞國的使臣到了之後再議。”
  諸位大臣互看了彼此一眼,低頭:“是。”
  “張清則有消息了沒有?”
  兵部尚書車安國身子一抖:“回皇上,臣無能。目前還沒有張清則的下落。不過他的家眷已被全數捉拿,三日後既可押解進京。”
  “不得再出岔子。”
  “臣以項上人頭擔保!”
  禮部尚書段問:“皇上,今年的春祭是在‘帝春台’還是在‘天禦山’?”
  秦歌這才想到春祭要到了。“今日是初幾?”
  “回皇上,今日是十六,離春祭正好還有整整一月。”
  “帝春台”在距離京城三百里的帝臺山;“天禦山”在距離京城一百多裏的天禦縣。秦歌考慮了一番之後道:“在‘天禦山’吧。”
  “是,皇上。”
  “災年剛過,此次春祭不要太過奢華。”
  “是,皇上。”
  “皇上,淮南布政使一職……”關常開口。
  秦歌蹙眉道:“淮南布政使一職你們遞個摺子上來,朕考慮考慮。”
  “是。”
  關常又趁機說:“皇上,開年過後各部的事物繁忙。吏部尚書和侍郎一直空缺,吏部的許多事情都無法決斷。”
  秦歌道:“傳朕的旨意,升都察院給事中趙平為吏部尚書、吏部郎中方奎為吏部侍郎。”
  “皇上!請皇上三思!”秦歌的話一落,諸位大臣們各個雙目大睜,險些暈過去。
  “皇上,萬萬不可啊!”肖壽第一個跪下,“吏部尚書與侍郎之職事關朝廷官員的任命,事關朝堂的穩定,請皇上三思……”
  “皇上,趙平和方奎資質平庸,一個是四品官一個是五品官,這立馬升為一品和二品大員,朝中大臣豈會心服?還請皇上三思!”樊梓也是堅決的不同意。
  “請皇上三思!”
  秦歌毫不所動地說:“此事朕已經決定了,你們不要再說了。無事便退下吧。”
  “皇上!”肖壽還想再說,秦歌眼神一凜,他無奈地起身行禮退下。其他人見狀也只能退下。待他們走後,秦歌吐了口氣,揉按額角。伍子昂離京後一封信也沒有來,讓他在思念之餘更是異常不悅。
  “溫桂。”
  “奴才在。”
  “不許任何人打擾朕。”
  “是。”
  溫桂退下,摒退其他人後,他走到孔謖輝跟前小聲說:“孔統領,王爺一點消息都沒有,不會是出什麼事了吧。”
  孔謖輝淡淡道:“不知。”
  溫桂急道:“這可如何是好。孔統領,您能不能想法子聯繫到王爺?讓他給皇上來封信,報個平安。”
  靠牆站著的孔謖輝卻是閉上眼睛假寐,不冷不熱地說:“皇上和王爺的事溫公公就別摻和了。”
  “什麼叫摻和!”溫桂怒了,“孔統領難道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嗎?”
  孔謖輝還是冷淡地開口:“皇上的事自有人著急,溫公公若閑得慌就去禦膳房給我弄點吃的吧。”
  “孔統領還是自己去吧,雜家忙著呢。”氣憤不已的溫桂頭不回地大步離開,在心裏腹誹無情無義的孔謖輝。孔謖輝睜眼瞧了氣惱的人的背影一眼,又閉上了眼睛。
  秦歌的頭很疼。年少時他就有頭疼的毛病,後來在太醫的調養下好了一些,可這一年他頭疼的毛病又犯了。吃了藥也不見好,秦歌索性不吃了。只要煩心事不多,即便是頭疼他也受得住,可若如這幾日這般煩心事太多,他就頭疼得厲害。
  捶了半天腦門,頭疼非但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重了。秦歌忍著頭疼拿過奏摺,治療頭疼最好的法子就是批奏摺。若明天伍子昂還沒有信送回,那他今後也就不要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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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甥在家,是一隻小麻雀,尼子只能趁他睡覺的時候才能集中精神寫文T0T

  沈溺:第二十八章

  今夜是伍子英上任以來的第一個值夜。關渡帶著他在城門處繞了兩圈,向他交代了需要注意的地方後就離開了。伍子英穿著軟甲站在城牆上,身周都是嚴陣以待的兵士們,他也不由得嚴肅謹慎起來。這裏是皇城的大門,現在起他要在這裏保護皇城的安全。身為男兒郎,本就應該在軍中歷練。皇上肯給他這麼一個差事,一定是大哥為他說的情。
  想到大哥,伍子英的神色黯淡。大哥就要娶親了,他打心底祝福大哥。可是有一件事卻壓得他喘不過起來。誰都不知道,他喜歡的人恰恰就是大哥要娶的人。只要是女子,都會喜歡上大哥。而像他這樣不善言辭,甚至是木訥的人,連進入“她”的眼都是那麼的難。現在他有了差事,可以離開那滿是紅色的家,他這才能喘口氣。“她”是那麼美,只有“她”才配得上出眾的大哥。
  伍子英站在城牆上沈澱,這時候遠處隱隱傳來馬蹄聲。城牆上的兵士們舉起了火把,城門守衛也舉著火把靠近。等了一會,馬蹄聲越來越近,伍子英拿過一支火把仔細看去,有三匹馬朝城門奔來。在馬匹快抵達護城河時,城門守衛高喊:“什麼人!”
  馬匹在護城河邊停了下來,一人喊道:“是我,伍子昂。”
  大哥?!伍子英愣了,守城的士兵們都愣了。
  “王爺?”
  兵士們湊近,一看,果真是梁王。
  伍渙舉起梁王權杖,伍子昂說:“我有事急著回京,有勞諸位了。”
  “王爺,城門已關,除非有皇上的手諭,否則在下不能開門。”城門守衛官為難地說。
  伍子昂下了馬,從懷裏掏出一樣明黃的東西遞了過去:“是我糊塗,忘了把皇上手諭拿出來了。”
  守衛官接過一看,面色瞬間一整,馬上抬手高喊:“放下吊橋!打開城門!”然後把手諭恭敬地交了回去。
  伍渙這時掏出幾兩銀子:“弟兄們辛苦了。給大家買酒喝。”
  “這可萬萬使不得。”
  “拿著吧,這是王爺的意思。”
  守衛官歡喜的拿過,梁王每回都不會忘了他們。
  把手諭揣進衣襟,伍子昂上馬。在吊橋放下來之後,他迫不及待地策馬向前沖去。剛進了城門,有人攔下了他。
  “大哥。”
  伍子昂驚訝地勒住韁繩,定睛一看,他高興地下了馬。
  “子英?”滿是欣慰地看看身著軟甲的弟弟,伍子昂滿是風霜的臉上露出笑容,不住地點頭,“有一股子軍人的架勢了。不錯,不錯。怎麼樣,這份差事做得還順心嗎?”
  “讓大哥費心了。”伍子英不自覺地挺起腰板,“這裏很好。”
  伍子昂笑著輕捶了弟弟一拳:“好好做。”
  “嗯。”伍子英牽過大哥的馬,親自服侍大哥上馬。
  上了馬,又仔細打量了一遍伍子英,伍子昂說:“看你這樣大哥就放心了。大哥要先進宮,你好好當值。”
  “大哥,您不回家?”
  伍子昂眼裏閃過溫柔:“大哥還有事要做。”沒有多做解釋,伍子昂彎身又拍了拍二弟,給他鼓勵,然後帶著伍獻和伍渙走了。
  看著大哥走遠直到看不到身影,伍子英從未如此羞愧過。大哥為了這個家,為了他們如此辛勞,可他卻還在這裏兒女情長、傷春悲秋。想到這個差事也是大哥為他求來的,伍子英更是羞愧難當。大丈夫應頂天立地才是,也難怪“她”的眼裏只有大哥。
  “伍副將,您回去歇著吧,這裏有我們呢。”守衛官跑過來道,語氣恭敬。
  伍子英大步向城牆走去,頭不回地說:“我守著,你們去歇歇。”
  守衛官一愣,馬上跑過去笑呵呵地說:“副將,我去買酒,跟咱們一道喝一口?”
  伍子英上任之後還從未和別人如此熱絡過,他臉色漲紅地點了下頭,守衛官高興地吆喝人去買酒。新上任的副將和大夥之間的關係在這個寒冷的晚上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
  讓伍獻和伍渙先回府,伍子昂獨自進了宮。即便夜已經深了,但宮門守衛看到他後立刻放行。越接近皇宮最深處,伍子英的腳步越快。途中已經有宮人告訴他皇上現在何處。快到西暖閣時,看到屋內的燭火燃著,伍子昂在心疼之餘又格外不悅,皇上又不聽話了。
  西暖閣內,溫桂坐在牆角打瞌睡。冷風吹進,他猛然驚醒。當他看到進來的人時,他差點高興地跳起來。
  “溫公公,皇上歇了嗎?”
  “王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溫桂壓低聲音,激動萬分,“皇上的頭疼病犯了,也不肯叫太醫。還在裏頭批摺子呢。”
  伍子昂擰了眉,脫下棉袍:“我這就進去。”
  “您快進去吧。”
  溫桂接過棉袍,把人推進了裏屋。
  掀開棉布簾子,伍子昂一眼就捕捉到了正坐在炕上專心批閱奏摺的人。對方的眉心緊鎖,面色也不大紅潤,一手正在額角處揉按。伍子昂輕聲走到炕邊,抬手抓住了那人的左手。揉按額角的手被溫暖的大掌包住,秦歌嚇了一跳。扭頭一看,他以為自己眼花了。
  “皇上,我回來了。”拉下秦歌的手,吳子昂笑得溫柔。
  “子昂?”秦歌眨了眨眼睛。
  “皇上,您不是答應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嗎?怎麼夜都深了,您還沒歇?”把秦歌手裏的筆抽出來,伍子昂沈了臉。
  秦歌沒有說話,而是瞪著伍子昂。瞪了好半晌,他這才回過神來。忍著喜悅,他抽出手冷冷地說:“梁王真是好大的膽子,未經朕的傳喚竟敢私自進宮。”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
  伍子昂呵呵笑了,單膝跪下:“那皇上就罰我給皇上洗腳吧。”
  單手把伍子昂扶起來,秦歌嘴角勾起:“你這個潑皮是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裏了。”
  伍子昂很自覺地挨著秦歌坐下,一本正經地說:“皇上冤枉我了。我不僅把皇上放在眼裏,更是把皇上放在心裏。”
  秦歌的心陡然怦動,他別過臉,這潑皮說得什麼混話。屋內充斥著曖昧的情愫,伍子昂湊近在秦歌發紅的耳根處說:“皇上,我餓了。”
  秦歌的心跳得更快,他避開伍子昂,揚聲道:“溫桂,給梁王拿吃食。”
  “奴才已經派人去拿了。”
  屋內又陷入靜謐,秦歌拿起一份奏摺掩飾心動。伍子昂稍稍退開,不再“調戲”秦歌,而是問:“皇上,我今晚可能在宮裏歇歇?”
  “你都這麼問了,朕能把你趕出去不成?”這個潑皮。
  “嘿嘿。”伍子昂嗅著皇上的味道,多日來的思念才算是填平了一點點。
  把秦歌手上的奏摺拿開,伍子昂說:“皇上,夜深了,您該睡了。”
  “朕不困。”頭似乎沒那麼痛了。
  “不困也得歇著。”伍子昂翻開那本奏摺看了看,“這些事讓他們自己拿主意便是。皇上什麼都做了,最後養出的都是一群廢物。”丟了奏摺,他拿過皇上的茶碗大口喝完。秦歌眼睛微眯,這個潑皮,可他又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皇上,奴才進來了。”
  伍子昂沒有動,還是挨著秦歌。溫桂端著託盤進來,放下吃食後他又出去抬了熱水進來,做好之後他很自覺地退下了。
  伍子昂這才起身,洗了手臉,端起大碗吃起熱乎乎的麵條。看他這樣,秦歌有些心疼。他親自給伍子昂倒了杯熱茶,又給他倒了酒。伍子昂一邊吃,一邊不時抬頭對秦歌笑笑。屋內的氣氛自然極了,也舒服極了。誰都沒有說話,也不必要說話。
  吃完了飯,伍子昂又到秦歌專屬的浴池裏泡了泡,溫桂也不知從哪給他弄來一身乾淨的衣裳。洗得乾乾淨淨的,伍子昂從密道去了仁心堂。秦歌已經歇下了,不過卻是在仁心堂的龍床上。伍子昂吹了寢室的燭火,摸到了床邊。
  秦歌閉著眼睛,身邊的被褥傳來動靜,他的心怦怦直跳。伍子昂與他同床而眠似乎成了一種默契。伍子昂很自覺,他則是默許。伍子昂翻身看著秦歌的後腦勺,低啞地開口:“皇上,臣這次離京……才知有多想念皇上。”
  秦歌猛然睜開眼睛。
  “皇上,臣也不知是怎麼了。一日不見皇上,就想得緊。”伍子昂把手伸進秦歌的被子裏,秦歌的身子瞬間僵硬。
  “皇上,臣,斗膽。臣想和皇上,蓋一條被子。”伍子昂掀開了秦歌的被子。
  “放肆。”出口的話語發顫,幾乎沒有任何氣勢。
  “皇上就讓臣放肆一回吧。”祈求,動作卻未停,伍子昂鑽進了秦歌的被窩,然後摟住了他。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秦歌去掰伍子昂的手,這樣的子昂讓他心慌。
  “皇上。”摟緊掙扎的秦歌,伍子昂握住秦歌的手,聲音沙啞,“皇上,就讓我放肆一回吧。”
  秦歌停止了掙扎,氣息不穩地閉上眼睛:“就一回。”
  “嗯。就一回。”伍子昂貼近秦歌,把人緊摟進自己的懷裏,今晚就一回。
  秦歌的心思複雜,腦袋裏亂亂的,根本睡不著。炙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腦後,令人戰慄。下身已然微翹了,若伍子昂這麼抱他睡一晚,他怕自己壓制不住心裏的欲念。而且這人就要成親了,現在和他說那種話,做這種事又是為何?這麼想著,秦歌很快冷靜了下來。
  “皇上,我會努力給您生兒子。”
  秦歌拉開伍子昂摟在他腰上的手,翻身:“你要如何給朕生兒子?朕倒是還從未聽過有男子能生兒子的。若梁王能生,也算是千古奇事,朕定要厚賞。”
  “皇上……”伍子昂求饒,“您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秦歌歎了口氣,卻沒說什麼。伍子昂包住他冰涼的手:“皇上,我很後悔,後悔答應這門親事。”
  秦歌身子一震,驚愕地扭頭瞪向伍子昂。
  伍子昂苦笑:“答應這門婚事不過是為了孩子。我對柳雙並沒有那種歡喜之情,只是礙於與柳家的婚約。若讓我選,我寧願進宮伺候皇上。可是我明白地太晚了。這次離京,我想了許多,才發現我根本就不想成親。”
  秦歌緊咬著牙關,心裏極亂,子昂說這些話是何意?
  “皇上,這門親事有利於我在朝中立足。皇上也需要我為您生下兒子。我會和柳雙成親,會儘快為皇上生下兒子。但皇上,您可能答應我一件事?”
  秦歌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伍子昂握緊秦歌的手:“柳雙生下兒子後,貶我為庶民。”
  秦歌瞪大了眼睛。
  “皇上,您答應我。”
  “為何?”秦歌不自覺地回握住伍子昂的手。
  “貧賤夫妻百事哀。”伍子昂笑得讓人看不透,也讓秦歌看不透。“皇上,您答應我。您答應了,我就去成親,給您生兒子;您若不答應,我明日就去退婚。”
  秦歌的心思起伏不定,腦袋有點暈。事情似乎開始脫離他的掌控。在他仍在猜測伍子昂究竟是為何時,對方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秦歌先是一愣,接著咬牙罵了句:“潑皮!”
  “皇上,明日還有好多事要辦,該睡了。”潑皮摟住秦歌,美滋滋地閉上眼睛。秦歌僵硬地由他抱著,心裏又喜又驚。不懂離京一趟回來的伍子昂為何突然變了性子,不懂伍子昂為何對他說這些,不懂這人究竟是怎麼想的,是不是如他那般愛著他。
  秦歌沒有問,也不會問。伍子昂不明說,他更不會明問。翻身背對伍子昂,秦歌完全沒有睡意,心裏很亂。身子馬上被人摟緊,秦歌突然不知該如何面對身後那人。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溫柔地看著秦歌的後腦勺,伍子昂很想不顧一切地把對方壓在身下,他想得快爆了。但他不能。他太瞭解這人的驕傲與自尊。現在的他還不能完全給這人幸福,那就這麼曖昧著吧。但是有些事他卻不能不做,例如抱著這人入睡,例如在某一天光明正大地把這人壓在身下愛撫,例如……他不能再讓這人獨自承受那份痛苦,他不能讓這人再那麼委屈。這人是他的君王,是他要溫柔對待小心呵護的人。
  秦歌仍在糊塗中,身後趕了兩天路的人已經不支地睡著了。兩人頭一次在一起沒有談論國事,秦歌卻異常混亂。在伍子昂快要成親前,這人居然對他說了這些話,叫他怎能不混亂。身後的人睡得很沈,秦歌拉開他的手,慢慢翻過身。伍子昂的眼底有著明顯的疲憊,想著這人是趕著回來見自己,秦歌的心頓時柔軟。現在他該用何種面目來面對伍子昂?真叫他有點頭疼。
  可是無法控制的,秦歌的嘴角逐漸上揚。也許他不必再獨自忍受單相思的痛苦了。只是……秦歌摸上伍子昂的臉,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吻,他們兩人如此這般就好,就好。
  屋外,溫桂喜滋滋地抬頭瞅天上的月亮,之前遮著月亮的雲飄走了。這是不是預示著皇上和王爺之間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瞭?
  屋內,疲憊的秦歌在一人溫暖的懷裏睡著了。不知今夜是不是他做夢,也許明日起來,他還是他,伍子昂還是伍子昂。

  沈溺: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日上三竿秦歌才醒了過來。這是伍子昂離京後他睡得最好的一晚。醒來時床邊已經沒人了,秦歌看著空的身邊,一時回不過神來。
  “皇上,您醒了嗎?”
  “進來吧。”
  溫桂抬著熱水盆進來,笑著說:“皇上,王爺一早就出宮了。說是回府交代一聲,再進宮見皇上。”秦歌這才回過神來,心下沒來由的一陣輕鬆,難道昨夜不是做夢?
  溫桂服侍皇上下床更衣,道:“皇上,王爺說待會有事要和皇上詳談。”
  秦歌擦擦臉:“今日任何人不得打擾朕。子昂進宮後讓他到東暖閣去。”
  “是,皇上。”
  秦歌猶豫了片刻,問:“讓你打聽的事打聽的如何了?”
  “奴才打聽了。這幾日皇上心情不愉,奴才便沒說。”說著,溫桂從懷裏掏出一個小本子交給了皇上。
  秦歌接過後翻開隨意看了幾頁,然後放進衣襟內:“到宮外找個牢靠的大夫。”
  “奴才知道了。”
  秦歌用過早膳後在東暖閣沒有等太久就等來了伍子昂。回府和姑奶奶請了安,又匆匆吃過早飯,和三弟聊了幾句,伍子昂就又立刻進宮了,一句都沒有過問成親之事。來到東暖閣,看到氣色不錯的秦歌,伍子昂很是開心。
  東暖閣位置較偏,是秦歌獨自處理政務的地方,也意味著不讓人打擾。兩人坐在一起,多了些親近,也多了些不自在。
  兩人安靜地喝了兩杯茶,秦歌先打破了尷尬。
  “梁州之行如何?”
  伍子昂看著秦歌傻笑,回道:“不做好皇上交代的事,我哪里敢回來。皇上放心便是。”
  秦歌冷了臉,這潑皮一直看他作甚。
  “朕已經下旨升都察院給事中趙平為吏部尚書、吏部郎中方奎為吏部侍郎。”
  見秦歌不高興了,伍子昂趕緊正色道:“此事子華告訴我了,張清則的事他也告訴我了。”
  秦歌說:“吏部尚書和侍郎是肥缺,很多人都盯著它。這兩人沒什麼大的才能,但勝在謹慎。梁州七賢要在朝中擔任要職,必須得讓人心服口服。朕先把他們安排在各州縣任職,也好看看他們的能力。”
  伍子昂贊同道:“我也有這個打算。梁州七賢雖有一定的聲望,但還遠遠不夠。回京之前我已經同他們說過,他們也同意到州縣去歷練。皇上英明,不管派他們做什麼,他們都樂意。”
  秦歌一聽很滿意,說:“淮南布政使一職朕打算留給陳唏言先師的孫子唐牧。吏部尚書和侍郎之職落空,那些有心人的心裏定會不滿。這個唐牧也算是有些能力,讓他到淮南,定了陳唏言的心。這樣朕也好把那三萬近衛軍交給你。”
  伍子昂愣了:“皇上?”
  秦歌道:“你雖與兵部的人交好,但那不過是你早年與他們有些交情罷了,其中也不乏有些你父的舊情。你手上有了兵馬,你與他們的交情才能更緊密。而你手上有了兵馬,那些不滿你的人也才會忌憚你。要想當權臣,手上無兵怎成?三萬兵馬多是不多,但作為朕的近衛軍,那就非同小可了。”
  伍子昂溫柔地笑了:“我讓皇上費心了。”他的心裏不斷湧上快讓他克制不住的抱住皇上猛親一通的衝動。皇上事事都在為他考慮,不疑、不忌,更從不強迫他。他何德何能。
  秦歌沈溺在伍子昂笑中的溫柔裏,有些怔忡。他馬上別開眼,清清嗓子道:“朕不單單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朕。”
  伍子昂從懷裏掏出一張帕子,帕子裏裹著東西,他遞過去:“昨晚我忘了給皇上。”
  秦歌驚訝地接過:“是什麼?”他打開。裏面的東西讓他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皇上什麼都不缺。我也不知送皇上什麼好。”伍子昂把帕子裏的東西拿起來,然後拉過秦歌的左手,把東西套在了秦歌的手腕上。不如秦歌送給他的那串手珠珍貴,不過是二十顆極為普通的河石。這二十顆河石顆顆圓潤光亮,倒也要費些心思才能撿來,可對帝王來說,卻是極為劣質之物。但秦歌卻是怔怔地看著這串手珠,伍子昂不會平白無故地送他這麼一串好不值錢的東西。
  果然,伍子昂說:“送皇上再貴重的禮,不如送皇上一份誠心。這石頭是我在梁州的淞河邊上撿的,這手珠也是我自己做的,皇上您別嫌棄。”
  秦歌收回手,放下袖子,淡淡道:“你的心意,朕知道了。”他的臉上沒有明顯的情緒變化,只是拿過了茶碗,以此掩飾內心的激蕩。伍子昂沒有一絲失落,秦歌肯戴著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兩人之間又出現了沈默,這回是伍子昂先打破了沈默。好似那串手珠不過是一樁小事,他正經地說:“皇上,閻羅王已經和我一道回京,您何時召見他?”
  秦歌沒有抬眼,只道:“就今日吧。”
  “那就今晚吧。”
  “嗯。”
  又是一陣沈默。待手腕的熱度消退了一些後,秦歌這才放下茶碗抬眼道:“除了梁州七賢外,還有什麼可用之人你要幫朕留心。”
  “我會留心。”
  “你剛回來,先歇歇。過幾日朕會下旨,命你進內閣。下個月朕要去‘天禦山’祭春,你留在京城替朕處理朝務。”
  “皇上?”伍子昂驚愕,難道秦歌不讓他一道去?
  秦歌嚴肅道:“你想剛回京就成為別人的眼中釘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伍子昂垮下臉:“是,皇上。”他還想春祭的時候和秦歌二人到個無人之處踏青呢。
  接著,秦歌又說了句讓伍子昂哀怨的話:“你剛回京就往宮裏跑,該回去陪陪老夫人。”
  秦歌是不是在生他的氣?不然為何他趕他走?伍子昂把疑問硬生生地壓下去,苦著臉起身:“是,我這就回去陪姑奶奶。”說著,就要走。
  剛轉身,他又不甘地回頭,以為秦歌會留他。哪知秦歌卻又喝起了茶。哀怨地慢慢出了東暖閣,在溫桂不解的眼神下,伍子昂出了宮。想破頭也想不明白之前還好好的秦歌為何突然要趕他走。
  伍子昂走後,秦歌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極為明顯的笑。他拉起袖子,看著左手腕上的那串手珠,嘴角上揚的弧度愈發的明顯。這個潑皮從梁州回來之後似乎和以往有些不同了。不予深思這背後的“陰謀”,秦歌此刻的龍顏可謂是欣喜不已。這串手珠遠比他收到的任何禮物要來的珍貴。
  之所以把子昂“趕”走,是因為他壓抑不住內心的甜蜜。不管子昂對他的舉止有多麼親密,這種甜蜜都是他自己的小秘密。哪怕是子昂,他也不願與他分享。但不管是昨晚的子昂,還是剛剛的子昂,都令他升出了一種被愛著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心悸,讓他回味。對於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情,秦歌選擇了順其自然。他與子昂,一個是君,一個是臣,現在這樣,很好,很好。
  “溫桂。”
  “奴才在。”
  “給朕拿酒。”
  “皇上?”
  “還不去。”
  “是!”
  這個時候,他很想喝一杯。
  ────
  呼,外甥昨天回家了……小孩子的精力真是旺盛啊

  沈溺:第三十章

  回到王府,伍子昂有再多的哀怨也必須壓下。笑呵呵地去了姑奶奶那裏,陪她聊了好半天,又陪她用了飯,把老人家逗得心情極好地回屋午睡後,伍子昂帶了些禮物去了柳府。他回京的事滿朝都應該知道了,不去柳府走一趟說不過去。
  在伍子昂忙著與各個官員套近乎時,秦歌則在宮裏悠哉地品著小酒,看著歌舞。今日他心情好,命司樂坊準備了歌舞。皇上心情好了,溫桂的心情自然也好了。看著翩翩起舞的姑娘們,他都不自禁地悠哉了起來。一曲結束,舞娘們躬身退下,緊接著又一波身著薄紗的舞娘們從兩側踩著小碎步出來了。鍾鼓起,大殿內一派和樂之氣。
  為首的舞娘身著大紅薄紗,豐滿的雙乳隱隱若現,纖細的蠻腰隨著音律扭動,撩人心動。舞娘有著一頭暗紅的頭髮,淡褐色的眼睛,一雙充滿誘惑的眸子含羞地落在秦歌的身上。秦歌雙眸微眯,放下了酒杯。司樂坊的主事立刻在他耳邊道:“皇上,這是突厥進貢時一併送來的舞娘。”
  “哦?”秦歌又拿起酒盞。
  舞娘旋了一個身,腳步盈盈地走了上來。繞著秦歌舞了一圈之後,她大膽地拿起酒壺,給秦歌斟滿了酒,嫵媚的雙眼始終落在秦歌的身上。秦歌不動聲色地喝了那杯酒,舞娘欣喜地又給他斟滿。聞著舞娘身上的脂粉香,秦歌胃裏一陣不舒服,不過他沒有表現出一分。
  見皇上連喝了兩杯自己的倒的酒,舞娘的膽子更大了。妖嬈地舞著,她的身子離秦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溫桂的臉都變了。就在舞娘的紅唇離秦歌的嘴只有一指寬時,秦歌臉色一沈,用力推開她,舞娘摔倒在地上。
  “放肆!”
  “皇上饒命!”
  舞娘慌張地爬起來跪下,瑟縮不已。秦歌冷著臉摔了酒杯,大殿內的所有人趕緊跪下齊聲喊:“皇上息怒,皇上饒命──”
  秦歌一腳踢開舞娘,怒道:“朕豈是你這種下賤的女子可以隨意碰的!來人,把她給朕轟出京城!”
  “是!”
  殿外的侍衛們沖了進來。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舞娘當即哭喊起來,奈何秦歌根本不為所動,冷眼看著她被侍衛拖了出去。
  “是誰給了她這麼大的膽子?!”
  司樂坊的主事連褲帶喊地拼命磕頭:“皇上饒命!下官失職!下官失職!請皇上開恩!皇上饒命!”
  “把司樂坊的所有人全部趕出宮。把他給朕押下去!命禮部尚書來見朕!”發了一通脾氣,秦歌龍顏不悅地離開了。就聽大殿內哭聲震天,被無妄之災波及的眾人全部被侍衛趕出了宮。
  回到西暖閣,秦歌臉上的怒容不見了,下令:“段庚來了之後讓他在外候著。”
  “是,皇上。”
  溫桂膽戰心驚地下去吩咐人宣禮部尚書進宮,剛才皇上龍顏大怒可把他嚇壞了,他已經許久沒有見皇上如此生氣了。可剛剛皇上似乎又不氣了,溫桂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身邊無人,秦歌冷冷地勾起嘴角。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還不足以令他發那麼大的火。之所以要那麼做不過是給有些人提提醒,再美的女人也引不起他的興趣。
  ……
  還有一個月就要成親了,所以伍子昂到了柳府之後並沒有與柳雙見面。在柳府吃了午飯,他便在書房與柳冉、柳雲非聊聊朝中之事。
  “子昂,你一回京就進了宮,皇上那邊……”
  伍子昂笑道:“是皇上讓我回京之後立刻進宮。此次去梁州,一是處理些善後之事,二來也是為皇上物色一些才能之人。”
  “哦?此話怎講?”
  “皇上求賢若渴,得知我與梁州七賢有些交情,便讓我做說客,說服他們入朝為官,為皇上分憂,為百姓分憂。”
  柳冉一聽,高興了:“這就是說皇上對你仍是信任有加,不然也不會讓你做這件事。”
  “是啊。”伍子昂謙虛地說,“皇上如此信任我,我更不能辜負了皇上對我的期許。這次梁州之行,也算不負皇上所托。”
  柳冉眼珠子一轉,問:“那你可知皇上打算如何安置梁州七賢?”若能成為自己人,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伍子昂轉而歎道:“皇上還沒有決定,只是說先見見。”
  “哦。”柳冉轉念一想,道,“這梁州七賢聽說各個滿腹經綸,你又與他們有些交情,若他們能如入朝為官,對你在京城立足大有好處。你是王爺,皇上有信你,你不如多在皇上面前提提此事。”
  伍子昂頓時為難道:“我和皇上提過,皇上似乎不大喜歡我與朝中官員走得太近。前陣子我往兵部跑,皇上還說來著。再過陣子,朝裏沒那麼多人盯著我了,我再找時機吧。”
  柳冉歎了口氣:“你是梁王,樹大招風。這回那麼多人指著皇上把你貶成庶人,結果皇上是收了你的封地,卻是有罰有賞,那些人自然會不甘。這兩年皇上的龍威更甚,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你現在得皇上信任,卻也要更加小心。你現在已經進京,在朝中立足之事卻也是急不得,我和雲非都會幫你。”
  “多謝岳父大人和雲非。”
  伍子昂這聲“岳父”叫得柳冉很是受用,他接著說:“有件事我一直想和你商量。現在咱們是一家人,我也不瞞你了。”
  “何事?”
  柳冉看了柳雲非一眼,柳雲非起身到書房外看了看,沒有閒雜人等在外頭,他吩咐人不得靠近書房,這才關了門。見他們如此小心,伍子昂也不由得嚴肅起來。
  柳冉壓低聲音說:“皇上現在一個妃子都沒有。各個大臣們都想著法子往皇上身邊塞女人。這不,女貞國也來湊熱鬧了。前陣子女貞國表示想與我朝聯姻,皇上得知此事後很不高興。不過女貞國派出了使團,可能不需幾日便到了。皇上雖是不願,但為了大局,這次的聯姻應該是九成的可能。”
  伍子昂眼裏閃過精光,垂眸繼續聽。
  “內閣的大人們正想著法子勸皇上選秀女,一旦皇上松了口,以皇上不近女色的脾性,誰家的女兒被選上,誰家就能得勢。子昂,皇上遲早要選秀女,要封後,你不如早些謀劃。”
  伍子昂抬眼,一副受教的模樣:“還請岳父大人指點。”
  柳冉說:“尋幾個老實本份、模樣好的姑娘。最好是出身不高的姑娘。請人教她們琴棋書畫,再給她們換個身份,屆時便可讓她們進宮……”後面的話柳冉沒說,大家都心知肚明。
  伍子昂點點頭,表示受教:“那岳父大人……”
  “嘿嘿。”柳冉帶著深意地笑了笑,伍子昂又點了點頭,明白了。
  從柳府出來,天已經暗了。在外頭遊蕩了一會,伍子昂沒有回府,而是左拐右拐拐進了一條小巷子,進了一處小院子,院子裏的臘梅花已經落了。進了屋,伍子昂的臉陰沈得駭人。他在屋裏坐了會,對無人的屋子說:“進宮告訴皇上,今晚伍禦廚做菜。”
  沒有人回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伍子昂被氣傻了。他是很氣,很生氣,皇上要成親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伍子昂快被氣炸了。

  沈溺:第三十一章

  在禮部尚書段庚戰戰兢兢地退下後,秦歌臉上的怒容變成了冷漠,關於納妃封後之事他耳邊會消停一陣子。心情還算不錯的他讓溫桂點了熏香,他靠在軟榻上閉目養神。伍子昂回來了,他的心也踏實了,今晚該不會睡不好。
  躺著躺著,秦歌突然覺得屋裏好像有人。他猛然睜開眼,愣了。他的面前跪著一個人!秦歌瞬間冷靜下來,緩緩坐起,那人出聲:“閻泯叩見吾皇。”
  閻泯?秦歌仔細打量了身著一襲黑衣的人,道:“抬起頭來。”他以為子昂會帶這人進宮,沒想這人自己來了。
  閻泯抬起了頭,不過頭上卻帶著蒙面僅露出兩隻眼睛。
  “摘下蒙面。”
  閻泯有一絲遲疑,取下了蒙面。蒙面下是一張被大火灼燒過的臉,甚是駭人。也難怪伍子昂不願讓秦歌見閻泯。不過秦歌也僅是驚愣了一下,就異常平靜地問:“梁王呢?”
  見皇上並不懼怕自己,閻泯心裏或多或少松了口氣。他重新戴上蒙面說:“回皇上,梁王讓屬下給皇上捎信,說今晚伍禦廚做菜。”
  秦歌的心窩陡然柔軟了許多,他冷哼了聲,這個潑皮。沒有回答去還是不去,他而是問:“梁王可有與你說過朕賜你‘閻’姓是為何?”
  閻泯匍匐在地上說:“回皇上,王爺說了,屬下定不負皇上與王爺所托。”
  秦歌又問:“你與梁王是何關係?”
  閻泯的回答出乎秦歌的預料:“屬下是王爺的屬下。”
  “梁王的屬下?梁王對朕說的可是你是他的師弟。”
  “梁王厚愛,屬下不能逾矩。”
  秦歌很滿意閻泯的謙卑,他也相信伍子昂能夠很好的駕馭“閻羅殿”,不會重蹈當年的覆轍。
  人見到了,話也問了,秦歌卻是愜意地向後一靠,淡淡道:“你退下吧。”
  閻泯愣了,不過他什麼都沒有再說,安靜地退下。秦歌只覺眼前一花,閻泯人就不見了,好似閻羅,對此秦歌更是滿意。他期待著閻羅殿在伍子昂的手中會成為怎樣的存在。閻泯走後,秦歌又歇了會,才喊道:“溫桂。”
  “奴才在!”溫桂小跑進來。
  “更衣。”
  啊?溫桂不敢遲疑趕緊給皇上更衣,心想天都黑了皇上這是要去御花園嗎?給皇上更衣之後,溫桂就聽皇上說:“告訴孔謖輝,朕要出宮,不得驚動他人。”
  “是!”溫桂又一路小跑出去。當他跑出門,他猛然愣了,臉上笑開,皇上這是要去見王爺嗎?
  這邊秦歌還沒有出宮,伍子昂已經得到了閻泯的回復──皇上沒有說來,也沒有說不來。閻泯有些難過,王爺交給他的第一份差事他就沒有做好。伍子昂並不惱,只道:“你下去吧,皇上一會便回來,我去廚房準備。”
  聽他這麼一說,閻泯毫不驚訝地退下了,對王爺的話不疑有他。
  半個時辰之後,一輛馬車停在了院門口,伍子昂已經在門口等著了。掀開車簾,對車裏的人深深一笑,他伸出手。車裏的人扶著他的手下了車,在放開手的麼那,他的手被伍子昂握住了。
  “皇上,您的手好冰,快進屋暖暖,飯菜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馬上就好。”說著,伍子昂放開了秦歌的手,表現得極為自然。
  秦歌多看了他幾眼,雙眸眯了眯,把手收進袖子裏他淡淡地“嗯”了聲,跟著伍子昂進了屋。屋裏卻是很暖和,熱茶在斟滿了。秦歌瞟了眼那張寬敞的軟榻,心多跳了幾下,走到軟椅處坐下。伍子昂端茶倒水好不殷勤,溫桂在一旁抿嘴偷笑,孔謖輝還是老樣子,尋了個牆角站著不動。
  伺候完了,伍子昂匆匆出了屋,溫桂跟去幫忙。趁著這空擋,伍子昂有意無意地問:“溫公公,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宮裏一切都好?”
  溫桂想都沒想地就說:“王爺走了之後,皇上又跟以前一樣了,奴才又不好勸皇上。前幾日皇上還生氣來著。”
  “哦?何事惹皇上不悅了?”
  溫桂小聲說:“淮南布政使張清則貪污修河堤的銀子,在押解回京的路上逃了,現在還沒抓到人;內閣的大人們又各個催著皇上娶妃,女貞國也來湊熱鬧,想把他們的公主嫁給皇上,皇上上朝時大發雷霆;還有吏部尚書和侍郎的人選,大人們也是天天來煩皇上。這不,今日王爺走了之後皇上還生氣來著。”
  “怎麼了?”伍子昂實在笑不出來,皇上為何沒有對他說女貞國這件事?
  溫桂沒看到伍子昂的異樣,繼續說:“王爺回來了皇上心情好,就命司樂坊準備歌舞,有個大膽的舞娘想親近皇上,皇上大發雷霆,當即就下令把司樂坊的所有人都趕出了宮。皇上好不容易心情好點,就有些不長眼的來煩皇上。”
  “有這事?!”伍子昂丟了菜刀,“那舞娘碰皇上哪兒了?!”
  溫桂被嚇了一跳,這才發現了伍子昂的異常,麼麼道:“奴才,奴才也沒看清,不知道碰到了沒有。”
  伍子昂壓著怒火勉強笑笑,拿起菜刀:“啊,溫公公別介意,這事太讓我吃驚了。”
  溫桂也勉強笑笑:“王爺您別這麼說。奴才當時站在後邊,沒瞧見,不過我估摸著應該沒碰到,不然皇上不會只是把舞娘趕出京城。”
  “啊,好。”伍子昂趕緊切菜,心驚於自己的反應。溫桂偷瞄了幾眼他,心裏轉了幾百個念頭,難道王爺對皇上……他念頭差點讓他把手裏的大白菜扔地下。若是那樣就太好了!!!
  在秦歌慢悠悠地品完第五杯茶時,伍子昂和溫桂端著熱騰騰的飯菜進來了。還別說,聞著這香味,秦歌覺得很餓。剛在飯桌旁坐下,伍禦廚瞬間變成了伍公公,盛湯盛飯、夾菜斟茶好不勤快。秦歌什麼都沒說,安然地吃喝。
  席間秦歌一語不發,專心吃菜。吃飽喝足後,孔謖輝就到隔壁歇著去了,溫桂沒有讓王爺動手,一人收拾乾淨就退下了,屋內瞬間只剩下了伍子昂和秦歌兩人。秦歌這才開口:“何事?”
  壓著一肚子不滿的伍子昂反倒不知說什麼了。他很自覺地湊過去,委屈地問:“皇上怎麼沒告訴我女貞國的事?”
  秦歌略略皺眉:“朕不是村姑野夫。這也不是朝廷大事,何須對你提?”
  這怎麼不是大事!伍子昂放緩語調:“皇上,我聽說女貞國要派使團來京,皇上您打算如何拒絕?若您無法拒絕,這不是就是大事了嗎?”
  秦歌深深看了伍子昂幾眼,忍著勾唇角的欲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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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2 pm

:“朕身為天子,有幾個妃子都屬正常。何況朕現在一個妃子都沒有,若那位女貞公主真如他們所說美若天仙,朕興許會召她進宮。”
  “皇上?!”伍子昂不知道自己的臉有多扭曲。
  “怎麼,朕不能娶妃?”
  “也,也不是。”
  伍子昂很想說“不能”,但他現在的身份不行。秦歌如果有了女人,就不再是他一人的皇上,就不再是他的秦歌了。伍子昂第一次嘗到了醋的酸味。
  秦歌淡淡道:“與女貞聯姻可暫時安撫他們。若朕拒絕,恐怕會有禍患。”
  伍子昂張張嘴,又閉了嘴,他低下頭久久沒有說話,轉著心思怎麼打消皇上的這個念頭。秦歌勾起了唇角,抬手放在伍子昂的頭上:“替朕想想,把那位公主送給誰?”伍子昂的腦袋瞬間抬起,眼裏是驚喜,當他看到皇上嘴角的笑時,他才驚覺自己被皇上戲弄了。眼裏劃過深沈,伍子昂拉下秦歌的手大膽地握住:“皇上看誰順眼了,塞給他便是。”口氣極其隨意,好似對方只是個普通的女子。
  秦歌沒有把手抽回,任伍子昂暖著,道:“這種事有一便有二,要想個法子杜絕才是。”
  伍子昂自是拼命點頭,還主動把這份差事攬了過來:“皇上交與我便是,我定為皇上想一個周全的法子。”
  秦歌抽回了手:“朕回宮了,你也早些歇息。”
  “皇上。”按住秦歌欲起的身子,伍子昂很正經地說,“今晚在這兒歇息吧。”
  秦歌的腳跟突然有點發軟,這簡單的一句話就讓他情動了。 

  沈溺:第三十二章

  秦歌不是一個腳部敏感的人,但此刻他卻敏感異常,讓他不得不懷疑正在給他洗腳的伍公公是故意的。洗腳的人態度認真,姿態恭敬,前前後後都不放過。可那只在他腳上揉搓的手卻帶給他一波波的“難過”。忍無可忍的秦歌用力抽回腳,對面露驚訝的人力圖平靜地說:“行了。”
  伍公公一聽行了,就去洗皇上的另一隻腳,秦歌兩隻腳隨便搓了搓把腳抬出了水盆:“擦幹吧。”再洗下去他會壓不住剛剛差點出口的呻吟。給秦歌擦腳的時候,伍子昂的手有意無意地輕蹭秦歌的腳踝,秦歌又是用力把腳抽出,低啞地說:“夠了。”然後穿上拖鞋腳步快速進了臥房,沒有看到身後一人惡劣的笑。
  快速上了床,鑽進被窩,秦歌面朝牆地把自己裹緊,腿間的欲望讓他難耐更讓他惱火。他已如此苦苦壓抑,那人竟還這般“挑逗”他,不管伍子昂是不是故意的,他都想治他的罪。收拾完的伍子昂站在床頭嘴角帶笑地看著床上的人,此時的他與平日裏威嚴的帝王根本不像是同一個人。不敢再過分,他吹了油燈上了床,放下了床帳。並不寬敞的床因伍子昂的存在而更顯擁擠。
  躺在這裏,伍子昂便想起了那晚與秦歌的歡愉,他舔了舔嘴。如今的他婚事在身,實在是多有不便,真是窩火得很。他不知道秦歌不娶妃是因為他的緣故還是本身便不喜歡女色。他不能問,不管他在秦歌的心裏有多重,有些事他只能去猜去推敲,卻不能問。就好比他表現得再明顯,秦歌也不會問他是否喜歡他。若他們是尋常百姓,他根本不會顧慮那麼多,會直接綁了秦歌帶他遠走高飛,但他不行。
  前朝也曾有過皇帝與臣子有染之事,沒有一個善終。皇帝雖是一國之君,很多時候卻不得不屈服於臣子,尤其是群臣聯合起來反對時。不想做遺臭萬年的暴君,皇帝便只能讓步,最後犧牲的便是得寵的那個臣子。要不便是皇帝娶妃,臣子成親,以這樣的方式掩蓋兩人間的情事,欺瞞世人卻苦了彼此。秦歌鐵了心不娶妃,鐵了心要讓他成為手握天下的權臣,更是執意要立他的兒子為太子,所有這般都是為了他考慮,都是不願他受委屈,可他卻委屈了自己。
  溫柔地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秦歌,伍子昂再一次懊悔自己的愚鈍。若他能早些發現,若能早些發現……情不自禁地解開秦歌的髮髻,伍子昂散開他的頭髮,深聞。秦歌轉過了身,見伍子昂把自己的頭發放在鼻端聞,他心中的惱火變成了悸動。
  “皇上,我又很擔心。”
  “擔心什麼?”
  伍子昂放開他的發,一臉擔憂地說:“皇上正值壯年,您不娶妃……萬一憋壞了身子……”他說得隱晦,秦歌卻聽得明白。就見他臉色一冷,極其不悅地說:“朕的事不需你操心。”心窩在這一刻收緊,疼得秦歌就要背過身去。若是旁人敢這麼問他,他一定砍了他的腦袋!
  “皇上!”伍子昂大膽地摟住秦歌,壓制了他背過去的身子,直接說,“皇上,讓我來幫您吧。”
  “幫什麼?!”秦歌驚愣,驚到忘了生氣。
  “皇上,讓我來幫您吧。”伍子昂還是這麼一句,說著便鑽進了秦歌的被窩,根本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放肆!”按住伍子昂脫他褲子的手,秦歌沒發現自己的氣勢是多麼地不足。
  伍子昂很認真地說:“皇上,您不願找那些庸脂俗粉,我不會和其他人一樣逼您娶妃。可夜深人靜之時,我又常常為此擔憂,擔憂皇上的龍體經不住長年的孤寂。我左思右想,便想出了這個大逆不道的法子。皇上,您讓我……幫您吧。”
  “朕不需要!”讓他在子昂面前赤身裸體就等於把他的心思也赤裸裸地放在了子昂的面前。不!他做不到!
  “皇上,您讓我服侍您一回,若您不喜歡,我今後再也不提,您治我的罪也成。這種事在軍中並不少見,我也是無意中聽人說起才有了這個念頭。皇上,我是您的臣子,是您的奴僕,您就讓我幫您吧。”
  伍子昂隔著褲子輕蹭秦歌的欲望,秦歌低吼:“大膽!放肆!伍子昂,您給朕滾出去!”
  伍子昂抱住秦歌,讓自己的下身和秦歌的下身貼在一起,怒火中的秦歌瞪大了眼睛,某個不屬於他的硬物正抵著他。
  “皇上,讓我幫您吧。我怕皇上您憋壞了。”伍子昂解開了自己的褲繩,他要憋壞了。
  “放肆!”秦歌的胸膛劇烈起伏,卻沒有再掙扎。放肆中,他的褲子被人脫下,僅僅輕微抬頭的欲望被人握在了手中,秦歌咬牙忍住。
  “皇上,那回是我糊塗。肖大人讓我勸皇上娶妃,我都沒過問皇上的意思就擅自給您寫了封信,惹得您不快。若我知道皇上根本不願娶妃,我絕對不會寫信給皇上添堵。”伍子昂曲起身子,黑暗中,他的嘴碰到了秦歌的欲望。
  “唔!”秦歌的雙手死死抓著床單,青澀的欲望被人含在嘴裏,還是兩人都如此清醒的時候,他快要忍受不住了。
  被窩裏傳出淫靡的聲音,伍子昂熱得出了一頭的汗。他掀開被子,秦歌打了個哆嗦,可接下來他就被暖熱包圍。他揪住伍子昂的頭髮,咬牙擠出:“夠了!”再這樣下去他的理智會崩潰,他會把雙腿架在伍子昂的腰上,讓他進入自己。
  伍子昂不舍地又舔了幾口,這才又伏在了秦歌的身上,但他沒有退開,而是把自己和秦歌的欲望包在了一起。秦歌的呻吟這回沒有壓制住,而伍子昂接下來的動作讓他在惱火之余卻又沈溺在他帶給自己的欲望中。
  伍子昂沒有進入秦歌,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只是把他與秦歌的欲望包在手掌裏前後抽動。情動中,伍子昂難耐地低頭吻住了秦歌,沒有錯過對方陡然大睜的雙眸,眸中的震驚刺痛了他。秦歌被動地承受伍子昂的深吻,被動地任由對方牽引著他與他一起糾纏。被動中,秦歌用力咬了伍子昂的嘴,血水在兩人的嘴裏交融。伍子昂不僅沒有退開,反而吻得更激烈。
  “唔!”
  在這種刺激中,秦歌把自己的龍精留在了伍子昂的手裏,不一會另一人的精華與他的龍精混合在了一起。兩人的嘴依然牢牢地深纏在一起,許久之後,察覺到秦歌有點冷了,伍子昂才不得不退開。拉過被他快踢下床的被子給秦歌蓋上,伍子昂下床清理。他沒有點上油燈,而是在黑暗中給秦歌擦拭乾淨,然後給秦歌套上褲子。
  無視早被他踢下床的自己的那條被子,伍子昂在秦歌的被窩裏摟著又背對著他的秦歌,舔舔被咬破的嘴,很是高興地說:“皇上,這樣我就放心了。”秦歌沒有吭聲,拳頭握了又握,這個潑皮!不理會心裏的那股子甜蜜,秦歌這回下了狠心。
  ……
  第二日天濛濛亮時,秦歌不理作揖求饒的伍子昂,冷著臉秘密回了宮。聽了一晚上“牆角”的溫桂心裏納悶,昨晚皇上和王爺似乎很安靜,沒有爭執啊,怎麼皇上一早起來就龍顏不悅呢?還不等他想明白,天亮後皇上突然下旨:梁王伍子昂朝議時遲到,在府內自省三日,罰銀五千。
  收拾完小院,回府換了衣裳的伍子昂剛走到宮門口就得了這麼一條聖旨,他不得不歎息著調轉馬頭回府自省。一進府又趕緊讓管家拿銀子出來給宣旨的公公。這道聖旨可嚇壞了王府眾人兼柳府眾人。更有不少人暗地裏揣測聖心,梁王進宮的時辰其實不算晚,朝中的幾位重臣那時候還沒出府呢,怎麼皇上偏偏只罰了梁王?難道皇上終於意識到梁王的存在是對朝廷的威脅了?有人歡喜有人憂,有人靜觀其變。
  王府內,范老太太一個勁地問:“子昂啊,真的沒事嗎?沒事皇上怎麼好端端地罰你啊?你別瞞我,姑奶奶我受得住。”
  伍子昂咕噥道:“真沒事。姑奶奶您只管把心放在肚子裏。”
  范伍氏哪里放得下心:“你讓子英和子華去打聽打聽,皇上為何突然降罪與你。還有啊,子昂,你的嘴是怎麼回事?”
  下嘴唇被咬破的伍子昂不怎麼敢張嘴,只能咕噥:“我剛從梁州回來,皇上想讓我歇息幾日,又不便明說免得引起別人的嫉妒,才下了這道旨。也是想讓我消停幾日。”
  “是這樣啊。”聽起來很有道理,想想皇上對伍家的恩澤,范伍氏這才稍稍放了點心,她又問,“那子昂你的嘴是怎麼回事?誰咬的?”
  伍子昂傻笑幾聲,有點害臊地說:“被只貓咬的。”
  “啊?”
  顧左右而言他地安撫了姑奶奶,伍子昂老實地回了自己的“獨心居”反省,等天暖和了他要和秦歌在那張榻上親熱。昨晚他和秦歌之間有了一些進展,伍子昂樂顛樂顛的。唯一可惜的是他只做了一次,遠遠不夠。不過誰讓他在乎的人是皇帝呢?這樣想著,伍子昂又氣悶起來,他很快就要成親了,還不能退婚,要等到他“生”了兒子後他才能解脫。但轉念一想,若他不成親,秦歌就要成親“生”兒子,伍子昂覺得還是自己“生”吧。
  “去查查昨日被皇上趕出宮的那個舞娘碰了皇上沒有。”
  對著無人的屋子下令,伍子昂舔舔嘴角,貓的牙還真鋒利。
  秦歌雖然是臉色陰鬱地在西暖閣接見眾臣,惹得官員們人心惶惶,不過他下旨命陳唏言先師的孫子年僅二十六歲的唐牧為淮南布政使,令一干認為皇上偏袒梁王的官員們閉了嘴。秦歌又把幾位大臣的關係安插在了朝中不算重要也不算清閒的位置上,也算是定了他們的心。朝議時,肖壽為梁王求情,被秦歌呵斥了一頓,弄得柳冉心驚膽戰,生怕事情又出了岔子。
  由得眾人在那裏猜來猜去,結束了朝議的秦歌去了東暖閣,命溫桂拿了把琴。聽著皇上有一搭沒一搭琴音,溫桂覺得皇上的心情還算不錯,那皇上為何要罰王爺呢?他想問又不敢問,最後實在憋住了他找了個機會問孔謖輝:“昨晚皇上和王爺吵架了?”
  靠在牆角假寐的孔謖輝半睜開眼睛,吐了句:“我餓了,勞煩公公給我拿點吃的去。”
  溫桂氣得臉都紅了,轉身就走:“咱家忙著呢。”
  孔謖輝又閉上眼,繼續當裝飾。
  ……
  秦歌冷落了伍子昂三日,在宮裏茗茶彈琴,對梁王不聞不問,只是無人之時他會沈思,沈思許久。而伍子昂也是老老實實地在府中自省,沒有再讓誰傳什麼“伍禦廚做菜”的話。三日後,天還未亮伍子昂就在宮門口等著了,這回決定遲到不了。官員們各個也來得很早,大家見到梁王同一句話就是:“王爺早啊。”第二句話就是:“王爺的嘴是怎麼了?被什麼咬啦?”
  伍子昂訕笑幾聲,咕噥:“被貓咬的。”
  柳冉小聲問:“皇上這是怎麼了?怎麼好端端地又罰你?”
  伍子昂委屈地搖搖頭:“不知道。”
  “唉……”柳冉已經許久未疼過的牙抽痛。
  這時候,不知從誰那傳來的小道消息在朝議前隨著伍子昂莫名地被罰流傳開來。梁王伍子昂嘴上的傷不是被貓咬的,而是被某個不知名的女子咬的。話說,梁王三日前的晚上不在府裏,不知去向,第二日回來後嘴就被咬了。想想誰能咬到他的嘴?那肯定是親熱的時候咬的嘛。傳著傳著就變成了梁王某夜趁著酒醉強吻某良家閨女,遭對方反抗咬破了嘴,皇上得知此事後為了給他留點面子這才不明不白地下旨命梁王在府內反省三日。你看朝議時皇上看梁王的眼神,梁王低頭不語的膽怯樣就可知一二。
  朝議結束後,秦歌沒有留伍子昂,伍子昂老老實實地到內閣去辦差。他現在還沒有正式進入內閣,但他是王爺,論身份是絕對有資格進入內閣的。所以在秦歌正式下旨之前,他在內閣幫著處理些無關緊要的事,其實主要的職責就是坐在那裏喝喝茶。因此在快到吃午飯的時候,肖壽忍不住私下問他是不是真的調戲誰家的閨女被咬破了嘴後,伍子昂差點噴了肖壽一臉茶水。
  “誰胡亂傳的!本王用得著強要誰家的閨女嗎?!”
  伍子昂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幾位豎起耳朵偷聽的內閣大臣們幾乎耳聾。不一會,另一個版本出來了:梁王晚上外出喝酒,被一位心儀他許久的女子強吻,掙扎中,梁王的嘴被咬破了。此事有失體面,梁王晚上不好好回府睡覺引來這樣的麻煩,皇上一氣之下這才命梁王在府中自省。
  “啪!”
  一掌拍在桌上,秦歌滿目寒霜,溫桂嚇得縮縮脖子。
  “這話是從誰那兒傳出來的?”強吻?朕需要強吻嗎!心儀?朕才不心儀他!被伍子昂的那次“幫忙”攪的心思紊亂的人恨得牙癢癢。
  “回皇上……好像,好像是從內閣那邊傳出來的。之前傳的是王爺非禮良家女子,被人家咬破了嘴,後來就不知道怎麼又變成這個說法。”溫桂偷瞄皇上,猜不准皇上是為何生氣。那晚和王爺在一起的只有皇上啊,難道……溫桂趕緊低下頭,原來王爺用強的是皇上啊。
  “命梁王速來見朕!身為朝中重臣不以身為則,只會空穴來風,每人罰兩月的俸祿!再有多事者,朕摘了他的烏紗帽!”
  “是!”
  溫桂趕緊去傳旨,心下偷笑。
  平白無辜被罰了兩月俸祿的內閣五位大人們欲哭無淚,這話又不是他們說的。諸人都用眼神來抽打梁王,為了平息他們的怒火,伍子昂私下暗示會彌補他們受到的損失。暫時安撫了眾人後,伍子昂屁顛屁顛地跑去見皇上,一副做錯事的心虛模樣,看得眾人一頭霧水,難道傳言真是假的嗎?
  一進到西暖閣,伍子昂馬上擺出最最溫柔的笑臉:“皇上,您終於肯見我了。”秦歌冷著臉,不說話。在發生了那件事後,他有點不大想見伍子昂。不見他心煩,見了心更煩。
  伍子昂朝溫桂使了個眼色,溫桂退下了。屋內只剩下兩人,伍子昂上前求饒:“皇上,您咬也咬了,罰也罰了,您就別跟我生氣了。”秦歌這才發現伍子昂嘴唇上的傷不輕,他冷哼了聲,是這潑皮活該!
  見皇上還是不開口,伍子昂只好在秦歌耳邊說:“皇上,我受不了您不理我。”
  秦歌的氣頓時消了一大半,他推開伍子昂冷著臉說:“你去把這件事平息了。不要再讓朕聽到什麼風言風語。”
  “是是是,我保證明日就不會有人亂說了。”伍子昂趕緊保證,又趕緊給秦歌斟茶倒水。
  直到秦歌的臉色柔和了不少,嘴角也帶上淡淡的笑了,伍子昂這才松了口氣,看來那晚上這人氣得不輕。可即便知道這人不高興,他也會那麼做。
  中午,秦歌留了伍子昂與他一同用膳,不管更加霧水的百官。席間,伍子昂在秦歌耳邊這般那般說了些話,秦歌考慮了之後點頭同意。用過膳後,伍子昂就“恭敬”地退下了,外人看來這件事就算沒事了。當天晚上,伍子昂拜訪老友關渡,順便看看二弟在軍中是否適應。
  談話間,兩人自然扯到了伍子昂嘴上的傷,伍子昂尷尬地說:“說來丟臉。我那晚嘴饞,買了些魚幹,邊吃邊往家溜達,結果一隻貓突然從院牆上跳下來照著我的嘴就是一口,叼走了魚幹。我趕緊去看大夫,大夫折騰了我一宿才放我回府,說還得看看,別留下毛病。”
  “你可真夠倒楣的。”
  “可不是。”伍子昂碰了碰嘴上的傷口,疼得齜牙咧嘴,“這事丟人,我就含糊了,哪想越傳越不像話,惹得皇上真以為我調戲誰家閨女了。”
  關渡更好奇了:“那皇上為何罰你自省三日?難道與這事無關?”
  伍子昂苦笑:“皇上不過是想給有些人提提醒,殺雞儆猴唄。這不,罰完我後沒有人再敢上朝遲到了。”
  “唉。”一聽是這樣,關渡就不好說什麼了,只是無言地拍拍伍子昂,給他點安慰。
  伍子昂喝了口悶酒,刺激了嘴上的傷口,疼得他直抽氣,心下咕噥:下回得跟秦歌說說,咬哪都成就是別咬嘴。
  隔天,伍子昂被貓咬了嘴的事傳遍了朝野,同時有一位醫館的大夫聲稱他確實曾給梁王看過嘴傷,不過梁王覺得丟臉所以不許他說。秦歌聽到之後臉色依然說不上好,不過沒有再發脾氣,只是連著兩天為召見伍子昂。謠言不攻自破,也沒有人再說伍子昂和誰家閨女不清不楚了。最放心的就是柳冉,他可不想女兒沒出嫁就有了姐妹。雖說男人三妻四妾沒什麼,可誰不想自己的閨女是唯一的夫人呢,更何況是梁王妃。
  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鑒於梁王因遲到被罰一事,大臣們上朝都格外的勤快。雖說秦歌一周頂多上兩天的朝,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西暖閣(冬天)或禦書房(夏天)議事,但大臣們每天還是早早就起來進宮了。
  伍子昂每天在內閣喝茶,皇上也沒有給他指派什麼差事,就在有些人以為皇上打算讓梁王做個閒散王爺時,秦歌的聖旨下了:梁王伍子昂統領三萬近衛軍,同時掌管五千內廷侍衛,即日起進入內閣,成為內閣大臣之一,替皇上處理朝務。內廷侍衛統領孔謖輝及副統領李韜不僅聽命於皇上,同時聽命於梁王。
  這下子伍子昂成為了離皇上最近的人,一時間朝堂喧嘩,那些以為伍子昂正在一步步邁向失寵邊緣的人驚覺自己的錯誤判斷。在眾人的震驚中,伍子昂佩戴梁王令、近衛軍軍令以及內廷總管令正式進入內閣,成為第六名內閣大臣,正式踏入朝廷核心之內。不管朝堂上對此事的反應如何,秦歌在下旨的第二天駁回了太師反對此事的奏摺,態度堅決。雖然事後秦歌親自前往太師府同太師喝茶,但伍子昂進入內閣之事板上釘釘。

  沈溺:第三十三章

  日子進入二月,京城依然很冷,但卻縈繞著一股喜慶的氛圍,再過幾日就是梁王大婚的日子了。禮部官員為此事忙翻了天,梁王府和柳府門前也是車水馬龍好不忙碌。但在這喜慶的日子裏,秦歌的臉色越來越冷,脾氣也越來越大,眾官員們上朝時各個心驚膽戰,連帶著朝堂上的氛圍都沈悶了許多。伍子昂內心焦慮不已,他明白秦歌雖然理智上同意這門婚事,但是感情上卻不能接受。連著幾日,秦歌都沒有單獨召見過伍子昂,說的是避免引來麻煩,但伍子昂心知秦歌這是在生氣。
  伍子昂托人明示暗示秦歌“伍禦廚要做菜”,可秦歌就是閉門不見,急得伍子昂都想闖宮了。離大婚還有三日,不想在府裏看那些戳他眼的大紅色,也不想假裝高興地聽那些恭賀聲,已經連著七八天沒單獨和秦歌相處的伍子昂帶了伍獻到京郊溜達,順便去“雲台寺”禮佛,去去晦氣。
  二月十六是春祭,也正是伍子昂大婚的第二天。往年這個時候秦歌已經出京前往帝臺山或天禦縣了,但今年秦歌卻只是命禮部的官員先行前往天禦縣準備,他在宮中沐浴齋戒之後十五日晚才出京。眾人不用猜也心知皇上這是要等著梁王大婚後才走。先不說皇上此前對梁王的態度如何,單就這件事就足以說明皇上對梁王的厚愛。也因此,梁王大婚一事成了此時京中最緊要的事。不這時候拍馬屁那等到什麼時候?
  拍馬屁的人多了,伍子昂也越來越心煩。若是平時,這些人拍也就拍了,他樂得跟他們做戲,可現在秦歌在跟他慪氣,他半點跟那些人周旋的心思也沒有。初春的京郊已經可見淡淡的綠色,吹著冷風,伍子昂心裏的焦躁卻沒有絲毫的緩解。在他還是梁王時,就算一年半載見不到皇上,他頂多就是晚上睡不好覺;可在他成為伍子昂後,他一天見不到秦歌就渾身不舒服。
  伍獻看著他家王爺騎在馬上一會歎氣,一會又歎氣,眉心都擰成在一起了,他不禁納悶:王爺馬上要大婚了,怎麼不見喜慶,反而越來越愁呢?伍獻心裏藏不住事,尤其是對他家王爺,他問:“王爺,您不想成親?”
  伍子昂驚訝地回頭:“為何這麼問?”
  伍獻很誠實地回道:“因為我覺得這陣子王爺並不高興,按理說王爺您要大婚了,應該很歡喜才是啊。”
  伍子昂哈哈笑道:“你這小子倒還揣度起我的心思來了。”
  伍獻趕緊諂媚地說:“王爺是小的的爺,小的自然要明白王爺的心思啊,不然小的怎配做王爺的貼身侍僕。”
  伍子昂不客氣地給了他一記爆栗:“在京裏別的沒學會,這拍馬屁的功夫到學了十成。”
  伍獻揉著額頭,委屈道:“小的才不是拍馬屁,小的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伍子昂無奈地笑笑:“好了,本王知道你忠心。不管我樂不樂意,這場婚事都是板上釘釘逃不掉了。柳雙進了王府,就是府裏的女主,你不能跟她沒大沒小,知道嗎?”
  “知道。”伍獻不甘願地說,但聽王爺這麼說難道王爺並不想成親?不過轉念想想也是,在王爺最“落魄”的時候柳家人卻退婚,要他是王爺,這門婚事說什麼也要退掉。
  伍子昂心知伍獻的心思,但他也沒有再多言。在他和秦歌那般親密之後,柳雙進府後他該如何與她相處著實也讓他頭疼。先娶進來再說吧。
  有伍獻在一邊逗著樂,伍子昂的心情也沒那麼遭了。一路溜達到雲台寺,伍子昂仰頭看會山頂上冒著縷縷青煙的寺廟,有失了上去的意思。其實就在這裏站一會,他倒也平靜了許多。左右看了看,伍子昂朝右邊指指:“走,到那邊歇歇去。”
  “王爺,您不上去?”
  “不了,就在這山下聽聽鍾聲也不錯。”
  沒有多解釋,伍子昂領著伍獻在山腳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歇息。這裏很安靜,遠離了京城和朝堂的喧囂,那隱約傳來的木魚和鍾聲,反倒還讓他的腦袋清醒了不少。他和秦歌的事只能靠他自己,
  坐了好半天,伍子昂也沒能想出改如何讓秦歌消氣的法子。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只要他不成親,秦歌肯定消氣,可現在……
  “唉……”長長歎了口氣,騎虎難下的伍子昂很想不顧一切地沖去柳府取消這門親事。
  “王爺,您歎什麼氣啊?”伍獻問。
  伍子昂又歎了口氣:“說了你也不懂。”
  “那王爺您就說給我聽聽?說不定我能幫王爺出出主意呢。”
  伍子昂還是搖了搖頭,若無獻知道他心中所想,別說幫他出主意了,第一個被嚇死的就是他。見王爺不願意說,伍獻也只能幹著急。
  這時,從山上走下一位和尚,伍子昂瞥了一眼,立刻站了起來。他看得出對方是位行腳僧人。伍子昂向來尊重這種僧人,認為他們才是真正的為道而生之人。那位行腳僧人對伍子昂微微笑了笑,行了一個僧人之禮,但並未駐足而是越過伍子昂繼續朝前走。待那位僧人走開後,伍子昂就又坐下了,繼續煩惱。王爺不高興,伍獻自然也高興不起來,他一手杵著下巴陪王爺煩惱。一抬眼,伍獻愣了,那位已經走遠的僧人又回來了。他趕緊拐拐王爺,伍子昂也看到了那位折返回來的僧人,他立刻站了起來,和剛才一樣朝對方雙手合十,神態尊敬。
  伍子昂以為這位僧人是返回寺中,卻沒想這位僧人竟停在了他的面前,對他異常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後說:“施主富貴天相,一生安順,得善得終。”
  伍子昂還真愣住了,倉皇回禮。對方並不是來討什麼賞賜,說完這句話後邊轉身要走。伍子昂心裏一突,急忙攔下對方:“大師請留步,我有一件事還望大師提點。”
  那位僧人微微一笑,並不介意。伍子昂問:“大師,請問我何時能有兒子?”這一問差點把伍獻的下巴驚下來。大師不僅不驚訝,反而又微微笑了笑,給伍子昂升出了無限的希望,可他的話卻是把伍子昂打入了無盡的深淵。
  “施主一生無子。”
  “什麼?!”
  伍獻一聽急了。
  僧人還是那副慈眉善目的樣子,淡淡道:“施主命中無子,或者說施主這一代皆無子。”
  伍子昂被震得頭暈目眩,心急地問:“請問大師能解嗎?我必須得有兒子,只要有一個就夠了。”
  那位僧人深深看了伍子昂幾眼,似有為難。伍子昂趕緊對他行了一個大禮,對方想了想後,拉過他的一隻手,在上面寫了四個字,然後說:“緣分之事,施主不可操之過急。”說完之後,僧人對伍子昂又一行禮後,轉身離去了。這一回,伍子昂沒有攔下他,而是看著他走遠,一臉深思。
  “王爺?”伍獻是焦急不已,生怕那位僧人真的說中了。
  伍子昂站在那裏久久沒有動作,伍獻想說些什麼卻有不知怎麼說。就在他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時,伍子昂終於動了:“上山。”
  “啊,是,王爺。”
  伍子昂面色嚴肅地上了山,恭恭敬敬給菩薩磕了頭,上了香,然後面色嚴肅地下了山。回去的途中,伍獻忍不住問:“王爺,那位大師在您手上寫了什麼?”
  “天機。”
  “……”
  ……
  回京之後,伍子昂讓伍獻先行回府,他則獨自進了宮。進宮之後,伍子昂讓人通稟,得到的確是皇上今日身子不適,不得任何人打擾。前來傳令的是溫桂,看著他一臉的為難,伍子昂問:“皇上現在何處?”
  “皇上在東暖閣。”這段日子溫桂也是心焦不已,“王爺,您先回去吧。過幾日皇上就沒事了。”
  “我今日一定要見到皇上。”丟下一句,伍子昂大步前往東暖閣,溫桂攔也攔不住。
  來到東暖閣門口,伍子昂大喊:“臣,伍子昂,拜見皇上。”說著,他掀起下擺,跪了下來。屋內的秦歌心裏一動,迅速坐了起來。他冷著臉,雙拳緊握,伍子昂的大婚在即讓他的心窩越來越痛,痛得他不想見他。
  “臣,伍子昂,拜見皇上。”
  秦歌咬緊牙關不出聲。
  “臣,伍子昂,拜見皇上。”
  一聲聲“臣”敲在秦歌的心裏,壓得他喘不過起來。
  溫桂心急地跑進來:“皇上,王爺跪在外頭,求見皇上!皇上!”
  他跪在外頭?!
  “傳!”
  秦歌從炕上下來,門簾掀開,一個他萬分想見又極度不想見的人走了進來。溫桂揮退其他人,關了門獨自守在外頭,心裏也是難受得要命。
  屋內,秦歌站在炕邊,伍子昂站在門口,兩人就那麼望著。隨著大婚的來臨,兩人間的距離似乎也漸漸遠了。那處院子、那張並不寬敞的床、那方兩人曾激情纏綿的塌,似乎都成了過眼雲煙,連兩人間剛剛升出的那些曖昧情愫也似乎成了已經消逝的過往。一切,都要不同了。儘管這是他們不得不選擇的一條路。
  秦歌緊咬著牙關,他能說什麼呢?這是身為帝王的悲哀。讓伍子昂與別的女子成親、生下孩子比讓他與女人親近還要讓他痛苦,也許一開始他就該狠下心逼他退了這門婚事,把他鎖在宮裏。
  伍子昂慢慢走了過去,開口:“秦歌。”
  秦歌驚愣,腦中頓時一片空白,這人……喊了他的名。
  “秦歌。”在接近對方時,伍子昂雙臂伸出,把人緊緊抱在了懷裏,然後不給秦歌回神的機會,他低頭吻住了秦歌。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需說。

  沈溺:第三十四章

  當牙關被頂開,當另一人的味道進入鼻腔時,秦歌猛然掙扎起來。伍子昂左手緊緊摟著秦歌,右手壓著秦歌的腦袋與他繼續糾纏、深吻。不管是大膽還是放肆,帝王常掛在嘴邊的這兩個詞卻讓秦歌無法說出口。他使出了全力掙扎,伍子昂也使出了全力束縛。漸漸的,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小,秦歌緊握的拳頭重重砸在伍子昂的背上,接下來他的雙手卻更緊地擁住了伍子昂。
  兩人的唇舌一直未曾分開,伍子昂的雙眼裏全是秦歌,秦歌的雙眼裏也全是他。這一刻,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無需說。然後秦歌閉上了眼睛,冰涼的手摸索地來到伍子昂的髮髻上,抽掉了他的簪子。溢滿的津液來不僅吞咽,從兩人膠合的唇角流下。伍子昂取了秦歌的帝冠,讓他的頭髮與自己的交纏。然後他的嘴離開了秦歌,打橫抱起秦歌把人放在了屋內鋪著金黃色被褥的床上。
  “溫公公,本王要與皇上密探,任何人不得靠近東暖閣!”
  “是!”
  急切地扯開秦歌的龍袍,伍子昂的眼神可以把秦歌點燃。秦歌拋卻了身為帝王的理智與冷靜,在伍子昂扯他衣服時,他也扯開了伍子昂的衣服。唇再一次膠合在了一起,混合著彼此濃重的喘息。衣衫一件件散落在床邊,最後是一條明黃的褻褲和一條白色的褻褲。
  不再裝醉酒,不再壓抑,伍子昂的手掌清清楚楚地在秦歌的身上劃過,讓他為自己發出美妙的聲音;不再有帝王的冷凝,不再有帝王的肅然,在伍子昂的身下,秦歌真真實實地發出自己的歡愉,不再逃避地撫摸身上那具精壯的身體。兩人誰都沒有言語,一切都在彼此的撫摸與親吻中。而在這樣的情動時刻,秦歌的眼角卻濕潤了,伍子昂的也濕潤了。舔去秦歌眼角的濕潤,伍子昂沿著那美麗的脖頸一路慢慢吻下。
  一手按著伍子昂的頭,秦歌把自己敏感的乳尖送到對方的嘴裏,乳尖很快變得濕潤異常,秦歌只覺得洶湧而出的欲望快要淹沒了他。脆弱的精緻落在伍子昂的手掌裏,被溫柔對待的精緻滲出一股股的淚水,秦歌的呻吟再也壓抑不住。伍子昂情不自禁地躬身含上了那讓他愛戀不已的玉柱。
  雙腿在伍子昂的腰側磨蹭,秦歌無聲地邀請。玉柱流出的眼淚越來越多,伍子昂沿著秦歌的勾股一路舔了上來,惹得秦歌在他的背上劃下道道抓痕。拿過枕頭墊在秦歌的腰下,伍子昂分開秦歌的雙腿,露出那抹自己將要採擷的菊蕊。伍子昂想也不想地張口就舔,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甜美讓他吃驚不已。就在他吃驚之時,秦歌竟主動翻過身跪趴在他面前,翹起的臀部把菊蕊完整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這下伍子昂更方便品嘗了。他一手愛撫秦歌哭泣的玉柱,一手幫著自己的舌頭開拓害羞的菊蕊。被藥膏滋養著的菊穴在津液的潤滑下慢慢打開,伍子昂試著探入一指,他聽到了秦歌壓抑卻格外讓他失控的呻吟。在秦歌的背上忘情地舔吻了一通,受不住的伍子昂讓秦歌平躺,分開他的雙腿。這一回,是兩隻手指。
  沒有閉著眼睛,情動中的秦歌看著伍子昂怎樣的褻瀆他,看著伍子昂怎樣地含下他的欲望,看著伍子昂分開他的雙腿,看著伍子昂的手指在他的體內進出。在伍子昂打算進入第三根指頭時,秦歌拉開了他的手,呼吸急促。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伍子昂懂他。唇,又一次膠合,眼角依然濕潤的伍子昂把秦歌的悶哼吞了下去,在秦歌痛苦的神色中,他一點點,慢慢地用自己最“堅硬”的武器侵佔了天下間最高傲,最不可攀的人。
  不讓伍子昂為自己充分潤滑,秦歌嘗到了痛苦的滋味,但他卻淡淡地笑了,這是他要的。水滴滴在了他的臉上,秦歌抹去,雙腿纏在伍子昂的腰上,他主動配合對方的律動。臉上的水滴越來越多,秦歌索性閉了眼,讓那人盡情的失態。
  “朕,需,沐浴,齋戒三,日。”
  “不會誤了。”
  “快,些!”
  “遵旨。”
  一直到秦歌離京前,兩人僅說了這麼兩句話。
  淡淡的血水混著絲絲白灼從兩人始終膠合在一起的地方慢慢溢了出來,伍子昂把自己的印記留在所有他可以留下的地方。秦歌的龍精噴了自己和伍子昂一身,但兩人誰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在子時到來之前,他們誰都不願停下。把秦歌身前的龍精舔掉,伍子昂翻身把秦歌抱到身上,兩人相連的部位因為這一動作而不再緊密。秦歌向下一坐,他與伍子昂又緊貼在了一起。
  吻,糾纏;發,相纏;身,相貼。不在乎自己的身下已經狼藉一片,不在乎自己此時有多麼的淫蕩放縱,秦歌在伍子昂瘋狂的挺動中叫喊,拉著伍子昂的手讓他撫慰自己的高漲。伍子昂也完全失控了,忘了他侵佔的人是當今的天子,是皇上。他從背後、從側面、從正面……凡是能想到的姿勢,他全部對秦歌做了。他甚至狠狠咬了秦歌的肩膀,留下血紅的牙印。不顧秦歌早已腫脹不堪的後穴,他一次次地進入,一次次地衝撞。他的淚與秦歌的淚交融在一起,接著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瘋狂,一次又一次的禁忌。
  不知道做了多久,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次,當屋內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當屋外傳來子時的更聲時,伍子昂從秦歌的體內緩緩退出,然後跪在床邊吻住早已不支的秦歌。秦歌依然什麼都不說,僅是啟唇。這一吻並不激烈,在秦歌實在堅持不住地閉上眼睛昏睡過去後,伍子昂才退開。摸黑找到自己的衣服隨便套上,伍子昂走出了屋子。
  “溫公公。”沙啞。
  “奴才在。”溫桂在門外應道。
  “拿熱水來,再給我和皇上各拿一身乾淨的衣裳。”
  “王爺,衣裳奴才給您放在外頭了,奴才這就去拿熱水。孔統領把侍衛全部支走了。”
  外面有點動靜,該是溫桂走了。不意外孔謖輝知道他與皇上間的事,伍子昂找到打火石,點上油燈。回頭看去,床上的人狼狽不堪,但沈睡的面容卻很平靜,嘴角甚至帶著淡淡的滿足。這時候,伍子昂發現後背很疼,他探手摸了摸,在油燈下一看,有血跡。他衣衫不整地站在那裏傻笑。
  溫桂拿來了熱水,沒有讓他進來伍子昂親自給秦歌清理。清理的過程中,他知道自己累壞了秦歌,知道自己傷了他,知道自己把他的肩膀咬破了,知道自己讓他的身上斑斑紫紫,他也知道這些都是秦歌要的。秦歌要他的印記,要他的氣息,要他的心,他的情。他全部都給,秦歌要什麼,他就給什麼,哪怕是他的命。
  從密道把秦歌抱到仁心堂,伍子昂摟著秦歌一覺睡到天微亮。從今天開始秦歌要沐浴齋戒三日,伍子昂把握好了時間,這三天秦歌正好不能吃葷腥,也必須臥床歇息,歇到他離京之時。在秦歌醒來前,伍子昂出了宮。
  當秦歌醒來時,天已經微暗了。對昨日的荒淫,秦歌隻字未提,也沒有問伍子昂何時離開,去了哪里。喝了粥之後,無法動彈的他讓溫桂扶著他沐浴更衣,然後回來繼續睡。疲憊的他無暇去理會那場即將到來的大婚,股間不適的難過更讓他無暇去理會那個即將成為伍子昂枕邊人的女人。在子昂即將成親前,他似乎得到了他想要的。
  ……
  二月十五這一日,京城的鞭炮聲絡繹不絕。梁王大婚,整個京城的百姓們都沈浸在這喜慶中。梁王府和柳府的鞭聲從天還未亮的時候就響起了。孩子們聚在王府和柳府門口撿拋在地上的糖果,京城都因梁王大婚熱鬧起來。
  王府的大門大場,紅色的花轎、高頭的大馬以及一眾迎娶的隊伍全部準備好了。身著新郎服的梁王臉上帶笑地上了馬,吆喝著他的兄弟們前去迎親。迎娶的隊伍從梁王府直直排到了宮門口,各路的官員們齊聚京城為梁王賀喜,場面堪比皇上大婚。但沒有人敢對此有半點微詞,這是皇上命禮部操辦的,是皇上的意思。皇上重視梁王大婚的程度有人歡喜有人憂。
  迎娶的隊伍朝柳府緩緩前行,鑼鼓敲了起來,嗩麼奏了起來,沿路的百姓們跳著爭搶隊伍裏拋出的紅包。紅包裏不過只有幾枚銅錢,但這是喜氣,是吉祥。二十壇鹿兒酒從宮裏運了過來,各種稀罕貢品從宮裏運了出來,皇上賞賜的賀禮令滿朝官員眼紅。
  當滿是紅色的迎娶隊伍在柳府門前停下時,鞭炮聲震耳欲聾。新郎官被眾人推到了新娘子的閨房前,經過了眾多嬤嬤大嬸們的刁難,新郎官在兄弟們的幫助下闖進了新娘子的閨房,把手裏的大紅綢帶交到了新娘子的手裏。鳳冠霞帔的新娘子,戴著紅蓋頭被新郎官牽引到了父母面前。給父母敬酒之後,新娘子滿含嬌羞、雙眸帶淚地被新郎官抱進了轎子,離別了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家。
  吉時,新娘子被迎娶進了王府,又是一陣響徹天際的鞭炮聲,新郎官和新娘子站在了喜極而泣的王府的老夫人范伍氏以及爹娘的排位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所有的人不管是虛情還是假意,臉上都是喜慶的笑,口中都是祝福的話語。但有兩人卻笑不出,一個是伍子英,一個是溫桂。伍子英在大哥牽著柳雙進入洞房後黯然地離開,溫桂在王爺和王妃拜天地時大哭。
  有人問:“溫公公,您哭什麼啊。”
  “咱家,咱家這是高興……”
  “高興您應該笑才是啊。”
  “咱家只想哭。”
  “……”
  新郎官沒有沈溺在洞房之中,在他把新娘子帶入洞房後他就出來陪客了。他笑得爽朗,喝得盡興,似乎是終於得償所願。不管是能來的還是不能來的都來了,諾大的王府內竟然顯得有些擁擠。百官們都等著今晚最重要的“客人”前來,可等到天都黑了,“客人”也沒有出現。坐在高位上的溫桂在酒過三巡後說:“皇上今日身子不適,不便前來,咱家已經代皇上給王爺道喜了。”
  皇上身子不適?各種猜測瞬間在酒桌上彌漫,立刻有人問:“皇上怎麼了?可找御醫瞧過了?”
  “瞧過了,說是皇上前陣子累著了。皇上今晚要前往天禦山,太醫讓皇上修養,以免途中勞累。”
  “是這樣啊。願吾皇龍體康健,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時間,萬歲聲此起彼伏。伍子昂看了眼眼圈還有點紅的溫桂,溫笑道:“皇上身子不適,溫公公早些回宮吧。子昂成親不僅勞煩了諸位大人及溫公公,更是勞煩了皇上,子昂心裏實在過意不去。子昂自罰酒三杯。”說著,他就連喝下三杯酒。
  心裏難受的溫桂假裝平靜地說:“王爺這麼說是折殺了奴才。不過奴才也是放心不下皇上,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子昂送溫公公。”
  伍子昂親自把溫桂送到了門口,無人時溫桂小聲說:“皇上還無法起身,王爺您給奴才的藥奴才也給皇上用了。皇上好是好了些,不過還得修養一陣子。”弦外音便是:王爺,您做得也太過火了。
  伍子昂低低笑了幾聲:“是我莽撞了。下回我會注意。”
  溫桂忍不住給了王爺一個白眼,還有下回啊。不是沒看到這個白眼,伍子昂不予多說,送溫桂上了車。馬車走遠後,他自言自語道:“這樣他才來不了啊。”
  站在門口,伍子昂沒有立刻回府,直到伍獻忍不住出來催,他才返回了府裏。大門口,囍字的燈籠紅得耀眼,宮內還無法下床的秦歌卻不得不起身更衣,過一會他便要走了。與宮外的喜慶截然不同,宮內則十分安靜,沒有半點喜慶的氣氛。回來後的溫桂一看到皇上又想哭了,秦歌瞟了他一眼,溫桂趕緊低頭擦幹眼睛。
  在酒醉的伍子昂被三弟伍子華和伍獻送回洞房時,傳令公公在秦歌的寢宮門口喊:“皇上,您該動身了。”
  一手搭著溫桂,秦歌腳步緩慢地走出寢宮。天邊似乎還能看到白日的熱鬧留下的紅霞。他朝伍子昂的梁王府方向看了眼,然後上了軟轎。在秦歌的禦輦出了宮門口時,前來送駕的官員跪在兩側,唯獨少了梁王伍子昂。
  把恭送聲關在車外,秦歌半臥在車內閉目養神。身上還未消退的痕跡全部掩蓋在龍袍下,肩上的咬痕怕是要留下疤了。在這一天到來時,秦歌出乎自己預料的平靜,他全身的感官都在那處仍是腫痛的地方。伍子昂用這種方式讓他無暇去悲哀,無暇去自憐。
  “打開城門──”
  “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摸著左手腕上的手珠,秦歌的臉上很平靜,很平靜。十日後,他將返回京城。子昂,朕把這江山交與你一半,快些為朕生下個男孩吧,朕,不知道還能忍受多久。

  沈溺:第三十五章

  躲在自己的屋裏,伍子英滿臉是淚,桌上是喝空了的好幾壇酒。喝完了手裏的那壇,他從地上拿起一壇,邊哭邊喝。大哥成親了,大哥終於成親了。身為兄弟,他為大哥祝福,可他的心為何這麼痛。柳雙,柳雙,雙兒……獨自一人時,他不知道這樣喊過多少遍。可他不是大哥,他是一無所成的伍子英,是連話都不敢和那個美麗的人兒說的伍家木訥的老二。
  壓抑著痛哭,喝得爛醉的伍子英小聲喊出那個名字:“雙兒……雙兒……”他愛了十幾年的人嫁給了他最敬仰的大哥,成為了他的嫂子。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而他不能恨,不能怨,因為雙兒從未屬於過他,從未。
  “雙兒……”仰頭灌下烈酒,男兒有淚不輕彈的伍子英摒退了所有人,無所顧忌地哭泣。今夜過後,他必須把那個人永遠地壓在心底,直到他死。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伍子英的身後,爛醉的伍子英根本沒有察覺就被人打暈了過去。風吹熄了屋裏的燭火,哪里還有伍子英的身影。
  新房內,喝醉的梁王癱倒在大紅的婚床上。剛才他勉強撐著掀了新娘的紅蓋頭後就直接醉死了過去,連合歡酒都未來得及和新娘喝。終於嫁給心愛之人的柳雙在成親的第一天有了些微的失落。她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小口,當即辣得她咳嗽起來。然後她費力地扶起醉死的夫君,把剩下的半杯喂給了他。然後她自己吃了紅棗花生,自己摘下了鳳冠、脫了霞帔。
  摸著夫君的臉,柳雙有種不真實的幸福。她當真嫁給了伍大哥嗎?在她還是個小丫頭時,她就知道伍大哥是她的夫君,然後這輩子,她就只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伍大哥,她也因此而期盼著。成親時的喜慶一如她所想像的那般。可在忐忑又羞怯地等待了一夜後,她的夫君卻是連合歡酒都沒與她喝。今晚的洞房花燭夜在緊張的等待中落了空。
  娘說,這晚,她的夫君會讓她從閨女變成真正的女人,會讓她在疼痛中感受到只有女人才能體會的幸福。這是每一個女人成親的當天都要經歷的事。她雖然害怕卻也期待,期待伍大哥讓她在成親的這天成為真正的女人。只是今夜,她的夫君醉了。想到伍大哥的身份,柳雙又為自己的失落而害臊,伍大哥是高興的吧,高興能娶她為妻。
  擰了布巾給伍子昂擦了臉和手腳,柳雙又費力地脫了伍子昂的新郎服。跪坐在床邊嬌羞地看了伍子昂許久,她才下床吹熄了燭火,臉紅心跳地躺在伍子昂的身邊,拉過大紅的喜被,在忐忑中期待明晚的到來。
  在柳雙的呼吸平穩之後,外面突然有人敲門,剛睡著的柳雙醒了:“是誰?”
  “王妃娘娘,梁州來人要見王爺,說有急事稟奏。”
  “伍,爺醉了。不能等到明日嗎?”柳雙摸索地起身。
  “說是很緊急的事,拖不得。”
  柳雙無奈,推了推伍子昂:“爺,您醒醒。”
  “唔……”伍子昂迷迷糊糊地醒了。
  “爺,梁州來人,說要見您,說是很急的事。”柳雙說著下床點了燭火。
  屋外的人這時候又說:“王爺,梁州來人,說有急事稟報王爺。”
  “本王知道了,本王這就過去。成親都不說讓我消停消停。”伍子昂一臉不愉地下了床,接過柳雙遞來的布巾擦了擦臉。雖是睡了一覺,可他身上還是濃濃的酒味。
  穿好衣裳後,伍子昂歉疚地說:“雙兒,今夜委屈你了。你別等我了,先睡。若無要事的話,我去去就回。”言語中帶著讓柳雙臉紅的曖昧與暗示。
  柳雙嬌羞地點點頭:“好。”
  伍子昂出去了,重新回到床上的柳雙卻睡不著了。雖說已是第二日,可伍大哥回來後會……想到這裏,柳雙的心頭就小鹿亂撞。即期待又不安,卻是怎麼也沒了困意。出了屋,一位面容陌生的侍從小聲對伍子昂說:“王爺,梁州來人有急事稟報。”
  “來人現在何處?”
  “在書房侯著。”
  “本王這就去。”
  朝那位侍從看了一眼,伍子昂大步離開了獨心居。
  在伍子昂離開不久後,一支竹管捅破了窗紙,極輕的聲音並沒有引來柳雙的注意,在她緊張的等待中,一縷青煙緩緩吹入屋內。柳雙的眼皮越來越沈,最終合上。睡了不知多久,柳雙隻覺得很熱,迷糊中她踢開了被子。然後她聽到門響了,似乎有人進了屋。
  “伍大哥?”柳雙想起來,可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頭也暈乎乎的。
  有人摸上了床,她又叫了聲:“伍大哥?”
  “雙兒……”來人沙啞地喊了聲,濃濃的酒氣讓柳雙更暈了,她只覺得身上更熱。
  “伍大哥?”察覺到了來人的意圖,柳雙的心快跳了出來。
  “雙兒……”來人又是一喊,頭壓了下來。他吻到了柳雙的臉,然後在柳雙的陪著中,吻住了她的唇。
  衣絹破裂,遲來的“新郎官”撕開了新娘子的衣衫,在不知何時變黑了的新房內佔有了他心愛已久的新娘子。而新娘子在疼痛中體會到了娘說的那種幸福,處子的血水滴在了身下的白布上,她從黃花閨女變成了女人。
  當柳雙醒來時,本應比她晚起的伍子昂卻已經穿戴整齊地等著她了。柳雙立刻起身,卻因身子的不適又跌了回去。伍子昂按住她再次欲起的身子,溫柔地說:“昨夜累了你了,你躺著吧。”
  “伍,爺,對不起,妾身……”成為了伍大哥的女人,柳雙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就是這樣看著,她都臉紅心跳不已。
  伍子昂溫笑道:“怎麼成親了反而生疏了?還叫伍大哥吧。叫爺我聽著彆扭。”
  “不行,爺是王府的爺,妾身不能亂了規矩。”柳雙還是要起身,伍子昂又按住了她,稍顯嚴肅地說:“我是王爺,府裏的事我說了算。不管你爹和你娘對你說了什麼,你嫁給了我就要聽我的。”
  柳雙被他這個樣子嚇了一跳,本能地點點頭。
  伍子昂這才笑道:“府裏沒什麼規矩。若是無外人在,你還是叫我伍大哥吧。你是王妃,家裏的事由你拿主意。有不懂的地方你就問伍玄。唯一要上心的就是姑奶奶那邊,平日裏我們兄弟三人都不在府裏,你要多陪陪她老人家。”
  “伍大哥放心便是,妾身省得。”
  伍子昂給柳雙蓋好被子說:“姑奶奶派人傳了話,今日你就不必去奉茶了。好生歇著。”
  柳雙的臉又紅了,見夫君態度堅決,她低低應了聲。伍子昂起身:“梁州那邊還有些事,我讓娟子進來,有什麼事你就吩咐旁人去做。”
  柳雙馬上說:“伍大哥快去吧,妾身沒事。”
  伍子昂喚了柳雙的陪嫁丫頭娟子,叮囑她照顧好王妃,然後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娟子進來後的第一件事是恭喜小姐,然後找出印有小姐處子之血的帕子交給在外候著的嬤嬤──新婦用她的清白換來她今後在王府中的正統地位。
  ……
  正在書房裏與梁州來的三人議事,書房的門被人推開。談話聲戛然而止,眾人驚愕地看著來人。伍子昂的臉色瞬間沈了下來,他看了三人一眼,三人馬上起身離開。書房內頓時只剩下了伍子昂和來人。
  “伍獻,不許任何人靠近書房。你也退下。”
  “是。”
  來人雙目赤紅,頭髮淩亂,衣衫皺巴巴的,身上還帶著酒臭味。他關上門,上前走了幾步,然後“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什麼話都不說,只是磕頭。伍子昂走到他面前,單手把他提了起來,接著揚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挨了巴掌的人哭了,卻仍是一句話都不說,一副隨便揍的模樣。
  伍子昂又給了他一拳,把他丟在地上:“你若不是我親兄弟,我非宰了你不可!”
  被打的人不是別人,是伍子英。他哭著又跪下,磕頭。伍子昂長長喘了口氣,厲聲道:“你這是做什麼?讓我殺了你好讓別人說我這個當大哥的禽獸不如連親兄弟都能下手?”
  “大哥!”伍子英嘶啞地喊道,痛哭出聲。
  伍子昂也痛苦地轉過身,背在身後的手雙拳緊握。“你何時……對她有意的?”
  伍子英只是哭,磕頭。
  “呵呵,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自嘲地笑笑,伍子昂抹了把臉,轉過身,“起來吧。”
  “不,我是罪人,我該死。大哥,您殺了我吧,我不是人!”伍子英的頭都磕破了。
  伍子昂一把揪起他,把他丟到了椅子上:“你這樣子是誠心想讓別人看笑話,讓姑奶奶擔心嗎?!”
  伍子英還在哭,低著頭不說話。
  伍子昂見狀呵斥:“抬起頭來!”伍子英立刻抬起了頭。
  “把眼淚擦掉!又不是娘們!”
  伍子英大力擦乾淨臉。
  怒不可遏地瞪著二弟,伍子昂說:“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對外我會說你昨晚喝多了,險些強要了府裏的丫頭。”
  “大哥,我……”
  “閉嘴!”
  伍子英不敢再說話,平日裏他就敬畏大哥,更何況是盛怒中的大哥,而且他還做了天理難容的事。
  “記住!這件事不許對任何人說。那個差點被你強上了的丫頭已經被我送出了府不知所蹤。明白嗎?”
  伍子英點點頭,眼裏是他做的混賬事怎麼辦。
  伍子昂咬著牙,過了好半天,他不甘地說:“你是我兄弟,做了再大的錯事也是我兄弟,我不可能不管你,更不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而殺了你,哪怕這個女人……是你剛過門的嫂子。”
  伍子英抬手就狠狠抽自己耳光。
  “不想想今後該怎麼辦,你就是打死自己也於事無補!”
  伍子英放下手,無措地看著大哥。
  伍子昂冷著臉問:“你有多喜歡柳雙?”
  伍子英身子一震,不答。
  “這個時候你還當孬種?!”
  伍子英咬咬牙:“我,只,喜歡她。她一個。”
  “既然喜歡她,為何不說?!”
  伍子英低下頭,好半天後,他開口:“我,不配。她喜歡,大哥,大哥也……”
  “我不喜歡柳雙。”伍子昂截下伍子英的話,對方愕然地抬頭。
  伍子昂深吐了口氣,低啞地說:“柳雙是爹娘給我訂的親事。但我只把她當妹妹。姑奶奶年紀大了,伍家也該有後了,柳雙為了我又等了那麼多年,我又沒有什麼心愛的女子,所以才同意了這門親事。若你早一些對我說,我不會和柳雙成親。我會請皇上把柳雙賜給你。”
  伍子英驚呆地說不出話來。
  伍子昂走到伍子英面前,掏出帕子擦去他臉上的淚水和血水,低低道:“子英。你是我的兄弟,人心都是長偏的。我寧願捨棄她,也不能不要你。既然你喜歡她,又喜歡了這麼多年,你就繼續喜歡她吧。”
  “大哥?”伍子英茫茫然的,他是做好了被大哥打死的準備前來的。
  “大哥現在不能休了柳雙,所以只能先委屈你和柳雙了。”
  伍子英聽不懂。伍子昂在他身邊坐下,小聲對他說。伍子英越聽呼吸越急促,眼神越慌亂。  

  沈溺:第三十六章

  當秦歌趕到天禦山時,離春祭的吉時僅有一個時辰不到。在車上略作休息的秦歌焚香沐浴後就直接上了山。幸好他已經歇息了三日,不然他根本登不上山。溫桂小心翼翼地盯著皇上,生怕皇上體力不支出個什麼差錯。天還微亮,二月的天禦山仍舊寒冷,可秦歌卻是出了一頭的汗,氣息也有些不穩。溫桂不停地在心裏腹誹伍子昂:明明知道皇上要春祭,還對皇上做那種事,王爺真是太過分了。溫桂不是沒有察覺到皇上和王爺之間出了什麼事。他在為皇上高興之餘又更為皇上心疼。王爺成親了,還對皇上做了那種事,這叫皇上情何以堪。
  偷瞄幾眼皇上平靜的臉,溫桂有些不明白,不明白皇上為何能忍受王爺成親;不明白皇上為何願意在王爺成親前與王爺有肌膚之親;不明白皇上和王爺之間究竟是怎麼個事。不過不明白歸不明白,溫桂絕不會多問,更不會多嘴。他是皇上的奴才,盡心伺候皇上才是他的本分。想到這裏,溫桂回頭不滿地瞅了眼孔謖輝,孔謖輝不緊不慢地跟在皇上身後,對溫桂的不滿表現得很平靜。不知是真沒看出來還是壓根不在乎。
  溫桂的腹誹也不是沒有道理。雖然在床上躺了三日,可股間的不適還是讓秦歌爬到一半時有些吃不住了。溫桂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秦歌卻揮開,停了會後繼續向上走。溫桂小聲說:“皇上,讓奴才扶著您走吧。”
  “朕沒那麼嬌弱。”
  保持著帝王應有的風範,秦歌腳步沈穩地繼續向山頂攀登。只有在伍子昂的面前,他才會洩露出一點軟弱,也僅僅是一點。他和伍子昂的事情就猶如這似乎望不到盡頭的天禦山,他能靠的只有自己。心疼地看著堅忍的皇上,溫桂突然很想念王爺。
  在第一縷陽光從黑暗中透出時,秦歌站在了山頂。陽光越來越強,最終,金色溫暖的陽光完全灑在他的身上,與他明黃色的龍袍交相輝映。群臣不自禁地跪下大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看著腳下美麗的河山,秦歌在心裏道:但願有一日,他能和子昂站在這裏,一同俯瞰他們的江山。
  ……
  向上蒼祈禱今年的風調雨順,秦歌希望背後有一雙他最眷戀的眼在看著他。手腳在寒風中早已是冰涼不堪,秦歌更加思念那雙溫暖的手。終於完成了所有繁縟的禮儀,秦歌在溫桂緊張的注視下緩緩走下祭台。春祭要連續七日,然後他要在天禦縣接受百姓的祝福,以表示與民同福,至此春祭才算是結束,秦歌便可啟程回京。
  從山下下來時已過了未時,一天都滴水未進的秦歌上了禦輦後才喝了今日的第一口水。祭祀時帝王不僅要親自登山,更不能飲水飲食。若是往年,秦歌不會這麼累。喝了碗水,吃了幾塊點心,秦歌便下旨不得任何人打擾。到天禦縣的皇家別院還有兩個時辰的車程,累壞的秦歌不一會就在車內睡著了。今日是第二日,還有五日他才不用再爬山。
  浩浩蕩蕩的皇家車隊一路朝天禦縣而去,傍晚時,禦輦駛進了皇家別院。從車上下來時,秦歌臉上看不出一點疲累之色。待皇上進了寢宮後,溫桂馬上命人傳膳。摒退奴才,身子不適的秦歌給自己上了藥。在他和伍子昂有了肌膚之親後,他就讓溫桂去宮外打聽事後該用些什麼藥,該注意些什麼。溫桂沒有叫他失望,配來的藥很管用。承受一方身體的負擔比較重,每日用藥滋養著他才不會痛苦。不過秦歌萬萬沒想到他與伍子昂之間會在兩人都清醒的情況下做了那樣的事。
  躺在榻上小憩,秦歌等著一會和官員們用膳。上了藥的地方漸漸舒服了許多,爬了兩天的山,原本消腫的地方又疼了起來,那晚做得太過了。眼前又出現了那晚的淫亂,秦歌的嘴角微微勾起,可隨後,他又冷了臉。子昂和那個女人的洞房花燭夜不知會有多麼旖旎,是否也如那晚那般?想到這裏,秦歌胃裏一陣攪動。作為帝王,他的理智讓他冷靜;可作為秦歌,他的理智卻無法冷靜。男女有別,嘗了女人的滋味後,子昂對他的心是否會變?
  取下左手腕的手珠,秦歌仔細摸過一顆顆石頭,讓自己冷靜。倘若子昂最後愛上的是那個女人……一根刺深深紮進了秦歌的心窩。許久之後,外面傳來溫桂的聲音:“皇上,該用膳了。”
  秦歌把手珠戴回去,神色平靜地起身:“更衣。”溫桂低頭走了進來,他偷瞄了皇上一眼,心下一陣,急忙取了衣服給皇上更衣。
  “那個女人漂亮嗎?”
  正給皇上系腰帶的溫桂心裏打了一個突,很快反應了過來。他謹慎地說:“奴才之前去柳府為皇上宣旨的時候見到過。模樣還算說得過去,不過奴才覺得她是高攀王爺了。”
  秦歌轉過身,讓溫桂給他調整衣擺。
  “除卻柳家小姐這層身份,她不過是個普通女子。姿色再好,時日久了也會讓人乏味,況且王爺並不是好色之人。王爺從未在奴才面前提過柳家小姐,就是回京之後也極少去看望柳家小姐,可見王爺對柳家小姐並無太多歡喜之情,只是礙於與柳家小姐早年訂下的婚事吧。”
  秦歌抬手,讓溫桂給他調整袖口:“姿色再普通,她也是個女子。”
  溫桂趕緊說:“女子又如何?女子再美再賢淑也得王爺看得入眼才成。奴才愚鈍,可奴才也看得出王爺在意的是誰。”
  溫桂沒有直說,不過傻子都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他又趁熱打鐵:“王爺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煩憂的事自然也是王爺煩憂的事,想必有些事王爺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只是不便和皇上說罷了。”這話溫桂說得有點心虛,他不過是把孔謖輝的話拿出來給皇上寬心,他希望孔統領沒騙他,若騙他的話他就在皇上面前告他的黑狀!
  “朕……”
  在銅鏡裏看著自己的臉,秦歌沒有把話說完。若論容貌,他不比柳雙差,唯一不如她的便是他的男兒身。他會忍,忍著不去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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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3 pm

昂與那個女人如何在床上翻雲覆雨。
  “擺駕。”
  “擺駕煙雲閣──”
  走出寢宮,秦歌把腦中不堪的畫面甩開,嘗了女人滋味的子昂……還是說子昂以前就嘗過女人的滋味了?想到那晚伍子昂的動作嫺熟,秦歌心裏的怒火蹭得竄了上來。難道說子昂不僅嘗過女人的滋味,還嘗過男人的?!
  ……
  還不知道自己被遠方的人冤枉的伍子昂在成親後的第三天準時出現在了內閣大臣們辦差的麒麟閣內。和他在梁州建立了點交情的肖壽在午休的空擋時忍不住說:“王爺,您剛成親,皇上又不在京城,您不必這麼急著進宮嘛。皇上不是准了你五日的假嗎?”
  伍子昂感激地對肖壽笑道:“皇上不在,我更不能懈怠。”說著,他略有深意地瞟了眼前方不遠處正在閒聊的幾位大臣們。肖壽看過去,心下了然。梁王入內閣之事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震盪,不少官員明著暗著的反對,也沒少給皇上上書。而內閣的大臣們對此事又是不冷不熱,觀望居多。所幸太師林甲子反對是反對,卻不與任何一派為伍,不然的話伍子昂在朝中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文官中除了柳冉外,唯一和伍子昂走得最近的就是肖壽。他小聲說:“王爺一心為皇上分憂,年前雪災之事王爺為皇上為朝廷盡心盡力,下官是看在眼裏,也記在了心上。朝中之事王爺有用得著下官之處儘管開口。”伍子昂聽後大為感動,他深深吐了口氣,對肖壽微微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不管肖壽抱著怎樣的目的,起碼他已經成功地拉攏了一位文臣,一位地位頗高的文臣。
  伍子昂自小便在秦歌身邊,雖說他離開京城三年,也從未正式進入過朝堂。不過內閣的事情卻難不倒他。加上有肖壽在一旁幫忙,伍子昂倒也不會手慌腳亂。現在的他還只能多聽多學,除非有人詢問他的意見,否則他還是少說為好。就是有人問他的意見,他也不能太出風頭,在內閣他不過是個新官。
  內閣的大臣們雖各有自己的品階和官職,但他們是直接服務於皇上。每日從各地送來的奏報會先呈到內閣,然後又內閣大臣們再把那些需要皇上親自批閱或者重要的奏摺呈給皇上。同時,他們會提出自己的意見供皇上參考。另外,內閣的大臣們不僅左右大事的走向,還能左右朝中瑣事。上至皇上的政務,下至百姓的吃喝,他們都管。
  每年三月各地官員進京述職的時候是內閣大臣們最忙的時候。內閣的大臣們對各官員進行查核,然後奏與皇上。只有各省的布政使司是直接對皇上述職,因此從多方面來說,內閣大臣具有絕對的權利。而之所以內閣設立多位大臣也是為了防止一人做大,擾亂朝綱。但這樣往往會出現派系之爭,黨錮之亂。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朝廷又設有都察院對百官進行監督,暗中則設有“閻羅殿”之類的暗部監督內閣大臣與百官的言行。而各代皇帝心照不宣地不允許內閣大臣有兵權在手,以防後患。
  這也是伍子昂為何會遭到許多大臣們反對的原因。伍子昂不僅是異性王爺,時刻威脅著皇上的皇權;他還掌管著皇上身邊的近衛軍和內廷侍衛。在“閻羅殿”早已分崩之後,都察院對百官的監督力度本就不如以往,如今有一個手握兵權的異性王爺進入內閣,這不是明擺著將來會有禍患嗎?皇上對梁王的厚愛讓人眼紅,更讓人嫉妒。除去這兩樣,梁王對皇上的威脅更是許多人憂心之處。雖然年節時伍子昂挨家挨戶拜了年,送了賀禮,也有不少見風使舵的人往梁王府跑的次數多了許多,可朝中仍然充斥著濃濃的反對之氣。
  伍子昂不是傻子,豈會感覺不到,尤其是今早遇到太師林甲子,對方臉色陰鬱地拂袖而去時,這種排斥感更甚。林甲子在朝中的地位顯赫,許多文官都是他的學生。儘管他從不與朝中大臣們私交甚厚,但不管是出於對他的尊敬,還是出於對他身份的考慮,林甲子明擺的反對讓剛回京的伍子昂在朝中的地位很受影響。礙於皇上,林甲子不會對伍子昂出言不遜,不過態度是絕對稱不上友善。他就是這麼個倔老頭,就是秦歌都拿他沒辦法,更何況是伍子昂。
  不過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和肖壽聊完後,伍子昂主動到林甲子那邊去拿自己的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結果自然不用說,少不得一頓教訓。伍子昂只是笑,任林甲子當著眾人的面給他上“君臣之道”。伍子昂不是不惱火,若他是個大奸臣,他絕對會想辦法把林甲子弄死。可朝中上下,除了他之外,恐怕只有這位老太師對皇上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而他對皇上還有一份目前還見不得人的私心。所以罵便罵,說便說吧,讓林太師消了氣秦歌才不會太為難。
  這一頓教訓足足有一個多時辰。也就是這一個多時辰,滿朝文武們算是見識到了梁王伍子昂的溫和與大度。最後是兩位大將軍朱康炎和莊嘯看不過去了,出面勸說,這才讓林甲子放過了伍子昂。被教訓的灰頭土臉的伍子昂苦笑地走進麒麟閣繼續做他的內閣學生。秦歌不在京城,伍子昂要獨自面對這一切,好在他在眾人眼裏是個脾氣溫和,沒什麼架子的王爺,不滿歸不滿,倒也沒有幾個人會像林甲子那樣讓他下不來台。
  第一日正式入朝參政,伍子昂心裏什麼滋味都有。委屈自然是有,不過他一個大男人這點委屈都受不住的話還談什麼三年後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他只是很沒出息的想秦歌。和秦歌那夜之後他就沒有再見過秦歌,不是不想見,而是無法見。秦歌也不是沒有想到他不在時伍子昂會有怎樣的處境,但這是伍子昂必須要經歷過的一段時期。他相信伍子昂自己能處理好。他不僅要伍子昂成為權臣,還要讓他成為無人能撼動,即使他死了伍子昂也照樣能在朝中呼風喚雨的真正的權臣。所以他把伍子昂留在了京城,讓他面對這一切。
  儘管這一天在宮裏算不上愉快,不過是苦是甜自己知道就好,不必弄得天下皆知。所以伍子昂帶著慣有的笑容回到了王府。剛走進堂屋,屋內坐著的兩個女人就馬上站了起來,前天剛娶進門的新婦面帶羞澀的為他遞上一杯熱茶。
  “子昂,今日還算順利嗎?皇上不在宮裏,沒有人刁難你吧。雙兒擔心了你一整天。”
  伍子昂走到面帶憂色的姑奶奶身邊坐下,安撫道:“當然順利了。皇上雖然不在宮裏,可有岳父和將軍他們在,怎會有人刁難我。再說了,我好歹也是個王爺,別人巴結還來不及豈會刁難於我?”
  “沒有就好。姑奶奶我不放心啊。”
  “姑奶奶您就放心吧。”
  一手握著伍子昂的手,范伍氏招呼柳雙過來坐在她身邊。把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她對伍子昂說:“你早上走後雙兒就起來了,今兒陪了我一日。雙兒是王妃,是府裏的女主人。這個家也該交給她了。”
  “姑奶奶您做主便是。”借著給姑奶奶弄頭髮,伍子昂抽出了手,對柳雙笑著說,“你要怎麼做便怎麼做,只要姑奶奶同意即可。”
  “妾身剛入府,什麼都不懂。府裏的事還是先由姑奶奶做主吧,妾身怕有魯莽之處壞了府裏的規矩,讓下人們笑話。”柳雙識大體地說,眼睛卻看著伍子昂抽走的那只手,突然有種錯覺──昨夜激烈的溫存不過是她做的夢。
  聽柳雙這麼一說,范伍氏臉上是遮不住的喜歡。她不在乎這個家由誰來管,但柳雙如此識大體,將來子昂納妾的事也該不會反對。
  “姑奶奶、王爺、娘娘,是否現在上菜?”
  “上吧。我早就餓了。”
  伍子昂站了起來,避開柳雙的注視。一聽他餓了,范伍氏趕緊吩咐下人們上菜。想到明年這個時候她也許就能抱上孫子了,她就笑得合不攏嘴。
  伍子華晚上有應酬,伍子英每週只回來兩天,晚飯時只有三個人。沒有伍子華“搗亂”,一頓飯很快便吃完了。急著抱孫子的范伍氏把兩人趕回了屋。回屋換了衣裳,讓柳雙先歇著,伍子昂去了書房。柳雙洗漱完後坐在床邊一邊繡帕子,一邊等伍子昂回屋。可等到她眼睛都睜不開了,伍子昂也沒有回來。帶著些微失落地獨自上了床,柳雙輕輕歎了口氣。
  燭火跳動,一縷白煙飄散了進來,已經快睡著的柳雙翻了個身後邊徹底進入了夢鄉。燭火熄滅,過了一會,一抹黑影出現在了房內,然後上了床。
  書房內,伍子昂看著手裏價值連城的羊脂玉珠串發呆。鼻端的那方帕子已經沒有了那人的味道,伍子昂哀歎一聲把帕子揣進懷裏。板著指頭算算,皇上還有七日才會回宮,七日……這日子也太難熬了吧。不行,不能這麼下去,不然他會管不住自己的腿跑到天禦縣去。把手珠戴回去,伍子昂振作精神,沒有驚動任何人地出了王府。

  沈溺:第三十七章

  呼,暫時忙完一個段落,不過老爸老媽來了,還要陪他們。
  ────
  “小心點,別擾了皇上。”
  盯著小太監們把皇上要看的奏摺抬進皇上的寢宮內,溫桂又忙著吩咐人給皇上準備宵夜。相較於他的忙碌,靠在牆角打盹的內廷侍衛統領孔謖輝則顯得相當清閒。給皇上斟滿了茶,溫桂就依照慣例退了出來,皇上批閱奏摺的時候一向不喜歡旁邊有人。
  掐著指頭算了算日子,溫桂看了幾眼“縮在”牆角的人,猶豫了好半天後,他揮退其他太監宮女們輕聲走了過去。
  “孔統領……王爺那邊……這幾日怎麼連封信都沒有?”
  孔謖輝睜開渴睡的眼,慢悠悠道:“不知。”
  溫桂一聽,氣得火冒三丈:“孔統領除了不知,還知道什麼?”
  孔謖輝聳了下肩:“我餓了,麻煩溫公公拿些吃食。”
  “咱家忙得很,孔統領自己去拿吧!”瞪了孔謖輝一眼,溫桂扭頭大步走到門口站好,真是氣死他了。
  孔謖輝也不介意,看了幾眼溫桂,他揉揉眼睛慢騰騰地走了過去。朝屋內瞟了眼,皇上正在批奏摺,他低聲對氣鼓鼓的人說:“怪不得都說‘皇上不急急太監’。”
  溫桂壓著嗓子怒道:“孔統領!你不要欺人太甚!”他是太監怎樣!身為太監,最聽不得的就是別人說他是太監。
  看了眼眼睛都氣紅的溫桂,孔謖輝雙手抱劍又退回牆角縮著去了。“王爺要寫信也該到了,溫公公何不耐心等等。”
  “哼!”被戳到痛處的溫桂背過身,發誓再也不理孔謖輝了。
  眼睛原本已經閉上的孔謖輝又睜開了眼睛,看著前方那個低著頭,雙肩沈下顯得萬分難過的人,他直起腰背走了過去。在溫桂身後停下,他不冷不熱地說:“你是太監,這是事實。”
  “你!”溫桂扭過頭,氣紅的雙眼裏有淚。
  “那又如何?”孔謖輝很無禮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溫桂,“在這裏我和你的身份一樣,沒有高低貴賤,都不過是皇上的奴僕。”
  “你……”滿腔被羞辱後的憤怒突然沒了發洩的意義,溫桂一時啞口無言。
  孔謖輝用劍柄敲了敲溫桂的肩膀:“我餓了,勞煩溫公公為在下拿些吃食。”
  “咱家忙得很!”推開孔謖輝,溫桂眨掉眼裏的水花快步走了。孔謖輝聳聳肩,繼續退回牆角窩著。
  抬眼瞟了瞟屋外,秦歌“嗤”了聲,他是不是該提醒提醒孔謖輝不要總是欺負溫桂。他身邊沒幾個貼心的人,若孔謖輝把溫桂氣病了,他會非常煩惱。雖然有內閣幫秦歌處理各地的奏摺,但是一些重要的事情還需要秦歌批閱,所以每天都有人從京城把那些重要的奏摺送到秦歌這裏。另外還有一些密奏也只能秦歌本人過目。把批閱好的奏摺放到一邊,喚人來取走,秦歌喝了幾口熱茶,不知他不在的這幾日,子昂在朝中適應得如何。
  “皇上,汪禦史汪大人求見。”
  “汪卿?快傳。”
  “是。”
  都察院右禦史汪州海上個月被派到遭受雪災的三地監督救災銀兩的下撥之事,他突然出現在天禦縣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所以當風塵僕僕的汪舟海出現在秦歌面前時,還不等他行禮,秦歌就馬上問:“汪卿不必多禮,汪卿趕來天禦縣見朕可是救災之事有變?”
  “臣叩見吾皇。”衣衫上滿是泥土的汪舟海馬上說,“臣斗膽驚擾皇上,請皇上恕罪。救災之事非常順利,雖然有一些暴民想趁亂作怪,不過都被輕易制服。很多領到銀子的百姓已經開始蓋房子,準備春耕了。”
  說著,他跪下磕頭道:“皇上,臣倉促前來是想為青化、泗丕、高堂三省的百姓請願。請朝廷在兩年內能減免或減少這三省的賦稅。按照我大東朝的律令,百姓不僅要根據所有的田地繳納租稅,還要繳納人頭稅、大戶稅、公田稅等諸多稅款,雖然朝廷下撥銀兩幫助災民,可是這些稅收對他們無疑是雪上加霜,臣心知此事有違我大東律法,而且史無前例,但臣還是懇請皇上能減免或減少這三省的稅收。”
  大東朝的稅收制度已經延續了近百年,如果這次減免了這三省百姓的稅收,那今後就要依例減免其他受災地區百姓的稅收。大東朝每年都會出現天災人禍之事,減免稅收就意味著國庫的收入會相應的減少,可以說牽一而動百。
  秦歌起身走到跪地不起的汪舟海身前,彎身雙手把他扶了起來:“汪卿一心為民,朕,深感欣慰。”
  “皇上……”比離京時削瘦了不少的汪舟海很是激動。
  秦歌放開他,說:“汪卿的奏議,朕會考慮。你說得對,受災的百姓們已經夠苦了,若朕還繼續徵收他們的稅款,他們要如何活下去。百姓們安居樂業,我大東才能安順繁榮。”
  “皇上……”汪舟海一聽頓時哽咽。
  “來人。帶汪大人下去歇息。”
  “皇上,臣不累。”
  “下去歇著吧,你是朕的良臣,朕還有許多地方需要汪卿,你可不能累倒了。”
  “謝,謝謝皇上,臣,這就去。”
  汪舟海擦著眼睛跟小太監退下了,秦歌背著手走到窗邊。減免賦稅……這件事他不是沒有想過。此話一出,朝堂上必定會有爭執,但汪舟海的話不能不理。歸根結底,大東朝需要改變的地方還有很多。
  “賦稅,賦稅……”
  在窗邊站了一會,秦歌回到書桌旁快速寫了封信,讓人送回京城。
  ……
  擅離職守跑出去的溫桂轉著轉著就轉到了臨時的禦膳房。禦膳房的小公公們一見到他各個點頭哈腰,緊張不已。溫桂找了個替皇上來巡視的爛藉口,胡亂挑了幾樣吃食讓一位小公公給孔謖輝送過去,他倉皇地逃出了禦膳房。走在回去的路上,溫桂不停地在心裏唾棄自己,幹嘛給那個討人厭的孔統領拿吃食?餓死他才好。
  正低頭走著,行宮的管事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溫總管,您等等。”
  “嗯?”溫桂急忙收起心思,“怎麼了?出了何事?”
  管事太監跑上前小聲急道:“溫總管,有個人在行宮門口喊冤,哎呦,怎麼趕也趕不走。小的讓侍衛把她押下去,可她又打又踢的,還說見不到皇上就死在行宮外頭。現在是春祭,萬一出了人命小的可擔當不起。溫總管,您去瞧瞧吧。”
  “誰這麼大膽敢到這裏來撒潑。”溫桂面色一冷,跟著管事太監快步朝行宮大門口走去。
  還沒到門口,溫桂就聽到有個女人在喊:“冤枉啊……皇上!民婦冤枉啊!求皇上為民婦伸冤……冤枉啊……皇上!民婦冤枉啊!求皇上為民婦伸冤……冤枉啊……”
  溫桂小跑出去,呵斥道:“誰如此膽大包天在這裏撒潑!把她轟走!”
  原本就架著那位女子的侍衛們立刻把她往遠處拖。這時候溫桂才看清了對方,衣衫襤褸,披頭散髮,臉上似乎還有血。溫桂心下一動:“慢著!”
  “大人!這位大人!求求您,讓民婦見皇上。民婦冤枉!求求您,大人!”掙脫開侍衛的鉗制,那位女子沖到溫桂跟前跪下抱住他的腿哭喊道。
  “還不快把她拖開!”管事太監見狀驚叫,兩名侍衛上前欲拖走那名女子,可那名女子卻死死抱著溫桂不撒手。
  “慢!慢著!放手!哎呦喂!”
  “溫公公!”
  “快放手啊!咱家的褲子!”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褲子從那位女子的手裏救了回來,差點摔了個狗啃屎的溫桂氣急敗壞地吼道:“有話好好說!你扯咱家的褲子作甚!”還好褲子沒掉,不然他非殺了這個女人不可。
  “溫公公息怒,奴才立刻讓人把這刁婦押走。”管事太監嚇出了一身的汗。
  “公公!大人!民婦冤枉!求大人讓民婦見皇上!求大人!”那位女子聲嘶力竭地哭喊,剛才的拉扯中,她的指甲斷了,一手的血。
  溫桂原本就不是個心狠的人,何況這個女人讓他想起了某個曾經渾身是血倒在路上差點死掉的、總是氣得他牙癢癢的混蛋。溫桂擺擺手,說:“現在是春祭,若讓皇上知道此事大家都少不得一頓板子。先把她帶進去,找個無人的屋子安置下來,待咱家問清楚情況再說。”
  “是是。快,把她帶進去!”管事太監趕緊吆喝人把那名女子帶走,有溫總管出面他的小命應該無礙了。
  ……
  派人送了信,秦歌的腦子裏一直在想著賦稅的事。他想趁這次的事重新考慮賦稅之事。大東朝的賦稅存在著許多問題,若不變更的話今後會出大亂子。若子昂在就好了,他可以和子昂一起討論,那人的點子總是很多。
  “皇上,有人求見。”是孔謖輝。
  秦歌皺了眉,這個溫桂真是越來越大膽了,跑出去這麼久也不回來。“傳。”抬眼看去,進來的人讓他意外。來人一襲白衫,模樣普通,臉色也有點白的慎人。
  “屬下閻日叩見吾皇。”
  孔謖輝很自覺地退下了,屋內只有秦歌和名喚“閻日”的來人。在孔謖輝離開後,他又道:“屬下是閻羅殿的日遊。”日游,十大陰帥之一。
  秦歌冷了臉:“閻羅殿眾不得在外人面前露面,難道梁王沒有告訴過你們?”
  “請皇上恕罪。王爺說皇上的身邊要有可以見光的鬼眾,因此賜屬下‘閻日’,為的就是讓屬下能露面。”
  “那你掌管的小鬼是在日間行動?”
  “是,皇上。”
  秦歌表面上仍是不悅,心裏卻十分贊許。“你所來何事?”
  “王爺命屬下給皇上送來一份急物。”日遊跪走上前幾步,雙手把帶來的食籃遞了過去。秦歌接過打開,嘴角忍不住勾起。飯菜的香味從食籃裏冒出,讓人不禁胃口大開。秦歌不動聲色地把蓋子蓋上,道:“梁王倒是挺會物盡其用的。”
  日遊馬上說:“王爺命屬下隨身保護皇上安危。”
  “朕的身邊有孔統領了,不需要那麼多人。你雖是日遊,但朕也不想你引人注意,你去找溫桂,讓他給你安排個身份。”
  “是,皇上。”
  秦歌把食藍遞出去:“給朕把飯菜熱熱。”
  “是。”
  閻日提著食籃下去了,秦歌的勾起的嘴角帶著思念和甜蜜。瞟了眼門口,溫桂還是沒有回來,秦歌不得不給自己斟了杯茶,這個溫桂真是越來越膽大了。

  沈溺:第三十八章

  雖然並不餓,但秦歌還是一口一口把某人千里迢迢派人快馬送來的飯菜吃完了。相較於情話綿綿的書信,這樣的一頓飯菜更合秦歌的胃口。吃到胃都有點撐了,秦歌索性裹了披風出了寢宮。在依然透著寒意的夜色中,心情不錯的秦歌來了幾分吟詩的雅興。可剛想出兩句滿意的詩句,還沒念出口就被人打斷了。
  “皇上,奴才有事稟報。”
  瞟了眼低著頭匆匆趕來的溫桂,秦歌冷著臉說:“你這個太監總管,倒是忙得很。”
  “請皇上恕罪。”溫桂立刻跪下,心知自己擅離職守。
  “起來吧。何事?”嚇唬夠了,秦歌朝寢宮走去。
  溫桂急忙爬起來,緊跟在皇上身後說:“皇上,奴才剛才去禦膳房給皇上拿宵夜,得知有人在外頭喊冤,奴才就過去查問,這才耽擱了。”
  “有人喊冤?”秦歌停下腳步,眼神微眯。
  溫桂小心答道:“是,皇上。是一位女子在外頭喊冤,奴才見她神色不對,怕鬧出了人命就讓人把她帶了進來。奴才詢問過了,似乎是有冤情。”
  “說!”
  聽了溫桂說完後,秦歌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把她帶過來。”
  “是。”
  回到寢宮剛坐下沒一會,跟隨秦歌一道前來的大臣們全部都到了。有人在外頭喊冤還被皇上知道了,誰能坐得住,就連下去休息的汪舟海也換了身衣服趕來了。諸位官員見皇上的臉色不愉,各個在心裏臭麼天禦縣的縣令,怎能在皇上祭天之時發生這種事?
  人很快就被帶來了,溫桂特地給那名女子換了身乾淨些的衣裳,免得她觸了龍顏。見到天子,即使僅是一抹明黃,之前拼了命喊冤的女子也嚇得瑟瑟發抖。
  秦歌冷然地問:“天禦縣縣令來了沒有?”
  禮部尚書段庚立刻回道:“啟稟皇上,天禦縣縣令郭淮已經在外候著了。”
  “宣。”
  “臣郭子明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路低頭進來的天禦縣縣令戰戰兢兢、臉色慘白地跪在地上。秦歌看也沒看他一眼,從溫桂手裏接過了茶。溫桂看了看皇上的臉色,對那名女子說:“你有什麼冤情,當著皇上和諸位大人的面,只管說出來吧。皇上會為你做主的。”
  女子哆哆嗦嗦地磕了三個頭,聲音發抖地說:“民婦容氏,於兩年前從安合縣隨夫家來到此地。民婦的夫家世代為醫,半月前……有人到藥堂請民婦的夫君前去看診,民婦的夫君去了之後久久未歸。民婦的公公放心不下,便去尋夫君,哪知,公公也沒有回來。結果當晚……衙門裏的差爺,就帶了人來把藥堂封了,說民婦的夫君醫死了人。還說民婦的公公,有包庇之罪,一同給抓了起來。”
  “公公和夫君醫術高超,從未醫死過人。即便是有誤診,也應該當堂審問才是。可,可老爺卻不審不問,就判了公公和夫君一月後問斬……而之所以一月後問斬,是因為皇上要來天禦山祭天……差衙也不許民婦去牢中探望公公和夫君。民婦把家裏的銀子全部拿出來,打點之後終於見了公公和夫君一面,哪知……”
  說到這裏,女子泣不成聲,跪在她旁邊的郭淮不停地擦汗。聽到這裏,秦歌便猜到了大概,定是那兩人被用了重刑。
  “皇,皇上,此案,此案臣親自審問過,確,確實……”郭淮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秦歌一臉不耐地打斷他:“汪卿,此案由你重審,三日後朕要知道結果。”
  “是,皇上。”
  一聽此案由都察院右禦史汪舟海親自審問,郭淮險些癱倒在地上。
  “皇上萬歲……皇上萬歲……”那名女子不停地磕頭謝恩,溫桂趕緊叫人把她送了出去。
  一一看過兩旁的大臣,秦歌開口:“朕難得出宮一回,就碰到有人喊冤。可想而之,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跟朕喊冤。”
  “皇上息怒,皇上恕罪……”
  “你們跪在朕的面前,口口聲聲讓朕息怒,可你們心裏有幾個人是真的在為朕的江山著想,在為朕分憂?不過是一件小小的案子,居然讓人在朕的宮門外喊冤!”
  “皇上恕罪……臣等有愧……”
  “朕能給你們戴上那頂烏紗帽,也能摘了你們的烏紗帽。誰是忠心為國,忠心為朕,朕心裏自然清楚;誰是為了自己的私欲,只貪圖榮華富貴,只想著中飽私囊,朕心裏也清楚。”
  “皇上……”
  “你們,好自為之。退下吧。”
  心中忐忑的諸位大臣們躬身退了出去,侍衛把已經走不動路的天禦縣縣令拖了出去。溫桂看著皇上,想勸卻又不知怎麼勸,這個時候的皇上只有王爺才能勸得了吧。
  憋了半天,溫桂還是忍不住出聲:“皇上……”
  “那女子說她家世代為醫……”出乎溫桂的預料,秦歌的語氣很平淡,沒有絲毫的怒火。“案子審完後帶那位女子的公公和夫君來見朕。”
  溫桂一怔,見皇上回頭看他了,他急忙點頭稱是。他發覺自己越來越琢磨不透皇上了,皇上剛才不是龍顏大怒來著嗎?
  秦歌起身,走近內寢,溫桂不敢再分神,給皇上更衣、服侍皇上上床之後,溫桂還在琢磨。琢磨了半天他突然悲哀地發現他這個皇上的貼身太監居然開始不懂皇上的心了。心一下子沈到了谷底,溫桂有些渾渾噩噩地出了內寢,站在門口等候皇上的召喚。越想越難受,他側耳聽了一陣,皇上該是已經睡著了,他躡手躡腳地走了出去,找到了縮在牆角的孔謖輝。
  “孔統領……”掙扎扭捏了半晌,溫桂咬牙問,“你覺不覺得我……不適合當皇上的貼身奴才?”孔謖輝緩緩睜開雙眼,盯著他瞧了一會,然後閉上眼,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蠢。
  溫桂的火不打一處來,但有事求人家,態度自然要謙卑一些。他忍下不滿,又道:“我覺得,我現在都猜不到皇上在想什麼了。我是貼身伺候皇上的,竟然連皇上的心思都猜不透,這不是……”
  “死的最快的人往往是什麼都知道的人。”孔謖輝突然冒出一句,嚇了溫桂一跳。溫桂正想問此話怎講,就見孔謖輝打了個哈欠,抱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劍懶洋洋地走了。看著孔謖輝離開,溫桂慢慢體會剛才他說的那句話,琢磨了半天,他打了個寒顫,然後趕緊低頭躬身地回了皇上的寢宮。摸摸自己的還在的脖子,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
  一大早,伍子昂剛踏進麒麟閣的門,另一隻腳還在門檻外頭,內閣的其他幾位大臣們就急吼吼地沖他喊:“王爺啊,您可來了。您快來看看,這是皇上派人送來的急信。”
  “哦?信上寫了什麼?瞧諸位大人們急的。”伍子昂笑呵呵地邁過那只腳,走了過去。
  “您看看。這件事下官不同意。”陳唏言把信遞了過去。
  “下官也不同意。”寇餘接著說,態度堅決。
  “諸位大人先不要著急,待我看看。”伍子昂抖開信,一看那熟悉的字體,他就有點心不在焉。不知道他做的菜秦歌吃完了沒有?身子好些了嗎?唉,這日子怎麼過得這麼慢。
  “王爺,您的意思呢?”樊梓等不及地問。
  伍子昂裝模作樣地皺起眉頭,其實是才定下心來看。快速看過之後,他一臉嚴肅地說:“減免賦稅之事是皇上愛民如子。”其他人立刻一臉不滿。
  “但是若減免了這三地的賦稅,那其他受過災的百姓們自然也會要求。這樣的先例一開,今後後患無窮。”其他人的臉色馬上緩和了下來。
  “可是,皇上的意思咱們又不能不考慮。”伍子昂把信拿起來重新思念了一遍秦歌的字,這才又點頭晃腦地說,“信上皇上也說了,讓咱們重新擬定朝廷的賦稅制度。依我看,皇上減免賦稅是次要,這擬定新的稅制才是目的。不知諸位大人如何看?”
  肖壽附和道:“我覺得王爺說得有道理。減免賦稅之事皇上怎麼也要和百官商議才對。”
  另外幾人沒有立刻回答,考慮了一會之後,他們也點了點頭。伍子昂隨即謙虛地說:“朝廷的現行稅制和梁州的稅制不同,還要勞煩諸位大人給我講一講,這樣我也能幫上忙。”
  寇餘看了其他人一眼,交換了下心思後,說:“王爺過謙了。下官不才,給王爺說一說本朝現行的稅制,王爺若有什麼好的主意還望不吝賜教。”
  “不敢當不敢當。有勞寇大人了。”伍子昂指指屋內的椅子,洗耳恭聽的姿態很讓人受用。
  “專心致志”地聽課,伍子昂的心思卻已經轉了幾百圈。秦歌要改革稅制,勢必會引起一部分人的反對。趁這個機會……他打起了算盤。 

  沈溺:第三十九章

  汪舟海辦案神速,秦歌雖然給了他三日,他不過一日就把案子弄清楚了。第二日,汪舟海親自面聖把此案的前因後果稟報給了皇上。案情並不複雜,天禦縣當地的一位名醫因為嫉妒容氏父子的才能,嫉妒他們的到來搶了他在縣上的風頭,買通縣令,弄了那麼一樁嫁禍的事誣陷容氏父子。得了好處的天禦縣縣令郭淮泯滅人性地不經審訊,對“不懂變通”的容氏父子動了大刑,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若是平時,這樁冤案可能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壞”就“壞”在皇上今年正好選了到天禦山春祭。走投無路的容家媳婦冒死在皇家行宮外喊冤,容氏父子得以平冤昭雪,陷害他們的人和縣令郭淮被押入大牢,等著秋後問斬。而秦歌之所以對此案如此關注,一來是為了給官員們警示,二來也是因為容氏父子的身份。
  溫桂領著兩個還穿著囚服的人走進了寢宮,道:“皇上,奴才把容家父子帶來了。”
  “草民容念(容丘)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身上還帶著傷的兩人低頭跪下。
  “抬起頭來。”
  兩人身子微震,其中年紀較年長的那人抬起了頭,隨後另一人也抬起了頭。看到坐在前方威嚴的皇上,兩人又趕緊垂下眼。
  秦歌拿過汪舟海呈上的奏報,看後問:“你們之前一直居住在安合縣,三年前為何要遷到天禦縣?據朕所知你們是偷偷離開安合縣的,可謂是不告而別,這是為何?”
  父子兩人彎身叩頭,卻沒有人回答,溫桂厲聲道:“在皇上面前你們還不快說出實情?!”
  兩人的身子又是一震,名喚容念的長者緩緩抬起頭,張了張嘴,然後他無聲地歎了口氣,道:“是家門不幸。”他的兒子容丘伏在了地上,一副羞愧難當的樣子。
  “草民的兒媳婦與兒子成親五年來感情甚好。三年前,丘兒醫好了一位大戶小姐的頑疾,誰曾想那位小姐因此對他有了情意。對方乃大戶,自然不肯讓女兒受委屈做妾,那位小姐對念兒一往情深,寧願做妾也要嫁進來。可……唉……”容念搖頭歎道,“兒子不願傷了媳婦的心,又不知怎樣拒絕那位小姐,事情到了後來弄得滿城風雨,無奈下,我只好帶著全家離開安合縣。”
  秦歌把奏報闔上,其實上面已經寫得極為清楚。容念說得婉轉,事實上是容丘心裏只有自己的髮妻,根本無意於那位死纏爛打的大戶小姐。一想到此,秦歌想起了另一個女人,很是不屑。這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們整日無所事事,一心想的就是嫁人。
  “起來吧。”
  “謝皇上。”
  容丘扶著父親站了起來,秦歌細看,雖然他的臉上帶著傷,不過模樣生得到挺俊俏,眉宇間也帶著正氣之色,行醫者當是如此。
  兩人都受了重刑,容念也是上了年紀的人,端詳了兩人一會後,秦歌道:“溫桂,賜座。”
  “草民不敢!”兩人一聽就要下跪。
  秦歌淡淡道:“坐下吧。”
  溫桂抬來凳子,說:“還不快謝恩?”
  兩人急忙磕頭謝恩。
  待兩人惴惴不安地坐下後,秦歌看了眼溫桂,溫桂立刻出去摒退了所有人。
  秦歌來回打量了兩人之後,問:“既然你們沒有醫死人,又為何要在供認狀上畫押?”
  容丘立刻氣憤地說:“回皇上,草民原本為了家父想一人擔下此罪,但家父自小就告誡草民,身為醫者,要光明磊落,所以即使看著家父為了草民受辱,草民也抵死不認。那份供人狀是草民和家父受不住重刑暈過去後,他們給草民畫的押。”
  見皇上的臉色變了,溫桂馬上說:“皇上英明,還了你們清白。你們日後要不忘聖恩,一心治病救人。”
  “草民謝皇上聖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兩人又立刻下跪謝恩,這次能死裏逃生,還是被皇上所救,兩人至今都還不踏實。
  “起來吧,坐下。”
  在兩人重新坐下後,秦歌說:“年前青化三省遭受雪災,百姓流離失所。現在那裏急需醫術高超的大夫,朕雖派了太醫院的太醫前往,但人手還是不足。”
  容丘立刻站了起來:“草民願前往。”臉上毫無為難之色。
  “醫者當以病患為重,草民也願前往。”容念跟著起身道。
  秦歌很是滿意,說:“你們有這份心,朕深感欣慰。朕准了。不過容老先生年事已高,就不必去了。”
  “皇上,草民的身子草民很清楚,草民可以前往。求皇上恩准。”容念跪下祈求。
  “皇上,草民會照顧爹,求皇上恩准,不然爹一定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深知爹脾氣的容丘也跪下給爹求情。
  “既然這樣,那朕准了。”
  “謝皇上!”
  讓人把兩人送回家,並派人送了一些補品,秦歌命二人在家休養,待傷勢好了之後再前往受災的三省。溫桂是滿心的狐疑,他以為皇上見這二人是想把二人留在身邊,皇上不是一直想找個忠心的太醫嗎?他覺得容念和容丘父子二人很合適。
  到了晚上,秦歌心情很好地解釋了:“人心隔肚皮。朕要先看過他們的人品德行之後再確定是否能收為己用。”
  溫桂下意識地狗腿道:“皇上英明。”
  ……
  雖然春祭途中出現了容氏父子冤案這件瑕疵之事,不過整個春祭還算是順利。十日後,秦歌的皇家車隊離開天禦縣啟程回京。天禦縣縣令被抓,位置便空了出來。而至於由誰來擔任天禦縣的新縣令,秦歌並沒有下旨,只道回京後再商議。
  二月二十八一大早,伍子昂就起來了。和姑奶奶請了安後,他早早出了門,跟隨接駕的眾多官員趕往城門口。思念了這麼多天的人終於要回來了,他提前三天就開始睡不著了。在城門外焦急地等了近一個時辰,站在最前面的伍子昂眼尖地看到了皇家侍衛的影子,克制著沖上去的欲望,他佯裝冷靜地等待禦輦駛來。
  好不容易明黃的禦輦在城門前停下了,伍子昂隨眾官員單膝下跪高喊:“臣等恭迎皇上回京,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車內的秦歌從眾多人的高喊中清楚地分辨出了伍子昂的聲音,心不由地快跳。溫桂掀開車簾,秦歌從禦輦中現身:“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眼裏只有那個面帶溫柔笑著的人,看著他站起來,看著他眼神深沈地凝視著自己,秦歌艱難地移開目光,掃視了一圈眾人後,淡淡道:“這段日子辛苦諸位愛卿了。今晚宮中設宴,以慰勞諸位愛卿。”
  “謝皇上賜宴。”
  假裝隨意地瞟了又瞟了眼伍子昂,秦歌進了禦輦。溫桂放下車簾,偷瞧了王爺一眼,見王爺有點傻愣地看著車簾,他抿嘴偷笑。隨即,他又冷了臉,王爺成親了,以後還是不要再招惹皇上的好。
  心焦地跟隨皇上的車隊進了宮,伍子昂根本沒有單獨和秦歌說說話的機會,更別說抱抱秦歌一解相思之苦了。回到宮裏,秦歌先換了身衣服,接著就聽取諸位大臣們的奏報。不過他今日剛剛回宮,僅是聽取,不需做出定論,但即便是這樣他也脫不開身。一直到了快要晚宴時,秦歌才得以得空沐浴更衣。
  泡在熱水裏,疲勞了多日的秦歌卻一點都不覺得累。他的眼前晃著伍子昂的臉。今日大臣們說了什麼他並沒有太深的印象,即使一直克制著不看那人,那人的眼神卻讓他的身子燥熱。在臉上潑了些水,秦歌搓搓臉,不是沒發現那人眼中的焦急,只是這麼多天沒見,兩人間又發生了些事,他有點心慌兩人的獨處。
  “皇上……”
  晚宴的時辰快到了,溫桂出聲提醒。
  定了定心神,秦歌讓溫桂進來為他擦身更衣。給皇上穿好龍袍後,溫桂面帶不甘地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雙手呈上:“皇上,這是王爺,讓奴才給您的。”
  秦歌心下一動,接過快速取出信。
  秦歌:
  我今晚不回去。
  短短的幾個字,沒有落款,語氣堅決。秦歌的嘴角微微勾起,隨即又裝作若無其事地把信燒了。這個潑皮。
  溫桂好奇地盯著皇上,猜測王爺信上到底寫了什麼,怎麼皇上好似挺高興,好似又不高興?跟著皇上往寢宮外走,溫桂還在琢磨。
  “告訴他,今晚去小院。”
  啊?溫桂還沒回神,就見皇上已經踏出寢宮了,他趕緊小跑跟上。等到快走到大殿裏了,他才明白過來,羞惱地敲了下頭,他這個貼身太監真是越來越不稱職了。
  不敢再胡思亂想,溫桂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傳令太監高喊:“皇上駕到──”百官起身迎駕,溫桂第一眼就發現了王爺,納悶:王爺這是得了什麼喜事了,笑得跟朵花似的。
  伍子昂所有的動作全部是本能的反應,車上的匆匆一瞥哪里能抵得了他這麼多日的相思之苦。看著沐浴過後的秦歌,看著他威嚴地坐下,看著他舉手投足間的帝王風範,伍子昂從未如現在這般自豪與激動:這人是他的。現在是他的,今後是他的,一輩子都是他的。他的君王,他的秦歌。
  晚宴開始不一會,伍子昂起身道:“皇上您為了天下百姓一路辛勞,臣萬分慚愧,臣自罰三杯。”說罷,他就連幹了三杯酒。
  秦歌淡淡道:“梁王剛入京不久,又剛剛大婚,不知在京裏可還適應。”心因一件事而刺痛,秦歌的臉色也沈了幾分。
  伍子昂還是一副溫和的模樣,說:“讓皇上您掛念了。這一次臣本應隨皇上一同前往,卻因私事未能,臣羞愧難當。多得太師及諸位大人不吝賜教,臣適應得很好。”
  秦歌移開了目光,起身對太師道:“朕不在京城的這段日子,有勞太師了。”
  “老臣汗顏,老臣慚愧。”太師趕緊起身。
  同太師喝了杯水酒後,秦歌陸續與包括內閣大臣在內的幾位重臣各喝了一杯酒。這十幾杯酒過後,秦歌臉上露出了濃濃的疲憊。太師林甲子見狀立刻道:“皇上一路辛勞,臣懇請皇上回宮歇息。”林甲子這麼一說,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礙於眾大臣的勸說,秦歌“不得不”提前離席。
  回到寢宮,秦歌快速換了身衣裳,帶著溫桂和孔謖輝秘密出了宮。而還沒有得到信兒的伍子昂失落地在位置上喝悶酒,他就知道他成親的事秦歌還在怪他。他從未這麼憋屈過。這時一位小太監給他倒酒,突然手一抖,酒灑在了他的身上。
  “王爺饒命,奴才不小心……”小太監急忙跪下求饒。
  伍子昂雙眼微眯,然後笑著把小太監扶了起來,說:“無礙無礙,不過是酒灑了罷了。”
  “王爺,奴才帶您去換衣裳。”又一位太監過來道。伍子昂點點頭,朝其他人抱歉地笑笑,便跟著那位太監走了。
  出了大殿,那位太監突然小聲說:“王爺,屬下乃夜遊殿下小鬼,君上已前往小院。”伍子昂一聽,拔腿就往宮外疾走,走了兩步他又猛然停了下來。那名小鬼跟在他身後並未離開,他快速道:“回府通報一聲,就說我今晚要見幾位梁州的朋友,不回去了。”
  “是。”
  下一刻,伍子昂便飛一般地跑得沒了蹤影。

  沈溺:第四十章

  急衝衝地趕到小院,確定身後無人跟蹤,伍子昂迫不及待地推開門。院門沒有鎖,院內也靜悄悄的。兩間屋子都亮著燭火,伍子昂反鎖了院門,快步走進了“他和秦歌”的臥房。外間僅點了一盞油燈,卻無人。伍子昂總是溫和的雙眸溢滿了思念,他脫了外袍,吹了油燈,進了內寢。
  床上,一人僅著明黃色的裏衣睡在那裏。摘去了帝冠的烏黑長髮披泄在大紅色的錦被上。那是伍子昂心情煩悶時帶著某種幻想私下置辦的。這條被子他壓在箱子的最底下,而此時正蓋在他此生最重要的人身上。心不悸動是假的。
  輕聲脫掉衣裳,伍子昂脫鞋上床,放下床帳。床內頓時變得昏暗,伍子昂慢慢鑽入被中,一手撫上秦歌的臉。睡著的人睜開了雙眸,眼裏是與他相同的思念。有些話無需多說。伍子昂低頭吻上了秦歌,秦歌啟唇接納。好似外出辦事的夫君連夜趕回了家中,儘管心愛之人已經累了,但他仍無法克制多日未見的欲望。
  吻漸漸變得激烈,喘息漸漸變得濃重。儘管鼻腔內全部都是秦歌的氣息,但對伍子昂來說這遠遠不夠。急躁地扯去秦歌的褻褲,拉開秦歌的裏衣,伍子昂甚至等不及讓秦歌赤裸,他吻著秦歌,分開他的雙腿。秦歌的雙手插進伍子昂的發間,配合地抬起腰。
  在麼指進入那窄小的甬道時,伍子昂貼著秦歌的耳朵暗啞地說:“我想死你了。”
  “少說廢話。”秦歌按下他的頭,咬上他的嘴。兩人的唇再次糾纏,誰也離不開誰。
  好不容易給秦歌做好了潤滑,伍子昂就迫不及待地扶著自己叫囂的欲望刺入秦歌的體內。進入的那一瞬間,他差點很沒出息地泄了。真是想死他了。在他與秦歌肌膚相親後,他的欲望就越來越不受他的控制。
  蹙眉承受進入時的難過,秦歌在故意在伍子昂的鎖骨處留下了吻痕。伍子昂豈會不知他的心思,他“報復”似的同樣在秦歌的鎖骨處留下了點點吻痕。待整根沒入後,他再也等不及地律動了起來。
  木床晃動了大約十幾下便安靜了下來,感覺剛剛上來的秦歌一臉的驚訝。而伏在他神傷的人則異常懊惱,雖說十幾日沒碰秦歌了,但他也太不濟了。拒絕去看秦歌的臉,伍子昂喘了幾口氣,緩緩律動了起來,很快,他的熱情又起來了。這回他發誓不讓秦歌求饒絕不出來!
  在床上失了面子的伍子昂想著法子要證明自己的“勇猛”,並不知道在他頭一回傾斜之後,秦歌的嘴角曾微微的勾起。
  那個女人……也不過如此吧。
  雖然發誓要做到秦歌求饒才甘休,伍子昂三次之後便停手了。給秦歌清理乾淨後,伍子昂心滿意足地抱著秦歌閉上了眼睛。每晚書房──臥房兩處跑,他也是很累的。秦歌一心想要他的兒子,伍子昂隱瞞了那位大師的話,也隱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娶柳雙的目的就是為了兒子,若柳雙生不出兒子的話,秦歌將情何以堪?他希望大師所說的破解之法有用,不然,他真不知往後該怎麼辦了?
  兒子兒子,該死的兒子。他怎樣才能有個兒子?伍子昂睜開了眼,懷裏的人已經累得睡著了。他摸上秦歌的肚子,若秦歌能為他生兒子就好了。秦歌想要他的兒子,他又何嘗不想要秦歌的兒子?就算他能與柳雙生下兒子,他也不想碰柳雙。一切都要等他有了兒子,只要他有了兒子,他會馬上解決這一切,然後一心一意對待秦歌,再也不讓他受委屈。想到這裏,伍子昂又有點心慌,不碰女人的話,他如何能有兒子呢?真不知大師的話是何意。
  帶著這些說不出口的憋屈和煩悶,伍子昂摟著秦歌睡著了。一夜無夢,天微亮時,身邊人的動靜驚醒了他。一把把正在穿衣的秦歌拉回懷裏,伍子昂抬腳壓住他,懶懶地說:“今日不想你回宮。”
  秦歌沒有掙脫,只是淡淡道:“朕剛回宮就身子不適,你想讓朕被太師念嗎?”
  伍子昂洩氣地放開手腳,秦歌坐了起來繼續穿衣,問:“梁州七賢進京了嗎?”
  “四日前便進京了。”秦歌都起來了,伍子昂也不會再賴床。他快速穿好衣裳後給秦歌穿衣。“你欲改革稅制,我想著這是讓他們入朝為官的好機會,你以為呢?”
  “朕自然也是這麼想的。天禦縣的縣令之職朕打算挑他們其中一人去。其他人就派到那些稅收連年不濟之地。”
  “那我今日帶他們進宮面聖。”
  “嗯。為防有人說你有私心,在太師入宮後你帶他們進宮。有太師推舉,旁人便不好說什麼。”
  “又讓你為我費心了。”
  秦歌轉身,眉宇間是不悅。伍子昂笑著抱住他,低語:“你終於回來了。”
  秦歌的不悅瞬間蕩然無存,他伸手抱住伍子昂,問:“這段日子可還好?”
  “還不錯。我現在是處處都要學習的王爺,不足為懼。”
  放開秦歌,伍子昂給他整好帝冠,然後摸了摸他的面頰:“瞧你都瘦了。今晚我做好吃的讓人給你送進宮,要全部吃完。”
  秦歌的回答是轉身就走:“朕該回宮了。”
  伍子昂在他身後笑著重複:“一定要全部吃完。”
  潑皮。嘴角勾起,秦歌心情極好地出了門,上了馬車。待他離開後,伍子昂吹起了口哨,然後一頭栽到床上,抱著被子深聞:終於回來了。
  ……
  在外頭用了早飯,伍子昂才回了府。和姑奶奶請了安,他回屋換衣裳。幫他更衣的柳雙偷瞧了他幾眼,猶豫地問:“伍大哥昨夜……和朋友談得很盡興吧。”
  伍子昂臉上的笑凝滯:“為何這麼問?”
  柳雙斟酌地說:“妾身覺得,伍大哥今早回來後的心情很好。妾身已經許久沒見過伍大哥這麼高興了。”
  “哈哈,”伍子昂笑出聲,轉身看著柳雙道,“雙兒的眼神真厲。昨日有位多年未見的好友到汴京辦差,特地繞道京城來看我。可昨日皇上設宴,我只能晚上去見他。他今日便要去汴京,我與他聊了一個晚上。雖然多年未見了,可見到之後還是原來的那種感覺。”
  柳雙略顯羞澀地解釋說:“妾身不是想知道伍大哥的行蹤,只是見伍大哥的心情極好,妾身有些好奇。”
  “哈,我知道,雙兒自然不是那種要對夫君的行蹤瞭若指掌、不懂進退的無知女子。你不必如此小心。”伍子昂看似無心的一句話說得柳雙臉上的笑險些掛不住。昨晚夫君一夜未歸,雖說夫君派人回府傳了話,但她這個做妻子的還是想知道夫君做什麼去了。可是現在夫君的一席話,卻讓她有點無地自容。
  假裝沒看到柳雙的不自在,伍子昂好心情地說:“今日我要進宮面聖,晚上可能要很晚才能回來。你不必等我。”
  “啊,好。伍大哥也要注意身子。”仍在尷尬的柳雙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我走了,遲了又要被皇上罰了。”
  “伍大哥慢走。”
  目送伍子昂離開,柳雙臉上的笑不見了。雖然伍大哥就在她面前,可她卻總是覺得自己離伍大哥很遠。她很難把剛才的伍大哥與晚上那個熱情如火的男人聯繫在一起。隨即,她又馬上甩甩頭。不能胡思亂想,伍大哥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至於晚上……床事中的男子難免會不同吧。帶著些微的失落,柳雙拿著繡品去姑奶奶房裏陪她聊天。
  出府上了轎,伍子昂臉上的假笑變成了不悅。想到今後需時不時地和他的“妻子”解釋行蹤,他就很是煩躁。希望柳雙足夠聰明,剛才他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他和秦歌不是偷情,他不需要去找藉口和柳雙解釋晚上不歸的他去做了什麼。
  “緣分之事,施主不可操之過急”──耳邊又響起那位大師的話,伍子昂眉心緊鎖,大師所說的緣分可是他與秦歌的?

  沈溺:第四十一章

  “草民趙赫(年疏懷、畢江、唐靖、海子坤、岳樂、焦宗萊)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謝皇上。”
  “太師,這七人便是赫赫有名的‘梁州七賢’。此次梁王回梁州,為朕求賢,請來了他們七人”
  禦書房內,秦歌對太師林甲子介紹道。剛剛回宮,他自然要與太師面談一番。在林甲子進宮後,伍子昂帶著梁州七賢進了宮。在秦歌介紹完後,伍子昂馬上躬身道:“臣汗顏。皇上英明,求賢納士。聽聞皇上欲召見他們,還不等臣多言,他們便已收拾好了行囊。”
  梁州七賢中年紀最長的趙赫開口道:“王爺謙遜了。吾等不過乃鄉野匹夫。得王爺舉薦,實在慚愧。”
  坐著的林甲子起身拱手道:“皇上。‘梁州七賢’的美譽老臣如雷貫耳。老臣曾想舉薦他們入朝,為皇上分憂,卻羈於俗事,一直未能得願。王爺能親身為皇上請來七賢,此舉令老臣無地自容。”說著,林甲子便要跪下。
  秦歌和伍子昂同時起身去扶:“太師言重了(太師折殺本王了)。”兩人的手不可避免的碰在了一起,伍子昂趁機摸了一把,秦歌抽出手冷冷瞥了他一眼。
  扶太師坐下,秦歌道:“溫桂,賜座。”
  “草民謝皇上隆恩。”
  梁州七賢也不矯情,在宮人們搬來凳子後坐了下來。伍子昂中規中矩地坐在林甲子下首的位置上。秦歌這才又道:“你七人的詩詞文章,朕都有看過。其中不乏令朕有感的文章。朝廷需要一心為百姓、為社稷的官員,但更需要有才幹之人。紙上談兵,棄不足惜。”
  “草民明白。”
  秦歌看向林甲子,林甲子會意地說:“皇上,老臣四月初十將在府內為弟子學生辦一場‘詠春宴’,不知七賢可願前來。”
  七人立刻起身道:“能出席太師的‘詠春宴’,此乃吾等之榮幸。”
  秦歌隨即道:“有七賢的捧場,今年的‘詠春宴’看起來會熱鬧不少。不知太師可否願意朕去湊個熱鬧?”
  “皇上折殺老臣。老臣謝皇上隆恩。”
  伍子昂趕緊起身朝林甲子行禮:“不知本王可否也能去長長見識?”
  “老臣之榮幸。”
  秦歌想了想說:“太師一向喜歡清靜,這樣一來屆時會府上會有很多人。不如把‘詠春宴’定在宮裏如何?”
  府裏壓根就沒幾個僕人的林甲子立刻同意:“若定在宮裏,也可邀請朝廷官員出席,君、臣、民同台‘詠春’,以彰顯我皇求賢若渴。”
  “乾脆趁此難得的機會廣招天下有識之士一併參加‘詠春宴’如何?”伍子昂心思一轉,道,“我朝官吏歷來是由朝中重臣推舉,勢必會有所疏漏。若天下賢士能齊聚京城,那些苦於沒有人舉薦的寒士也有機會一展自己的才華為朝廷所知。皇上可借此選拔一批如七賢者般的才能之士,為百姓謀福。”
  梁州七賢頓時各個面露欣喜,七人中的年疏懷起身道:“草民逾矩。皇上,天下間比吾等才高只能比比皆是。吾等不是不願為皇上分憂,為朝廷效力,卻是苦於不得門而入。若非梁王舉薦,吾等仍在梁州曲水流觴,歎不得志。若皇上能大開求賢之門,天下定會有新風。”
  伍子昂接著說:“所謂賢士,也定會參差不齊。不如在此之前先對欲來之人評斷一番,邀請真正的賢士參加‘詠春宴’。”
  秦歌問:“當如何評斷?所來之人必定甚多。”
  伍子昂回道:“太師的‘詠春宴’為四月初十,不知能否拖後一個月,定在五月初十。這樣可以讓較為偏遠的士子們不會誤了日子。在此之前,京中不如舉辦幾場小型的詩會。有名氣的士子可以直接發出‘詠春帖’,可能被埋沒的士子也可在這些詩會中脫穎而出,為人所知。也便於皇上您暗中觀察。有才無才,口說無憑。此外,大臣們也可推舉他們認為的賢士,舉賢不避親,既然是廣招天下賢士,那身家背景倒也不必過於在意。這樣多管齊下,皇上必能尋到滿意之賢才。”
  林甲子滿是深意地看了幾眼伍子昂,對皇上道:“梁王所言有理,老臣也認為可以廣招天下賢士齊聚‘詠春宴’。若此法得益,日後也可稱為皇上求賢之法。”
  “吾等代天下寒士叩謝王爺、叩謝太師。”梁州七賢齊齊跪下,對寒門子弟來說,別說面聖了,就是當個九品的芝麻官都好比蜀道之難。
  伍子昂很狗腿地說:“本王只不過是借著太師的意思,你們要謝的是太師。太師心懷天下賢士,不分貴賤,一心為皇上分憂,當為百官效仿。”
  梁州七賢正要叩謝,林甲子卻正色道:“此事老夫不如梁王考慮周到,但若沒有皇上的聖明,老夫和王爺說什麼也是枉然。皇上隆恩浩蕩,天下寒士要謝,也該是謝皇上。”
  伍子昂在心裏苦笑,起身恭恭敬敬給林甲子行了一個大禮,梁州七賢也是心裏憋著笑跟著伍子昂一同給林甲子行了一個大禮,然後對皇上高喊:“吾皇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吧。”秦歌同樣憋著笑,不過他心知太師的為人,有的也多是欣慰。
  林甲子原本就是順水推舟,臨時起意的“詠春宴”就這麼定了下來。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詠春宴”逐漸成了舉薦賢士的一項非常盛大的詩會,在“詠春宴”上脫穎而出、為朝廷所用的賢士中出了許多名留青史的人物。當然,這是後話。
  林甲子雖然在某些方面是個固執的老頭,不過他對皇上、對朝廷的忠心怕是連伍子昂都自歎弗如。梁州七賢是伍子昂舉薦來的,但林甲子沒有這七人是否會成為梁王一黨的顧慮,他只是就事論事、就人論人。
  “詠春宴”定了下來,梁州七賢到底有多少能耐詩會上便可見分曉。面聖可謂是極為順利,林甲子的態度也讓伍子昂稍稍松了口氣。隨後,梁州伍子昂帶著七賢退下,禦書房內僅剩下了秦歌和林甲子,兩人繼續說起正事。
  “皇上,您在春祭時送回的急信上說欲減免或減少青化三省的賦稅。還命內閣儘快商議出新的稅制。不知內閣的大臣們可有奏議?”
  “太師對青化三省賦稅之事如何看?”
  林甲子默然了一會,道:“青化三省的雪災令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若仍按現行的稅制收稅,這些受了災的百姓們連個喘息的時候都沒有。百姓們所需不多,僅僅是能吃飽穿暖,有處居所。皇上身為天子,自當深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太師教誨的是。”
  林甲子又道:“內閣的大臣們反對,是怕後患。老臣以為,青化三省受災的百姓可按照其受災的情況酌情減免或減少賦稅。按照家中受災的田地、死亡的人數等來確定是否減免其人頭稅或公田稅。新的稅制中可加入如遇到天災後,該如何實施稅法的律例。今後受災之地便可按照新的稅法來實施。皇上‘春祭’歸來,對青化三省賦稅的減免也是天意。”
  秦歌聽明白了:“明日朝議時,朕會下旨。新的稅法內閣還在商議中,太師可有良策?”
  林甲子謹慎地說:“稅法關乎國之根本,老臣目前還沒有更好的法子。”他看了眼皇上,問:“不知梁王對此可有奏議?”
  秦歌答非所問地說:“太師還是不放心梁王嗎?朕雖然離京數日,不過京中的事還是略知一二。梁王為人謙遜溫雅,對朕也是忠心耿耿。朕希望他日後能像太師一樣,成為朕的左膀右臂,為朕分憂。”
  林甲子面帶憂慮地說:“老臣不是不喜歡梁王,相反,老臣十分欣賞他。梁王還在梁州時,老臣擔心他天高皇帝遠,擁兵自重,將來會威脅到皇上的江山;但現在梁王自願回到了京城,老臣也著實松了口氣。但人心隔肚皮,皇上對梁王如此看中,不僅讓他手握兵權,還讓他進了內閣。老臣皇上的恩寵越重,梁王的心會越不定,日後造成禍患麼。”
  秦歌豈會不知太師的擔憂,年幼時的他身邊除了伍子昂,就是太師了。還記得兒時生病時,守在他床邊的不是父皇,不是母後,而是太師。不能告訴太師他現在和伍子昂間的關係,秦歌只道:“若日後他對朕存了異心,朕不會手軟。”
  林甲子起身跪下:“老臣誓死也會保住皇上的江山,不讓任何人毀了先皇的心血。”
  “太師。”秦歌雙手扶起太師,無言。子昂一定會成為權臣,他已經可以想見到那時太師的反應會如何激烈。但即便是辜負了把他當做兒子的太師,他也不會改變心意。
  帶著歉意地扶老太師坐下,秦歌轉了話題:“太師,天禦縣縣令之職,您看誰合適?”
  “梁州七賢既然願意輔佐皇上,可從他七人中挑選一人出任天禦縣縣令。”看出皇上不欲再談梁王,林甲子壓下憂心,回道。他的回答頗讓秦歌以外,不過這也正好稱了他的心意,他遂問:“那太師您覺得誰合適?”
  “老臣雖未與梁州七賢接觸過。不過素聞年疏懷穩重自恃。天禦縣乃皇家祭祀之地,派他去最為合適。不過既然要舉辦‘詠春宴’,可待詩會結束後再下旨。”
  “就按太師所言。”
  和太師整整聊了一個上午,在太師離開後,秦歌在禦書房內獨自沈思。原本他還要召見內閣的大臣們商議新的稅制之事,不過在收到一條奏報後,秦歌完全沒了心思。
  “溫桂,去把閻日喚來。”
  “是。”
  不一會,身著太監服的閻日來了。這是秦歌第二次見他,他的臉色仍然白得慎人。秦歌揮退溫桂,下了道密旨:“五月初十的‘詠春宴’,讓小鬼們散出消息,是太師和梁王為寒士們請命,朕遂應允。”
  閻日磕頭,表示明白。
  “退下吧。”
  閻日退下了,秦歌把玩了一會桌上的玉珠,喊道:“溫桂,擺駕。朕要去梁王府。”
  在外頭守著的溫桂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心慌慌地看了孔謖輝一眼:“是!皇上。”孔謖輝從他靠著的牆角走了出來,在走過溫桂身旁時拿劍柄拍了下他的肩膀:“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命人備車?”
  “孔統領,您快想個法子先知會王爺一聲啊。”溫桂壓低聲音急道,這邊他又趕緊吩咐人去準備。皇上怎麼好好的要去王爺的府上了?難道昨晚皇上和王爺生氣了?不應該啊。
  孔謖輝卻推了溫桂一把:“還不去給皇上更衣。”
  “啊!”溫桂臉色一白,趕緊開門進了禦書房。
  在溫桂進屋後,孔謖輝對著無人的四周低低說了句:“要不要給王爺通信,你自己看著辦吧。”
  伍子昂這個時候在幹嘛呢?溫桂一定想不到。他此時正和梁州七賢中的唐靖在京中最好的酒樓裏喝酒呢。為何只跟唐靖呢?伍子昂到梁州時結交的第一位朋友就是唐靖,也是唐靖讓他認識了另外六人。京中人多眼雜,為了不引人詬病,伍子昂送七人回到客棧後只約了唐靖出來喝酒。其他六人明白他的難處,並未因此而有不滿。
  閒聊了一會後,唐靖關切地說:“王爺回到京城似乎並不得志。靖雖初入京城,倒也聽到了些風聲。”
  伍子昂苦笑道:“得志不得志也是沒法子的事。誰叫我一個姓‘伍’的,偏要成了王爺呢。不說這些煩心事了。來,喝酒。”
  唐靖看著伍子昂喝下悶酒,他也一口幹了。
  伍子昂落寞地說:“此次的‘詠春宴’對你們來說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你們若能為皇上所用,也是百姓之福。唉,我原本以為自願回京會讓那些人放心,可回京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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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3 pm

知道,除非皇上貶我為庶民,不然沒有人相信我的忠心。”
  唐靖立刻舉杯說:“王爺的知遇之恩在下沒齒難忘。若靖能入朝,定會對王爺肝腦塗地,絕無二話。”
  “呵,肝腦塗地倒不用。憋屈的時候能有放心人聽我嘮叨幾句就成。”伍子昂又和唐靖喝了一杯,一掃之前的落寞。擋下唐靖欲拿酒壺的手,他屈尊地給唐靖和自己斟滿酒,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憂。我相信‘詠春宴’上,梁州七賢定能技壓群芳,驚豔四座。”
  “王爺謬贊。”唐靖謙遜地和伍子昂碰杯,心中躊躇滿志。
  就在兩人喝得越來越高興時,一位面生的小二打扮的人肩搭抹布,手舉託盤進入了兩人的包間。伍子昂抬眼瞧了他一眼,喝酒的動作微頓。在小二離去後,伍子昂站了起來:“忽感內急,我去去就來。”
  唐靖起身恭送。
  出了包間,之前送菜的小二不知從哪冒了出來,快速丟了句:“皇上欲往王府,已經出宮。”伍子昂神色大變,轉身奔回了包間,見他神色焦慮,唐靖急忙站了起來。
  “唐靖,出大事了。我得趕緊回府。”
  “王爺,怎麼了?”
  唐靖被嚇了一跳。
  “我先回府,晚點我派人給你送信。”
  沒有解釋,伍子昂匆忙地轉身就跑,唐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尾隨離開,回去找其他人商量。
  一路跑出酒樓,伍子昂上馬就往王府趕。秦歌怎麼突然要去王府了?想到府裏的一個女人,他的頭上就冷汗直冒。完了,完了,這回絕對完了。

  沈溺:第四十二章

  “老夫人!王妃娘娘!”管家伍玄疾風火燎地跑進了堂屋,“宮裏來人傳旨,皇上正在來府的途中,最多一刻鍾的功夫就到了!”
  “什麼?!皇上要來!”正和柳雙說話的范伍氏一聽慌了神,柳雙也慌了。
  家裏一個男人都不在,這可如何是好。想到自己身為王妃不能在這個時候給伍大哥和王府抹黑,柳雙攥緊手絹,聲線不穩地說:“老管家,先命人鋪上紅毯,擺上花盆恭候皇上大駕;把府裏最上等的茶品備好;立刻派人去稟報王爺、二爺和三爺。還有……”緊張的她一時想不起來還要做些什麼。
  范伍氏這時也冷靜下來了,接著道:“府裏的所有人馬上去換衣梳洗;紅燈籠有多少掛多少。”
  “還有香薰!”柳雙又急急補充道,“把上回皇上賞賜的香片拿出來。”
  范伍氏緊跟著又是一句:“皇上怕冷,屋內的炭火盆全部點起來!”
  “老奴這就去吩咐!”伍玄轉身就跑。
  “讓他們都手腳利索點!別出亂子!”范伍氏著急地喊了一聲。
  柳雙這時候道:“姑奶奶,咱們趕緊回屋換衣裳吧。”
  “哎!是是!趕緊換衣裳去!春丫,快點!”
  “來了!”
  在伍子昂快馬加鞭地向王府趕的時候,梁王府內亂成了一鍋粥。啊不,也不能這麼說。亂是亂,不過到不是一鍋粥。也多虧的伍玄是個俐落人,府裏亂歸亂,卻沒失了規矩。自從梁王回京後,這是皇上第一次駕臨王府。哪怕是皇上臨時起意,王府也絕不能失了應有的排場和儀態。
  秦歌一早便想去梁王府瞧瞧了,不過一直沒有抽出空來。今日心下不愉,乾脆去梁王府瞧瞧得了。雖說帶了幾分閒逛遛彎之意,不過他畢竟是皇上,又不是微服出巡或是秘密幽會,他正大光明地從宮裏出來了,天子的排場自然少不得。對於極少如此大動干戈出宮的秦歌來說,偶爾動這麼一次也是事出有因,誰叫他現在心裏不痛快呢。
  內廷侍衛們騎著馬先行開路,一路從皇宮排到了梁王府,以保護皇上的安危,避免宵小趁機作亂。緊接著就是陣勢浩大的儀仗隊。旗幡、華蓋、執扇、鸞鳳……雖不如秦歌春祭時的排場隆重,但也足夠讓京城百姓們心顫敬畏了。
  沒有乘坐禦輦,秦歌坐著由二十八人抬著的玉輅緩緩朝梁王府而去。玉輅內,秦歌把玩著伍子昂送給他的那串手珠,眉間帶著幾分惱怒。故意派人去梁王府送信,秦歌估摸著府裏也準備得差不多了。沿途任何人不得通行,某個並不在府裏的人該是趕不回來了吧。要的,就是如此。
  戴回手珠,捧過手爐,秦歌閉目養身。沒有多久,他就聽傳令太監高喊:“皇上駕到──”玉輅停了,溫桂在外說:“皇上,梁王府到了。”車簾掀開,秦歌搭著溫桂的手出來,踩著矮凳下了車。已經等候在門外的王府眾人在范伍氏和柳雙的帶領下,紛紛下跪磕頭,高呼萬歲。秦歌瞧了低頭跪在地上的柳雙一眼,淡淡道:“平身。”
  “謝皇上。”
  眾人起。
  看了看梁王府的朱雀大門,秦歌邁出步子,由溫桂扶著進了王府。紅毯一路從門口鋪到了正廳“梁寧堂”,豔紅的燈籠掛在門口,微醺的清香飄散整個王府。短短的半個時辰就能把王府佈置成這般,梁王府內的奴僕們倒也有幾分能耐。只是不知道這是范老太太教訓得當,還是新入府的王妃娘娘手段高明。秦歌的臉色沈了又沈,直叫不停偷瞄他的溫桂額上冒汗,冷汗。
  坐下,命人給范老太太賜座,秦歌的一雙眼停在站在范老太太身後的柳雙身上,說:“梁王入京後,朕一直未能親臨王府,便是梁王大婚,朕也因春祭之事不能前來賀喜。今日恰巧無事,朕便有了念頭。老夫人入京後,可還習慣?”
  范伍氏急忙起身說:“老身惶恐。老身入京以來常感皇上掛念,受寵若驚。皇上對伍家隆恩浩蕩,老身在京中如在故土,眷戀不舍離開。”
  示意溫桂扶老太太坐下,秦歌這才把視線從柳雙身上移開,說:“老夫人不必多禮。梁王自願削封回京,朕甚感欣慰,此等恩寵也是應該。”說著,他又看向柳雙:“王妃乃柳尚書之女,素有京城第一溫柔嫻淑玉女子之稱。說來,朕今日還是第二次見王妃。第一次朕記得是在宮裏的‘賞花宴’上。那時候先皇還在世,朕還是太子。也僅是在桃花園裏匆匆一瞥。今日得見,果然如人道也,朕都有點羡慕梁王了。”
  柳雙被皇上盯得心下緊張萬分,急忙福身道:“賤妾不過是尋常女子,得幸父輩與先公私交甚篤,才能覓得王爺如此良君。”她心中不寧,皇上為何要那麼看她?
  柳雙一直低著頭,秦歌看不清她的臉。他微微勾起唇角,顯得稍稍和顏悅色了一點,道:“賜王妃座。”有小太監立刻抬了凳子過去。溫桂朝過廳瞄了一眼,心想王爺怎麼還不回來?
  柳雙坐下了,秦歌看清了她的臉,和顏立刻沒了,又成了威嚴冷峻的帝王,不過比平日多了幾分陰沈,看得范伍氏和柳雙頭皮發麻,手腳發涼。
  王府雖然備上了極品的貢茶,不過皇上出巡豈會喝別人的茶。溫桂泡了帶來的茶,用銀針測過之後端給了皇上。秦歌用茶蓋撥了撥茶水,抿了一口,這才明知故問:“梁王不在府裏?”
  范伍氏回道:“回皇上,子昂一早便出門了,現在還未回府。”
  秦歌放下茶盅:“早上議事畢,朕就讓他出宮了。人現在還未回府,不知在何處流連。”柳雙的雙眸頓時黯淡,秦歌看在了眼裏。
  “皇上,梁王回府了。”就在這時,通報的太監進來道。還不等秦歌開口,一人神色焦急地掀開厚重的棉布門簾,穿過過廳走了進來。一看到上首之人,他急忙上前幾步就要下跪。
  “免了。”淡淡地說了句,秦歌又拿過茶盅,借此垂眸不看來人。伍子昂又上前兩步,恭敬地說:“皇上前來,怎麼不提前派人傳個話?臣誤了接駕,還請皇上贖罪。”
  秦歌眼未抬地說:“你都說是朕沒有提前派人傳話,朕又怎好怪罪?”話中的冷淡就是聾子都能聽出皇上此刻的心情不好。范伍氏和柳雙不安地看向伍子昂,伍子昂卻看著秦歌。心中苦笑,他放柔語調:“是臣說錯了話。即便皇上沒有派人傳話,臣也該知道提前回府接駕才是。”他是提前回來了,問題是卻被人攔在了路上。
  秦歌又有話說了:“這麼說來朕身邊今後會有梁王的人跟著了。這樣朕的一舉一動梁王便會提前得知。”
  “皇上息怒!”范伍氏和柳雙面色驚懼,噗通一聲雙雙跪在了地上。伍子昂張了張嘴,這裏人多他實在不好說些什麼安撫的話。秦歌起身走到范伍氏跟前雙手把她扶了起來,這可讓范伍氏惶恐不已。
  “皇上,伍副將伍大人和伍參事伍大人回府叩拜。”
  進來的兩人一起跪下:“臣伍子英(伍子華)接駕來遲,請皇上贖罪。”
  “都起來吧。”
  一個“都”字,讓跪著的柳雙一併站了起來。看到她婀娜的身姿中透著楚楚的可憐;看到她驚嚇萬分地朝伍子昂投去一眼;看到伍子昂對她微微笑了笑,秦歌的雙目閃過極寒。他今日真是昏了頭,為何要來梁王府!
  扶老太太坐下,秦歌站著說:“此次前來,是朕唐突了。下回朕會提前告知,好讓梁王能早做準備。擺駕……”
  “皇上!”
  伍子昂一個箭步沖到了秦歌跟前,打斷了秦歌本應出口的“回宮”。廳內的氣氛陡然緊張,秦歌的臉色很不好,伍子昂也顯得異常焦惱。
  壓下心急,伍子昂又放軟聲音:“皇上,臣罪該萬死,說錯話。皇上難得能來臣的家中,臣卻無法接駕,心中惶惶,甚是懊惱。請皇上念在臣是急不擇言,不要與臣一般見識。”背對著眾人,伍子昂眼中是懇求,是急切。
  看了他一會,秦歌別過眼:“來人。”
  “奴才在。”
  “傳御醫給老夫人看腿。”
  “是。”
  “皇上,老身無礙。”快被嚇死的范伍氏要起身,秦歌伸手按住了她。
  “朕前來並不是要為難梁王。老夫人剛才磕著了腿,還是讓人瞧瞧的好。”無視剛才那一跪中同樣磕了腿的柳雙,秦歌還是冷著臉。范伍氏看看伍子昂,伍子昂對她輕點頭,她稍稍安了心,乖乖坐著。
  安撫了姑奶奶,伍子昂又趕緊安撫另一個:“皇上,中午便在臣的家中用膳吧。”
  “不了,朕回宮還有事。”氣都氣飽了,哪里還有胃口。
  伍子昂忍著去拉秦歌的衝動,再一次安撫:“皇上難得來,臣不僅沒有接駕,還讓皇上餓著回去,臣今後哪里還有臉面進宮?臣親自下廚,還請皇上賞臉。”
  秦歌不吭聲,不悅地瞪著他。
  伍子昂喊了聲:“皇上……”秦歌
  心窩發軟,秦歌重新坐了回去:“梁王親自下廚,這個臉朕怎麼也得賞。朕今日便在這裏用膳了。”
  “謝皇上!”伍子昂面露大喜,“臣這就去準備。”說著,便退下。臨走時他朝伍子華使了個眼色,伍子華會意。
  在伍子昂走後,伍子華上前道:“皇上,臣曾經商數年,得了些稀罕玩意。不知皇上可有興趣?”
  “宮裏的稀罕玩意不少,就不知道伍參事所說的稀罕玩意有多稀罕了。”話是這樣說的,秦歌卻站了起來,一副要瞧的意思。伍子華立刻躬身道:“皇上請。”
  一手搭在溫桂的手上,秦歌跟著伍子華走了。當明黃的衣角消失在正廳後,范伍氏重重松了口氣,一手按上胸口,真真是嚇死她了。緩了緩,她扭頭看向同樣嚇壞的柳雙,問:“雙兒,腿磕著了吧。”還在屋內的伍子英猛然抬頭看去。
  “無礙。”柳雙勉強地微微一笑,在范伍氏身前蹲下,“姑奶奶,我看看您的腿。”
  “我不礙事。”范伍氏拉起柳雙,對一臉擔心的人說,“子英,快去請大夫。”
  “姑奶奶,我真的無礙,不要去。”喚住欲走的伍子英,柳雙站了起來。可這一站不要緊,剛才用力跪下時磕疼的膝蓋一陣刺痛,柳雙向旁邊栽去。
  “雙兒!”
  “大嫂!”
  一雙有力的手抱住了柳雙,並在她站好後迅速放開。驚魂未定的柳雙剛要說謝,伍子英卻低著頭轉身大步走了。走得異常倉皇。
  “唉,子英這孩子。”范伍氏無奈地歎道。柳雙不自覺地抱臂,怔愣地看著伍子英離開的方向,快跳的心仍未回復。
  御醫很快便到了。范老太太的腿沒有什麼大礙。初春的京城依然清冷,范老太太穿得夠嚴實。惶恐跪下時也因為年紀大的緣故力道並不重,只是有些泛紅而已。而被丫鬟扶回房的柳雙就沒那麼幸運了。用力過猛的雙膝青紫一片。她本就是千金小姐,哪里受過這樣的委屈。想到剛剛的一幕,後怕的她嚶嚶啜泣。
  “二爺?”
  “大夫,來了。”
  “王妃娘娘在裏屋。”
  聽到說話聲,柳雙急忙擦幹眼睛,收起失態。大夫進來了,因為是給王妃娘娘看診,伍子英請來的是王府大夫的女弟子。對於他的這份細心柳雙很感激。伍子英沒有進來,而是在外間站著。聽著屋內大夫說柳雙的腿需用藥幾日,他握緊的拳頭骨節凸起。一直在大夫出來前,伍子英都在外面守著。等大夫出來後,他帶著大夫離開。
  上了藥的柳雙在床上休息,貼身婢女娟子端著熱茶進來道:“娘娘,二爺說皇上在府裏用膳,女眷不必陪同。您可以在屋裏歇著。”
  “皇上今日前來似對王爺有所不滿。我豈能歇著不見?”柳雙坐了起來,眉目間是憂鬱,“我很擔心王爺。爹說王爺在朝中步履維艱,看來確實如此。”
  “娘娘,您多慮了。皇上今日雖然龍顏不悅,可還不是留下來用膳了?皇上還請御醫給老夫人看腿呢。”娟子勸慰道。
  柳雙幽幽地歎了口氣,接過了熱。喝了幾口,她低聲問:“二爺走了?”
  “二爺送大夫走了。”娟子看了小姐幾眼,說,“若非二爺,娘娘定會摔傷。二爺木訥少言,又不常回府,我以為二爺很難相處。剛剛他救娘娘時奴婢突然覺得二爺並不是奴婢以為的那樣。”
  柳雙喝茶的動作停頓,心突然莫名地發慌。剛剛抱她的那雙手……貼到的那副胸膛……

  沈溺:第四十三章

  君子遠庖廚,伍子昂說要親自下廚給皇上做菜可把范伍氏擔心壞了。她從小帶大的孩子何時下過廚,拿過刀了?在屋裏歇了會便出來的柳雙同樣也是擔心不已。小廝們一遍遍回來通稟,說王爺手法嫺熟、煎、炸、燉、煮皆有模有樣。雖不知味道如何,可菜色卻是極為不錯,令人垂涎。這讓范伍氏和柳雙納悶不已。不過先不管伍子昂是何時學會做菜的,先把皇上伺候妥帖了才是最緊要的。
  與此同時,被伍子華帶到書房的秦歌看了幾樣伍子華拿來的所謂稀罕玩意後,便沒了心情。這是伍子昂的書房,啊更願意瞧瞧伍子昂平日裏會用到的東西、會看的書。伍子華原本也不是帶皇上來看稀罕玩意的,在皇上對兄長的筆墨紙硯、書畫琴笛表現濃濃的興趣後,他就安安靜靜地退到了一邊。來到書桌後,看著桌上有一副未寫完的字,秦歌從筆架上挑出一支毛筆。伍子華立刻上前研磨。
  “梁王平日裏還喜好舞文弄墨一番?”那潑皮何時有了這等閒情雅興了。
  伍子華斟酌道:“兄長在梁州時結交了七賢者,慢慢便有了興致。不過也僅是閒暇之時偶爾寫寫字、作作詩。兄長常念叨,他最不擅長的便是吟詩作畫,登不上大雅。”
  執筆看了會那兩個蒼勁有力的“青山”二字,秦歌心中的悶氣散了一些。落筆,手腕靈動,“青山”變成了“青山無畏星火,夕陽不懼日暮”。儘管女貞國的公主已在進京的途中,儘管梁王府內有一位名冠京城的玉夫人,那又如何?他是帝王,即便星火燎了青山、日暮沒了夕陽,這天下仍是他的天下,子昂終會成為萬人之上的子昂。
  不同的筆鋒落下的是神韻相似的字。憋在胸口的悶氣在轉念之間成了多餘。今日莫名的一頓脾氣,怕是嚇壞了子昂吧,難為他了。秦歌卷起袖子,伍子華機靈地換上一張新的宣紙,並把寫好的字小心放到一旁的矮幾上。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皇上左手腕的那串白色的手珠,顆顆圓潤,不是珍珠、不是玉,很像是兄長在梁州無事時抓他在淞河邊撿的那些河石,伍子華的心窩子抽抽了幾下。猛然想起兄長的手腕上有一條從不離身的白玉手珠,他的心窩又咯登咯登幾聲響。
  提筆停在半空,秦歌問:“梁王平日裏還會下廚做菜?”
  伍子華心肝一顫,回道:“臣從不知兄長會做菜。臣到廚房看看去。”
  “去吧。”筆有落下的意思。
  伍子華的額頭上莫名地冒出了細汗,躬身退下。溫桂瞧出了門道,莞爾一笑,也跟著退下了。
  墨汁滴在了宣紙上,秦歌雙目灼灼地寫下一首詩:秦王六黜威四海,歌舞歡鬧獨影哀;子夜楚歌徒悲切,昂然回笑故王牌。
  秦始皇滅了六國一統天下又如何?歡歌笑語時他也不過是個可憐的孤獨人。楚霸王滅了秦國又怎樣?四面楚國時他甚至保不住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同樣是孤家寡人,可與前朝的君王相比,他有心意相通之人陪他、伴他。而這種相伴,會是一生一世。
  放下筆,秦歌猜測伍子昂看到這首詩時會如何?可會發現這首詩暗藏的秘密?會吧。那人心思縝密,機靈無比豈會發現不了。剛剛是他無理取鬧了,不該把女貞國公主前來一事的火氣撒在伍子昂身上。原本只是想來看看他的王府,看看老夫人,可見到“王妃”後,他卻無法克制自己的脾氣。這首詩就當做是他說不出口的歉意吧。彎身吹了吹未幹的字跡,秦歌微微一笑。沒想到他也有寫詩道歉的時候,不過感覺還不壞。
  書房內無人,秦歌便撤去了帝王的威儀。在伍子昂的書房內,就好似那人在他身邊,看什麼都倍感親切。在書房內轉了一圈,秦歌停在了有整整一面牆那麼大的書架前。尋了半年,他抽出一本看起來很舊的書,應是子昂常讀的吧。不知是何書。翻過書面,秦歌愣了,書名為《斷腸人》。子昂還會讀這種書?他翻到序頁,是一人的題詩:
  三春風雨落飄搖,夢裏多少凝窗嬈;
  哀哀月娘油燈盡,孤魂無語欲斷腸。
  世事無常,歎!歎!歎!
  秦歌蹙了眉頭,字跡是伍子昂的字跡。有千言萬語要對某個佳人(月娘)說,卻無法說出口,只能看著佳人一日日憔悴,哀哀欲絕。快速翻到了下一頁,這不看還好,一看秦歌的怒火騰地竄了上來。
  憑窗歎,回眸卻見君含笑;
  雙頰紅,旋身羞見君襦蕭;
  獅子橋邊,春風猶弄娟帕紅;
  煙花叢中,夏蟬清擾旖旎嬌。
  “啪”地合上書,秦歌的心窩一陣陣刺痛。君含笑、君襦蕭,他放佛看見伍子昂站在樹下,嘴角含笑、滿目寵溺地看著一位正坐在窗邊憂思的女子。那女子發現了他,懊惱地躲了起來,羞得連男子腰間的青蕭也不敢瞟上一眼。也許就在梁州的某處獅子橋邊,春風吹落了女子手中的紅絹帕,碰巧被迎面而來的男子拾到了。本就是一見鍾情的兩人,再見更是傾心。花叢中,乾柴點燃烈火的男女濃情蜜意,一發不可收拾,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夏蟬的鳴叫擾了女子旖旎的嬌媚。
  咬了牙,複又翻開,第二篇仍是一首情詩。比第一篇更露骨,更讓他噁心。第三篇、第四篇……秦歌越翻越快,翻到後面纏綿變成了幽思、情意變成了閨怨,句句哭訴、聲聲痛哭。埋怨情郎的薄幸、更多的卻是等著有朝一日情郎能回頭。而最後一首詩,像極了女子臨終前的遺言。
  斷腸崖邊斷腸草,斷腸深處孤雁嚎;
  可恨月老不分緣,冷睥月奴奈何橋。
  微微勾起嘴角,秦歌的雙眼沈得讓人看不出半點情緒。月奴……秦歌翻到序頁──“哀哀月娘油燈盡” “三春風雨落飄搖”──三春,便是三年。伍子昂離開京城不就是三年嗎?呵呵,呵呵呵,好一個伍子昂,好一個哀月娘。是京中的哪一個女子吧。看起來應是個出身不高的女子。不然梁王離京為何不把她帶走,而是只能留她在京中因為情郎的離去黯然傷神直到油盡燈枯?
  或者是哪個秦樓楚館裏的紅塵女,不然梁王早就把她娶進家門,不會“夢裏多少凝窗嬈”。只能在夢中思念她的妖嬈。三年來不經傳召大膽回宮原來並不是想見皇上,而是要見那個魂牽夢繞的月娘。可惜的是因為皇上的“冷落”,不便在京中久留的他無法去見她。相思化成了孤魂奔到月娘身邊,想把這滿腹的委屈與無奈說與她聽,讓她不要多想,奈何魂魄不能言語,眼睜睜看著她因為誤會含恨死去。怪不得那本書已經舊得沒了棱角,不知梁王夜深人靜、輾轉反側時翻看了多少遍,相思了多少回。
  秦歌笑了。他這個皇上居然因“無知”而壞了一份好姻緣。都說“寧毀十座廟,不拆一門親”,梁王妃一看便是賢淑女子,如果那個月娘沒有死的話,梁王現在說不定已經納新婦入門了。笑著把書放回原處,秦歌走到桌前拿起他之前寫好的那首詩,面無表情地撕了個粉碎,丟在了紙簍裏。再拿過“青山無畏星火,夕陽不懼日暮”,秦歌同樣撕了個粉碎。
  沒有受騙的憤怒,沒有受傷的哀戚,他甚至連過多的情緒都沒有。他不會懷疑伍子昂對他的忠心,也許子昂是喜歡他的,只不過他不是子昂的第一,更不是唯一。一日日沈溺在子昂的溫柔中,他放鬆了警惕,輕易釋放了感情。他忘了,君王要無情,既然做不到無情,那就不要多情。不過是又回到年前,回到子昂回京前的日子。
  垂眸看著殘屑,秦歌直接拿起紙簍走到炭火盆前,把裏面的紙屑全部倒了進去。火苗竄起,不一會又矮了下去,一如秦歌的心緒。在陡然的洶湧澎湃後瞬間歸於平靜,或者說是冷靜。他不是女子,不會像書中的女子為情郎的薄幸而終日垂淚直到憂鬱而死。他是秦歌,是大東朝的皇帝。是他先愛上了伍子昂,便沒有什麼好說的。
  “皇上,飯菜已經備齊,可以用膳了。”
  溫桂推開了書房的門,就見皇上一手拿著紙簍站在炭火盆前,背脊直挺,卻讓他心底沒來由地發慌。
  “皇上,飯菜已經備齊,可以用膳了。”
  “朕知道了。”
  鬆手,紙簍在地上滾了幾圈。秦歌轉身,面色平靜地出了書房,並隨手關上了房門。連他自己都驚歎於自己的平靜。曇花如夢,原來是這般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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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溺:第四十四章

  不時偷瞄皇上,溫桂出於多年來服侍皇上鍛煉出來的敏銳察覺到了皇上的異樣。雖然皇上的臉色還是那樣,皇上的步伐沒有變化,可他就是感覺的出來。
  “皇上駕到──”
  收斂心思,護著皇上進入膳閣,服侍皇上坐下後,溫桂不安地朝孔謖輝看了一眼。孔謖輝用劍柄輕輕敲了兩下自己的肩膀,溫桂的不安擴大。在秦歌落座後,伍子昂、伍子英和伍子華依次走了進來。
  “坐吧。”秦歌淡淡道,沒有看伍子昂,“女眷不必陪著了。”
  “是。”
  有人出去傳旨,伍子昂在秦歌身邊坐下,瞧了眼溫桂,溫桂輕輕搖了搖頭。難道說王爺也看出皇上不對了?他給皇上端來水盆洗手,小心行事。
  “皇上,臣做了幾道菜,還望皇上不棄。”說著客套話,伍子昂示意家僕上菜。侍女們端上一道道菜,走路無聲,生怕擾了聖駕。秦歌沒有出聲,看著侍女們把一道道菜擺上來。伍子昂看向伍子華,伍子華眼裏是不解,皇上剛才還好好的啊。
  在飯菜上齊後,伍子昂舀了一塊豆腐放在秦歌的勺子裏:“皇上,您嘗嘗這個,是府裏的人磨的豆腐。”
  秦歌執起勺子吃了口,仍是不出聲。這下伍子昂是肯定秦歌在不高興,就連想著心事的伍子英也察覺到異樣放下了筷子。
  “皇上,可是飯菜不合口味?”伍子昂向秦歌稍稍湊近了些。秦歌拿過帕子捂住嘴,勉強咽下嘴裏的豆腐:“沒有。”可他剛說完,就偏過頭把剛才吃的那口豆腐連同胃裏的殘渣一塊吐了出來。
  “皇上!”在秦歌身後服侍的溫桂驚喊,“快去傳太醫!”
  “皇上您哪不舒服?”伍子昂嚇得魂都要沒了,扯開溫桂他打橫抱起秦歌就走。
  “放下朕!”秦歌冷怒地低吼。
  “還不快去傳太醫,還愣在這裏做什麼!”怒吼了一聲傻站的伍子華,伍子昂不管秦歌的怒火,抱著他出了膳閣直奔自己的院落。走了幾步,他想到了什麼,腳步一轉直奔自己的書房。
  “伍子昂!放下朕!”秦歌掙扎地要下來。
  伍子昂摟緊他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等太醫來看過之後,有什麼不痛快的你儘管拿我出氣便是。你若想我急死你就下來!”
  秦歌握緊了拳,胃裏一陣陣翻滾。想到伍子昂的廚藝是為了那個月娘而學來的,想到伍子昂曾這樣抱過那個月娘,甚至與她交頸纏綿,秦歌忍不住地又吐了。
  “太醫來了沒有!”不管身上的髒汙,伍子昂大吼。
  “太醫馬上就到!”溫桂在他身後急喊。
  一腳踹開書房的門,無暇納悶屋內怎麼一股子燒了東西的味道,伍子昂快步走進用屏風隔開的小臥房,把人放到了床上。三兩下脫了髒了的外衣,拿外衣擦了擦秦歌身上的髒汙,伍子昂奪過溫桂手中的布巾一邊給秦歌擦拭一邊說:“閒雜人等都出去!溫公公留在這裏即可。子華,讓人拿熱水來!”伍子華趕緊跑了,其他人也立刻退了出去。
  “大哥,太醫來了。”
  伍子英在外頭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入,帶著剛才來給姑奶奶看腿的太醫大步走了進來。一看到太醫,伍子昂馬上退到一邊說:“皇上剛剛吐了兩回。”
  太醫跪在皇上身邊,馬上為皇上把脈。而秦歌卻抽回了手,冷冷地說:“朕無礙。溫桂,擺駕,朕要回宮。”
  “皇上!”原本就急得快冒煙的伍子昂這下是有點惱火了。溫桂眼疾手快地推了推太醫,太醫瞄了眼皇上和王爺,跟著溫桂悄悄退下了。出了門,溫桂就把人都趕走了,只留他和孔謖輝在門口守著。
  屋內只剩下了伍子昂和秦歌,沒有外人在,伍子昂也不忍了。在秦歌身邊坐下後問:“到底是怎麼了?”
  秦歌漱了口,閉上眼睛不說話,胃裏還在難受。
  伍子昂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冷靜,緩了緩,他啞聲道:“我知你是在怪我。得知你要來我很不安。我不想你見到柳雙,見到她你心裏頭一定不舒服。”看著仍是閉著眼睛不理他的人,伍子昂苦笑。
  握上秦歌的手,在對方欲掙脫時握緊:“你怪我,我心裏又何嘗好受?秦歌,別這樣對我,我受不住。”
  秦歌睜開了眼睛,眼中同樣是受傷。“朕哪里敢怪你。”用力抽出手,他自嘲地說,“今日的一切,都是朕自作自受。誰讓朕不愛女人偏偏愛男人。愛男人也就罷了,還偏偏……喜歡上了你。”
  伍子昂愣了,來不及去品味其中的欣喜,他雙手抓住秦歌的肩膀低吼:“你後悔了?”
  秦歌掙脫伍子昂的雙手,冷笑道:“朕既是自作自受,又哪里能說後悔?朕是後悔了,後悔讓你知道,後悔像個女人似的患得患失,後悔為何不把這份心思一輩子都壓在心裏。徒讓人看了笑話。”
  “誰笑話?!哪個笑話?!”伍子昂的火氣騰地上來了,把秦歌撲倒惡狠狠地說,“你現在後悔也晚了!你既然讓我知道了就不可能全身而退。秦歌,你不能後悔!不許後悔!”
  猛力推開伍子昂,秦歌氣急:“放肆!”
  “我就放肆了!”如餓虎撲羊般把秦歌再次壓到身下,伍子昂一口吻上秦歌。想到秦歌後悔了,秦歌不要他了,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曲膝頂開伍子昂,秦歌揮手就是一拳,伍子昂躲也不躲,硬生生挨下了這一拳。沒想到自己會打中他,秦歌愣了。就是這怔愣的功夫,伍子昂再一次把秦歌壓在了身下,點了他的穴道。他怕再這樣下去自己會控制不住傷了秦歌。
  秦歌動不了了,伍子昂趴在他身上急喘氣。過了許久,久到兩人似乎都平靜下來了,伍子昂撐起身子,舔舔被打破的嘴角。
  “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也真下得去手。”
  “解開朕的穴道!”
  秦歌氣得雙頰漲紅,想他堂堂天子,居然會被個惡臣這般欺負。
  “等會兒。現在解開了你的穴道你又不聽我說了。”起身,脫了秦歌髒了龍袍,給他蓋上被子。伍子昂出去了。打開書房的門,對站在遠處心焦的家人笑笑,伍子昂對溫桂說:“溫公公,皇上今日心情不好,我陪他聊聊。沒什麼大礙。”
  “啊,好,奴才在這候著,有什麼事情王爺儘管吩咐便是。”
  “你們都退下吧,這裏沒你們的事了。”朝府裏的奴僕們擺擺手,伍子昂轉身進了書房,關了房門。
  溫桂松了好大一口氣,剛剛皇上和王爺鬧得好凶,不過雖然王爺的嘴角破了,但似乎沒什麼事了。
  重新回到秦歌身邊,伍子昂給他擦了手臉,又拿來了熱茶。秦歌不喝,伍子昂就把茶碗一直放在他嘴邊盯著他。抵不住他的潑皮勁,秦歌只能不甘願地喝了。
  做完了,伍子昂無力地笑了:“好了,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吧。我聽說你從宮裏出來的時候心情就不大好。”
  秦歌不搭理他,伍子昂又笑了:“子華說你給我寫了一幅字。我剛剛出去瞧,怎麼不見了?”秦歌索性閉上了眼睛,不想看那張溫柔的笑臉,不要再被這張臉欺騙。
  “唉……”伍子昂長長歎了一聲,“我原想自己好歹能得寵個十幾年,沒想到才不過十日就失寵了。難怪人家都說‘皇上是最喜新厭舊之人’。”
  秦歌睜開了眼睛,怒火洶湧。伍子昂趕緊陪笑臉:“既然我還沒有失寵,那你總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了吧。就是讓我死也得死個明白啊。”
  秦歌冷哼一聲,慢慢道:“‘三春風雨落飄搖,夢裏多少凝窗嬈;哀哀月娘油燈盡,孤魂無語欲斷腸。世事無常,歎!歎!歎!’,梁王倒也是個癡情種。既知今日,當初何不乾脆把人家娶進門,也不必現在陰陽兩隔,相思無常。”
  伍子昂有一瞬間的傻眼,這詩怎麼聽著有點耳熟?
  “看來梁王是記不起來了,朕再提醒提醒你。‘憑窗歎,回眸卻見君含笑;雙頰紅,旋身羞見君襦蕭;獅子橋邊,春風猶弄娟帕紅;煙花叢中,夏蟬清擾旖旎嬌。’想起來了嗎?”
  伍子昂的臉漲紅,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在哪兒看的?我怎麼毫無印象?”
  秦歌的臉更冷了:“做了就要敢當,吃了就要敢認。你何時成了個孬種!”
  “我冤枉啊!”伍子昂也惱了,“你明明知道我最不愛背詩,還是這種肉麻到骨子裏的情詩,你讓我從何處想起。”
  “解開朕的穴道!朕讓你好好想想!”
  伍子昂立刻解了秦歌的穴道,秦歌下了床直奔書架,伍子昂緊隨其後。看也不看地從書架上拿出那本《斷腸人》,秦歌扔在了伍子昂的臉上:“你自己看!”
  看清是本什麼書後,伍子昂的臉當即變了,秦歌的心窩如刀割:“想起來了嗎?”
  伍子昂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很扭曲,氣急敗壞地說:“你就因為這個跟我生氣?!我算是知道什麼叫竇娥冤了,我,我比竇娥還冤呢我!”彎腰撿起那本書,他氣得直哆嗦:“他奶奶的,早知道這本破書會給我帶來這麼大麻煩,我當初就該把它燒了!”
  秦歌冷道:“那個死去的月娘若聽到你這麼說,會從陰間回來找你。”
  “她要找也不會找我!我又不是她的情郎!”快速翻了翻《斷腸人》,伍子昂把那本書丟到了地上,怒道,“除了開頭那首詩是我寫的之外,其他的和我半點關係都沒有。他娘的,我就是手賤。好死不死地學人家傷春悲秋作甚。”
  “梁王要如何自圓其說是你自己的事,朕沒工夫聽。”秦歌看也不看伍子昂抬腳便走。可下一刻他就被人從後偷襲點了穴道,抱回了床上。
  “你真以為朕不敢殺你嗎?!”秦歌氣得聲音都不穩了。
  伍子昂則是二話不說地堵住了秦歌的最,舌頭蠻橫地闖入秦歌的牙關,攪動他的舌。在秦歌發狠地咬下前,他極快地抽了出來。
  “真把我舌頭咬掉了你會心疼。”怨懟地輕啄秦歌的嘴角,伍子昂溫聲道,“你氣柳雙,我任你打,任你罵。你氣個死都不知死了幾年的苦命鴛鴦,還把早就心有所屬的女人強塞給我,那就不對了。”
  秦歌的身子微震,眼裏閃過詫異。
  “好了,別氣了,好好聽我說。”解開秦歌的穴道,伍子昂半壓在他身上道,“讓我猜猜。你先是看到那本書很舊,就想一定是我經常看的書,可對?”
  秦歌的表情肯定了伍子昂的猜測。他歎息一聲,又道:“然後一看首頁上我提了詩,就想一定跟我有關,可對?”
  秦歌推開他:“難道不是?”
  伍子昂一把摟住秦歌,又半壓在了他身上:“當然不是。那情詩是一位風塵女子寫的。不過她寫的情郎可不是我。”用嘴堵住秦歌欲開口的嘴,直到對方不再掙扎,他才退開,啞聲道:“我自小跟你一起長大,我是什麼人你該清楚才是。若我真有喜歡的人,怎麼可能瞞著你,瞞著我爹?哪怕她出身青樓,我也會把她娶進家門。”
  秦歌恢復了理智,剛剛只顧得吃醋,全然忘了子昂的人品德行。看出他冷靜下來了,伍子昂笑道:“我初到梁州時便認識了唐靖,也是他向我引薦了另外六人。離開了京城,我很是擔心你,可能是看出我心情不好,唐靖便總是邀我去喝酒。有陣子梁州的文人盛行寫這種斷腸詩。他們也不知是從哪弄來了這麼一本《斷腸人》,整日讀著這些詩傷神垂淚,怪讓人慎得慌。後來唐靖贈了我一本,我就直接丟到書堆裏了。”
  “搬回京城時,我的東西大多是伍獻和無玄幫我收拾的。我書房裏的東西他們也不敢隨便處置,便全數給我搬了過來。那陣子想到和柳雙的婚事,我心裏煩得慌,好死不死地看到了這本書。唐靖送我那本書時說是一個青樓女子寫的。她並不知道她的情郎已經過世了,以為情郎拋棄了她。她的情郎為了不讓她傷心,不讓人告訴她他死了。所以才有了這什麼《斷腸人》。”
  “之所以書看起來破舊,是放得時間長又沒有清理,被鼠蟲啃了。不信你自己再翻翻,蟲蛀的和翻舊的哪里能一樣。那時我不知你的心,想到成親後會與你疏遠,我心有所感,便提了那首詩。我告訴自己,不管有多麼難,我都不能像那二人一樣。哪怕會惹你不快,成親後我也要勤快著點往宮裏跑,絕不能失寵。”說到這裏,伍子昂深情地吻上秦歌,單純的吻漸漸變了味道,情色的指尖解開了秦歌的衣裳,探入他的衣襟,撫摸他胸口的茱萸。
  “別在,這裏。”隔著衣服按住伍子昂的手,白吃了一通醋的秦歌有點赧然。
  啄吻秦歌的脖子,伍子昂用下身頂了頂秦歌的腿:“我忍不住了。”他四下看了看,扯過一塊布,“你咬著。”
  咬住那塊布,秦歌默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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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們想殺了我,那個,H的地方大家自己想想?=。=

  沈溺:第四十五章

  舔著秦歌的耳垂一路下來,伍子昂剝開秦歌的衣裳,露出他的肩膀。在頸窩處留下一記深紅的吻痕,他啃咬秦歌的肩膀,舌頭在牙印上打圈。舔夠了,他再把秦歌的衣服向下剝離一點,在露出的肌膚上留下淺紅的牙印,間或再留一兩個吻痕。玩弄的差不多了,再把衣服向下剝離一點,這回露出的是兩粒殷紅的茱萸,這是他的最愛。
  牙齒先是輕輕磨蹭右邊的那顆,待它挺立之後,他用軟軟的舌尖挑逗他,讓他在情欲中顫抖。聽著秦歌壓抑不住的急喘,伍子昂露出壞笑。舌頭順著那粒乳尖來到左邊的茱萸上,他極輕地舔了舔,突然毫無預警地一口含住。秦歌的吟哦破唇而出,又急忙咬住險些掉了的布巾,恨恨地瞪著伍子昂。
  急切地用力舔了一會,伍子昂緩緩地退開,舌尖始終沒有離開。在秦歌以為他要結束時,他又毫無預警地猛然含上。
  “你!”秦歌氣急,可在乳尖上肆虐的舌卻讓他說不出話來。
  衣服又向下剝離,激烈地舔吻順著向下。伍子昂好似故意要磨死秦歌,剝離衣服的速度讓秦歌恨不得給他一拳。在欲望與理智之間徘徊,秦歌很想大喊一聲:“快點!”
  肚臍露出來了,伍子昂的舌尖來到了這裏。這裏是秦歌極為敏感的一處,他當然不會放過。舌尖在肚臍邊緣繞圈,伍子昂的手從衣服內伸進,探入褻褲中,從後繞到秦歌的股溝處。舌尖變著花樣地折磨秦歌的肚臍,手指卻不深不淺地在股溝處抽插。他聽到了秦歌越來越急的壓抑,眼裏的壞笑更濃。
  吐掉布巾,秦歌一巴掌拍在伍子昂的背上,咬牙低吼:“你快點!”
  “不,我要仔細嘗嘗你的味道。”伍子昂的回答讓秦歌氣絕,但他不給秦歌反抗的機會。一把撤掉秦歌的上衣,抽掉秦歌的褲子,他分開秦歌的雙腿,隔著褻褲含上了秦歌早已挺翹的分身。
  “唔!”
  秦歌倒抽一口氣,扯過布巾咬住。
  伍子昂一邊滿是情色地看著秦歌,一邊鬆開秦歌褻褲的帶子卻不脫掉,而是又跟剛才一樣剝離了一點,露出秦歌毛髮並不濃密之處,一手在那裏揉搓,時不時碰一下男根;一手隔著褻褲配合著嘴愛撫哭泣的分身。
  秦歌的臉很紅,不是因為害臊,是因為壓抑。不知是伍子昂的唾液還是秦歌分身的淚水,被含住的地方濕了,露出精緻的形狀。撫摸秦歌腹部的左手慢慢向禁忌之地而去,隨著他的動作,哭泣的分身露了出來。沒有用手去摸,伍子昂仍是張口含住,右手卻又隔著褻褲在菊穴口處揉按。
  “唔……”秦歌的身子都紅了,他別過臉,咬緊牙關。伍子昂這是存心要折磨他。忍耐不了的他踢了踢伍子昂,在伍子昂吐出他的分身後,他側身蜷起了腿。
  “你是存心報復……我嗎?”這個時候,他突然說不出“朕”字。
  伍子昂有瞬間的怔愣,然後他溫柔地笑了,極溫柔地笑了。伏到秦歌的身上,他抽掉他的褻褲,在他耳邊誘聲道:“夫妻之間的歡愛自然要有些情趣,怎麼能說是報復。”
  “潑……皮,啊!”被咬住耳垂的人說不出話來,心窩因剛剛聽到的那句話而湧出汩汩甜蜜。
  “也許你不喜歡,可我卻這麼想了許多回了,秦歌。”把自己的昂揚插入秦歌的雙腿間,伍子昂的麼指在秦歌塗著藥膏的菊蕊處揉按,“想這樣細細地品嘗你的味道……”吻落在肩上,品嘗,“想這樣讓你為我綻放……”翻過秦歌,輕咬紅透的茱萸,“想這樣與你貼近……”把兩人的分身同時握在手裏,前後抽動,“想這樣讓你為我打開身體……”麼指強行進入還沒有完全潤滑的地帶,在秦歌因不適而蹙眉時,他吻上秦歌的眉心,“說你要我,秦歌,說你要的只有我。”
  “潑……皮……”秦歌全身紅的似熟透的蝦子,指尖深深刺入伍子昂的肩部。嘴裏的布巾早已不知掉到了哪里。雙手環住伍子昂的脖子,抬頭含住他的下巴,秦歌的唇慢慢上移,與伍子昂的唇膠合在了一起。
  猛然用力,把伍子昂壓在身下,體內的手指出去了。騎在伍子昂的身上,秦歌拉過伍子昂的手,拉到自己的股間,讓他感受自己微微張口的地方。
  “你說你想了許多回,卻絕對不及我。”伏身咬上伍子昂的耳垂,他引導伍子昂的食指緩緩插入自己的菊蕊,“我從十三歲時起就渴望你這樣對我。想到你會這麼對別人,我就恨不得誅他九族。不論男女。”
  “秦歌……”扳過秦歌的頭,伍子昂吻住他,滿滿的心疼。手指溫柔地在秦歌的體內進出,他再一次懊悔自己的愚鈍,為何沒有早些發現。
  體內的手指增加到兩個,秦歌結束與伍子昂的長吻,氣喘地說:“你還對誰,這般做過?”
  伍子昂笑了:“年少時去過幾回青樓,見識了何為男女之歡後便再沒去過了。而男子,我只對你。不管你是誰,得了你,我對誰都硬不起來。”
  捏住伍子昂的下巴,秦歌拉出他的手:“你是朕的,你要記清楚。”
  摟著腰上的人一個翻身,再次佔據了主控權的伍子昂把秦歌的腿架在自己的肩上,扶著自己的昂揚在濕潤的洞口磨蹭:“皇上要了臣的身,可不能始亂終棄。”
  “潑皮。還不趕緊進來!”
  “遵旨。”
  欲望是男人的劣根性。伍子昂用他的劣根頂開秦歌並沒有完全潤滑的菊穴。秦歌喜歡性事上有一點點疼,那會讓他清楚地認識到他在被誰抱。即使疼,卻是幸福。他渴望了太久,久到他需要痛來告訴他這一切是真的。帝王學讓他不得不克制自己的感情,讓他只能用這種笨法子來體會。
  “疼嗎?”一點點地擠入,伍子昂不是沒有看到秦歌的臉色。
  “我是男人。”不是女子。不是需要精心呵護的大家小姐。但又因為他是男人,所以很多事他不能由著性子,不能隨意說出口。他是男子,是沒有女子舒服、溫柔的男子。
  “我知道。”他豈會不清楚他正在抱的人是誰?是怎樣的人?情不自禁地彎身與眼中全是他的人深吻,伍子昂來回輕抽了幾下之後,便義無反顧地向深處沖了進去。
  雙手弄亂了伍子昂的發,雙腿圈緊伍子昂的腰,秦歌激烈地回應伍子昂的抽動。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從十三歲時起,他便如此渴望這人這幫對待他。在他的體內衝撞,在他的身上留下獨屬於他的印記,讓自己沈溺在他的狂風驟雨中,沈溺在他的溫柔中。
  把秦歌的手指含在嘴裏,伍子昂一手扣著秦歌的腰加快腰部的挺動,一手愛撫秦歌哭泣的分身。秦歌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喊出來,他要瘋了。一直看著他的伍子昂放開了他的分身,抓著他的手在指間舔舐,秦歌也拉過他扣在腰間的手,伸出舌尖。
  “秦歌!”伍子昂抽出手,他現在可受不得刺激。
  “怎麼,快不行了?”秦歌冷笑。
  伍子昂雙眼一眯,嘴角浮上壞笑:“行不行不是用嘴說的。”下一刻他卻抽出自己,把秦歌翻了個身,讓他跪趴在自己身前:“一會可要忍住,不然外面的人會聽見。”
  說話間,他掰開秦歌的臀瓣,話一落,他對著張開小口的菊穴就舔了上去。
  “啊!唔!”
  毫無防備的秦歌一口咬住枕頭。這個……潑皮!
  紅豔的菊蕊不一會就變得濕噠噠的,津液合著菊穴分泌的蜜汁一起順著球囊慢慢滑下,然後在一點處交匯,又流向因為跪著而略微下垂的粉紅精緻。秦歌的身子變成了桃紅。他掙扎著想要逃開,卻被人扣著動彈不得。伍子昂的舌尖抵入甜蜜的蕊心深處,惡劣地前後抽插,滿意地聽到秦歌壓在喉中的呻吟。
  雙眼微眯,伍子昂的舌尖動得越來越快,在秦歌的呻吟已然出口時,他猛然直起身子,扶著猙獰的欲望對著濕潤的菊穴一刺到底。
  “啊!”淬不及防的秦歌高喊了一聲。可還不等他喘氣,身後的人扣住他的肩膀,重重頂撞了起來。猛烈的力道讓秦歌不得不雙手抓住床柱,分身的蜜汁弄濕了身下的床褥。伍子昂的眼角瞅到了大理石的屏風,因情欲而略顯猙獰的臉上閃過壞心思。
  又是毫無預警地抽出,伍子昂把秦歌拉了起來,讓他跨坐在自己的腰上,他則換了個位置,坐到到床邊。吻住秦歌,他很輕鬆地再次進入秦歌的體內,秦歌的背後,光潔的屏風映出了兩人交歡的場面。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欲望在秦歌的體內進出。這讓伍子昂更加興奮。
  “快,點……我,不,行了……”忍著不發出聲音的秦歌在伍子昂的背上留下清楚的抓痕。
  “我要看你被我佔有的模樣,卻發現怎麼也看不夠。”伍子昂用指甲騷刮秦歌分身的小口,引來對方的戰慄。
  什麼模樣?秦歌不解地看去,就見伍子昂貪婪地盯著他的身後,他困難地扭頭去看,瞬間變了臉色。
  “你給我……”滾出去三個字被人堵在了嘴裏,在一陣頭暈目眩中,秦歌聽到了伍子昂的低吼。因為剛才發現的刺激,秦歌的後穴也不自禁地收縮,夾地伍子昂欲仙欲死。
  “你這個……”
  “還沒完呢,等完了你再罵也不遲。”
  又一次沒有讓秦歌把話說完,伍子昂從秦歌體內退出,把他抱到床上,一口含上他還沒有出來的分身。伍子昂雖然說他在秦歌之前沒碰過男人,但秦歌這個時候卻很是懷疑。如此嫺熟淫蕩的手段,只有歡場老手才能做得出來。
  把兩個小球來回含在嘴裏玩弄,伍子昂比愛惜自己寶貝還愛惜百倍地疼愛秦歌的寶貝。玩弄得差不多了,他又含上,用舌尖刺激頭部哭泣的小口,用嘴唇摩擦急需愛撫的玉柱。雙手撐起上半身的秦歌不小心看到了屏風上照出的影子,伍子昂正在為他口侍。身子一個戰慄,滾燙的濃漿頃刻噴出,噴了伍子昂一臉。
  笑著找出布巾擦乾淨臉,伍子昂對那個一臉怒容的人說:“怎麼樣,夫妻間還是需有些情趣吧。有沒有很舒服?”
  “一點都不舒服!”一腳踹開伍子昂,秦歌咬牙切齒地低吼,“把這塊屏風給朕換了!”
  “剛剛用臣的時候,皇上百般依順;現在用過臣了,就一腳踹開。”伍子昂嘟囔地從地上爬起來,毫不在乎自己的赤身露體,他死皮賴臉地上了床。拉過被子把兩人蓋住。
  “滾出去!”正經慣了的秦歌哪里受得了這種情趣,惱羞成怒。
  伍子昂吻住他,一手攬緊推他的秦歌,一手撫摸他的腰背。安撫了好一會,秦歌終於不推他了,他才笑著說:“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我才覺得你是我的秦歌。退下了帝王的冷漠,只有為我而有的情動。莫生氣,我的這些手段都是從春宮書上看來的,絕不是從誰身上學來的。”
  秦歌不出聲,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不能否認,剛才的性事確實很舒服。
  “唯一遺憾的是不能聽你的聲音。以後還是去小院吧,那裏可以百無禁忌。”
  “你還想做什麼?”
  伍子昂撩起一縷秦歌散下的頭髮,輕吻道:“夫妻間的情趣有很多種,總得都試試不是?”
  潑皮!抽出頭髮,秦歌冷冷地說:“還不快讓人送水進來。朕,我快餓死了。”
  “哎呀,我忘了你還餓著肚子呢!”伍子昂火速爬起來套衣裳、整頭髮。瞧他心急的樣子,秦歌懶懶地躺下,嘴角微微勾起。瞟到了那面屏風,他眼裏閃過氣惱。讓他潑皮自己情趣去吧。
  ────
  寫H好累人啊……以後不寫這麼長了 = =  

  沈溺:第四十六章

  當伍子昂從書房裏出來時,絕對是一副正經王爺的模樣。守在門口的溫桂自然清楚皇上和王爺在屋裏頭做了什麼。不過他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在王爺出來後焦急地問:“王爺,皇上無礙了吧。”
  “我陪皇上聊了會,皇上的心情好多了。”對溫桂笑了笑,伍子昂朝站在遠處候著的伍玄道,“去端盆熱水,拿些吃食。皇上的胃口不大好,要清淡點的。”
  “是,王爺。”見王爺的臉色好了,憂心了半天的伍玄才算是松了口氣。
  伍玄的動作很快,伍子昂剛返回屋裏沒多久他就送來了熱水和吃食。當然送進來的人是溫桂,這個時候哪里能讓外人進來。沒有讓溫桂伺候,伍子昂給秦歌做了清理,又親自喂他喝了粥。心結解開,秦歌的胃口也好了許多。在他喝完一碗粥後,伍子昂說:“晚上我做點吃的讓人給你送進宮。”
  秦歌淡淡道:“中午你做了一桌子菜,朕一口沒吃。晚上你熱熱給朕送進宮吧。”
  伍子昂笑道:“熱過的菜味道都變了怎麼能給你吃。又不是什麼稀罕東西,晚上我做幾道可口的。”
  秦歌勾起嘴角,沒有出聲,算是接受了。
  又讓人送了燕窩羹來,伍子昂喂了秦歌幾口後說:“子華說你給我寫了兩幅字,你都毀了是不是?”
  秦歌沈默了片刻,開口:“燒了。”
  “我就知道。我說屋子裏怎麼一股子燒過紙的焦味兒。”伍子昂一臉無奈,“我都沒瞧見你就給燒了。那兩幅字死的也太冤枉了。皇上是不是該給它們平反啊?”
  秦歌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伍子昂笑著把臉湊過去:“臣請求皇上再給臣題兩幅字可行?臣捨不得皇上為臣費心,就題皇上題過的那兩幅字便成。”
  “朕是一時興起,已經忘了寫的是什麼了。”
  “那怎麼成!”伍子昂急了,“那我不是冤枉死了?白白被誤會不說,還沒了兩幅字。”
  心裏有愧的秦歌抬眼道:“朕重新給你寫兩幅便是。”
  “我就要那兩幅。”伍子昂放軟聲音,“秦歌,求你了,你再把那兩幅字重新給我寫一次吧。”說著還親了秦歌一下。秦歌推開他,原本不想寫的他在看到伍子昂懇求的臉後,拒絕的話在舌尖繞了一圈又回去了。
  “要寫也得等朕填飽了肚子。”
  “好!”高興的伍子昂忍不住重重親了秦歌一口,見他如此欣喜,秦歌喝粥的速度明顯快了。
  提著筆,秦歌的手遲遲無法落下,他扭頭看向緊貼在他身邊的人,意思在說:離遠點。伍子昂笑呵呵地手捧熱茶說:“你還從未給我題過字呢,我要看仔細。”
  “你站在對面也能看仔細,過去。”秦歌冷了臉,這人的鼻息就落在他耳邊,他如何寫字。見秦歌不高興了,伍子昂委屈地挪到桌對面,秦歌壓根不理他,這個潑皮。
  把礙事的人趕過去了,秦歌手上的筆還是落不下去。意境不同,心情也就不同了。伍子昂盯了一會,放下茶盅又走到秦歌身邊,從他手上拿過毛筆。
  “我記得我桌上有‘青山’二字。”一手摟著秦歌,伍子昂快速下筆。洋洋灑灑的“青山”二字出現在宣紙上。然後他溫柔地笑著把筆遞給秦歌:“請皇上題字。”卻沒有放開摟在秦歌腰間的手。
  兩人何曾有過如此光陰?就是伍子昂身為太子伴讀時也從未如此親昵地寫過一幅字。沈溺在伍子昂的雙眸中,秦歌覺得失去的那份意境又回來了。下筆,手腕不曾停歇,他專注地寫下後面的幾個字:青山無畏星火,夕陽不懼日暮。寫完之後,他等著伍子昂換紙,手裏的筆卻又被對方拿了過去,他看到伍子昂落筆:但求修得千年,連理共雙飛。
  秦歌的心窩揪緊,他盯著伍子昂加上的後兩句話,眼眶微熱。伍子昂把筆塞入他的手中,換了張紙,語帶誘惑:“還有一幅呢?”
  秦歌筆尖微顫地寫下:秦王六黜威四海,歌舞歡鬧獨影哀;子夜楚歌徒悲切,昂然回笑故王牌。當他寫下最後一句的第一個字時,伍子昂就看出這首詩中暗藏的玄機了:秦歌,子昂。從後緊緊地抱住秦歌,他滿心的歉疚。
  放下筆,已經平復的秦歌淡淡道:“今早收到消息,女貞國的車隊離京城不過百里。”
  伍子昂眼裏閃過寒光,摟緊秦歌:“遂你才會心情不好。到了我這裏看到柳雙,心情便更不好了。”
  秦歌雙手覆上伍子昂的手:“朕低估了朕的妒意,即便明知你心裏的人是朕,可一看到她與你一起,便壓不住火氣。只是沒想到嚇到了老太太。”
  伍子昂在秦歌耳邊低低道:“我喜歡看到你為我吃醋,那說明你在意我。你是皇上,天下間的絕色佳人都是你的。我不過是占了個自小與你長大的便宜。我時常會想,若不是有這個便宜,你喜歡的絕不會是我。論姿色,我不過是一般;論才學,我更是羞愧;還讓你為我操那麼多的心。整日患得患失,生怕哪天我就失了寵。”
  秦歌轉過身,在伍子昂的臉上輕拍了一巴掌,冷聲道:“朕的心不是說給便給,說收便收。天下間的絕色再美,朕也看不上眼。”
  伍子昂吻住了秦歌,兩人的唇糾纏。若他不是皇上,他會用盡手段得到他;若他不是臣子,他會拋開一切與他在一起,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只能偷偷摸摸。
  好不容易分開,秦歌氣息不穩地說:“朕該回宮了。”
  伍子昂回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女貞國的使團前來,你總要派人去接吧。”
  秦歌立刻明白了:“你要去接?”
  伍子昂一臉醋意地說:“我要先瞧瞧女貞國的公主有多漂亮,免得你被她勾引了。”
  “朕回宮。”
  推開伍子昂,秦歌懶得搭理他。
  “秦歌,我是說真的,你派我去!”攔下秦歌,伍子昂萬分認真。
  秦歌沒好氣地說:“明日上朝,朕會下旨。”
  伍子昂立刻眉開眼笑、低頭哈腰地給秦歌整理衣裳:“臣謝皇上隆恩。”
  潑皮。秦歌的眼裏閃過會讓人溺斃的溫柔。
  ……
  “恭送”秦歌回宮後,伍子昂先去安撫了一通姑奶奶。得知皇上已經沒事了,范伍氏被嚇壞的心才算是歸位。不一會就有太監來傳旨,皇上賜梁王禦酒三杯、玉屏風一面,更是定了梁王府上下的心。不過伍子昂可笑不出來,因為皇上特地吩咐,玉屏風是放在書房內的,他再不滿也不能不接旨。只能眼睜睜看著宮裏的人把他的那面可當鏡子的屏風給抬了出去,換上了什麼都瞧不見的玉屏風。
  從姑奶奶那出來後,伍子昂派人問候了柳雙,並沒有回屋,而是去了書房。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他癡癡地看著秦歌寫下的那兩幅字,邊看邊傻笑。這兩幅字險些就沒有了,他寶貝似地收好,傳來伍玄和伍獻:“今後我的書房不許任何人進來。平日的清掃由伍獻你自己來做。”
  伍獻問:“王爺,若是王妃娘娘要進來也不行?”
  伍子昂臉一沈:“你聽不懂本王的意思?”
  伍獻縮縮腦袋:“我總得問清楚嘛。”說罷他的腦袋上就挨了一巴掌,伍玄怒道:“沒大沒小!”
  伍獻急忙躬身:“是,王爺,我知道了。”
  伍子昂忍著笑說:“進了京你們都機靈點。尤其是府上的僕傭們,嘴不嚴、不本份的都不能留著。”
  “王爺,我省得。”
  伍子昂點點頭:“你們下去吧,晚上我要出去,不回來用飯了。今後我晚上若不回府,不許府裏的人胡亂猜測,若有發現,嚴懲不貸。”
  伍玄和伍獻馬上點頭稱是。伍獻雖然好奇王爺不回府的那幾天是去了哪,不過王爺不說他也不敢問。
  讓兩人退下,伍子昂把秦歌寫的那兩幅字收進了密室。秦歌賜給他的這座宅子該有的都有了,連密道密室都有,這讓他省了不少麻煩。從密室裏出來,他就聽伍獻在外頭通報:“王爺,三爺來了。”
  “讓他進來。”
  伍子華一進來便問:“大哥,皇上今日是怎麼了?”
  伍子昂笑道:“沒什麼大事。女貞國的使團來了,皇上心情煩悶。又看到了幾封參我的摺子,心情就更不好了。來王府,我又恰好不在,可謂是火上澆油。皇上發完了火,自然也就沒事了。”想到不久前才發生過的性事,伍子昂換了換坐姿。
  伍子華擔心地問:“參大哥什麼?”
  伍子昂輕鬆地說:“還不是老生常談?不把我貶為庶民,那些人就不會消停。不提了,讓他們參去吧。皇上信我他們就是天天參幾十道摺子也沒用,還會惹得皇上煩心。你最近怎麼樣?可還適應?你二哥有關渡照應著我倒是不擔心,你在京運部,平日裏接觸的都是各方商賈大員,人情世故非常複雜。雖是肥差,但也容易翻船,尤其是盯著大哥的人太多,你要多加小心。”
  “大哥放心便是。有什麼事我都會與司使劉大人商量,不會擅自拿主意。做生意雖不如官場,但也差不多,該小心的地方我會小心。”
  伍子昂點點頭:“這點我放心。我就是怕你嘗到了什麼甜頭,甜得你暈頭轉向被人下絆子都不 。”
  伍子華自信地說:“我若這個都看不出,就不配做大哥的弟弟了。”
  伍子華放心道:“你能這麼想就好。”
  在與大哥說話間,伍子華一直不著痕跡地偷偷打量大哥。然後他假裝四處看了看,問:“皇上提的字大哥不打算放在書房裏嗎?”
  伍子昂搖搖頭,無奈地歎道:“你還嫌別人不眼紅咱們家?等大哥成了皇上身邊一等一的紅人之後再說吧。”
  難道大哥現在還不是?伍子華把這句話憋了回去,起身道:“大哥,我京運司了。”
  “去吧。大哥今晚不回來吃飯,你告訴你二哥,晚上你倆早些回來陪姑奶奶用飯。”
  沒有問大哥晚上要去哪,伍子華離開了大哥的書房。出了王府上了馬,他一臉的沈思。今日的事他總覺得大哥和皇上哪里有點不對勁。想了很久,他心裏一突,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送走了伍子華,伍子昂讓伍獻喚來了伍渙。自從他回京籌備閻王殿後,伍渙就很少跟在他身邊了。對此伍渙本人很是委屈,以為王爺不需要他了,他每日做的就是訓練府裏的侍衛們。伍子昂身邊的這幾個人都是伍家的家臣出身,伍獻的父親就曾是伍子昂父親的貼身侍從。伍子昂對他們很信任,他們也從未叫他失望過。
  喚來了伍渙,看到他臉上明顯的委屈,伍子昂很過分地笑了:“怎麼,對我很不滿?”
  “王爺有了更好的護衛,不需要我了。”伍渙不無不滿地說。
  伍子昂哈哈大笑幾聲,說:“不需要你我今日就不找你來了。這陣子事情多,不方便把你帶在身邊。現在有個差事要交給你,願意做嗎?”
  伍渙跪下道:“王爺交代的事伍渙肝腦塗地絕不推辭,只要王爺還記得伍渙。”
  伍子昂朝他招招手,伍渙起身走到了他的身邊。伍子昂小聲道:“我身邊暫時不需要你保護了,有件事我想來想去,你最合適。”讓伍渙附耳過來,他說了幾句話。伍渙的身子一震,又瞬間恢復平靜,不過雙眸卻是波動異常。
  “去了閻王殿你就不再是我的人,而是皇上的人,你願意嗎?”
  “王爺讓我去,我就願意。”
  “你既是黑無常,又是白無常 ,擔子比其他人重了許多,有什麼事直接向閻羅王稟報,不能來找我。”
  伍渙沒有說話,而是後退一步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三個頭。
  伍子昂拍拍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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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4 pm

腦袋說:“你雖離開了王府,但你始終都是王府的人。進了閻羅殿,你就是閻渙,但你回府的時候,仍是伍渙。”
  “屬下絕不辜負王爺!”伍渙明白,王爺是在為他著想。
  “去吧,閻羅殿就少無常鬼了。無事的時候,你可以回府,不過絕對不能讓人知道你的身份,明白嗎?”
  “屬下明白!”
  “去吧。”
  扶起伍渙,伍子昂看著他退下,離開。舉賢不避親,他相信伍渙能當好無常鬼。
  在書房裏坐了一陣,伍子昂最終決定還是不去看柳雙了。吩咐伍獻讓伍子英回府後代他去看看柳雙的腿傷,他找了個藉口沒有帶任何人,出了府。約了唐靖繼續出來吃酒,兩人在酒樓裏消磨了兩個多時辰才分開。天將黑時,伍子昂偷偷溜去了小院,給秦歌做了幾道菜,讓人給秦歌送進宮。他在小院裏坐了半個時辰,也進了宮。
  “王妃娘娘,二爺來了。”
  趕忙擦擦眼睛,柳雙起身迎了出去。進了屋的伍子英看出柳雙哭過了,他的心揪緊。站在那裏,他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從懷裏掏出一個瓷瓶遞了過去:“我去太醫院討的。說是很管用。你用用看。”
  “謝謝二叔。”柳雙接過來。
  這聲“二叔”叫得伍子英分外難受,他低著頭說:“大哥晚上……不回來用飯。姑奶奶說你不必去陪著了,在屋裏好生養著。”說完,也不等柳雙說話,他轉身就匆匆走了。
  “二叔?”柳雙握著那瓶藥怔愣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她握著那瓶藥進了裏屋。看著手裏的藥,柳雙的眼淚又湧了出來,為何送藥的不是伍大哥?伍大哥甚至沒有親自來看她一眼。
  離開大哥的院子,伍子英躲回了自己的院子。抱著頭坐在床上,他異常痛苦。這時一名黑衣人出現在他的屋裏,突然出聲:“王爺今晚回府過夜。”伍子英的身子瞬間繃緊。
  “為何不努力讓她愛上你?這也是王爺希望的。”黑影又說了一句,就不見了。伍子英抱著腦袋,愣愣地看著腳面。

  沈溺:第四十七章

  “皇上,女貞國的使團即將進入京城,按照禮法,我朝要派出先行官前去接應。”早朝,禮部尚書段庚上奏道。
  秦歌掃了一圈左右兩邊站著的官員們,問:“眾愛卿覺得派誰去接應合適?”
  肖壽出列道:“皇上,臣以為派梁王前去接應最為合適。梁王身份尊貴,可顯出皇上對女貞國使團的看重。”
  陳唏言也出列道:“皇上,臣也以為派梁王前去接應最為合適。”
  接下來寇余、樊梓、關常等內閣大臣們都出來推舉伍子昂前去接應。他們一開口,在場的官員們紛紛附和。秦歌心中十分滿意,他開口:“愛卿們所言有理,梁王接旨。”
  “臣接旨──”伍子昂馬上出列單膝下跪。
  “朕命你即刻出京,迎女貞使團。禮部侍郎、員外郎隨行,率三百內廷侍衛。”
  “臣領旨──”伍子昂不動聲色地退下。朝中官員們今日的反應讓他有點吃驚,但轉念一想,伍子昂在心裏笑了,皇上昨天在他府裏“鬧”了那麼一出,想必已經傳遍京城了吧。這些見風使舵的家夥,倒是還有點眼色。不過內閣大臣們的舉動還是讓他有點小小的驚訝。
  退了朝,肖壽尋了個機會找到伍子昂,小聲說:“王爺,臣聽說昨日皇上在您府上大發雷霆,究竟是為了何事?”
  伍子昂苦笑一聲:“還能為了何事?女貞國的使團要來了,皇上心裏煩悶。偏偏我又正好不在府裏,沒有接駕。皇上便把這一肚子的火氣撒我頭上了。唉,為人臣子,這點委屈受便受了,好在皇上發了火之後心情就好了,不然我這顆腦袋能不能保到今日還說不定呢。”
  肖壽搖頭笑道:“王爺莫擔心您的腦袋了。朝中也只有王爺能讓震怒中的皇上消氣。昨日若是在臣府上,臣怕是當場就尿濕了褲子。不過……”肖壽四下看了看,附耳道,“臣聽說……皇上昨日身子不適,是王爺您把皇上‘抱’進了書房。皇上在您書房裏坐了近一個時辰才出來,大家都在猜,您跟皇上在書房裏都說了些什麼,怎麼皇上出來後心情就好了?”
  伍子昂的眼裏極快的閃過寒光,他假裝一愣,隨即懊惱地說:“真是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里。”把肖壽拉到一處隱秘的地方,他低聲道,“唉,我昨日是急了。皇上用膳的時候,剛吃了一口就吐了。,皇上卻直說要回宮,不許叫太醫。我又不能對皇上無禮,情急之下就把皇上抱到書房去了。結果太醫來了之後皇上還是不許太醫瞧。沒辦法,我只能把人都遣出去,跟皇上好說歹說、下跪求饒了一個時辰皇上才算是消氣了。唉……”
  肖壽詫異:“女貞使團的事讓皇上如此生氣?”
  “可不?”伍子昂一臉神秘地說,“這事你千萬不能洩露出去,我也是無意中得知的,你可要守口如瓶。”
  肖壽立刻正色地猛點頭。
  “皇上對床事……十分厭惡,覺得髒。”
  “什麼?!”肖壽趕忙捂住嘴,壓低聲音,“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伍子昂對他噓了幾聲,讓他小聲,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皇上不喜歡那種事,覺得噁心,髒。所以一想到女貞使團帶來的那位公主,皇上才會發那麼大的脾氣。皇上壓根就不喜歡這種事,更別說讓他去碰那個女子了。”
  肖壽著急地說:“這可如何是好?子嗣的事怎麼辦?”
  “唉,我也正為這事發愁呢。所以昨日皇上才會在我的書房呆那麼久。我一直在勸皇上,讓皇上以江山社稷為重。再不喜歡,覺得噁心,也得寵倖幾個女人,只要有人生下皇子便是。皇上也明白子嗣之事不能耽擱,不過也只能慢慢來。也不知皇上是怎麼了,男歡女愛乃人之本性,怎麼會髒呢?”
  “是啊,怎麼會覺得髒呢?”肖壽連連搖頭,天下的佳人都是皇上的,皇上竟然不願與她們行房,這……他猛地一瞪眼,嘴唇哆嗦地問,“皇上該不會……”
  “肖大人想被皇上砍頭嗎?!”伍子昂捂住他的嘴,低呵,“皇上連和女人交歡都覺得噁心,更何況是……這種事咱們想都不能想!”
  “唔唔!!”肖壽用力點頭,聽伍子昂這麼一說,他的臉色好轉了。他還以為皇上對男……在心裏“呸”了幾口,肖壽把這個念頭像擦屁股一樣瞬間擦得乾乾淨淨。
  放開肖壽的嘴,伍子昂一副鬆口氣的模樣:“肖大人,我得去禦書房了,皇上還等著我領兵出京呢。”
  “王爺慢走,這件事臣定會守口如瓶。”
  “我走了。”
  朝肖壽點點頭,伍子昂掏出帕子擦擦額上根本不存在的汗,快步走了。在他走後,肖壽還在那裏琢磨:“原來皇上是因為這個才不願納妃……這樣一來,樊大人他們的計畫不就要泡湯了?”歎了口氣,肖壽快步朝宮外走去。
  ……
  “你這麼說倒也沒錯。不過你就不怕他們不送女人,轉而給朕送男人?”享受著伍子昂的服侍,秦歌趴在床上問。
  給秦歌揉著腰,伍子昂笑了,眼裏卻無笑意:“這就更好辦了。他們若真給你送男人,你把他們送來的人直接砍了腦袋,他們今後絕對不會再自作主張。”誰敢給秦歌送男人,誰就是他的仇人!
  秦歌懶得和伍子昂就此事爭論,懶懶地問:“你確信肖壽會把這事透露出去?”
  “他和樊梓交好,這件事他一定會告訴樊梓。樊梓的兒子娶的是陳唏言先師的閨女,兩人都有意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宮,所以陳唏言也一定會知道。這一傳十、十傳百……這不就都知道了嘛。我比較驚訝的是此事從我府上傳出來的倒是挺快。”
  秦歌翻了個身,不讓伍子昂給他揉了,冷聲道:“你府上和朕身邊都有別人的眼線,傳得自然會快。朕恐怕太師會來找朕,太醫院的那幫太醫們也會來煩朕。”。
  伍子昂洗了手,給他送上熱茶,說:“這種事情又不是說好就能好的,太師急也急不得。至於那幫太醫們,你給他們使個臉色他們就不敢造次了。我府上和皇上身邊多嘴的人我會讓人處理。”
  “哼,這件事說不定用不了幾日就傳到汴安去了。”秦歌走到禦桌前,抽出一張奏摺遞給伍子昂,“已經有人向朕上書,說朕的皇叔年事已高,思鄉心切,希望朕能允他回京。”
  看了奏摺,伍子昂同樣冷笑:“秦尉辰在朝裏還有些人脈嘛,不知暗中使了多少銀子。”
  “朕不會讓他回京。上摺子的這幾個人朕會警告他們一次,若再又下回,別怪朕不留情面。對了,說到銀子,淮南前布政使張清則至今都沒有抓到,你派小鬼們暗中去查查。”
  “我已經派出了夜鬼。張清則的家人不是已經押解回京了嗎?斬了他的老娘和兒子,看他會不會露面。”
  “就這麼辦。”
  看一眼時辰,秦歌的神色緩了下來:“你該走了。”
  伍子昂上前抱住秦歌,低頭。兩人纏吻了好半天,伍子昂才依依不捨地退開:“我去了。最慢三天便能回京。我會讓溫桂盯著你吃飯、睡覺。”
  秦歌挑眉:“他不是朕的太監總管嗎,何時成了你的人了?”
  拉開秦歌的龍袍的領子,伍子昂在那裏留下一個鮮紅的吻痕,那個吻痕四周還有昨日留下的痕跡。“事關皇上的龍體,溫總管在皇上吃飯睡覺的時候自然就成了我的總管公公了。”給秦歌理好衣領,伍子昂又親了他一口:“我走了。”
  “去吧。”
  看著伍子昂離開,秦歌舔了舔發熱的唇,眸中是幸福的流光。
  ……
  領了皇命,伍子昂回府叮囑了一番,帶了伍獻就匆匆出了宮門。禮部侍郎、員外郎和三百內廷侍衛已經在宮外候著了。上了馬,未作停歇,伍子昂帶著人朝女貞國的車隊趕去。據信使通報,女貞國的車隊今晚便會抵達京郊驛館。他們只要在驛館裏等著便是。
  天快黑時,伍子昂一行人抵達了皇家驛館。女貞使團距離此地還有約二裏地,伍子昂命內廷侍衛們包圍了驛館,隨行而來的宮奴們則快速把驛館佈置好,迎接女貞使團和女貞國公主。和禮部的兩位官員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沒有多久就傳來通報,女貞使團已經抵達。伍子昂立刻和眾人出去迎接。
  女貞使團這次派出了一千人。不僅護送公主進京,還送上了幾十車的貢品。女貞現任國君越勒楚在壯大女貞國實力的同時,積極加強與大東朝的結盟,以此來抵禦外族的侵襲。不過越勒楚想不到的是他的舉動給大東朝不愛女色的皇帝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隊伍最前方的是女貞國勇士、女貞國君越勒楚的堂兄,大君越勒耶,在看到大東朝的接應隊伍後,他立刻叫停車隊,下了馬。伍子昂大步應了過去,沒忘掃一眼明顯“裝著”公主的豪華馬車。
  “梁王伍子昂在此恭迎使團。”
  “越勒耶奉王命護送公主覲見大東朝皇帝。”
  兩方官員互相行禮,伍子昂一手指向驛館:“請公主及越勒大君一行移駕驛館休息,後日一早進京覲見。”
  “皇上派梁王前來,大君深感榮耀。”行禮後,越勒耶轉身舉手示意,“請公主下車。”
  十幾名侍女簇擁到馬車前,就見車簾動了動,一位面帶珍珠冕旒、身著流金色女貞長裙,外裹一件白色狐裘披風的女子在侍女們的攙扶下,慢慢下了車,然後朝伍子昂走來。在火把的映照下,即使是帶著冕旒,伍子昂也看到了公主的臉,他臉上的笑差點就要掛不住了。
  在一身淡香的公主走近後,伍子昂臉上掛著完美的儀態,恭敬地說:“請公主入館休息。”
  公主對他微微行禮,然後隨著侍女緩緩進了驛館。禮部侍郎裴斌馬上命人抬熱水,準備上菜。跟著眾人進了驛館,伍子昂在無人注意時眼裏閃過陰鷙。
  說是接應,伍子昂要做的也不過是個禮節。待車隊進入京城後,禮部還會安排人在城門口迎接。所以吃過飯,和越勒耶寒暄了一會後,疲憊的眾人就下去歇息了。一個人在屋內,伍子昂的臉上再也掛不住笑了。雖然昨日才和秦歌溫存過;雖然知道秦歌對他的心;可他就是控制不住此刻內心破濤洶湧的酸醋。把他和那位女貞公主擺在一起,瞎子才會看上他!

  沈溺:四十八章

  “青化三省的賦稅就按著太師的意思酌情去辦吧。新的稅制內閣要儘快商量出好的法子。要在六月之前把新的稅法定下來,然後頒佈下去。”
  “皇上,臣等最遲三日後會把青化三省的減稅公文擬好,請皇上過目。”
  “好。”
  “皇上,女貞使團入住的上林別院已經全部收拾妥當。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公主的寢宮……皇上還沒有意下。”
  秦歌眼裏閃過不耐,不悅地說:“待朕見過女貞公主之後再做決定。”
  “是。”禮部尚書段庚立刻退到一旁。禦書房內包括內閣的五位大臣在內的重臣們彼此心照不宣地互相瞟了一眼。
  肖壽眼珠子一轉,上前道:“皇上,‘詠春宴’的請帖已經做出來了,請皇上過目。”說著,他呈上一張淡金色、印有桃花圖案的請帖。“既然是‘詠春’,臣以為用桃花最為合適,意為‘桃花滿天下,才子遍京城’。”
  秦歌看了看,點點頭:“這個意思很好。像‘梁州七賢’那樣天下皆知的才學之人,請帖直接送到他們手上。愛卿們若有舉薦之人,只要才學豐實,可向太師推舉,太師認為合適的,也可直接送出請帖。其他人就看他們在詩會上的表現如何了。內閣、太學、吏部都要重視此事,‘詠春宴’不僅僅是讓他們吟詩頌詞,而是朕要從中選出能為朝廷所用之賢能。”
  “臣明白,臣等定盡心竭慮為皇上辦好‘詠春宴’。”
  “皇上,”溫桂走了進來稟報道,“梁王派人傳信,因公主有些水土不適,使團明日申時左右入京。”
  在場的諸人都看到了皇上臉上明顯的厭惡。秦歌冷淡地說:“明晚在宮中設宴迎接使團,其他的事宜段卿看著辦就是了。”
  “是,皇上。”段庚看了眼皇上,頗為難地說,“使團離京之後,按規矩……公主要住在宮裏……內務司要提前……”
  “朕知道了。”秦歌不悅地打斷段庚的話,“待朕見過之後再定也不會遲。內務司難道就這點能耐?需要朕提前十天半個月的就訂下來?”
  段庚不敢吭聲了,溫桂在一旁為內務司的總管太監叫屈,禮部尚書這不是讓人家平白背黑鍋嘛,還好張總管不在,不然非氣死不可。
  “白卿。”
  “臣在。”
  廷尉白祿年上前。
  “張清則貪污河道修繕銀兩一事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仍在核查中。張清則擔任淮南布政使的六年間,貪污的款項眾多,不僅僅是河道修繕的銀兩,還有稅款、他人行賄的款項等多達數百條。他甚至私自制訂了名目不等的苛捐雜稅,盤剝百姓和淮南的商賈。從張清則家中抄出的銀兩遠遠抵不上他吞去的銀子。經過對其家人的審問,其中大部分的銀兩張清則都暗中轉移到了他處,他的家人也不知道那些銀子的下落。”
  “他真是好大的膽子!”秦歌怒道,“他的朋友屬下呢?”
  “此人做事異常謹慎。他的家中甚至連一封信都沒有搜出來。那些商賈們送給他的古玩字畫也被他全部換成了銀子轉走了。”
  費匡道:“臣與白大人突審了張清則的幾位密友和屬下,他們都說張清則似乎和江湖上的人有交情,他們見過一些江湖人打扮的人到張清則府上,但他們並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張清則平日裏與他們也很少說起他自己的事。他的家人說張清則不許他們多問,所以他們也不清楚。”
  秦歌冷冷道:“這個張清則做事還真是滴水不露。夷三族,七族之內刺配邊疆,女人送去官窯,永不得贖身。此案交由刑部處決,屍首全部棄於亂葬崗,任何人不得收屍,違命者按藐視朕論處,十日內要全部行刑完畢。朕倒要看看他露不露面。”
  “臣領旨。”
  刑部尚書催敏和刑部侍郎宋裕被皇上的氣勢壓得冷汗直冒。眾人只覺得皇上這回的火氣可真不小,按理說張清則一案還不至於連累這麼多人。轉念想想也許和女貞使團入京有關,陳唏言和樊梓的臉色有點不自然,就連柳冉的臉色都有點變了。
  “拿國庫的銀子中飽私囊者,張清則就是他們的下場!”
  “皇上息怒──”
  “若無要事,諸愛卿就退下吧。”
  “臣告退。”
  弓著身子退下,一直退到禦書房外,諸位大臣們才各個喘了口氣,平復平復剛剛被皇上的龍威壓壞的心肝。
  “溫總管,皇上最近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柳冉走到溫桂跟前小聲問。陳唏言、樊梓和段庚還沒有離開,三人湊了過來。
  溫桂左右瞧瞧,點點頭,心有餘悸地說:“前幾日梁王勸皇上立後,皇上大怒。好像又有人給皇上上摺子,勸皇上選妃,皇上心裏頭煩。張清則的事正好撞到皇上的火頭上了,所以皇上……”他打了個寒顫。
  “原來如此。”已經得到小道消息的幾人“恍然大悟”,“謝謝溫總管。”
  “不謝。”溫桂笑著擺擺手,“皇上的心情好了,咱家的日子才好過呀。最近諸位大人們千萬不要跟皇上提選妃的事,女貞公主的事諸位大人們也不要提,等過陣子皇上的心情好了,諸位大人再勸皇上。”
  “皇上不喜歡,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勉強不得。”柳冉假笑兩聲,“那我們不打擾溫公公了。”
  “大人們慢走。”
  溫桂目送幾位失望的大人們走遠,心裏偷笑。
  “溫桂。”
  “啊!奴才在!”
  趕忙收回心思,溫桂匆匆進了禦書房。
  “把閻日給朕叫來。”
  “是。”
  不敢遲疑,溫桂親自去找閻日。人不難找,在禦書房外看了一圈,他就從正在不遠處的花叢裏種花的幾名小太監裏發現了臉色永遠都白得!人的閻日。閻日好像察覺到溫桂要找的是他,還不等溫桂出聲,他就抬起了頭。溫桂正好跟他招招手,閻日便起身走了過來。縮在牆角打盹的孔謖輝睜開眼睛瞅了閻日幾眼,然後又瞄了溫桂兩眼。
  “閻日,皇上叫你。”
  閻日點點頭,默不作聲地進去了。
  皇上一時半會應該不會找他,溫桂小跑步跑到孔謖輝跟前。孔謖輝打個哈欠,歪下腦袋,正好能聽到溫桂說話。
  “孔統領,女貞國的那位公主是不是真如傳言的那般傾國傾城?”
  孔謖輝明顯一愣:“我怎麼知道?”
  溫桂失望地說:“我以為你會知道。”
  孔謖輝閉了嘴,過了會有點咬牙道:“是不是又怎樣?你還擔心皇上會看上她?”
  溫桂咕噥道:“我是擔心王爺會看上她,王爺又不是皇上……”下面的話他沒說出口。王爺又不是皇上,只喜歡男人。而且皇上的心裏只有王爺,王爺的心裏卻還有個王妃。
  孔謖輝直起脖子,閉上眼:“鹹吃蘿蔔淡操心。”
  “呃?什麼蘿蔔?”溫桂回神,卻見對方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樣子。悻悻地哼了聲,他轉身返回,碎碎念道:“你這個冷血的家夥,自然不會為皇上擔心。我看你根本就不會為任何人擔心。除了你自己,你對誰都……”什麼東西打在了他脖子上,溫桂張了半天嘴,卻驚恐地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驚慌地摸摸脖子,他一個激靈轉過身,怒瞪牆角那個半眯著眼的人。是他!絕對是他!瞪大眼睛,他咬牙沖過去,可剛抬起腳,就見迎面而來一顆石子,打在了他的腰上。啊啊!身子動不了了!這回他看清了,丟石子過來的就是孔統領!
  孔謖輝站的角落非常隱蔽,恐怕只有溫桂知道他在這裏。被人點了啞穴,定了身子的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只能用他那雙並不怎麼大的丹鳳眼死命戳孔謖輝,讓他趕快給自己解開。內心裏,他不停地禱告,這個時候皇上千千萬萬別找他。
  孔謖輝!你給咱家解開!溫桂的眼睛瞪到了極限,孔謖輝卻是連打了兩個哈欠,閉上眼睛睡覺去了。
  孔謖輝!你給咱家記著!溫桂鼻子裏冒出的熱氣可以把方圓一米以內的花草全部燒焦,可惜,方圓一米以內空空如也。
  禦書房內,還不知道溫桂被欺負的秦歌問閻日:“那天隨朕進入王府的人,你都有印象嗎?”
  “有。”
  “找出嘴巴不嚴的那幾個。”
  “是!”
  “讓閻泯今晚子時來見朕。”
  “是!”
  “朕讓小鬼們散出的消息都散出去了嗎?”
  “已經傳出去了。”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屬下告退。”
  拿過茶盅,發現沒有茶了,秦歌喊道:“溫桂。”放下茶盅,他皺了眉,揚聲:“溫桂!”這個貼身太監,真是越來越不知輕重了!
  “溫桂!”
  兩顆石子打在溫桂的身上,忽然能動能說話的溫桂張口就罵:“孔統領!你太過分了!你……”
  “溫公公,皇上叫你呢。”孔謖輝不緊不慢地出聲,溫桂滿肚子的火氣被瞬間堵了回去。顧不上怒麼孔謖輝了,他拔腿就往禦書房跑。完了,完了,這回他的屁股一定保不住了。他的身後,孔謖輝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抬腳跟上了他。
  “溫桂!”
  “奴才在!”
  滿臉漲紅地跑進禦書房,溫桂撲通跪在了地上:“奴才在。奴才來晚了,請皇上責罰。”
  “你到哪去了?!”秦歌很不高興。
  “奴才……奴才……”溫桂急得想哭,他總不能說他被孔謖輝給點了穴道吧。
  “皇上。”屋外,孔謖輝出聲。
  “進來。”秦歌的眼睛微眯。
  孔謖輝進來跪下道:“皇上,屬下剛剛勞煩溫總管為屬下拿水喝,溫總管這才沒有聽到皇上的差遣,請皇上治罪。”溫桂的眼眶瞬間紅了,氣的。難道這家夥這麼說就能讓他原諒他嗎?!
  秦歌的臉色一沈:“身為太監總管、朕的貼身侍從,朕喚你斟茶都喚不來人,朕今後還如何使喚他人?來人!”
  “在!”兩名侍衛立刻進來。
  溫桂的身子發抖,卻只是一聲不吭地跪伏在地上,不為自己喊冤申辯。孔謖輝雙眸大睜,他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罰溫桂。
  “溫桂身為太監總管,行為散漫,有失其責,杖罰二十。就在這裏打!”
  “是!”
  侍衛把溫桂拉開,讓他趴在地上。
  無法再保持冷靜的孔謖輝大聲道:“皇上,是屬下違背了宮裏的規矩,才令溫總管失職,是屬下的過錯,請皇上放過溫總管,責罰屬下!”
  相比較他的焦急,溫桂則顯得平靜許多。“皇上,是奴才沒有做好分內的事,和孔統領無關,奴才甘願受罰。”
  孔謖輝眼裏閃過憤怒,更大聲地說:“溫總管是被屬下連累,請皇上責罰屬下。”
  秦歌不為所動地冷道:“你的失職朕自會處置。溫桂是太監總管,不罰他,朕今後如何使喚宮裏的其他人?各個都像他這樣,那還得了?打!重重地打!”
  一左一右站著的兩名侍衛高高舉起了手裏的棍子,溫桂咬緊牙關,身子抖得更厲害了。一邊的棍子重重地朝他的屁股落下,卻被一隻手牢牢地抓住了。
  “皇上!溫總管是因為屬下的緣故才犯了錯,請皇上饒他這一回。”
  預期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又聽到孔謖輝說話,溫桂不禁側頭看了過去。看到孔統領攔下了侍衛,他鼻子莫名地酸了。
  擅自起身的孔謖輝放開棍子,跪在溫桂的身邊,重重磕了兩個頭:“屬下願代溫總管受罰。”
  “孔統領!”溫桂的聲音帶了顫音,雙眸中有了水霧。
  冷眼看著目帶堅決的孔謖輝,秦歌出聲:“孔謖輝代溫桂受罰,加上其罪,杖刑四十。”
  “謝皇上開恩。”孔謖輝趴在了地上。
  “皇上,您罰奴才吧,是奴才的過錯,和孔統領無關。”溫桂快哭了。
  “重重地打。”
  “皇上!”
  “打!”
  侍衛站到了孔謖輝的兩側,高舉起了棍子。在溫桂的淚眼中,棍子重重地落在了孔謖輝的身上。一下,兩下,三下……溫桂的眼淚掉了下來,他跪前兩步哭求:“皇上,是奴才,都是奴才的錯,皇上,您打奴才吧。”
  “再加二十!”
  溫桂不敢求情了,閉緊嘴無聲地大哭。那一棍棍落在了孔謖輝的身上,也落在了他的心上。哪怕剛剛他還很生孔謖輝的氣,發誓再也不理他了,可現在那些念頭全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淚迷了他的雙眼,聽著那一下下棍棒打在孔謖輝身上的沈悶聲,溫桂只覺得心揪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不知哪來的勇氣,他撲到了孔謖輝的身上,硬生生地替他挨了一下。
  “皇上!是奴才的錯,要打您就打奴才吧!”
  全然不顧身上火辣辣的痛,溫桂趴在孔謖輝的身上再次哭求。侍衛停了手,等著皇上的命令。
  “溫總管,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皇上罰我是應該。”孔謖輝要把溫桂從背上甩下來,溫桂卻一把抱住了他,沖著皇上哭道:“皇上,您罰奴才吧……”
  出人意料的,秦歌卻是略一抬手,兩名侍衛退下了。他起身走到臉色慘白的溫桂和低頭不語的孔謖輝跟前,眼裏閃過戲謔:“朕的太監總管和朕的侍衛統領如此兄弟情深,患難與共,朕深感欣慰。”
  說罷,他一手按在愣住的溫桂的肩膀上,一反剛才的震怒,和平常一樣淡淡地說:“朕記得孔統領有一身不錯的內力,這棍子落在他的身上應該是不痛不癢吧,還是說,朕記錯了?”瞟一眼瞬間傻眼、仍趴在孔謖輝背上的溫桂,秦歌心情極好地走了。
  禦書房內就是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傳出巨響。溫桂腦袋僵硬地動了動,無法從皇上的轉變和剛剛的話中回過神。身下熱乎乎的,他瞪著身下的人,猛然發現自己緊緊抱著對方,他驚嚇過度地瞬間放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趴在地上的人扭過了頭,看著他,目光深沈。溫桂的臉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向後挪了挪,也不知是怎麼了,耳邊又響起皇上的話:“朕記得孔統領有一身不錯的內力,這棍子落在他的身上應該是不痛不癢吧……”
  腦袋“轟”得一聲,震得溫桂是頭暈目眩,他剛剛,剛剛,剛剛做了什麼?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避開正盯著他瞧的那雙眼,溫桂倉皇失措地逃了。
  緩緩地從地上起來,孔謖輝臉色陰晴不定地拍拍衣擺,一點都沒有被打了二十幾棍後的痛苦。一位小太監走了進來,他沒有回身。那位小太監手裏拿著一個瓷瓶道:“孔統領,皇上賜了您一瓶化淤膏,讓您回去療傷。”
  孔謖輝不做聲地轉身跪下,雙手接過,咬牙道:“謝皇上隆恩。”小太監把瓷瓶交給他,便走了。盯著手裏的瓷瓶,他的眼神沈了又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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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大家久等了,呃,我保證下一章不會讓大家等太久。這兩天胃痙攣快要了我的老命了。

  沈溺:第四十九章

  溫桂一路朝西暖閣跑去,皇上一定是去西暖閣了。跑到半道,他被一名太監攔下,說是奉皇上旨意,讓溫總管下去歇息,今日不必伺候了。忐忑不安地回到住處,溫桂越想越糊塗,越糊塗就越想不透。皇上明明因為他不在而震怒,可後頭又為何會說那些話?好像皇上根本就沒生氣似的。他心慌慌的,從未這麼慌過,皇上到底有沒有氣他?還是說皇上不打算要他了,所以才不讓他伺候了?
  第一次從未如此混亂過的溫桂躲在屋子裏越想越害怕。直到後背上傳來讓他無法再忽視的疼痛,他才想起自己剛剛挨了一棍子。脫了上衣,背對著銅鏡,溫桂扭頭從銅鏡裏看到背上有一條紫紅的棍傷,輕輕碰了下,他疼得呲牙。這一疼,讓他清醒了不少。他挨了一棍子都這麼疼,孔統領就是有內力護體,那二十四棍子也一定不好受,不知道孔統領傷得重不重。
  甩甩頭,溫桂揉揉發酸的鼻子,今天的事本來就是他不對,誰叫他不好好當值要去找孔謖輝,被作弄也是活該。他為何要替他擔下責罰?他根本不想欠他這個人情。眼眶又濕了,溫桂急忙擦擦,不想承認孔謖輝為他求情時,他很感動。從來沒有一個人為他這樣求過情,更沒有一個人為他這樣擔下罪責,雖然害他受罰的就是那人,可……
  有人推門走了進來,溫桂沒有聽到。當他的眼底出現一雙腳時,他嚇得抬起了頭。
  “啊!”也不知是怎麼了,溫桂這個時候見到這個人,很是驚恐。來人從銅鏡裏清楚地看到了他背上的傷,一把揪住溫桂,把人面朝下地丟到了床上。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溫桂手慌腳亂地要爬起來,卻被對方在身上點了一下,瞬間渾身無力地趴在了回去。
  “你你,你要做什麼!”溫桂的心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
  “上藥。”低沈地吐出兩個字,孔謖輝打開瓶塞,用指尖蘸取化淤膏,塗在溫桂背上刺眼的傷痕上。冰涼的藥膏讓溫桂忍不住哆嗦,緊接著溫暖的大掌落在了他的背上,緩緩而略用力地揉開藥膏。
  “我,我自己,自己來。”溫桂的身子隨著背上手掌的動作而顫抖。
  “你能夠到嗎?”相較於溫桂的緊張,孔謖輝顯得很平靜,帶著和平日裏一樣的漫不經心。
  “我……”溫桂閉了嘴,那一棍子打在了他後心上,他確實夠不到。把頭埋起來,忍著手掌帶出的更為明顯的疼痛,溫桂的臉都白了。
  “忍忍。”仍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孔謖輝揉得很用心。
  疼痛漸漸變得麻木,溫桂不敢回頭,經過了剛剛的事,他有種不知如何面對孔謖輝的驚慌。猶豫了好半天,在孔謖輝給他上了三回藥後,他終於忍不住地開口:“孔統領,你的傷……”
  “不礙事。”掌下的傷痕顏色淡了許多,孔謖輝收了手,給溫桂拉上衣服,解開穴道。
  能動了,溫桂卻仍是趴著不動,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對方。孔謖輝把藥膏揣回衣內,推了推溫桂,很是自然地說:“勞煩溫公公給我弄點吃的去。”
  溫桂的頭扭了過來,有點紅,不知是疼的還是氣的。抿著嘴坐起來,快速穿好衣服,溫桂下了床。剛走到門邊,就聽身後的人說:“下回救人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溫公公乃總管大人,遇事全無冷靜,怎麼掌管宮裏近千名的宮女太監?”
  憤怒地扭頭,先前一肚子的感激感動感恩感謝統統煙消雲散。“孔統領自己去找吃的吧,咱家忙著呢!”然後他便頭也不回地大力甩上門走了。兩人間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無辜的門險些因此喪命,孔謖輝深深吸吸了口氣又重重地吐出。聳聳肩,他慢悠悠站了起來,走到銅鏡前,掀起衣擺解開褲繩。脫下褲子,朝銅鏡看去,不怎麼白的屁股上跟昨日一樣,除了舊有的傷痕之外,連一道細小的新傷都沒有。他雙目沈沈,穿好褲子,眉眼間儘是深思。
  ……
  西暖閣內,秦歌悠閒地看著史書,間或從手邊的矮幾上拈一塊梅子糕咬一口,全然不見在禦書房時的龍顏不悅。
  “皇上……”外面傳來溫桂可憐兮兮的喚聲。
  秦歌放下書:“進來吧。”
  低著頭走進來,溫桂跪在地上:“皇上,奴才知錯。”
  “起來吧。”重新捧起書,秦歌把茶盅向前推了推。溫桂趕緊上前給皇上斟滿茶,再雙手捧著遞過去。
  無措地站在那裏,溫桂想問又不敢問。喝了兩口茶,又翻過一頁書,秦歌這才開口:“知道朕今日為何罰你嗎?”
  溫桂低下頭:“知道。”
  秦歌看向他:“你不知道。”
  溫桂嚇得抖了抖,頭更低了。
  臉色嚴肅了幾分,秦歌道:“你是太監總管,宮裏的侍從們都看著你。你舉止輕浮,他們便會有樣學樣。朕去子昂府上的事不過幾個時辰就傳遍了朝中,跟你的治下不嚴不無關係!”
  “皇上!”溫桂重重跪下,“奴才沒用,皇上您罰奴才吧。”
  “朕以前說過,不到萬不得已,朕不會換了你。要留在朕的身邊,你自己得有點出息。”
  “奴才錯了,皇上您罰奴才吧……”溫桂跪走到皇上腳邊,羞愧難當。
  秦歌放下書,坐了起來:“抬起頭來。”溫桂抬起了頭,快哭了。秦歌反手給了他一個耳光,雖然不重,但卻把溫桂眼裏的淚嚇了回去。
  “做朕的太監總管,你還差得遠。”
  “皇上教訓得是。”壓著心底的恐慌,溫桂大聲應道。
  “你圓滑是有,可心,不夠狠。一個孔謖輝就讓你亂了陣腳,而他抱的不過是玩鬧的心思,但宮裏有幾個孔謖輝?”
  溫桂心下巨震,臉刷得白了。孔統領再可惡,可絕對不會害皇上、害他,若是其他人……他身上陣陣發寒。猛地伏在地上,他用力磕頭:“奴才錯了!奴才知錯了!”
  用腳尖兒攔下溫桂,秦歌收起身上的龍威,淡淡道:“宮裏的人該重新學學規矩了,尤其是朕身邊的人,這件事你去辦。辦得不好,朕治你的罪。”
  “是!奴才若辦不好,皇上就砍了奴才的腦袋。”
  “起來吧。”
  溫桂腦門紅紅地站了起來,但眼裏沒有了慌亂。
  “你是太監總管,記著自己的身份,該拿身份壓人的時候就得拿出來。不要讓人隨隨便便就騎在你的頭上。收放之間,你也要時刻記住朕的忌諱,做朕身邊的人,並不容易。”
  “奴才謹記皇上的教誨。”
  重新拿起書,秦歌拈起一塊梅子糕,送到嘴邊:“背上的傷如何?”
  溫桂笑了:“讓皇上您掛念了。沒事,一點都不疼。”
  嘴角帶著深意地勾起,秦歌一口咬下梅子糕。沒有讓溫桂退下,他留了溫桂在身邊伺候。伺候著皇上,溫桂的心裏波濤起伏,就在剛剛,他才深切地感受到這裏是皇宮,是天下間最兇險的地方。他是皇上的太監總管,不再是太子的貼身公公。心在沈重之後又豁然開朗,皇上肯“教訓”他,是他的福氣。
  “那天的事是誰多嘴,朕讓人去查了。查到後朕會把其中的宮人交給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溫桂神色一凜:“奴才知道。”
  秦歌的眼神飄遠:“很多事,只要一日在宮裏,哪怕不願,也必須去做。”
  溫桂啞聲道:“皇上,奴才明白,是奴才過去太不小心,讓皇上您為奴才費心。”他寧願皇上像剛才那樣教訓他,也不願見皇上現在這副模樣。秦歌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不知是對溫桂,還是對自己剛剛的決定。
  良久之後,在溫桂為皇上而傷感時,他突然聽到皇上低低說了句:“朕又何嘗願意看到你變得冷血無情、心機深沈。”
  溫桂的心顫動,內心深處,他也怕,怕自己變成那樣的人。
  “記得把自己放在了哪,有空的時候拿出來看看。”說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秦歌專心看起來書。溫桂咀嚼著這句話的意思,久久之後,他對自己重重點了點頭。
  就寢時,秦歌沒有讓溫桂伺候,特許他回去歇息。心情沈重地回到住處,溫桂倒頭栽到了床上。皇上……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吧。作為太子的貼身奴才,在沒有妻妾的東宮裏,他過得自由自在;而在太子登基為帝後他又順理成章升為太監總管,根本沒有領教過宮中的殘酷。回想過往,他才驚覺自己是多麼的幸運。還不到十九的他常常覺得自己老了,可今天他在意識到他都多生嫩,遇到稍稍厲害點的人,他就能被人家擠成乾屍。這樣的他能活到現在還沒被人拉下去,真是萬幸。
  有人進來了,看清來者何人的溫桂一下子坐了起來,雙目圓睜:“你,孔統領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孔謖輝略微蹙眉,他看到了溫桂發青的額頭。大搖大擺地走到溫桂身邊,他一屁股坐在了溫桂的床上,問:“皇上又罰你了?”
  “是我……”剛被皇上教訓過,溫桂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話了。穩重,穩重,定定神,他道:“是我自己領罰。”
  孔謖輝眉間的褶皺加深:“皇上跟你說什麼了?”
  你怎麼知道?!差點脫口而出,在這人跟前很難保持理智的他又趕緊定定神:“沒說什麼。”
  孔謖輝斜眼瞟了他一眼,突然直直地向後仰去,躺在了溫桂並不寬的床上。溫桂伸手就去拽他,孔謖輝抓住他的手腕,不怎麼高興地說:“有話直說!”
  “我……”溫桂雙肩一跨,垂下頭。把手腕用力從孔謖輝的手裏抽出來,溫桂背過身去,他能察覺到孔謖輝瞪著他。
  當亂糟糟的腦袋和心都平靜了一些後,溫桂低低地說:“我今天才發現,我這個太監總管做得……很不好。”
  孔謖輝把雙手枕在腦後,洗耳恭聽。
  “我還總是把這裏當成是東宮,若不是皇上今日敲醒我,我日後恐怕連自己為何丟了腦袋都不知道。”
  “皇上說你不夠心狠手辣。”
  溫桂的背脊瞬間僵硬,他倍受打擊地扭回頭。孔謖輝卻是平靜地說:“有時候我很懷疑,像你這樣的太監總管怎麼能活到現在?是宮裏的人太善良,還是你的命太好?”
  溫桂啞口無言,他,真的有那麼糟嗎?
  “你該慶倖的是宮裏沒有嬪妃爭寵。”孔謖輝的眼裏帶著憐憫,“否則你早就被人取而代之了。”
  “我!我,我……”溫桂的自信一天之內被打擊成了碎片,“我以為只要忠於皇上,盡好本分,守好皇上的秘密就成了。”像服侍太子那樣服侍皇上。
  “死得最快的都是忠臣。”
  溫桂一聽,氣勢瞬間附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管怎樣都要忠於皇上!”這一點,他絕對不會變!難道這家夥對皇上根本就不忠心?溫桂向床邊挪了挪,要不要告訴皇上?
  孔謖輝嗤笑一聲,道:“溫總管,我從你臉上看出你要去告密。”
  溫桂蹭得站了起來,義正言辭地說:“你若對皇上不忠,我一定會高發你!”
  孔謖輝瞬間變臉,淩空一指點了溫桂的穴道,狠戾地說:“溫總管請。”
  “來!”下一刻,他又被點了啞穴。想到孔謖輝是皇上身邊的細作,溫桂的臉白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一把把溫桂拖到床上,孔謖輝仍是那副可怕的模樣,伏在他身上冷冷地說:“我把你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是誰做的。你一死,你的總管之職便會有他人取而代之,對那個人來說,你死得極好。皇上也許會難過一陣子,但也僅此而已,不會有人為你傷心為你哭。嘖嘖,溫總管,你還真是可憐。”
  溫桂氣得雙目欲裂,不能動不能說話的他用眼神拼命殺死孔謖輝,告訴他即使他做鬼也不會放過他。孔謖輝繼續冷言冷語:“宮裏哪個太監不想爬到總管的位置上?朝中哪個大臣不想和皇上最貼身的太監攀上交情?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聰明的溫總管能躲過幾回?運氣好,能保住條命;運氣不好牽扯到皇上,溫總管能留個全屍都是好下場。”邊說,他邊解溫桂的衣裳。這可把溫桂嚇壞了,他幹嘛脫他的衣裳!難道要毀屍滅跡?
  把溫桂的上半身扒了個精光,孔謖輝把他翻了個身。看不到他的臉,溫桂更怕了,一半是因為孔謖輝說的話,一半是不知這個人面獸心的家夥要把他怎麼樣!不行!就是死了,他也要變成鬼去向皇上通風報信!
  從懷裏掏出藥瓶,孔謖輝取了蓋子,用手指蘸上藥膏抹在溫桂的背上。正想著如何變成厲鬼報仇送信的溫桂因藥膏的冰涼而哆嗦了一下,當他意識到那是什麼時,他愣了。溫暖的手掌落在他的背上,就如白天裏的那回。咬住唇,他心下頓時茫然。
  “我可以想見皇上都對你說了什麼。你該怎麼做便怎麼做。皇上要你心狠,不是讓你濫殺無辜,你有什麼可為難的?江湖有江湖的規矩,皇宮有皇宮的規矩,誰都不能壞了規矩,壞了,就是死。”解開溫桂的穴道,孔謖輝繼續揉藥,也不怕他喊人。
  溫桂扭回頭,看到正在給他上藥的人臉色很平靜,沒有了剛才的陰狠。他突然明白了,明白了這人剛才為何突然變了個樣;他也明白了自己心裏為何會沈重。趴好,他看著牆壁低聲說:“我怕孔統領……不知道我為何變了。”
  “嗤”,孔謖輝很不給面子地說,“溫總管再變,我也能一眼就看出來。”
  溫桂撇撇嘴:“孔統領還真是火眼金睛。”
  “火眼金睛到還不至於,只是我以為溫總管再變也不會丟了自己。還是說溫總管內心裏其實渴望做一個擾亂後宮、干涉朝政、無惡不作、欺男霸女、人人得而誅之、遺臭萬年的宦臣?”
  蹭得坐起來,溫桂轉身咬牙吼道:“孔統領說得是你自己吧!”居然敢如此污蔑他!
  孔謖輝把藥瓶揣回懷裏,打個哈欠:“原來我猜錯了。不過溫總管您這句話不對,我不是太監,所以做不了宦臣。”
  “我是太監,怎麼了!”溫桂氣急,“我會做一個讓你刮目相看的太監總管!”
  孔謖輝起身:“我拭目以待。”
  “哼!”對著孔謖輝離去的背影重重一聲,溫桂心中燃起了熊熊的鬥志。

  沈溺:第五十章

  “皇上,女貞使團已經入京,您該更衣了。”接到信的溫桂進來道。前日被皇上和孔謖輝教訓了一番的他痛定思痛,連著兩日沒睡好的他漸漸想清楚了今後他該怎麼做。
  秦歌明顯厭煩地說:“等他們進了宮朕再更衣也不遲。”說著,又拿過了另一封奏摺。
  溫桂上前兩步說:“今兒天不錯,皇上要不要出去透透氣。皇上您在屋裏頭悶了一天了,一會還要接見使團,晚上還要赴宴,對身子可不好。”
  秦歌抬眼,略有些驚訝,若是以前,溫桂絕不會說這番話。他放下奏摺:“也好。更衣吧。”
  “是。”
  更了衣,秦歌帶著溫桂和孔謖輝以及其他的幾名宮奴侍衛到御花園裏散步。御花園內的梅花開得正豔,梅香令秦歌心中的悶氣有所緩解。來了興致的他索性讓人折了幾枝梅花擺到他的寢宮和西暖閣去。走了一陣,秦歌看到了角落裏的一株梅,他走近一看,這株梅的梅花花心處有一個綠色的骨朵,好像是花中花,他問:“這是什麼梅?”
  立刻有人上前回話:“回皇上,這叫‘透心綠’。比其他的梅都要香、都要大。”
  “那為何種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
  “回皇上,此梅開花晚,落花快,所以奴才才把它種在了這裏。”
  不知為何,看著這梅花中的那抹淡綠,秦歌想到了伍子昂。那個潑皮與這種梅並不相稱才是。摘了一朵花把玩了一陣,他隨手遞給溫桂:“剪幾枝。”卻沒說送到哪里。溫桂雙手捧著那朵花,忙叫人來剪。心下揣摩了半天,他依稀彷佛猜到了皇上要把這幾枝梅花放到哪。
  離開那株梅,秦歌繼續散步,這時從遠處跑來一位太監,在他面前跪下道:“皇上,女貞使團就要入宮了。王爺命奴才通稟皇上。”
  “朕知道了。”被打斷了遊興,秦歌壓著不耐,朝大殿走去。
  “溫總管,這些花……”剛為皇上剪了幾枝“透心綠”的太監扯扯正欲走的溫桂,面帶難色。
  “先把這些花插到花瓶裏養著,咱家會讓人來取。”
  “是,溫總管。”
  這人趕忙手捧撐著梅花的託盤去找花瓶,心裏納悶皇上究竟是要放在哪。其實溫桂也不確定自己猜得對不對,不過那天之後他似乎突然開竅了。反正不管他猜得對不對,送到那邊皇上絕對不會怪他就是。這樣想著,溫桂跟著皇上的腳步也輕鬆了不少。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官已經恭候在武安殿內,此時已近酉時三刻,負責迎接使團的禮部官員和伍子昂都不在殿上。使團入京後要現在入住的皇家別院內更衣打理,換上他們的盛裝入宮面聖,所以要耽擱些時辰。讓百官們平身,頭戴天子玉藻的秦歌威儀地端坐在寶座上。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就聽傳聲太監在外高喊:“女貞國使團到──”眾大臣不約而同地看向大殿門口,都對那位即將到來的女貞國公主異常好奇。
  棉布簾子掀開,最先進來的是梁王伍子昂,緊跟著他進來的便是身著女貞服侍的使團眾人。他一進來,便大步上前單膝跪下道:“臣不辱皇命,迎女貞使團進宮面聖。”
  “越勒耶偕公主一行叩見大東朝皇帝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越勒耶先行了女貞禮,然後率部下下跪行禮。
  “免禮,平身。”
  “謝皇上。”
  起身之後,伍子昂回到他該站的位置。這個時候,公主福身行禮,抬手摘下了臉上的冕旒,向高坐在上方的皇帝看去,頓時驚豔四座。不是普通女貞美女的張揚模樣,這位女貞公主更像一名漢族的大家閨秀。優雅端莊之外還隱隱透著英氣,再配上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就是溫桂都看呆了。
  公主似乎仍在水土不服中,臉色略顯蒼白。她又福身,開口道:“越勒雲秀拜見皇帝陛下,祝皇帝陛下萬福安康。”不似中原女子的嬌柔羞怯,越勒雲秀的笑容淡淡的,目光淡淡的,就是說話都是淡淡的。她的聲音就如她的模樣,格外好聽,不是黃鶯的清脆而是古琴的悠揚,令人如沐春風,好不陶醉。
  百官們醉了,大殿上的宮奴醉了,好像連最上方的那個人也醉了,沒有按禮儀回應越勒雲秀的話。女貞使團眾人臉上皆閃過得意,倒是越勒耶有點緊張。伍子昂垂眸,掩飾眼裏的寒光,秦歌為何不出聲?難道被那個公主迷住了?
  溫桂最先回過神來,他低聲咳了兩聲,提醒皇上。讓他吃驚的是,皇上竟然站起來了!他趕忙伸手過去。搭著溫桂的手,秦歌緩緩步下臺階,並開口道:“大君和公主一路辛苦,今晚朕將在宮中設宴款待大君和公主一行。”
  “謝皇上。”
  看到皇上朝自己過來了,越勒雲秀微微低下了頭,似乎仍是害羞了。而伍子昂藏在袖中的手卻是雙拳緊握,勉強控制著面部快要強裝不下去的溫和表像。
  沒有看伍子昂,秦歌盯著越勒雲秀緩而不急地走到她的跟前,越勒耶的臉皮抽了幾下。秦歌透過玉藻上下端詳了公主一番,微微點了點頭,似乎對公主很是滿意。在場的眾大臣,有人歡喜,諸如太師林甲子;有人憂,諸如溫桂;有人驚訝,諸如一干得知皇上不喜床事之人;有人深思,諸如柳冉、陳唏言之流;當然,有人是醋火洶湧,醋意翻滾,是誰就不必多說了。
  而更讓人驚掉下巴的事情發生了!秦歌竟然輕佻地抬手勾起了公主的下巴,公主的臉色蒼白了幾分,淡然的雙目中也出現了驚慌。伍子昂在那一刻嘗到了心痛的滋味,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梁王,他怕是現在就沖出去把秦歌的手拽回來,大聲告訴他:不許看別的女人!
  秦歌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收回手,轉身。溫桂冷汗直冒,不敢往梁王的方向看。仍如來時的步調,秦歌緩緩往回走,在經過伍子昂身邊時他朝他看了一眼,伍子昂溫和的雙眸閃過明顯的憤怒。秦歌的嘴角又勾了勾,搭著溫桂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寶座上。
  “朕聽聞公主水土不服,不知身子可好些了?”
  “托皇上的洪福,雲秀已經好多了。”
  “溫桂。”
  “奴才在。”
  “公主賜住清韻宮。”
  “是。”
  滿朝震驚,除了伍子昂。倒不是清韻宮有多麼地尊貴,而是恰恰相反。清韻宮不過是後宮中的一處普通的妃子寢宮,皇上不是看上公主了嗎,怎麼只賜住這麼一處普通的寢宮?朝臣們暗暗揣摩皇上的心思,難道說如此傾城的公主還不能令皇上有“欲望”嗎?
  “朕看公主的臉色仍不大好。溫桂,帶公主去歇著,待晚宴時你親自去接公主過來。”
  “奴才領旨。”
  溫桂一路小碎步走到越勒雲秀跟前:“公主殿下請。”
  “謝皇上。”越勒雲秀看了越勒耶一眼,跟著溫桂走了。
  “不知君汗最近可好?朕還是太子時曾見過君汗,朕很是欽佩。”
  “皇上記掛著王兄,王兄也是同樣記掛著皇上。”
  送走了公主,秦歌親和地與越勒耶聊了起來,越勒耶趁機獻上此次帶來的貢品,並提出和親一事。
  “大東與女貞和親,可謂是親上加親。不過公主的身子不適,和親的事可暫緩。”仍和以往一樣,秦歌對娶妃的事並不熱絡。來之前已經被梁王和禮部尚書“關照”過的越勒耶便也不再催魂,只是強烈地表示出女貞國非常非常想要與大東朝聯姻的願望。
  讓禮部和內閣的大臣們帶使團到宮裏轉轉歇歇,秦歌便先行回了寢宮。在晚宴開始之前,他有半個多時辰的空當可以喘口氣。摘了沈重的玉藻,秦歌躺在榻上閉目養神。溫桂一邊小心伺候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說:“越勒公主……不愧是女貞第一美女。奴才都差點看呆了。”剛剛在大殿上,他都以為皇上看上越勒雲秀了。秦歌沒有吭聲,溫桂見狀心裏一緊,皇上該不會……
  “皇上,梁王求見。”
  “宣。”
  秦歌仍是躺著不動,眼睛都未睜一下。求見的人大步走了進來,雖然溫桂在屋裏,但他一進來臉上的溫和就變成了滔天的醋火,瞧得溫桂頭皮發麻。
  “溫公公,我有要事向皇上稟報。”趕人。
  溫桂瞟向皇上,不怎麼敢走,王爺的樣子好嚇人。
  “你退下吧。”
  “皇上……”
  “時辰到了你來叫朕。”
  秦歌睜開了眼睛,看的是伍子昂。溫桂不放心地退下了,並揮退了外面侯著的人。沒外人在了,他急匆匆地找到縮在角落裏的人,拐拐他:“皇上和王爺不會有事吧。”
  “不知。”
  溫桂變了臉,擔心地瞅著門口。
  在溫桂出去後,伍子昂沖到榻前紅著眼睛問:“你看上那個女人了?!”
  秦歌揪住他的衣襟,把他帶向自己,卻是淡淡地問了句:“王妃近來可好?”這話問得伍子昂愣了,就聽秦歌冷哼了聲。理智重新回來,伍子昂湊過去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怎麼好好提起她來了?”
  秦歌淡淡地說:“朕不過是多看了那個女人兩眼,而你是當著朕的面說要和柳雙成親。”伍子昂的醋火瞬間熄滅,一把抱住了秦歌:“我該死,我真該死。”
  “那女人是否傾國傾城,朕沒看出來。不過梁王剛剛在大殿上能始終作出一副溫和泰然的模樣,朕看得卻是極為佩服。”
  立馬直起身子,伍子昂愕然地瞪著秦歌,看到對方眼裏明顯的戲謔,他磨了磨牙:“感情你是故意拿她來折磨我,看我難過心碎。”
  “梁王難道不知朕是個記仇的人?”秦歌毫不愧疚地說,然後抬手勾住伍子昂的下巴,“見了傾國傾城的女貞公主,梁王可動心了?”
  “我想做的只有這個!”低吼一聲,因被捉弄而氣急敗壞的伍子昂拉下秦歌的手,低頭吻住了他,帶著他白白生的那肚子醋火。
  “晚宴快開始了,今晚到小院去,朕有東西送你。”
  “今晚你得陪我一整晚!”
  “梁愛妃開口,朕豈能不答應。”
  “吼!先讓我摸摸!”
  “唔……你摸哪兒呢!”

  沈溺:第五十一章

  在外面偷聽了一會,溫桂摸摸自己的脖子,這個時候出聲不會被皇上砍腦袋吧。可時辰已經快到了,他還要親自去接公主。輕咳了兩聲,他張口:“皇上,時辰要到了。”
  “知道了。”
  推推身上的人,秦歌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情欲:“該走了。”
  喘著粗氣,伍子昂朝外吼了聲:“溫公公可先去接公主,我伺候皇上過去。”
  “啊,那奴才就去了。”溫桂松了口氣,快步走了。
  “不想你去。”扯過布巾給秦歌和自己擦拭乾淨,伍子昂不甘心地說。
  “你當朕想去嗎?”秦歌微蹙眉,未噴發的欲望讓他很不舒服。同樣憋著的伍子昂也是一臉的難過,心裏更是和貓抓一樣。
  快速給秦歌穿戴好,也收拾好自己,伍子昂低啞地在秦歌耳邊道:“呆會你就以不勝酒力為由先離席,送使團回去後,我就到小院去。”
  “你如何跟府上的人解釋不回府過夜?”秦歌問出他之前一直回避的事。
  在秦歌身後為他展衣的伍子昂手上的動作一頓,眼裏是了然:“府裏不會有人多嘴,我是梁王,晚上不回府不是很平常的事嗎?至於柳雙,我已明示過她,她是個聰明女子,即使想知道也不會問我。”生怕秦歌又多想,他從後抱住他說:“若之前我娶她是因為與她的婚約,那現在我娶她為的只是兒子。我從未喜歡過她,對她只有兄妹之情。其實最怕的是我,見到越勒雲秀之後,我這兩個晚上都沒睡好。跟她一比,我根本就難以入目。”
  秦歌嘴角的弧度非常明顯,他雙手覆上伍子昂摟在他腰間的手:“再美的女人,朕,我也看不上眼。”扭頭,兩人的唇正好貼在了一起。苦澀的愛戀過後,沒想到是這樣甜蜜的幸福。
  ……
  秦歌比訂好的時辰晚了約一盞茶的時間才出現。在一片萬歲聲中,他搭著梁王伍子昂的手在御座上坐下。他仍是威嚴冷然的皇帝;他仍是溫和謙遜的梁王,沒有人能看出兩人剛剛的耳鬢廝磨。只不過這樣的出場令不少人對伍子昂嫉妒得眼紅。皇上對梁王雖是有賞有罰,可不能否認,皇上對梁王是不同的。最高興的當然莫過於柳冉。
  應有的禮儀結束後,說完了客套話,宮女們把豐盛的酒菜端了上來,舞姬們也踩著舞步輕盈而來。氣氛祥和、令人微醺。席間,秦歌偶爾會和公主說兩句話,看起來心情很不錯。這樣的場合敬酒自然是少不了的。先和越勒耶來一杯,再和越勒公主來一杯,然後是梁王,朝中重臣。還沒吃幾口菜,秦歌已經先喝了好幾杯酒。
  “陛下,這是什麼酒?這麼香?”嗜酒如命的越勒耶驚奇地問。
  “大君,這是鹿兒酒。是鹿兒國進貢給皇上的酒。大君和公主前來,皇上特地要臣拿出鹿兒酒來款待。”禮部尚書段庚代為回道。
  “原來是鹿兒酒。”越勒耶咂咂嘴,“真是香!”
  “賜大君一壇鹿兒酒。”秦歌開口,立刻有人捧了一壇酒放到了越勒耶的桌上。這可把他高興壞了,一個勁地謝恩。
  內務總管張公公這個時候在溫桂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溫桂眼珠子一轉,聲音不大不小地說:“皇上,這是最後的一壇鹿兒酒了。今年鹿兒國的貢品還沒送來。”
  他這麼一說,越勒耶有點不好意思了。秦歌極淡地笑了笑,說:“你不提朕還真忘了。梁王成親時,朕賜了他二十壇鹿兒酒,宮裏怕是沒剩幾壇了。不知梁王府上可還有?”
  伍子昂憨笑兩聲:“說來羞愧。皇上賜的那二十壇酒……臣沒捨得喝。成親那天,臣用的是京都大麼,那二十壇酒……臣,臣放起來了。”
  “好哇,你個梁王,我說你成親那天我喝的那酒一點都不像鹿兒酒,原來是被你私吞了!不行!你明日得請我吃酒!”關渡一拍桌子第一個鬧了起來。兵部的幾個和伍子昂交好的也跟著起哄,一時間眾人紛紛“討伐”伍子昂。
  “梁王這就不對了。皇上賜給你的酒就是讓我們喝的嘛。該罰該罰,一定要罰。”陳唏言難道放下架子,跟著說。
  伍子昂趕忙舉起酒杯,仰頭就是一杯:“我受罰,我受罰。”
  “一杯不行!至少得十杯!”
  “對對!至少得十杯!”
  含笑看著被眾人嚷著罰酒的伍子昂,秦歌出聲:“既然梁王私藏了鹿兒酒,那就拿幾壇給大君。”
  越勒耶忍著酒饞說:“這,這怎麼好意思。”
  秦歌看向伍子昂:“不過是幾壇鹿兒酒,梁王還不至於如此小氣才對。”
  伍子昂立刻謙卑地說:“臣豈敢。臣明日親自把酒送到大君那裏。”
  越勒耶急忙擺手:“不敢不敢,不敢勞煩王爺。王爺新婚不久,我才應該上門賀喜才對。”
  “大君您客氣了。”
  “不不不,這是禮數,禮數。”
  兩人在那邊你推我讓的,秦歌發話:“梁王私吞了鹿兒酒,不如聽者有份,請在座的諸位都到你府上吃酒。”
  伍子昂頓時垮了臉:“是,皇上。”
  “哈哈,梁王心疼了。”關渡不給面子地喊道,一時間滿場哄笑。
  秦歌是威嚴的帝王,官員們哪里敢在他跟前像這樣笑鬧。逮到一個皇上不介意,還有點縱容的機會,兵部的幾個大老粗們在關渡的帶頭下,抓著伍子昂不放,氣氛很是熱鬧。秦歌似乎也被這熱鬧感染了,酒更是一杯一杯地下肚。晚宴吃到一半,他就撐著腦袋半躺下了。
  “皇上,您醉了,奴才扶您回去歇著吧。”溫桂小聲問。
  “也好。朕的頭有點暈。”扶著溫桂,秦歌勉強坐了起來。溫桂急忙招來一名臉色慘白的小太監和他一起扶著皇上起來。一看皇上起來了,眾大臣立刻收起笑鬧,起身恭送。
  “朕醉了,你們不用管朕,只管吃喝便是。”半睜著眼,秦歌轉向越勒雲秀,“公主身子不適,也早日回去歇息吧。”
  “謝皇上掛念。”席間吃得很少的越勒雲秀垂眸道。
  “朕先回去了。”
  “恭送吾皇(陛下)──”
  秦歌身子不穩地被攙扶了下去,他一走,關渡更是放開了手腳,抓著伍子昂就灌他酒。女貞國本就民風粗狂,越勒耶也來了勁。喝到最後,女貞使團和大東朝官員直接拼起了酒。沒有皇上在,這些男人完全放縱了,就差了女人。這可苦了伍子昂,這樣下去他何時才能脫身。
  換了便裝,帶著溫桂和孔謖輝偷偷出了宮,秦歌直接去了小院。讓溫桂燒了熱水,他在小院的浴間裏舒舒服服地泡了泡,解了解乏。心知伍子昂一時半刻來不了,秦歌讓溫桂煮了醒酒湯在爐邊溫著,他捧了本書半躺在床上看書。和伍子昂肌膚相親之後,他就很少碰酒了,今晚喝的也不過是蜂糖水。溫桂留了閻日在寢宮那邊負責伺候,雖然不知道這人從何處而來,不過好用的很,有他替皇上擋著,他也不怕有人發現皇上並不在宮裏。
  都收拾完了,溫桂就退回了隔壁。隔間有兩張小床,其中一張已經被人霸佔了。溫桂簡單地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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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4 pm

漱後,脫了鞋和衣上床。待會王爺過來他還要去伺候。上了床,也不管旁邊那張床上的人睡著沒有,他自顧自地說:“我還擔心王爺會看上公主呢,結果皇上今天可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身邊的人沒出聲,溫桂又歎道:“若王爺能入宮和皇上在一起就好了。”
  “梁王從此變成梁妃?”睡覺的孔謖輝突然開口,把溫桂嚇了一跳。想想王爺若入宮的話只能以什麼身份,溫桂不禁打了個寒顫。
  “總管大人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就行了。皇上和王爺的事自有王爺去操心。”孔謖輝睜開了眼,“我餓了,給我弄點吃的去。”
  “你!”溫桂怒瞪,“你除了吃就是睡,小心變成豬!”
  “我今晚還沒吃呢!”孔謖輝拉下臉,“快去。”
  “你自己沒有手嗎?”溫桂不甘不願地下床穿鞋。
  “我又不會做飯。”孔謖輝的話險些讓溫桂噴出一口血。
  煮了兩大碗面,肚子也有點餓的溫桂也給自己弄了一份。兩人一人捧著一個面碗,大口吃著,誰都沒有說話。吃了一會,孔謖輝的筷子突然停了,溫桂滿嘴是面地看過去:“怎麼了?”
  孔謖輝低頭喝了一大口湯說:“肉少了。”
  “廚房裏就這麼點肉,還要給皇上和王爺留點,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瞪了孔謖輝一眼,沒有聽到任何動靜的溫桂繼續吃。一會王爺來了他還要忙呢。孔謖輝也不辯解,埋頭大吃。
  翻過院牆,渾身酒氣的人躡手躡腳地走到一間屋的門口,掀開門簾,輕輕推開未上鎖的門,溜了進去。很自覺地端起熱在外間火爐旁的醒酒湯,他一口氣灌了下去。再給自己倒杯熱茶漱漱口,他脫了衣服,僅穿了裏衣進了臥房。
  床上正在看書的人抬眼,眉頭微蹙:“你今晚喝了多少?”
  “別提了,我差點過不來了。”來人醉醺醺地撲倒床上,抽出秦歌手裏的手甩到一邊,噴著酒氣的嘴一口親在秦歌的臉上。他本來是要親秦歌的嘴的,不過秦歌躲開了。
  “一身的酒氣,去洗洗。”秦歌推開他。
  “我憋了一晚上了,先讓我吃一次。”伍子昂說著就摸上了秦歌的褲襠,“那幫家夥,我今後一定連本帶利地還回去,差點把我灌死。”
  “你很臭。”秦歌推開伍子昂,要被熏死了。
  “臭你也得要,你是我的。”喝醉的伍子昂強硬地拉開秦歌的手,用他那張滿是酒氣的臭嘴堵住了秦歌的嘴。
  這個潑皮!
  秦歌曲腿,一腳踢開伍子昂就要下床。伍子昂從後抱住他,把他拖回床上。單手扯下掛床帳的帶子,把人翻了個身壓住,他舉起秦歌的手把人綁在了床柱上。
  “伍子昂!”秦歌是真怒了,雙手用力掙。
  伍子昂咬上他的脖子,滿是情欲地說:“這是情趣,下回你綁我。”
  “滾開!唔!”
  急切地把秦歌的褲子脫了,解開他的衣裳,伍子昂從褻褲褲襠的縫隙處掏出粗黑的昂揚。憋了一晚上的他墊高秦歌的腰,拿過床頭的藥膏塗在自己的分身上,再在秦歌的菊穴處塗了一些。看出秦歌已經沐浴過了,他扶著自己的分身在穴口蹭了蹭,直接刺了進去。
  “唔!”秦歌疼得擰起了眉,這個潑皮怎麼一喝酒就這麼魯莽。
  彎身吻上秦歌的眉心,伍子昂粗噶地說:“真他娘的想不顧一切告訴全天下的人你是我的!告訴他們我不是你的臣子,我是你的男人!”
  這句話瞬間點燃了秦歌,他喘著氣說:“那就做到,那一步,讓他們即使心知肚明,也不敢把你,怎麼著。”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吻住秦歌的嘴,伍子昂無法控制地用自己堅韌的利器大力撬開秦歌的身體。他的醋火比他以為要強烈得多。
  看著被自己綁著雙手,任自己放肆的秦歌,伍子昂的律動越來越快,喉中的低吼也越來越響。他一手握著秦歌的分身套弄,一手在秦歌的腿根處撫摸。和他的分身相連的粉色菊蕊看得他雙眼發紅,獸性大發。
  秦歌的呻吟比平時更加的誘人,玉柱流出的淚珠弄濕了伍子昂的手掌。咬住秦歌胸前的一抹紅蕊,伍子昂陡然加快了速度,瘋了般地抽插起來。在秦歌情動的連連叫聲中,他把自己的種子全數泄在了秦歌的體內,而秦歌也在他的手掌裏射出了龍精。
  舔了舔手上的龍精,伍子昂摸上秦歌的乳珠,邪肆地說:“今晚我不會讓你睡了。”
  秦歌冷怒地喘道:“今後不許你喝酒!”
  “你今天不僅看了她,還碰了她!”酒後裝瘋的伍子昂鐵了心的要讓秦歌知道自己今天有多吃醋。不僅沒有解開衣帶,他甚至又蒙了秦歌的眼睛,手口並用地繼續挑逗他的欲望。
  “解開,我的手!”
  “這樣不舒服?我覺得很舒服。”
  “你給我滾下去!”
  “我滾了誰讓你舒服?”
  “你唔!”
  ……
  把一直在打瞌睡的人點了睡穴,孔謖輝把人抱到床上,眉頭緊擰。隔壁的那兩個身份尊貴的人是不打算讓他睡覺了,隱隱都能聽到公雞打鳴了,那兩個人也沒有停下的意思。嘖,耳力太好也是麻煩。

  沈溺:第五十二章

  那一晚,伍子昂當真是沒有讓秦歌睡。第二日回了宮,秦歌以前一晚宿醉頭疼為由,足足在寢宮睡了一天。伍子昂要陪同使團,自然沒有這麼好命。回府眯了一會就又忙碌了起來。要在府裏設宴宴請使團和朝中重臣,要處理內閣的瑣事,要準備不久之後的“詠春宴”。不過雖然沒空休息,可一想到秦歌他就有使不完的勁。更何況如今和秦歌的情事漸入佳境,兩人雖說不上如膠似漆,卻也是“新婚燕爾”,人逢喜事精神爽,累不累都是其次了。
  相較於伍子昂的忙碌,秦歌則顯得清閒許多。他是皇上,招待使團的事自然輪不到他頭上。他只要請越勒耶在宮中吃頓飯,命禮部挑好使團回去時的回禮即可。他一次都沒有召見公主,也沒有親自登門,越勒耶也沒有再催婚,似乎只要秦歌留下公主他便完成了使命。做到對大東皇帝應有的禮儀後,他就與伍子昂廝混在了一起。誰叫梁王府上有他垂涎的鹿兒酒呢?在這無形之中,梁王與女貞國大君成了“酒肉朋友”,王府設宴更是讓他與一干大臣們拉近了關係,這些都是秦歌願意看到的。
  “伍獻,這些梅花你拿去做成幹花,給我收好。”遞給伍獻一個布袋子,忙得不可開交的伍子昂進了書房。伍獻打開袋子,看到裏面的梅花,心下詫異:“王爺,您這是從哪弄來的?”王爺何時有這種雅興了?
  “讓你做你就去做,問那麼多作甚?”伍子昂瞪了伍獻一眼,伍獻不敢再多問。
  “機靈點,別讓人問東問西的。”
  “知道了。”
  埋首於公文中,想到那些梅花,伍子昂笑了。他怕是天下唯一一個會讓皇上送花的人了。那些梅花原本是插在小院裏的,眼見花要落了,他摘了回來讓伍獻做成幹花。秦歌送他的第一束花他自然要好生留著。
  “這種梅叫‘透心綠’,我覺得很適合你,讓人剪了幾枝。”
  “適合我?”
  “透心綠……不覺得有股子心中通透明白之意?”
  “你這麼一說還真有點這意思。我會記著。”
  想起隔日早上秦歌說的話,伍子昂長長地吐了口氣。那人不管做什麼看到什麼都會想到他,相比來說他就粗心多了。若不是那人時常在旁提點,他不知會有多難吧。若他能早點看出那人對他的心思……伍子昂拍了拍額頭。現在說什麼都是矯情,早些讓那人不再委屈才是真的。
  這麼想著,伍子昂的幹勁就更足了。一會兒剛接待幾位剛進京的才子;還要和越勒耶喝酒;晚些時候還要去柳府……要做的事多著呢。
  “大哥, 您現在有空嗎?”伍子華敲敲書房的門走了進來。伍子昂從卷宗中抬頭,笑著說:“跟自己的親兄弟何時都有空。”
  “嘿嘿。”伍子華手拿一份禮單走到大哥身前,遞了過去,“皇上命禮部準備送給使團的回禮,段大人讓京運部呈一份禮單上去,劉大人把此事交給了我,我寫了一份,想先請大哥您瞧瞧。”
  “好,我看看。”從伍子華手上接過,伍子昂展開來細細查看,過了會,他問,“你在京運部,應該常碰到柳雲非吧,他掌管鹽運之事,你可多向他學學。”
  伍子華的臉上頓時出現難色,伍子昂瞟了他一眼,不解地問:“怎麼了?你與他分管不同,該不會起衝突才是。”
  伍子華猶豫了一會,湊過去小聲說:“我聽到些風聲,柳雲非好像私下裏和私鹽販子走得很近……我以前經商時認識的一個朋友他的遠房親戚在做私鹽,他無意中透露出來,我朋友得知我現在京運部,就把這事告訴我了。”
  伍子昂的眼裏閃過精光,他收起笑容,嚴肅地問:“此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
  伍子華被大哥的神色弄得有點緊張,馬上說:“我沒跟任何人講。也叮囑了我那位朋友,讓他裝作不知道,也讓他叮囑他那位親戚,不要亂說話。大哥,咱們和柳家現在是親家,你說柳家那邊會不會仗著他們和梁王府的關係……我很擔心,要不我私下給柳雲非提提醒,免得他連累了您。”
  伍子昂的心裏轉得飛快,沈吟良久後,他說:“此事你也裝作不知。”
  “大哥?”
  “這件事我自有我的打算。記住,你要裝作不知道,不要去提醒柳雲非,更不要對你二哥講。”
  向來崇拜大哥的伍子華不再多問,點點頭表示明白。伍子昂也不解釋,重新看回那份禮單,修改了幾處之後說:“女貞是屬國,回禮不能太差但也不必樣樣上等,有個一兩件上品即可,不然會有損皇上的龍威。最主要的是既能體現我朝風範,表達皇上的聖恩;又不失國威和該有的矜持。”
  “我記下了。”伍子華虛心受教。瞅一眼大哥臉上又有了慣有的笑,他拐拐大哥,不正經地問:“我聽說女貞國的公主很漂亮,大哥,是不是真的?”
  伍子昂的臉色頓時黑了:“你從哪聽說的?”
  伍子華訕訕道:“劉大人那天不是進宮作陪了嗎?他回來後直說女貞公主是仙女下凡,模樣傾城。”
  “你想進宮去瞧瞧?”
  “啊,大哥,我得趕緊把這份禮單給劉大人送過去,小弟我先走了。”見大哥有點不高興,不明所以地伍子華趕緊摸鼻子走人。出了書房,關上門,伍子華一臉深思。
  “哼!”重重地哼了聲,還在吃醋的伍子昂心窩酸水直冒。
  ……
  吃著某人精心準備的藥膳,秦歌懶懶地靠在軟榻上,心情愉悅。因為某人這陣子太忙了,忙得根本抽不出空來與他獨處,為了表示歉意,某人便做了補身的藥膳每日派人偷偷送進宮給秦歌吃。只能在朝議時見到伍子昂的秦歌並沒有因此而有何不滿。他不是日日等著夫君回家的女子,巴不得時刻和伍子昂膩在一起,他們二人各有各要忙的。
  “溫桂。”
  “奴才在。”
  “榮家父子那邊可有消息傳回?”
  “回皇上,容家父子現在泗丕的大昌縣。他們的醫術很高,所經之處的百姓們都很敬重他們。目前看來,容家父子可算得上是德行兼備,就是性子耿直了些,常惹得一些豪紳們不快。若非他們是奉了皇命去的,恐怕又要叫人給陷害了。”
  秦歌冷冷地勾勾唇角。溫桂湊過去小聲問:“皇上,要不要召他們進宮了?”
  “還不到時候。”秦歌起身走到書桌旁,“在朕身邊做事,光有本事還遠遠不夠。只有耿直沒有圓滑,會讓朕煩心。”
  “奴才明白了。”深有體會的溫桂點點頭。
  秦歌執筆寫了封信,交給溫桂:“把這個交給閻日,讓他派人送到容家父子的手上。”
  “是。”溫桂接過。
  在溫桂送信時,一人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秦歌的面前,跪在地上:“屬下奉命前來,請皇上吩咐。”
  秦歌緩步走到軟榻處坐下,面色冷然。讓來人跪了一會兒,他才開口:“朕與梁王,你忠於誰?”
  來人的身子一震,抬起了頭,又立刻低下:“屬下聽命於皇上。”
  “若朕讓你殺了梁王呢?”
  來人這回抬起了頭,眼中閃過震動,但他又一次很快地壓下。內心艱難地考慮了一陣後,他重重地磕頭道:“閻羅殿鬼眾僅聽命於皇上!皇上要殺梁王,屬下萬死不辭。但梁王對屬下有恩,事成後屬下會一命償一命。”
  秦歌臉上的冷厲撤下,淡淡道:“若你馬上回復或考慮太久,朕都會殺了你。”
  來人抬起了頭,眼裏是冷靜。
  “朕命梁王代朕掌管閻王殿,朕就不會殺他。但也許有一天,朕要做的事不能讓他知道,你為閻羅王,又是他的師弟,朕不能不防。”
  來人閻泯又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眼裏閃過心安。“屬下一日為閻羅王,一日便是皇上的奴才。”
  “閻羅殿裏可有女人?”
  “回皇上,‘黃蜂’掌管閻羅殿女鬼,負責打探消息。”
  秦歌的臉色在燭火下變得晦暗難辨,指頭在膝蓋上輕敲了一會兒,他開口:“從‘黃蜂’那裏挑四名功夫好、嘴巴牢、機靈的女人,十八九歲的最好。朕有用處。”
  “是!”
  “不許讓梁王知道。”
  “屬下明白!”
  “你去吧。使團離京後,朕會召見她們。”
  “是!屬下告退。”
  從懷裏掏出一張紙雙手遞給皇上,閻泯如他來時那樣走得悄無聲息。打開那張紙,秦歌的雙眸透出厲光:“傳李韜來見朕。”
  “是,皇上。”
  “皇上?”從閻日那裏返回來的溫桂正巧聽到了皇上的吩咐,疑惑地走了進來。秦歌把手上的那張紙遞給他,他趕忙上前接過,定睛一看,他愣了。
  “可有認識的?”
  “有。”溫桂一個個人名看過後說,“有六個人是皇上您的隨侍奴才,四個是內務司的執俸奴才,兩個是禦膳房的傳膳奴才。”
  “臣李韜奉命前來。”就在這時,內廷侍衛副統領李韜奉旨而入。
  “把那個拿給他。”秦歌隱含怒氣地說。溫桂心下有了計較,把那張紙遞給了李副統領。李韜雙手接過後迅速地看過,就聽皇上問:“可有認識的?”
  “有。”李韜心下詫異,怎麼有內廷的侍衛,還有御前的侍衛?
  秦歌冷而緩地開口:“朕前些日子到梁王府,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功夫,朕在梁王府做了什麼就傳遍了朝中上下。”
  “請皇上賜罪!”溫桂和李韜同時跪下。
  “上面的人都是那天多嘴的人。該怎麼處置,朕交給你們。”
  “是!”
  “殺雞儆猴,不要再讓朕為了這點小事煩心。”
  “請皇上放心,辦不好,屬下(奴才)自當令罰。”
  “去吧。”
  兩人退下了,秦歌揉揉發痛的額角,很不耐煩。青化三地減稅的事已經佈置下去了,實施的情況還算順利。有子昂幫他,他比以往輕鬆了許多,但也相對多了許多讓他煩心的事,例如他和子昂在宮中獨處時,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算算日子,秦歌猛然睜開了眼睛,眉頭緊擰。子昂成親有一個多月了。
  秦歌得到了一份名單,伍子昂自然也得到了一份名單。從梁州搬到京城,除卻皇上賜的宮奴外,府裏也請了不少的人,其中自然良莠不齊。招來伍玄,伍子昂把那份名單交給了他,讓他去處理。伍玄的手段他很清楚,不出一個月,那些還沒記住王府規矩的人會慶倖他們沒機會多嘴。
  ……
  五月初十皇上將在宮中設“詠春宴”,不管是世家子弟還是清門寒士,皆有機會獲得“詠春宴”的邀請入宮,在聖上面前一展才華。這條消息猶如長了翅膀般迅速飛向了大東朝的各個角落。尤其是那些沒有背景和靠山的寒士們,“詠春宴”讓他們看到了入仕的希望。最初,還有很多人懷疑此事的真實性,但當梁州七賢、洛陽四才子、津門三傑等名滿天下的寒門才子們陸續收到了“桃花貼”後,他們相信了。
  一時間,坊間傳遍了“詠春宴”是梁王和太師為天下寒士們請願,皇上遂應允。梁州七賢作為當天的見證人,也親口說出“詠春宴”確為梁王和太師請命而來。即便是沒有收到“桃花貼”的寒士們都對梁王和太師敬重不已。
  為了自己的前程和抱負,各地的儒生學子們趕赴京城。太師院、內閣、吏部的官員們為了“詠春宴”忙碌了起來。沒有嶄露頭角的學子要想得到桃花貼就必須在這些小型的詩會中脫穎而出。從四月初三一直到四月二十八“詠春宴”之前,京中會舉辦多場詩會。而那些已經得到桃花貼的才子們,如梁州七賢,則可以在這些詩會中相互切磋學習,以便在“詠春宴”上能獲得皇上的贊許。
  就在才子們紛紛湧入京城時,在京中待了二十天的女貞使團要啟程返回女貞了。帶著大東朝皇帝陛下賞賜的豐厚的禮物,越勒耶留下公主,不舍地惜別梁王,率領部下踏上了回程的路。在那十幾車的厚禮中,有一車是梁王伍子昂私下送給越勒耶的,其中就有兩麼子鹿兒酒。越勒耶更是把自己的大君寶刀贈送給了伍子昂,稱兄道弟地讓他以後一定要去女貞一趟,伍子昂欣然答應。兩個男人因為幾壇酒成了至交好友。
  一切都很順利,但也有不順的事。被人劫走的前淮南布政使張清則在其滿門被抄斬時依然沒有露面,甚至連劫法場的人都沒有出現,這讓秦歌大為震怒。而閻羅殿也一直沒有搜尋到他的下落,好似從人間消失了。張清則貪污收受賄賂所得的五百八十九萬兩銀子和約八十萬兩黃金同樣下落不明。這麼一大筆銀子若落到有心人的手裏後果不堪設想。秦歌下令各地嚴查可疑的銀兩,務必要把這筆銀子找出來。
  在女貞使團離開京城時,原本平靜的皇宮突然籠罩了一層帶著血腥的死寂。家醜不可外揚,使團在京中,秦歌沒有讓溫桂和李韜動手。現在使團離開了,也便是清理處置的時候了。一改以往的溫柔親和,溫桂尋了些藉口(一早就想好的),當著上百宮奴和各管事太監和管事嬤嬤的面,命人對那幾個上了名單的奴才們動了大刑。當日的場面讓溫桂後來私下裏足足十天沒怎麼吃下去東西,還是孔謖輝對他冷嘲熱諷了一番,他才從那場自己主導的暴虐中緩了過來。
  豎耳聽著屋內的動靜,溫桂在屋內終於消停下來之後,低頭端了熱水進去。放下水盆後,他又低頭退了出來。過了許久,神清氣爽的伍子昂從禦書房內走了出來。送走了使團,終於得空與皇上獨處的他面奏的時間足有兩個多時辰。原本他是想去小院和秦歌好好溫存一番,可是秦歌晚上要與太師一同用膳,只得作罷。
  王爺一走,溫桂便進了禦書房。就見皇上斜躺在榻上,一臉的倦怠與情欲剛剛退去的慵懶。伍子昂已經給秦歌清理收拾妥當,溫桂要做的就是給皇上送上補湯。喝完補湯,秦歌聲音略啞地問:“閻日可有交給你四名宮女?”
  “有。奴才把她們暫時安置在洗衣坊了。”
  “命人把她們帶過來。”
  “是。”
  等了一會,四名新近的宮女被帶到了秦歌的面前。讓她們抬起頭來,秦歌細細打量了一番,心下滿意。四人的模樣普通,毫不起眼,但眉眼處透著果斷精明。從榻上起來,他開口:“擺駕清韻宮。”
  啊?!溫桂驚愣。 

  沈溺:第五十三章

  “皇上駕到──”
  清韻宮內的幾人聽到這聲通報後面露慌張。住進來還沒多久的女貞國公主越勒雲秀臉色蒼白地在侍女的麼明下打理好儀態,腳步匆匆地走了出去。
  “臣妾恭迎皇上。”一看到那抹明黃,越勒雲秀就趕緊跪了下來。
  “奴婢(奴才)恭迎皇上。”隨她一同從女貞國前來的四名侍女跪在她的身後。
  “朕有話對公主說,你們都下去吧。”秦歌淡淡道。
  侍從們起身低頭退下,溫桂卻伸手攔住了越勒雲秀的那四名宮女,微笑地說:“你們暫且留下。”四人的臉色變了變,跪在地上的越勒雲秀藏於袖中的手發抖。
  孔謖輝關了門,雙手抱劍靠在門上。一看他的架勢,四名侍女的臉色更是青白,低著頭。秦歌上前扶起越勒雲秀,捏住她的下巴讚歎道:“公主真可謂是國色天香,見到公主之後,朕日日都在想著公主。”
  溫桂的眼睛瞪大,這是皇上?!
  “臣妾惶恐。”越勒雲秀垂眸,眼睫輕顫。
  秦歌放下手,似笑非笑地走到榻上坐下,臉色陡然變得冷厲:“把衣裳脫了。”
  越勒雲秀抬起了頭,雙眸驚懼,她的隨身侍女正要說話就被秦歌帶來的那四名女子從後捂住嘴巴,一腳揣到膝蓋上跪了下來,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們就被點了穴動彈不得了。孔謖輝眼裏閃過詫異,依然保持冷靜,溫桂就不一樣了,他驚愕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實在是猜不透皇上要做什麼了。
  “公主聽不懂朕的話嗎?”秦歌的臉色就是溫桂看著都心裏打鼓。越勒雲秀後退了兩步,試圖鎮定地說:“皇上,您要臣妾當著……請恕臣妾做不到。”
  “臣妾?”秦歌話中有話地說,“那公主今日就來服侍一下朕吧。溫桂,給朕寬衣。朕要寵倖公主。”
  “是。”溫桂小跑上前,正要給皇上寬衣就聽“咚”的一聲,他下意識地回頭去瞧,公主竟然跪下了。
  “怎麼,公主不願侍寢?”撥開溫桂的手,秦歌的龍威壓了過去。
  越勒雲秀磕頭:“請皇上責罰。臣妾……不願侍寢。”
  溫桂瞬間倒抽一口冷氣,只覺得這位女貞公主真是好大的膽子。
  “不願侍寢?”秦歌眼裏閃過嘲笑,“依朕看,是不能侍寢吧。朕該叫你公主,還是該稱你一聲王子?”
  越勒雲秀猛然抬頭,眼裏是慌亂。溫桂的眼珠子險些掉了出來,就是孔謖輝都愣住了。
  “把‘她’的衣裳給朕脫了!”
  四名侍女上前,越勒雲秀起身急忙躲開。不再是溫婉的公主,“她”施展拳腳不讓四人近“她”的身。溫桂急忙擋在皇上跟前,生怕拳腳無眼傷了皇上。見皇上一臉平靜地坐在那裏,直了直身子的孔謖輝又靠回了門上。
  閻泯挑出的這四名女子功夫不錯,越勒雲秀的功夫雖然也算是可以,但糾纏了一陣之後“她”就被一人踢中膝蓋,吃痛地跪在了地上。兩人趁機扭住“她”的胳膊,死死壓住“她”,另外兩人上前揪住“她”的衣襟猛力一扯。
  扯開的衣服裏是一片光滑,獨屬於男兒身才有的胸膛暴露在秦歌的眼前。作為假胸的兩個軟墊掉在了地上,事情敗露了,不似剛才的驚慌,越勒雲秀喘著氣平靜地看著坐在那裏的人。溫桂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又趕緊合上,心下佩服皇上的火眼金睛,恐怕除了皇上外根本就沒有人能看出此人是男扮女裝。
  “看看他有沒有易容。”
  一位侍女在越勒雲秀的臉上摸了摸,道:“回皇上,他的臉是真的。”
  “把他帶過來。”
  四名侍女把越勒雲秀拖到了秦歌的腳邊,秦歌冷冷地看著他:“你的名字。”
  “越勒雲山。”不再刻意的變聲是屬於男兒的清脆。
  “為何要假扮公主?”
  越勒雲山淡淡一笑:“雲秀是我的妹妹,她屬於她心愛的男人,而不是為越勒楚換取權勢的籌碼。”提到越勒楚,越勒雲山的臉上是明顯的厭惡。
  秦歌細看那張臉,問:“越勒雲秀和你長得一樣?”
  “我和雲秀是雙生兄妹。”越勒雲山焦急地說,“皇上您要殺要剮隨便就是。雲秀有心愛的人,強扭的瓜不甜,請皇上您成全他們!”
  “你的膽子很大。”秦歌淡淡地說,可卻讓越勒雲山湧出了冷汗。“越勒耶是否知道你的身份?”
  越勒雲山稍稍別過臉,躲開皇上的眼神,回道:“他是半途中知道的。”
  “你身邊的人難道沒有發現?”
  “她們,是雲秀的貼身侍女。”想到了什麼,越勒雲山慌忙看過去,“她們四人沒有洩露出半點風聲。這件事是我擅作主張,和她們沒有關係!”
  秦歌看也不看那四個倒在地上的女人,叫了聲:“孔謖輝。”
  孔謖輝上前拔出劍。
  “不要!”越勒雲山奮起的身子被四名侍女死死按在地上。在他後悔和驚恐的眼神中,那四個知道秘密的婢女死在了他的面前。
  “沒有人能欺騙朕。”秦歌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四人,說,“你是女貞國的‘公主’,朕,不殺你。女貞國將錯就錯,用一個男人來糊弄朕,這件事朕不會善罷甘休。溫桂。”
  “奴才在。”
  “公主過度思念故土,氣若體虛,被鬼怪纏身以至瘋癲失常。把公主送到‘錦陀寺’,驅鬼靜養。任何人不得私見公主,違令者,按覬覦後宮嬪妃處置。”
  “奴才這就去安排。”
  “你們四人從今日起為‘公主’的貼身婢女,要照顧好‘公主’,不得讓人攪了‘公主’的安寧。”
  “奴婢遵旨。”
  “朕回宮了,你們把這裏收拾乾淨。”
  “奴才恭送皇上。”
  毫不憐惜呆坐在那裏,衣衫淩亂的越勒雲山,秦歌起身回宮,在開門前,他丟下一句:“廢了他的武功。”
  “放開……唔!!”
  把越勒雲山的掙扎關在屋裏,秦歌冷著臉回宮了。走進寢宮,他獨留下孔謖輝:“清韻宮所有服侍的宮女太監及侍衛一個不留。這件事你去辦。”
  “是。”孔謖輝領命,可心裏卻很奇怪,這種事不都是交給李韜辦的嗎?想到了什麼,他皺起了眉頭,難道皇上是要瞞著梁王?不過他當然不會問。
  ……
  傍晚,親自跑了一趟“錦陀寺”的溫桂回來了。“錦陀寺”在京郊,屬於皇家寺廟。“公主”要在那住著,他自然要安排妥當。
  “皇上,奴才已經把您的吩咐告訴了‘錦陀寺’的住持慧清方丈。他說三日內會把寺內的梅花園收拾妥當。那裏清靜,屬於內寺,不會有香客進入,最適合‘公主’靜養。”
  “嗯。”秦歌躺在躺椅上,懶懶地應了聲。
  偷瞄了皇上幾眼,溫桂猶豫了半天,開口:“皇上,這件事,您……”
  “管牢你的嘴。”秦歌睜開眼,溫桂抖了抖不敢問了。
  秦歌伸出手,溫桂趕緊給皇上倒了杯茶,端上來。喝了兩口茶,秦歌道:“朕知道你想說什麼。這件事朕不打算告訴他。”
  為什麼?溫桂滿目的疑惑。
  “哼。”冷冷哼了聲,秦歌卻沒了下文,只是又叮囑了一句,“告訴孔謖輝,這件事不許透露給‘他’一個字。”
  溫桂縮縮肩膀:“奴才記住了。奴才絕對一個字都不對王爺說。”
  秦歌要瞞著伍子昂的原因很簡單。在“公主”是女人時,那人的醋火都飆到了天上,足足做了他一夜,這還是他對女人全無興趣。若知道“公主”變成了男人,還是那樣一個模樣傾城的男人,除非殺了越勒雲山,否則他別想有安寧的日子。這在秦歌看來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既然可以避免麻煩,就繼續隱瞞“公主”的真正身份好了。反正他把“公主”變相軟禁在了“錦陀寺”,那人該不會再吃莫名其妙的醋。
  想到這裏,秦歌的神色稍稍和緩了一些,溫桂見狀立刻問:“皇上,您是怎麼看出……”
  “男人就是男人,再怎麼裝也變不了十成的女人。宮裏的女人那麼多,朕豈會辨別不出。”越勒雲山一進來時,他就看出了異樣。再漂亮,他也是個男人。因此他才會抬起他的頭看,果然看到了他沒有藏好的喉結。
  “皇上英明。”溫桂想了想,只想出這四個字。他是壓根沒看出哪里有不同的。
  ……
  和太師一同用過晚膳後,秦歌讓閻日找來了閻泯。沒有瞞著越勒雲山的事,他告訴了閻泯他是越勒雲秀的雙生兄長。閻泯聽後很是鎮定。
  “這件事不許告訴梁王。”
  “是,皇上。”
  “找到越勒雲秀,把她安置起來,不要讓女貞國的人找到她。”
  “是,皇上。”
  “去吧。”
  閻泯消無聲息地退下了,秦歌勾起了唇角。越勒雲山的事對他來說是弄巧成拙。若他真是個女人,還會麻煩一些。越勒耶知道他的身份,那越勒楚也定會知道。女貞國欠他一個交代,心虛的他們一定會儘快找到真正的越勒雲秀,趁他召“公主”侍寢前再來個偷樑換柱。可惜的是,他們晚了一步。
  如果他沒有看出越勒雲山的男兒身,他也許會讓他們得逞。不過他今日召公主侍寢一事應該已經被人傳了出去吧,不用多久女貞那邊便會得知。若他這個時候讓大兵壓境,越勒楚會怎麼做呢?拿出一封他早已寫好的密信,秦歌喚來閻日,讓他把這封信送到邊關大將上鋒的手裏。
  站在窗邊,秦歌仰頭看著天上的彎月。已經是三月末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子昂依稀是昨日才回來。最讓他難以相信的是他和子昂會在一起。他以為他會等上很久很久。
  “皇上。”閻日突然不經傳召地出現在了寢宮裏。
  秦歌回頭看去,蹙眉:“何事?”
  “閻羅王命屬下告訴皇上,半個時辰前太醫已診出王妃娘娘有了身孕。”
  心在那一瞬間揪緊,秦歌只覺得腦袋嗡地響了一聲。閻日沒有等皇上回話,好像僅僅是來告訴皇上這件事。他悄悄退下了。
  拳頭攥得死死的,秦歌的臉色難看異常。那個女人……終於有身孕了,為何他沒有半點喜悅。

  沈溺:第五十四章

  梁王府,梁王伍子昂的獨心居內,范伍氏喜笑顏開地坐在床邊,高興地握著劉雙的手,笑得合不攏嘴。語帶深意地說:“子昂,雙兒現在有了身孕,你再忙也要多在家裏陪著她,要多體貼她。”她豈會看不出柳雙眼裏不時會有的落寞。
  “姑奶奶,只要我有空,我一定在府裏陪她。”看上去同樣異常高興的伍子昂說,見姑奶奶還有話要說,他又馬上道,“我哪里不想多在府裏陪陪雙兒,陪陪您,可我是王爺,身不由己。要不明日我進宮向皇上請幾天假陪陪雙兒,姑奶奶你看行不?”
  “王爺,您千萬別這麼做。”柳雙急忙說,“我不需要王爺您陪。王爺深得皇上厚愛,理應多為皇上分憂,這也是咱們伍家的榮耀。若王爺您請假專門陪臣妾,臣妾會寢食難安。臣妾會照顧好肚子裏的孩子,王爺您儘管做您的事去吧。”
  “唉,子昂啊,你可真是娶了一位好王妃呢。”范伍氏把兩人的手握在一起,感慨道。這回伍子昂沒有抽出。
  “雙兒,你現在的身子可不比以往,一定要千萬小心。眼下是‘詠春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此事與我有關,我勢必會很忙,也許會忙得回不來。你不要多想,只要有空,我一定回來陪你。”
  柳雙微紅著臉說:“王爺您只管去忙就是。府裏的事有姑奶奶和管家,臣妾沒什麼要掛心的。臣妾唯一掛心的就是王爺您的身子。臣妾現在身子不便,無法盡心照顧王爺,王爺您千萬要顧著自己,莫累壞了。”
  伍子昂溫柔地笑道:“我的身子你放心便是。你要照顧好你和肚子裏的孩子。想吃什麼就讓下人給你做什麼。我回頭跟子英說一聲,府裏現在就他還清閒點,讓他沒事就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他手裏有兵,有他跟著你我也放心。”
  柳雙的臉微微一變,垂眸道:“不必麻煩二爺了。臣妾也不喜歡出去。”
  “讓子英陪著不合適。”范伍氏皺了皺眉,“他太木訥,又是小叔子,陪著雙兒會讓人說閒話的。”
  伍子昂很放心地說:“就是因為子英木訥,才不會有人說閒話,我也才放心。若是子華,我還要讓他離雙兒遠點咧。不出一天,雙兒肯定會覺得子華比我好。”
  “你這孩子。”范伍氏被逗笑了,柳雙也笑了。
  伍子昂歎了口氣,滿是歉意地說:“雙兒,委屈你了。朝中的事我不僅要管,還要多多的管,這樣皇上才會越來越信任我,咱們伍家才能在京城更快地立足。現在子英和子華都在朝中做事,我站得穩了,他們才能站得穩。”
  柳雙微微一笑:“臣妾明白的,王爺您只管去做便是。有什麼事我會找二叔商量。”
  伍子昂點點頭:“子英是木訥了點兒,但他心細,又憨厚。姑奶奶年紀大了,你又有了身孕,有他在府裏照應著我也放心。正好開春了,天也漸漸暖和了,你別總悶在府裏。沒事就和姑奶奶出府逛逛,讓子英陪著你們去。”
  “好。王爺您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孩子。”柳雙的臉上是即將做母親的幸福。
  看看沙漏,伍子昂扶住姑奶奶:“姑奶奶,晚了,您該回去歇著了。”
  “啊,是該回去了。”范伍氏站了起來,又叮囑道,“頭三個月你得好生養著,不要亂動,有什麼事就叫下人去做。”
  “雙兒記下了。”
  伍子昂插了一句:“我已經吩咐伍玄王妃這裏的補品不能斷。子華在京運部,我會讓他弄點稀罕東西給雙兒補身子。”
  “那就好。”范伍氏稍稍放下心來,被伍子昂攙扶了出去。
  看著離去的丈夫,柳雙雙手捂住肚子。那個她孩子的爹,仍是讓她感到陌生。那個在夜晚激烈索求她擁抱她的丈夫在白日裏卻像完全變了個樣,讓她沒有一點真實的感覺。微微歎了口氣,她輕輕摸摸肚子。罷了。她要做娘了。夫君的心可能會變,但孩子永遠是她的孩子。
  想到這裏,柳雙幸福地笑了,她要當娘了。
  回去的路上,范伍式語重心長地說:“子昂,你和雙兒現在仍是新婚中,可為何姑奶奶覺得你心裏根本就沒有她呢?姑奶奶知道你忙,可雙兒是你剛過門的媳婦,她又是那麼蕙質蘭心,你再忙也要體貼她、疼惜她才是。上回皇上來府,雙兒磕傷了腿,你都不去親自看看她,你可知雙兒有多傷心。唉,姑奶奶是過來人,知道不被丈夫疼愛的哭。”
  伍子昂臉上仍是掛著淡淡的笑:“姑奶奶,我一直把雙兒當妹妹,雖說她現在已是我的妻,可我還是很難把他當成心愛的妻子來對待。若不是和柳家一早就有婚約,我絕對不會娶她。”
  “子昂?!”范伍氏驚喊。
  伍子昂笑著安撫道:“我只是一時半會兒適應不來。日子長了應該就好了。而且我真的很忙,就是不回府我也是一宿的合不上眼。皇上器重我,我更要做出樣子給皇上看。我知道成親以來委屈了雙兒,等我站穩了,我會補償她。”
  范伍氏的嘴動了動,猶豫之後仍是問了:“子昂,你老實告訴姑奶奶,你是不是有看上的人了?你晚上不回來是不是在那邊過夜?你不要怕雙兒受不住。她知書達理,你娶個幾房她也不會在意的。”
  “姑奶奶!”伍子昂一臉的驚訝和委屈,“您想到哪兒去了。我忙得分身乏術哪里還有空去找女人。我剛娶雙兒進門,又馬上納妾,就是您願意,我都不願意。一個王妃我都沒空陪了,再來都幾個,我會早死的。”
  “呸呸呸,說什麼死不死的。”范伍氏笑了,也放下了一顆心,“姑奶奶以為你是外面有人了,又不好帶回來,所以才常常不回府。”
  伍子昂垮了臉:“姑奶奶,您就饒了我吧。”
  “好好好,姑奶奶不說了,是姑奶奶冤枉你了。”
  送了姑奶奶回房,伍子昂臉上的笑立馬就沒了,甚至帶著濃濃的擔心。正想出府去見一人,管家伍玄就找到他說:“王爺,二爺回府了,要見您。”
  伍子昂眉頭微鎖,道:“讓他到書房去。”
  “是。”
  大步趕到書房,伍子英已經在裏面焦急地等著了。揮退門口的侍衛,伍子昂關了門對伍子英做了個小聲的手勢。
  “大哥!雙兒她有孕了?!”一路趕回來的伍子英滿臉的興奮與緊張。
  伍子昂笑了:“是啊。你做爹了。”
  伍子英當即抽了口氣,眼圈瞬間紅了。
  上前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伍子昂道:“委屈你了,子英。我已經和雙兒、姑奶奶打過招呼了。以後你陪著他們出府散心。雙兒有了身孕,這個時候正是要你陪著的時候。我問過了,過了三個月,她就可以四處走動了。你要多帶她出去散散心,別總讓她悶在府裏。”
  伍子英拼命點頭,激動地無法言語。
  伍子昂放在弟弟肩上的手用力,嚴肅道:“你一定要忍住。大哥向你保證,一定會讓你與雙兒在一起。但在此之前,你必須忍,不能露出半點的馬腳。更不能在這個時候讓雙兒有所察覺。”
  “我知道,我知道。”伍子英擦擦眼睛。
  伍子昂重重抱了下他:“要當爹了,還不趕緊給孩子想個名兒?”
  “我這就回去想!”伍子英拔腿就跑,興奮的他離開時居然都忘了關上書房的門。
  “伍獻!”
  “小的在。”
  “我要去刑部大牢一趟,你去回王妃一聲。今晚我怕是回不來了。”
  “要小的跟嗎?”
  “不必了。”
  “那小的現在就去回娘娘。”
  從後關上書房的門,伍子昂快步出了府。得知他今晚還有事要忙,又不回來。柳雙只是歎了一聲,什麼都沒有說。不傷心是騙人的,可誰讓她嫁的是王爺呢?
  “娘娘,二爺來了。送了娘娘一樣東西就走了。說是天晚了,不便進屋。”
  正在傷感的柳雙一聽坐了起來,心快跳了兩下。貼身婢女娟子捧著一個盒子進來交給娘娘,又說:“二爺說王爺忙,娘娘有什麼事只管找他便是。”
  柳雙抱著盒子的手有點不穩,她定定神問:“二爺……回兵營了?”
  娟子回想了一番後說:“好像是的。二爺還穿著鎧甲呢。”
  “你下去吧,我乏了。”
  “那這個……”
  “王爺今晚去刑部,不回來,放床頭就是了。”
  “那奴婢退下了。”
  在娟子離開後,柳雙打開了盒子,盒子裏有封信。拿開信,下面是三排上等的絲線,什麼顏色的都有,還有粗細不等的針。柳雙的心裏滑過酸楚,又滑過些微的甜蜜。吃飯的時候她曾隨口說過自己喜歡刺繡,二爺竟記下了。她記得那時候王爺也在的……
  打開那封信,信上只寫了一個字,“繡”。柳雙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種線就是用來刺繡的,不“繡”還能做什麼?把信折好放回盒子裏,柳雙躺下。心裏沒有剛剛那麼難過了。二爺木訥是木訥了些,卻是個心細的人。若王爺能像二爺那樣就好了……這個念頭一閃過,柳雙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嘴。她剛剛想了什麼啊!拉過被子蒙住頭,柳雙為自己的那個念頭而心慌。
  ……
  一道黑影熟門熟路地在皇宮的屋頂上穿梭。很快來到皇帝寢宮的屋頂,一人攔住了他的去路。摘下蒙面,黑衣人讓對方看清楚自己是誰。
  “沒想到梁王也會做這種宵小之事。”孔謖輝把劍收了回去。
  伍子昂苦笑:“我這不是沒辦法嗎。皇上這個時候可能不會想見我。我又不能這麼晚還進宮。”
  “皇上歇下了,你聲音小點。”丟下一句,孔謖輝跳下屋頂。伍子昂拉上蒙面,尋了個隱蔽的地方跳了下去。
  並不是皇宮的守衛有多鬆懈,而是暗處的暗裝在閻羅殿重新組建之後全部換成了小鬼。身為閻羅殿的幕後老大,伍子昂進宮自然會順利許多。
  在孔謖輝的幫助下沒有驚動到寢宮外的侍衛,伍子昂來到了秦歌的臥房。床帳放下了,他摘了蒙面,走到床邊拉起床帳
。床上背對他躺著的人這時候翻過了身,毫不驚訝他的到來。一看到那人的雙眼,伍子昂心疼地在床邊坐下,握住他的手:“就知道你會難受。所以今晚我說什麼都得來。”
  “她確實有孕了?”秦歌的聲音有點啞。
  伍子昂點了點頭:“一個多月。大夫說最晚明年正月孩子就出世了。”把秦歌的手舉到自己的臉頰邊,他同樣聲音沙啞地說:“秦歌,我比誰都希望這一胎能是個男孩兒。我不知道自己能忍受到何時。聽到大夫說她有了身孕,我有的只是鬆口氣,可隨後就是擔心。我擔心你,擔心得不得了。”說著,他把秦歌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秦歌看著他,喉結上下起伏了幾次,下令:“抱我。”
  一把扯下床帳,伍子昂狠狠地吻住秦歌。秦歌抽掉他的發簪,用力扯開他的衣裳,兩人的濃重的氣息混在一起。
  “秦歌,秦歌,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
  “讓我知道抱我的人是誰。”
  “是我,是我,只能是我……秦歌……秦歌……”
  兩具赤裸的身體糾纏在一起,伍子昂雙眼通紅,瘋了般地在秦歌的體內進出。秦歌在他的背上留下了鮮紅的血痕,似乎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天將亮時,伍子昂輕吻了一會兒早已沈沈睡去的人,然後不得不下床穿衣。給滿身青紫的人掖好被子,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沈溺:第五十五章

  “溫桂。”
  “溫桂?”
  “溫桂!”
  丟下奏摺,這陣子原本就心煩的秦歌吼道:“去把溫桂給朕找來!”
  很快,一位小太監跑了進來,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說:“皇上,奴才隨侍,請皇上吩咐。”
  “溫桂呢?”
  “回皇上,溫總管讓奴才今早在此隨侍,他一會兒就來。”
  “他怎麼了?”
  小太監不說話。秦歌一巴掌拍在桌上,小太監嚇得急忙說:“溫總管昨夜摔了一跤,無法起身……”
  “孔謖輝。”秦歌的話還沒落,孔謖輝就已經閃出去了。
  “你下去吧。”
  “是。”
  煩悶不已地重新拿起奏摺,秦歌卻看不進去。過幾日就是“詠春宴”了,他把此事完全交給了伍子昂。自從得知柳雙有了身孕後,這一個多月來他心裏一直都悶悶的。讓子昂幫他生兒子明明是他的主意,可事到臨頭他卻異常憋悶。也正因此,在梁王府明確地傳出王妃有孕的消息後,他沒有做出任何的賞賜,不聞不問。又丟下奏摺,秦歌索性不看了,起身出了禦書房。春暖花開,他到御花園賞花散心去。
  出了禦書房,閻日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跟在了他的身後。對於這名來歷古怪的小太監,宮裏的好多人都以為是溫桂的親戚,雖然對他能服侍皇上異常不滿,但也沒有人敢說什麼。更何況現在的溫大總管跟變了個人似的,動輒就賞板子,也沒有人敢表示不滿。
  揮退其他隨侍的太監,秦歌僅帶了閻日和幾名護衛。來到御花園,園子裏的芍藥已經開花了。紅花綠葉,滿園的春色。尋了塊石頭,秦歌坐了下來,心中的煩悶並沒有因這春色而消散一分。坐了一會兒,他心中一動。
  “到‘錦陀寺’去。”
  “是。”
  ……
  一瘸一拐地走到木馬子跟前,溫桂右手扶住牆,左手微顫顫地解開褲繩。褲子直直掉在了地上,對準木馬子,他左手扶著自己胯間的那一點小肉芽,方便了起來。若說溫桂全身最在乎的地方是什麼,那就是這裏重新長出的這點肉芽。儘管這點肉芽還沒有半指長,但夜深人靜的時候,碰著這點肉芽,溫桂會覺得自己還是個男人,不是旁人口中的閹貨,閹人。尤其是他可以像個男人那樣,站著解手,而不必再屈辱地坐下。
  宮裏原本每隔幾年就要檢查太監的身子,看是否有人又長了出來,長出來的就要“刷茬”。好在他一直跟在皇上身邊,就是查也不會查到他的身上。若他是沒品沒階的小太監,他這點寶貝肉芽根本不可能保得住。
  就在溫桂心情愉悅地方便時,有人踹開了他的房門,根本不給他穿褲子的機會,就闖進了他的房間。
  “啊!!!”一聲尖叫響徹雲霄。顧不上自己還沒方便完,溫桂彎身就去提褲子,可因為腳上有傷,他一個不穩直直坐在了地上。
  “出去!!!”狼狽至極地捂住褲襠處,溫桂要哭了。褲襠下,氤了一灘“水”。
  來人明顯也被看到的一幕所震驚了,他難得驚愣地站在那裏,沒了往日的惡劣。不過當溫桂又大喊了一聲“出去”時,他回過了神。從後關上門,他大步走到溫桂跟前。
  “啊啊啊,你出去!出去!”溫桂哭了。
  彎腰把掙扎的人抱起來,孔謖輝把他抱到了床上。
  “你出去啊……”緊緊捂著褲襠,溫桂原本就有著青紫的臉更是慘白。
  孔謖輝什麼都不說,找來抹布,清理了一下被弄髒的地面,又把木馬子提了出去。溫桂動也不敢動,窩在床上低著頭,眼淚不停地往下掉。過了好半天,孔謖輝回來了,用腳關了門。他的手上抬著一個木盆,盆裏冒著熱氣。
  把木盆放到凳子上,他又在屋裏找到布巾。擰了一塊濕布巾,他走到床邊。溫桂因為他的靠近而向後縮。孔謖輝一隻手按住溫桂,把布巾放到一邊,另一隻手撤掉溫桂掛在膝蓋上的褲子。
  “你出去,出去……”雙手緊緊捂在褲襠處,溫桂的身子發抖。
  “不該看的都看了,還遮什麼。”說出一句令溫桂恨不得現在就去死的話,孔謖輝用力拉開溫桂的手,拿過布巾。溫桂曲起雙腿,絕對不再讓別人看到他的那裏,手又捂了上去。孔謖輝眼神一凜,直接點了他的穴道。
  “你出去……不要看……”溫桂羞得眼前陣陣發黑,眼淚流得更凶了。
  孔謖輝一語不發,仔細地給溫桂擦拭。溫熱的布巾擦在身下,溫桂卻冷得直打哆嗦。給溫桂前前後後都擦乾淨後,孔謖輝抱起溫桂,把他放到屋內唯一的椅子上,然後拿過被子蓋在他身上,問:“乾淨的單子在哪里?”
  溫桂不回答,只是哭。
  看了他幾眼,孔謖輝也不問了,在屋子裏翻箱倒櫃地找了起來。沒花太多功夫,他就在衣服箱子裏找到了乾淨的床單。
  換了床單,把哭得好像死了爹娘的人抱回床上,給他套上剛剛找床單時順便找到的褲子,還細心地系好褲繩,孔謖輝突然大吼了一聲:“不許哭了!”
  溫桂一個激靈,眼淚收住了。
  孔謖輝很不溫柔地用布巾擦了擦溫桂滿是眼淚的臉,粗聲道:“有什麼可哭的,又不是給旁人看了。難道我會笑話你,看不起你?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是太監。”
  “你!”溫桂怒瞪,他最受不得的就是有人說他是太監。奈何他紅腫的淚眼瞪起人來實在是沒有氣勢。
  孔謖輝丟了布巾:“切,你現在醜死了,真該讓人來瞧瞧你這副樣子。”
  “欺負我會讓你高興嗎?”溫桂擦擦眼睛,語帶哭腔。
  孔謖輝碰了碰他顴骨上的青紫:“怎麼來的?”
  “不關你的事!”溫桂哽咽地吼回去。
  “說;還是我扒了你的褲子,叫人來看看溫大總管?”孔謖輝冷了臉。
  溫桂害怕地捂住褲襠,瑟縮地搖頭:“不要!”
  “那就說!”
  低頭避開孔謖輝的凶光,溫桂小聲開口:“昨晚……從房頂上……摔下來了……”
  “好端端地爬什麼屋頂?”抬起溫桂的下巴,孔謖輝兇惡地問。
  溫桂動了動嘴,卻沒有說,只是眼圈更紅了。孔謖輝見狀,二話不說地拉開被子就要去扯他的褲子,溫桂嚇得按住他的手倉皇地喊道:“昨日是我爹送我去淨身的日子!”
  孔謖輝的眼瞳猛然皺縮,眼睛裏映出的人又淌下了眼淚。他捏著溫桂下巴的手沒動,另一隻手用力擦掉那兩行淚,譏嘲地說:“我當是什麼好日子,溫公公興致所至,要上房賞月。”
  溫桂吸吸鼻子,怒視孔謖輝。
  解開溫桂的穴道,孔謖輝放下手:“你無緣無故地不見人,皇上派我來看看。”
  心裏浮上感動,溫桂氣得大罵:“你難道不會敲門嗎?!”
  “不會。”
  “你!”
  打有打不過,罵又罵不過,溫桂氣得攥緊了拳頭。
  “至於嗎?大不了我脫了褲子給你看回來。”
  “你混蛋!”
  忍無可忍的溫桂揮出了拳頭,可惜還沒碰到面前那張令他討厭的臉,拳頭就被人輕鬆地包在了掌中。握住溫桂的拳頭,孔謖輝一個用力,把溫桂扯進懷裏,另一手環住了他。
  “你,你,你放開!”溫桂慌了。
  “要不要看。”
  “誰,誰稀罕!你放開!”
  看不到孔謖輝的臉,溫桂沒來由的心慌。幹嘛好端端抱他!
  “可惜。”滿是失望。放開了懷裏的人,孔謖輝掀開被子。
  “你要幹嘛!”溫桂尖叫。
  “我能幹嘛?還是溫公公希望我幹嘛?”孔謖輝不懷好意地湊近,還舔了舔嘴角。
  “不要!沒有沒有!”溫桂嚇得雙手推在他的胸膛上,忘了剛剛的屈辱。
  孔謖輝眼神一變,又成了原來的那張老臉。向後坐了坐,他查看溫桂的腿,並問:“傷到哪了?”不敢再惹他,溫桂稍稍抬了抬左腳。孔謖輝掀起他的褲管,看到了他左腳踝上的淤青。
  “你估計是有史以來最笨的太監總管。”聽不出情緒地嘲諷了一句,孔謖輝站了起來,“我去拿傷藥,你老實待著,若讓我發現你亂跑……”他低頭在溫桂耳邊陰險地說,“我就扒了你的褲子,把你丟到外頭去。”
  溫桂下意識地連連搖頭,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孔謖輝已經不見了。
  “你,你,我,我受傷關你何事!你,你憑什麼,管我!”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溫桂對著無人的屋子大吼。
  ……
  錦陀寺,便裝出宮的秦歌對著菩薩在心裏祈願:“請菩薩保佑,保佑柳雙這一胎是個男孩兒。”虔誠地上香,下跪,磕頭。
  “求菩薩保佑,保佑我能得到‘桃花貼’。”身邊傳來一人的聲音,秦歌睜開眼看過去。就見是一個面容極為清秀俊朗的少年公子,跪在那裏有模有樣地上香磕頭。
  “菩薩,我可是頭一回進廟上香呢,您一定要保佑我得到‘桃花貼’。”少年煞有介事地又磕了一個頭,這才站了起來。
  秦歌搭著閻日的手起身,開口:“公子這麼急於功名嗎?”
  少年聞聲轉頭,一看對方器宇不凡,眉眼處透著威嚴,他尷尬地撓撓頭:“不是啦。是我和我爹打賭,一定能見到皇上,所以才求菩薩保佑。”
  “打賭?堵的是什麼?”秦歌來了興致,臉色都和緩了一些。
  少年的眼睛瞬間一亮,說:“我爹賭我一定見不到皇上,我和他賭,如果我見到了,他今後就不許逼我娶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
  “那如果見不到呢?”
  少年的臉垮了下來:“如果見不到,我就得娶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我聽說她一隻手可以劈碎大石。如果我娶了她,這輩子就完了。”
  秦歌的眼裏有了笑意:“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立刻一臉的為難,秦歌以為他不願意說,就聽少年支支吾吾地開口:“我叫……我叫何歡。”說完,他就急急地吼,“是‘何處不知春’的‘何’!”
  “噗!”周圍聽到的人有人沒忍住。
  看著少年的雙頰漲得通紅,秦歌微勾起唇角:“你父母的意思該是‘何處不盡歡’吧。”
  “咦?你怎麼知道?!”少年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滿目驚喜。
  秦歌沒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對閻日道:“回去吧。”
  “是。”
  “哎哎,等等,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少年焦急地攔住秦歌。
  “有緣的話,會再見到的。祝你心想事成,得到‘桃花貼’。”語意不明地說了句,秦歌大步走出了廟堂,留下一位雙眼發光,雙頰漲紅的少年公子。
  “爹,就是輸了我也不要娶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我找到我喜歡的人啦!”
  ────
  鄙視黃牛黨

  沈溺:第五十六章

  回到宮裏,心情明顯好了許多的秦歌坐在禦書房的書桌後,看著手裏的一張桃花貼。他手裏有十張,是伍子昂給他的。他這陣子心情不好,那人讓他出宮逛逛,興許能碰到幾個學識淵博的才子,屆時他可直接給出桃花貼,不必再轉由他或吏部。伍子昂一定想不到,秦歌手裏的第一張桃花貼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送出。
  “去查查那個何歡現住何處。”
  “是。”
  閻日退下了。
  拿過毛筆,在桃花貼上寫下何歡的名字,蓋上禦印,秦歌的心裏劃過一抹酸楚。他與子昂間的情路坎坷,那位少年既然實在不願娶什麼小姑子,他不如幫他一把。
  把桃花貼放在一邊,秦歌拿過奏摺,壓下一想到伍子昂便升出的煩悶,專心於朝政上。這些天下瑣事也是排解煩憂的良藥。
  “皇上。”
  “進來。”
  孔謖輝大步走進禦書房,單膝跪下:“回皇上,屬下已去探望過溫公公。他昨夜從屋頂上摔了下來,摔傷了腳。”
  皺眉。“起來吧。可嚴重?”
  “不嚴重,就是扭了筋骨,走路不便。”
  “那就讓他歇息幾日吧。你到太醫院去拿傷藥,就說是朕應允的。”
  “是。”
  看一眼退下的孔謖輝,秦歌搖了搖頭。
  在秦歌批閱好的奏摺堆成了小山後,閻日回來了,稟奏道:“皇上,何歡住在‘才子客棧’內。”
  “‘才子客棧’?”秦歌不僅皺眉。
  “就是原先的‘東福客棧’。一個月前改名為‘才子客棧’。目前進京參加‘詠春宴’的才子們大部分都住在那裏。”
  “這家客棧的老闆倒是很會做生意。”秦歌頭不抬地繼續批閱奏摺。過了一會兒,他放下毛筆:“溫桂的腳受了傷,不便隨侍,在他的傷好之前,你隨侍在朕的身邊。”
  “是,皇上。”
  “朕明日微服出宮,你去找孔謖輝和李韜。”
  “是。”
  閻日退下了,可秦歌剛要喝茶,他又進來了,雙手高舉頭頂,遞來一張紙條。秦歌拿了過來,閻日無聲無息地再次退下。
  “秦歌,我想見你。”
  心怦動,心,酸楚。他和子昂……有十日未見了。
  “孔謖輝。”
  “屬下在。”
  在孔謖輝進來後,秦歌低低地說:“朕今晚要出去。”孔謖輝明白地點點頭。
  深夜,馬車還未挺穩,小院的門就開了。一人站在門口相思難耐地站在那裏。車剛挺穩,他就迫不及待地上前掀開車簾,看到裏面的人後,他傻傻地笑開了。
  手扶在這人的手背上下了馬車,秦歌沒有放開對方,任由對方握緊,冷冷道:“朕還未用膳。”
  “早就做好了,就等著你來呢。”欣喜地牽著人進去,伍子昂貪婪地看著秦歌的臉,這人瘦了。
  牽著人進了屋,伍子昂才發現溫桂不在,來的只有孔謖輝。秦歌先他一步說:“溫桂從屋頂上摔下來,摔傷了腳。這陣子閻日跟著我。”
  “可嚴重?”伍子昂把人帶到軟榻上坐下,送來熱茶。
  “孔謖輝說不嚴重。他說了不嚴重,那應該是真不嚴重。”秦歌的後一句話引來伍子昂的側目,秦歌卻沒有多說。
  那兩人怎麼了嗎?想了想,伍子昂也沒有多問。他最在乎的是秦歌,其他人的事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何況孔謖輝這個人做事向來有分寸,他也不必替他擔心。
  從廚房端來早已做好的飯菜,伍子昂讓孔謖輝自己拿走一份,他和秦歌兩人窩在屋子裏吃,不讓任何人打擾。秦歌不問柳雙的肚子如何了,伍子昂也不提,兩人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柳雙,避開了她肚子裏的孩子。
  吃完了飯,秦歌問:“詠春宴的事辦得如何了?”
  伍子昂笑答:“目前都很順利。我朝的才子比我想像中的多許多。最近我每天都在詩會裏待著,見識了不少學識不比‘梁州七賢’等人差的才子。之所以默默無聞,該是時運不濟。我理出了幾個非常不錯的人,等這些詩會結束後,我一併呈給你。”
  秦歌不怎麼有興致地說:“你看人一向准,不比特意呈給我看了。到時候吏部肯定會擬一份名單。詠春宴不僅是為朝廷選人,也是給你選人。你看准的人若能用,就收到帳下。堂堂梁王,沒幾個得力的手下怎麼成。”
  伍子昂溫柔地笑了:“又讓你為我費心了。”
  秦歌抬眼看他:“想讓朕打你板子嗎?”
  “哈哈,”伍子昂一把摟住秦歌,在他耳邊低喃,“秦歌,秦歌……我根本不敢想像沒有你的日子。我可以不要梁王,什麼都不要,唯獨你,唯獨,你。”
  秦歌的呼吸急促,雙手緊緊抱住伍子昂,低啞地說:“我想你為我生個兒子,可是一想到她,我心裏就好像有把火再燒。你明明是我的人,卻要與她同床共枕,我嫉妒,有時候恨不得殺了她。”
  伍子昂更緊地摟住秦歌,什麼都沒有說。他寧願秦歌誤會他,他也不會告訴秦歌他沒有碰過柳雙。只要柳雙這一胎能生下兒子,他和秦歌都會解脫。這個秘密就是死他也不會告訴秦歌,他無法忍受秦歌為了子嗣而去碰別的女人。若那樣的話,他會殺人,會做出連他自己都不敢想的瘋狂舉動。
  他瞭解秦歌。不管秦歌多麼氣,多麼怨。只要柳雙能生下兒子,他都會拋開這些怨恨。那位大師說他命中無子,他不敢冒險,萬一他碰了柳雙,而柳雙無法生下兒子……他希望子英能替他做到。都是伍家的孩子,是誰的種又有何妨。
  “我有十日沒碰你了。”伍子昂輕舔秦歌的耳垂。
  秦歌瞬間情動,低喘地說:“那還不快點。明早我要上朝。”
  抱起秦歌,伍子昂快步走入臥房。
  當屋內的一切趨於平靜後,伍子昂先弄乾淨秦歌,然後端著木盆出來換水。他剛走進廚房,另一人就走了進來。
  “梁王可有把握讓皇上的心裏只有你一人?”
  “你這話是何意?”伍子昂眯了眯雙眸,遮住眼中的淩厲。
  孔謖輝看著他,沈默了片刻道:“皇上明日要微服出宮,似乎要去‘才子客棧’。”說完這一句,他轉身走了。
  秦歌明日要出宮?為何沒有告訴他?站在灶火台邊,伍子昂琢磨孔謖輝的那句話。

  沈溺:第五十七章

  天濛濛亮時,秦歌帶著孔謖輝悄悄回了宮。離去前,伍子昂沒有問秦歌“才子客棧”的事。在秦歌回宮後,他回了王府一趟,看了看柳雙就去了書房。
  結束了朝議,秦歌帶著孔謖輝、李韜、閻日和幾名侍衛微服出了宮。把馬車停在長園街的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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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5 pm

秦歌帶著人慢悠悠地閒逛了進去。長園街是京城最熱鬧的街道,這裏林立著京城最有名的客棧、酒樓、花樓等等吃喝玩樂的好地方。“詠春宴”為這條原本就異常熱鬧的街道帶來了更多的客人,而這些客人又為長園街帶來了一股子清新的文人氣息。
  走進長園街,隨處可聽到吟詩頌詞的聲音。很多一看便知是文人的面孔從秦歌的身邊匆匆而過,那是奔赴各個詩會的文士們。哪怕像梁州七賢那樣的一早便拿到“桃花帖”的文人們每日也會挑幾處詩會湊湊熱鬧。一來是結交各方名士,以詩會友;二來也是展示自己的一個機會。即便他們得到了皇上的認同,可得不到大部分文士的認同,他們也不算是真正的出名。
  秦歌饒有興致地看著來來往往的眾人,這樣的氛圍令他十分滿意。詠春宴比他想像的要隆重得多,這是他所樂見的。遠遠的就看到了“才子客棧”的金子大招牌,秦歌略微停頓後,走了過去。還沒到客棧門口,秦歌眾人就被店小二攔在了門外。
  “客官請慢,我們掌櫃的說了,若要進入我們‘才子客棧’,得先做詩詞一首才行。”
  孔謖輝抱在胸前的手放下了,李韜沈下臉就要上前踹人。秦歌抬手攔下了李韜,看了一圈客棧內三五成群圍在一起的人,勾了勾唇角:“既然是掌櫃訂下的規矩,那在下就不好不從了。”
  李韜退下,店小二很是驕傲地說:“梁王爺來我們客棧都會作詩一首,除非您是皇上,不然啊,誰都不能壞了這個規矩。”
  秦歌也不生氣,心情極好地問:“不知梁王做的是何詩?”
  店小二立馬恭敬地說:“梁王爺做的詩可是我們客棧的鎮店之寶,那是不能隨意給人看的。您要作詩就趕緊的,別擋了別人的道。”
  孔謖輝抬腿就是一腳,秦歌又攔下了他,說:“入境隨俗,既然要作詩,那我就做一首罷了。”瞅了眼被孔謖輝的臉色嚇到的店小二,他開口:“桃花樹上桃花葉,桃葉蔥蔥不見花,敢問桃花何所去,詠春宴中滿桃花。”
  “好!”
  客棧內有人發出了叫好聲,店小二不敢再攔著,急忙側身放行。
  秦歌抬腳走了進去,本來已坐滿了人的客棧內,有人起身讓開了位置。因為客棧老闆的這條規矩,每當有陌生人要進來時,大家都會等著來人作詩。剛剛秦歌的那首詩自然也被這些人聽了進去。他剛一坐下,立刻有人圍到了他的身邊。
  “這位兄台,您從哪里來?聽口音該是京城人士。”剛剛叫好的人之一問。
  秦歌淡淡道:“在下只是聽聞這裏有詩會,遂想來見識見識。”
  另一人又問:“不知兄台如何稱呼?”
  “啊!是你!”就在這時,一道驚喜的聲音傳來,一人撥開眾人沖到了秦歌的面前,泛紅的雙頰透著驚喜。
  秦歌對他微微點頭:“真巧。”
  “是啊是啊!太巧了!”來人大大的眼睛發亮。
  “何公子,你認識他?”問秦歌如何稱呼的那名公子問。
  “是啊!”何歡高興地盯著秦歌瞧,然後又有點赧然地說,“是我昨天在廟裏見到的,我還不知道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在下馮維州,剛剛兄台作的那首詩可謂是好極,不知兄台如何稱呼?”這人雙手抱拳,又問。
  秦歌抬頭看去,對方一身的素衫,抱拳的雙臂露出了肘部的補丁。衣著雖寒酸,可他的神態間卻看不出半點寒酸之氣,反而透著點憨厚。
  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他認識的人,秦歌稍稍松了口氣,開口:“在下姓梁。”心裏莫名的湧上了一絲喜悅。
  “梁大哥!”何歡極其人來熟地喊道,雙眼更亮了。
  “梁兄也是來參加詠春宴的嗎?”馮維州規規矩矩地站在那裏問,而何歡已經快趴在桌子上了。
  “我只是好奇,進來湊熱鬧。”
  馮維州瞬間變了臉,很是嚴肅地說:“怎麼能是湊熱鬧呢?皇上終於肯為我等寒士大開仕途之門,豈能如此輕視。聽兄台開口應當是飽讀詩書之人,不知明年是否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兄台應當趁此機會一展才華,讓皇上知道寒士也能為朝廷做事,也能為百姓做事。”
  義正言辭地說完之後,馮維州一低頭,看到了秦歌右手小指上的那枚貓眼石的戒指,他頓住了。凹陷下去的雙頰浮上赧然,這時他才發現這位梁公子衣著不凡,還帶著手拿刀劍的侍衛。他張了張嘴,為自己的魯莽而歉疚,又不知該說些什麼,一時無法面對對方。對他這樣的寒士來說,詠春宴是他唯一出頭的機會,可面前這人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說不定還是某位官家的少爺,是他不能比的。
  秦歌壓了壓右手,馮維州下意識地坐了下來。後知後覺的他才發現此人的眉眼處透著威嚴,讓他不敢不從。他這一愣,圍著秦歌的人也看出了秦歌身份的不同,大家都靜了聲。聽聞會有微服的官員在各個詩會上暗中挑出合適的人才,送出桃花帖。想到此人也許就是這種人,大家都不由得緊張起來,只有何歡,除了歡心,還是歡心。
  “梁大哥,你不參加詠春宴嗎?馮大哥很厲害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給他送桃花帖。”何歡趴在桌上好奇地問,他身上的衣服因為多日未換已經有些皺了,但仍難掩他是富家公子的氣質。
  秦歌看了眼低下頭的馮維州,對何歡道:“你呢,收到桃花帖了嗎?”
  何歡的臉垮了,不過馬上又笑吟吟地說:“沒有。我今天還會去廟裏上香,求菩薩保佑。”
  有人說:“肚子裏沒有文章,求菩薩保佑也沒用。我說何公子,您就別在這浪費銀子了,趕緊回家娶你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吧。等你收到桃花帖,我看你也七老八十,重孫子都會叫太爺爺了。”
  “哈哈哈……”客棧內的眾人哄堂大笑。
  何歡氣急敗壞地站起來大叫:“我一定可以收到桃花帖見到皇上!我才不要娶我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我有喜歡的人了!”
  “何公子!”馮維州趕忙把他拉坐了下來,“見皇上是為了一展抱負,怎能是為了逃婚?而且有喜歡的人也不能當著眾人的面說。”
  “我一定要見到皇上。”何歡偷瞄了秦歌一眼,重重地點點頭,“我今天,今天就去廟裏求菩薩。每天都去,直到收到桃花帖為止。我爹說過,‘金城所致,金石為開’,菩薩一定會保佑我。”
  “喲,何公子不錯嘛,還知道什麼叫‘金城所致,金石為開。”
  “哈哈哈……”
  “我,我也讀過書的!”何歡氣得臉通紅。
  “你們不要這麼說他了。”馮維州忍不住出聲。
  秦歌勾了勾唇角,開口:“何公子要得到桃花帖,首先要有學識。光求菩薩,可不成。”
  “梁大哥……”一聽自己喜歡的人也這麼說,何歡別提有多沮喪了。不過轉眼間,他又立馬振作了起來,拍拍胸脯:“我的詩是沒有他們做的好,可是我會功夫啊。人家都說文武雙全嘛,你們是文,我就是武。對!你們可以為皇上分憂,我也可以,我可以保護皇上!”
  “哧”,有人不屑地發出一聲,何歡立刻怒目而視,“我的輕功很厲害的!”
  孔謖輝雙手抱胸,很無力地上下掃了幾眼何歡,出聲:“恐怕也僅僅是輕功厲害吧。”
  何歡的臉氣成了紅蘋果:“輕功可以逃命!”
  “哈哈哈……”又是哄堂大笑。
  “你說的倒也不錯。”秦歌開口,他的話讓孔謖輝皺了皺眉,讓何歡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他一把抓住秦歌的右手瞪著大大的眼睛問:“梁大哥,您說我能得到桃花帖嗎?”
  秦歌作勢拿茶盅,抽出了手:“你剛不是說了,‘金城所致,金石為開’。也許你天天求菩薩保佑,菩薩真的便會保佑你。”
  “我會天天去求菩薩的!”自己喜歡的人不僅不笑話他,還鼓勵他,何歡樂暈了。
  喝了幾口茶,秦歌站了起來,看向馮維州:“見皇上,你穿的這般寒酸可不成。”閻日馬上掏出十兩銀子放在馮維州的面前。馮維州當下就把銀子推了回去。
  “這十兩銀子,是我借你的。”又把銀子推到馮維州面前,秦歌抬腳就走。
  “我,我不知道去哪還你。”馮維州在他身後喊。
  “梁大哥,我還能再見到您嗎?”何歡依依不捨。
  秦歌停了一步,又抬腳走了。
  看著那十兩銀子,馮維州抿緊嘴,拿了起來,悶不作聲地上了樓,也不管一會兒的詩會了。何歡站在門口不舍地看著走遠的梁大哥,念著:“我還不知道梁大哥住在何處呢。”
  走出了長園街,秦歌從懷裏掏出兩張桃花帖遞給身後的閻日:“一張交給何歡,一張交給馮維州。”
  “是。”閻日接過,轉身快步走了。
  “主子?”孔謖輝忍不住出聲。
  秦歌只是淡淡道:“才學有時並不是最重要的。”沒有解釋,他下令:“回去吧。”
  “是。”縱有再多不解,孔謖輝也不能多問了。
  當閻日返回“才子客棧”送給何歡和馮維州桃花帖時,與客棧內震天的叫嚷迥然不同的是客棧外的一處偏僻的拐角內,一人森冷的臉。他死死盯著在客棧內手舉桃花帖蹦蹦跳跳,喜不自禁的何歡,按在書上的手硬生生地扯下了一塊樹皮。

  沈溺:第五十八章

  “爺,屬下無能,屬下查不出那個何歡的來歷。”
  “馮維州呢?”
  “馮維州是高棠左縣人,他的父母全部死於年前的雪災,家中僅剩下他一人。他於十日前進京,因身無分文,露宿街頭。後來他與何歡相識,何歡便請他住進了‘才子客棧’。算是與何歡最相熟的人。”
  “他不知道何歡的來歷?”
  “屬下已經暗查過,他只知道何歡是富家公子,來自南邊,從家裏逃婚出來。”
  揮揮手,讓屬下離開,伍子昂一臉陰霾地坐在書桌後。他的心中有一把熊熊的火焰在燒,燒得他雙眼通紅。但是他的腦袋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他不能氣昏了頭,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冷靜了許久,他站了起來,理了理衣擺,出了書房。
  騎馬來到“才子客棧”,伍子昂還未下馬,客棧的掌櫃就親自出來為他牽馬。客棧內的才子們一見梁王來了,更是紛紛起身,舉止恭敬地迎接梁王。今日客棧內共有四人得到了“桃花帖”,最讓他們無法接受的是一無才二無能的何歡都能得到桃花帖,眾人在氣惱之餘更是萬分希望有人能慧眼識英雄,看出他們的好。現在梁王來了,他們更是卯足了勁要把自己滿腹的學識表現出來,僅為了那一張近在眼前卻遠在天邊的桃花帖。
  “王爺,您今日前來是聽詩啊,還是喝茶?”把梁王迎進來,客棧老闆點頭哈腰地問。客棧內的人頓時豎起了耳朵。聽詩,那就是來挑人的;喝茶,就是來盡興的。人人都希望梁王是來聽詩的。
  伍子昂挑起眉,淡笑:“若我說是來喝茶的,不是叫大家掃興了嗎?”
  “王爺願來聽詩,我等豈會讓王爺失望?”立馬有人高興地喊了一句。眾人都放心了,紛紛讓出位置請梁王坐。
  在客棧內掃視了一圈,伍子昂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異常好奇地問:“聽聞今日客棧內有四位才子得了‘桃花帖’,不知是誰?”
  眾人的臉上表情各異,有人不甘心地說:“有四人得了桃花帖是真,但是不是才子就難說了。也不知今日來的那位官爺是誰,竟給了兩個毫無學識的人桃花帖。”
  “哦?”伍子昂板下臉,“皇上明示桃花帖要送給才學豐實之人。那兩人是誰?果真無真才實學嗎?”
  “王爺,此事千真萬確!”一位書生上前氣憤地說,“今早有一位面生的官爺到客棧裏來,也沒有聽我等吟詩,就讓他的手下給了兩人桃花帖。那兩人,其中一人別說作詩了,就是字都寫不好;另一人與大家相比,才學僅為一般。可那人卻送了他們桃花帖。為這件事,我們都很不平。大家苦學十年,好不容易盼來了寒士入仕的一天,結果來到京城,仍是要憑一張嘴,一份交情。”
  伍子昂面色嚴肅地皺起了眉:“我單獨見見那兩人,若果真如此,我會稟明皇上,收回他們的桃花帖。”
  “多謝王爺為我們做主。”
  ……
  在客棧老闆特別為他騰出的一間屋子裏等了一盞茶的功夫,有人敲門了:“王爺,我進來了。”
  “進來吧。”伍子昂的拳頭握了握。
  門開了,客棧老闆帶著一人走了進來,一看到他身後的人,伍子昂的拳頭鬆開了,朝對方溫和地一笑,指指自己前方的一個位置:“坐坐,本王不是來審案的,不要害怕。”
  進來的馮維州忐忑地朝梁王行了一個大禮,不安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來。伍子昂朝老闆示意,老闆退了出去,關上了門。
  伍子昂拿起桌上的茶,飲了一口,很隨意地說:“本王今日來客棧聽詩,有人說你不該得到桃花帖,卻得到了。看他們都憤憤難平的,此事本王不得不過問,望你能明白。”
  “我明白。”馮維州低下了頭,“就連我自己都還無法相信自己會得到桃花帖。”
  對馮維州得桃花帖的事,伍子昂根本不關心。他氣惱的是客棧老闆怎麼沒把他要見的人帶來。但他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只得耐著性子隨口說:“那人既然會給你桃花帖,就說明你有可取之處,切莫妄自菲薄。對於此次的詠春宴,你作何感想?”
  馮維州頓時眼睛一亮,抬起了頭:“詠春宴是皇上的英明之舉。我等寒士即便滿腹學識,也很難有出頭之日。皇上此舉是為我等寒士開了一扇門……”
  馮維州說得慷慨激昂,動情至深。一開始,伍子昂聽得無心,可越聽他卻越認真。尤其是馮維州眼裏時不時浮現的水光,言語中對皇上的感激,對寒門士子處境艱難的悲痛,有什麼從他腦中一閃而逝,快得讓他險些沒抓住。
  “王爺,我有自知之明,能得到桃花帖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若能見到皇上,我會求皇上每一年都舉辦詠春宴。寒門士子活得太苦了……”說到這裏,馮維州大哭起來。
  “你呢?你苦讀這麼多年,又得到了桃花帖,不想趁機入朝為官,走入仕途嗎?”伍子昂盯著馮維州問。
  馮維州愣了,擦著眼睛抬起頭來,不好意思地擦擦臉:“我,我有自知之明……我的學識遠不如別人,來京城也只是想完成爹娘的心願。”
  伍子昂站了起來,走到馮維州面前,一手按在他的肩上:“我相信你定會成為深受百姓愛戴的好官、清官。”
  “王爺?”馮維州驚訝地站了起來。
  “桃花帖不是隨便送出的。”拍了拍馮維州,伍子昂走到門前,打開門出去了。
  “王爺,何歡公子……”
  “本王記起來還有要事。何歡公子本王在詠春宴上見他。”
  腳步匆匆地離開客棧,伍子昂上了馬直奔皇宮。他仍是被氣昏了頭,為何不直接進宮問那人,那人不會瞞他,絕不會!

  沈溺:第五十九章

  “皇上,王爺求見。”
  站在荷花池邊的秦歌扭頭,就見不遠處一人正看著他笑。他的神色頓時和緩了不少,朝那人點了點頭。
  滿臉欣喜地大步走到秦歌面前,伍子昂行禮:“微臣拜見皇上。”
  “不必多禮了。近日你忙著詠春宴的事,怎麼還有空進宮?”言外之意:昨晚不是剛剛見過嗎?
  伍子昂深笑道:“臣有事要稟報皇上,關於詠春宴的。”
  “擺駕東暖閣。”
  “是,皇上。”
  進了東暖閣,秦歌揮退宮人。當東暖閣外的門關上時,伍子昂一個箭步上去把秦歌抱在了懷裏,低頭就是一個深吻。秦歌沒有掙扎,他仰頭承受伍子昂的熱情,直到對方氣喘地放開他。
  “不是有事稟奏嗎?”就這個?
  伍子昂沒有鬆手,而是埋首在秦歌的頸窩,很委屈地說:“我聽說你今日到才子客棧去了。”
  秦歌的雙眼微眯:“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你還給了兩個人桃花帖。”吃味。
  秦歌推開伍子昂,眸子微亮:“梁王可是剛從‘才子客棧’回來?”
  伍子昂毫不掩飾地點頭,又把人摟回來:“我不喜歡你對別人上心。我聽說其中一人根本沒什麼才學,你卻給了他桃花帖,那人的模樣還不錯。”
  秦歌埋在伍子昂懷裏的嘴角止不住地勾起,佯裝不悅地說:“你派人監視朕?”
  “我正巧就在客棧的門口。”伍子昂更緊地抱住對方。
  伸手環住伍子昂的腰,秦歌放鬆地靠在他的懷裏,心窩從未這般甜蜜過。想他吃了這人不知多少的醋,第一次叫這人吃自己的醋,心裏別說有多高興了。
  “我很不舒服。尤其是看到你和那個何歡似乎很熟的樣子,就想殺人。秦歌,你為何要給那個何歡桃花帖?”
  “怎麼不問我為何還給了另一人桃花帖?”
  伍子昂很不害臊地說:“我已經見過那人了。你絕對看不上他。”
  秦歌再一次推開伍子昂,並後退了兩步:“你怎知朕看不上他?”
  “秦歌!”伍子昂伸手把人拽回來,急了。
  嘴角的弧度上揚,秦歌的心情很好,好極了。伍子昂小心翼翼地瞅著對方,可憐兮兮地問:“你不會真的看上他們了吧。”
  美麗的鳳眼一凜,秦歌揮開伍子昂的手:“梁王還真是有閒情逸致,朕還以為這陣子你忙得已是分身乏術了。既然你這麼閑,朕再派些差事給你吧。”
  “秦歌……”厚臉皮的人拉住對方的手,握緊,“你不能不讓我吃味啊。剛來了個公主,這沒幾天又來個何歡,各個都比我模樣俊。我……”
  後面的話消失在帝王主動送上的唇中。扣住伍子昂的後腦,秦歌重重地吻上他。他不會說那些安撫人的話,他也說不出口。但這人的擔心與不安讓他非常非常的滿意。
  環住秦歌的腰,伍子昂用力一抱,快步向前走了兩步把秦歌壓在了炕上。吻密密實實地落在秦歌的臉上,最後封住了他的唇,帶著濃濃的醋火。直到伍子昂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時,他才離開了秦歌的唇,而秦歌已是雙眼含春了。
  一手撫上伍子昂的臉,秦歌低啞地說:“朕認識的梁王,總是那樣的運籌帷幄,從不會讓旁的事左右自己的心神,更不會為了不相干的人而失去理智。”
  按上臉上的那只手,伍子昂同樣低啞地說:“那是因為身為臣子的我還沒有察覺到自己愛上了一個最高不可攀的人。我自認自己絕對是那人最得力的臣子,可在我察覺到自己的心後,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的粗鄙。即便心知那人的心裏有我,我卻常常患得患失,生怕某個比我出色百倍的人掠獲了那人的心。我不僅模樣普通,還有妻室,天下間不知有多少人渴望著那人的垂青,這樣的我如何會不害怕?”
  秦歌的心窩泛酸,抬起另一隻手輕撫伍子昂下巴上長出的鬍鬚,淡淡道:“在詠春宴上能拔得頭籌的才子,你知,別人也知。這些人往往會自視甚高,難以駕馭。朝堂中,拉攏人心必不可少。你的手裏有人,但遠遠不夠。諸如馮維州這種才學普通,卻極為憨厚的人,才是用人的上選。那些才學豐厚之人,就留給吏部去用吧。馮維州才是你要在借此機會尋找的人。”
  伍子昂情不自禁地握住秦歌的手,深吻。他怎會不懂。當他和馮維州見面之後他就察覺到這人給馮維州送桃花帖的用意了。
  “而何歡……”
  “秦歌,你別說了。你送他桃花帖自有你的用意,我不會亂吃醋了。”
  秦歌把另一隻手伸到伍子昂的嘴邊,讓他吻,接著說:“給何歡桃花帖,只不過是因為從他身上,我看到了你我。”
  伍子昂的吻停了下來,目露不解。
  “他說他和他爹打賭,若能見到我,他爹便不逼他娶他不喜歡的女子。你我這一生都不知是否能無所顧忌地在一起。若我不是皇上,若我不需要子嗣,你可還會娶柳雙?”
  “不會!”伍子昂猛地吻住秦歌,心好似被人攥著,秦歌為何歡桃花帖竟是因為這樣!都是他無能,都是他無能……
  推開伍子昂,秦歌在他臉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巴掌:“假使我真的看上了其他人,你也不能失了你梁王的理智。不如想著怎麼把朕的心重新奪回來。”
  伍子昂笑了,咧嘴大笑:“我不會讓你喜歡上別人的。那個何歡就是個毛還沒長全的小鬼,哪能和我比。”
  秦歌挑眉:“梁王如此自信,朕倒也不必多慮了。”
  重重地在秦歌的嘴上啵了一口,伍子昂站了起來,並把秦歌也拉了起來。給秦歌整好衣裳,他看看窗外的天色,說:“我走了,待會還得和人吃飯。馮維州那樣的人我會多留心,你放心便是。”
  “走吧。”秦歌也不挽留,起身幫伍子昂順了順肩上的褶皺,他朝對方點點頭。
  給了秦歌一個輕吻,伍子昂不舍地離開了。
  在他離開後,秦歌捂著心口坐下,臉上是明顯的笑。這陣子因柳雙有孕而起的煩悶在伍子昂剛剛的那些話中消失得沒了蹤跡。愛,很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愛。不是故意要吊人胃口,只是這些話他說不出口。也許他說了子昂會放下心來,會不再這麼患得患失,可愛,不是隨便就能說的。看來,他與子昂之間的牽絆還是不夠,希望柳雙能生個兒子。他把子昂的孩子帶在身邊,子昂該會更放心吧。
  “溫桂。”
  “奴才在。”
  “梁王妃有孕,你帶著朕的手諭,命禮部挑選合適的賞賜。”
  “奴才遵旨。”
  摸上手腕上的河石珠串,秦歌的笑遲遲不肯落。
  ……
  梁王府,看著堆滿桌子的賞賜,柳雙心裏並沒有她表現出的那麼欣喜。反觀范老太太是笑得合不攏嘴。原本王妃有孕,按理說宮裏該有所表示才是。可都一個月過去了,宮裏那位不聞不問,可讓她著急壞了。現在賞賜終於下來了,還儘是些極品之物,足以證明伍子昂在皇上跟前的地位,范老太太豈會不高興。
  “雙兒,這些都是皇上賞賜給你的。這些補身的東西,你可要全部吃完麼。”
  柳雙微笑地說:“姑奶奶,這麼些東西雙兒哪里能吃得完。皇上說是賞賜雙兒,也是賞賜咱們王府。這都是些絹帛補品,不如給王爺他們做些衣裳吧,也順便給姑奶奶您做兩身新衣裳。這馬上就可以出去賞花了,姑奶奶得穿得精神些才是。我一會兒就讓娟子去請師父,咱們都做新衣裳。”
  “好,好。”范老太太高興地直點頭,對柳雙這個侄媳婦要多滿意有多滿意。
  先給范老太太和王爺挑了幾匹絹布,柳雙自己挑了幾匹顏色豔麗些的布。在師父給姑奶奶量尺寸的時候,她又專門挑了一匹靛青色的布讓娟子拿回了屋。等陪姑奶奶用了晚飯回屋後,娟子好奇地問:“娘娘,那匹青色的布您做衣裳的話太暗了,給王爺穿還差不多。”
  柳雙摸著那匹布垂眸道:“二爺在軍中,要穿得穩重些。若二爺回來了你讓他過來一趟,我給他量量尺寸。”
  “娘娘?!”娟子的眼中閃過慌亂。
  柳雙抬眼,面色平靜地說:“二爺身上的那件衣裳穿了很久了。我是他嫂子,本該掛心才是。不要多嘴,去看看二爺回來沒。”
  “是,娘娘。”娟子低頭退下了。
  柳雙咬咬唇,心裏怦怦直跳。她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挑布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單獨為那人挑一匹。眼角掃到擺在梳粧檯上的繡盒,精緻的木娃娃,新買的胭脂……她不自覺地紅了臉。二爺還是和以往那樣,不多言,就是見了她也常常說不了兩句話。可二爺總會時不時地送她點小東西,而且都是托娟子給的,從不曾當面給過她。她不僅沒有惱怒,反而常常充滿期待,期待著過幾天又會收到什麼。
  比起二爺木訥的關心,溫柔的夫君卻是冷淡極了。自她有孕後,夫君很少在她睡前進屋,就是一起用飯都很少了。常常三五天她都難得見到夫君一面。雖然夫君每次見到她都會問她身子如何,孩子可好,但是她無法從夫君溫柔的笑中看出半點的喜歡。可深夜,半睡半醒時,那個給她輕揉腰部的體貼,緊摟著她的火熱男子卻又是那樣的讓她眷戀。而她根本無法把夜晚的那個人同夫君聯繫起來。
  柳雙常常為自己的懷疑而心驚,隨後她就把這個可怕的猜測埋在了心裏。她聽大哥說過,有些人白天是一個樣,晚上會變成另一個樣。也許夫君就是這樣的人。若真是如此的話,她萬分希望白天永遠不要到來。因為她發覺自己已經深深眷戀上了那個晚上疼惜她的夫君。
  “大嫂。”
  柳雙的心頓時一震,雙頰發燙。深吸幾口氣,讓自己冷靜,她開口:“進來吧。”
  “大哥不在,我不便進去。大嫂有事只管吩咐。”站在外的男子克制著進去的欲望,苦澀地吐出“大嫂”兩字。
  柳雙捂著胸口平靜了一會兒,找出量尺走了出去。一看到站在外間的人,她的心不由得多跳了幾下。
  微微一笑,她對那個低下頭的人說:“皇上今日賜了些布匹,我和姑奶奶商量說每人都做幾身衣裳。三弟的尺寸姑奶奶那裏有,你忙,我也不便叫你回來量尺寸。來,我給你量。明日就讓師傅給你裁衣裳。”
  “謝,謝謝。”伍子英抬頭迅速看了柳雙一眼,激動地無以復加,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擺了。
  看著這樣他,柳雙的心窩一軟,走到伍子英的跟前:“轉過身去。”
  “哎。”伍子英立刻聽話地轉身。
  仔仔細細地給伍子英量了身後的尺寸,柳雙又讓他轉過來。一轉身,伍子英的呼吸就變了。柳雙就站在他的面前,他能清楚地聞到柳雙身上的香味。柳雙豈會察覺不到伍子英的氣息變了。她不動聲色地給伍子英量尺寸,並沒有抬眼看他。
  量完了,柳雙就退開了。伍子英也後退了兩步,低下了頭,耳根都紅了。柳雙的眼角含笑,問:“我給你選了匹青色的布,也不知你喜不喜歡,我讓娟子給你拿過來瞧瞧。”
  “不用不用,你,你選的,我都喜歡。”伍子英連連搖頭,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去,不是,我……”慌亂中的他手不穩地從懷裏掏出一個紙包,放到桌上。“給,給你買的。我去吃飯。”說完,他轉身腳步淩亂地跑了。
  “噗”,看著倉皇逃跑的人,柳雙笑了。拿過桌上的紙包,她打開,裏面是蜜餞。拿出一顆放在嘴裏,很酸,又很甜。娟子在一旁擔心地看著小姐,心裏害怕極了。
  深夜,熟睡中的柳雙翻身,正好嵌入了一人火熱的胸懷中。她熟悉地摟住那人陷入了沈睡,沒有試圖睜眼瞧瞧可是她的夫君。那人小心翼翼地摸著她的臉,緊張地啄吻她。柳雙拉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因有孕而更飽滿的胸脯上。
  “雙,雙兒……”低啞,難耐。
  “小心點就是,不會傷了孩子。”瞌睡地咕噥,柳雙摸到對方的嘴,吻了上去。
  ────
  這幾天在三陪中,請大家見諒

  沈溺:第六十章

  “皇上,今兒這天太好了,您出宮走走吧。”
  見皇上放下了筆,溫桂趁機道。
  秦歌看向窗外,外面可以說是陽光明媚。五月的天,已是溫暖宜人。一個多月來,為了詠春宴的事,他和伍子昂雖然常常都會見面,但都是在朝議的時候。兩人基本上沒有獨處的時間,更別說去小院了。
  “也好。出宮透透氣去。明日就是詠春宴了,大東的才子們如今都聚於京城,今日的京城想必熱鬧非凡。”
  “奴才這就是去準備。”
  溫桂一聽,歡喜地跑了。
  揉揉眉心,秦歌放鬆地靠在椅背上。詠春宴的事他完全交給了伍子昂,自一個月多前送出那兩張桃花帖後,他就再未出過宮。有時候子昂會深夜摸進宮來,與他溫存一會兒,天不亮就又走了。不忍見他如此勞累,他以帝王的旨意命令他在詠春宴結束之前不得再私自進宮。
  閉上眼睛,他似乎能感覺到子昂的吻落在他的臉上,他的頸窩,他的胸前。有近二十天沒有和子昂溫存了,想念他的唇,他的手,他的體溫,他的碰觸……想得他身子發疼。他好像,從來沒有主動去找過那人,唯一的一次還和那人發了通不該有的脾氣。
  “皇上,奴才已經吩咐下去了。奴才先隨皇上回寢宮更衣。”
  “你去寢宮把衣裳拿過來吧。等他們都準備好了你再來,朕歇會兒。”
  “是。”
  “任何人不要進來打擾朕。”
  “奴才遵旨。”
  溫桂關了東暖閣的門。
  “子昂……”
  指被滑過臉頰,停留在被衣領遮住的鎖骨上。這裏被吻出的痕跡早已沒有了。在脖子上來回輕蹭了幾下,秦歌的長長的手指解開了龍袍的襟扣。
  子昂……他現在在做什麼?該是還在忙詠春宴的事吧。不,不單單是詠春宴的事,還有朝中的諸多大事。新的賦稅制已經有了雛形,在詠春宴結束後就要開始試行,那人要忙的事只會越來越多。
  盤扣一顆顆被解開,隔著單薄的蠶絲裏衣,秦歌輕撫自己的左乳。
  “唔……”子昂……
  這副對那人極度眷戀的身子太久沒有被愛撫了。
  “嗯……”
  不夠,這樣的碰觸根本不夠。
  略顯急切地解開裏衣的帶子,秦歌探手進去,兩指揉搓已經挺立的左乳。腦中是子昂用他滿是繭子的手指揉搓的感覺,或是子昂用舌尖挑逗的激情。
  “啊……”
  子昂是怎麼對他的?
  掀開衣擺,鬆開褲繩,另一手直接探入褻褲中,撫摸微微抬頭的欲望。
  “唔嗯……”
  略顯冰涼的手掌包裹住火熱的分身,秦歌的眉頭輕蹙。子昂的手應該是暖的,手掌上的繭子也沒有這麼少。應該是厚厚的,會摩疼他才是。
  手掌上下套弄,秦歌低低喚道:“子昂……進來……”
  不夠,不夠,這種感覺差得太多。
  “秦歌,想我嗎?”他好像看到了子昂。
  “想。”
  “我來幫你。”
  “快點。”
  手上的動作加快,揉搓乳首的力道加重。
  “舒服嗎?每次我只要輕輕一舔這裏,它立刻就會變得紅紅的。”
  舒服……他喜歡他舔自己的胸前的那兩抹茱萸。
  “秦歌,你這裏是人間最極品的美味。我吃過一次之後就念念不忘。”
  情動的體液弄濕了手掌,讓秦歌的快感愈發的強烈。好像脆弱的分身被包入了熟悉的嘴中,溫暖,濕潤。
  子昂……快一點,再快一點……
  聽不到掌中發出的淫靡之音,秦歌感覺他正在被那人愛撫。
  “秦歌,叫出來,我要聽你叫出來。”
  “唔……”
  緊緊咬住唇,陷入情欲中的他仍記得外面還有侍衛在把守。
  “秦歌,一起,我們一起。我要看你為我高潮時的樣子。”
  “唔!”
  手上的速度到了極限,太久未歡愛的身子很快達到了頂點。失神地看著房梁,急喘了一會兒之後,秦歌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
  拿過放在桌上的絲帕,擦乾淨手上和分身上的髒汙,他把帕子丟進了用來火盆裏。面無表情地站起來,打理好自己。他走到水盆前洗淨了雙手,然後取來火摺子,燒了那方絲帕。
  看著火盆中逐漸變成灰燼的絲帕,秦歌的眉心一直沒有舒展。他極少會自己解決,剛才射出的那一刻感覺很好,可過後卻是異常的空虛。沒有被填滿過的身子處處都透著難過。
  “溫桂。”
  “奴才在。”
  “更衣。”
  “是。”
  ……
  馬車上,溫桂小心翼翼地瞅著皇上。之前他進去給皇上更衣時,皇上就一臉的不愉。這一路上,皇上一句話也不說,輕蹙的眉心也一直沒有舒展,他猜不到他不在的那會功夫有什麼事讓皇上不高興了。
  “皇上,奴才聽說拿到桃花帖的士子們今日都會去‘才子客棧’,您要不要過去瞧瞧?”
  “不了。找個安靜的地方。”
  “是。”
  溫桂出了馬車,吩咐隨行的李韜找個安靜的地方。
  掀開布簾,看著四處洋溢著濃濃書卷氣的街道,秦歌放下簾子:“到湖邊去吧。包一條船坊,朕今日在船上用膳。”
  “是。”
  馬車平穩地向滄瀾湖駛去,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馬車停在了湖邊。在車上等了一陣,秦歌便聽到溫桂說:“主子,奴才已經打點好了,請主子上船。”
  溫桂掀開車簾,扶著皇上下車。湖邊已經停好了一艘極為豪華的船坊。秦歌一下馬車,立刻引來在湖邊踏春的行人的注目。
  不能怪伍子昂愛吃醋。秦歌與女貞第一“美人”站在一起也絕不會被他搶去了風光。秦歌本就異常俊美,是與越勒雲山截然不同的一種俊美。加之他神色淩厲,眉宇間是藏不住的威儀,看上去更令人心動。
  周圍立刻傳來竊竊私語聲,為這不知是誰家的俊美公子。但秦歌對這一切毫無所覺,跟著溫桂上了船後,他就進了船艙,留下身後的一地惋惜。
  除了必定會跟著他的溫桂、孔謖輝、閻日之外,秦歌還帶了李韜和二十名侍衛。侍衛們站在船坊的周圍,保持警惕。李韜、孔謖輝、溫桂和閻日都在船艙內。溫桂給皇上泡上從宮裏帶來的茶,再擺上隨行帶的點心水果後問:“皇上,要不要找歌姬來唱曲兒或獻舞?”
  “可有會彈琴的?”
  “奴才去問問。”
  溫桂小跑地離開了。他包下了這裏最好的一條船坊,船坊的主人手上有眾多的歌舞姬,會彈琴的自然不缺。不一會兒溫桂就回來了,說:“皇上,船主說京城最好的琴師就在他那裏。皇上現在要聽聽嗎?”
  “傳他上來吧。”
  “是。”
  溫桂又跑出去了。孔謖輝還是老樣子地找了個離皇上最近的位置靠著假寐。見溫桂進進出出好不忙活,他無聲地嗤笑了聲。自他“不小心”看了溫大總管的身子後,溫大總管便開始躲著他了。對此,孔謖輝沒有做出任何的舉動,甚至沒有一絲的氣惱。可能也知道自己招人嫌了,他與溫桂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岸邊隨風輕飄的翠柳帶著濃濃的春意,岸上來來往往,身著豔麗衣飾的男男女女在明媚的春日裏也動了被壓抑了整整一個冬天的春心。秦歌無意識地看著岸邊,心思卻在他出來前做的那件事上。餘韻過後的難受一直沒有散去,這讓他心煩。
  “皇上,人帶到了。”
  溫桂的聲音拉回了秦歌的思緒。進來的懷抱古琴的女子在被仔細的搜過身之後跟著溫桂走到了離秦歌十步遠的地方。
  “奴家菲兒,不知爺想聽什麼?”
  “把你會的來一曲好了。”
  秦歌對聽什麼沒要求,僅僅只是想聽古琴的聲音。
  菲兒擺好琴,略一沈思之後雙手輕輕放在了琴弦上。隨著她指尖微微地一挑,琴音響起。
  秦歌沒有對菲兒的容貌留下任何的印象,在琴音響起時,他就看向了岸邊。女子的琴彈得很好,絕對稱得上是京城最好的琴師。不過溫桂卻暗暗搖頭,和皇上的琴藝比起來還是有差。話說,他好久沒有聽過皇上彈琴了。皇上和梁王漸入佳境,難道還無法令皇上重新彈琴嗎?
  菲兒彈得很入神,似乎也看出面前的那人不願被打擾,只是靜靜地彈琴,始終低著頭,全神貫注在舞動的十指間。
  聽著聽著,秦歌舒展的眉峰輕蹙,他轉頭看向菲兒。未時粉黛的人即使低著頭也能讓人看出她的嬌媚與美麗。並沒有被琴音迷惑的溫桂心裏“咯!”一下,皇上該不會看上這名女子了吧。馬上他就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個耳光,皇上豈是那麼容易變心的人。
  “咦?那不是梁王府的船嗎?啊!那是梁王和梁王妃吧。”
  從其他船坊上傳來的話語打斷了秦歌的注視,他立刻看向窗外,溫桂和李韜也好奇地看去。只見離他們還有段距離的船上,船頭站了幾個人,其中一人不是梁王又是誰?秦歌的雙眸驟然一冷,站在梁王身邊的那個女人不用細看也知道是誰。
  溫桂也看到站在梁王身邊正笑得幸福的女人了,那不是梁王妃又是誰?
  “主子……”他不安地看向皇上。
  “避開。”
  秦歌的面色很平靜,眼神也很平靜,但溫桂就是忍不住地心裏發寒。
  他以為這人在忙。秦歌向後退了退,隱去了自己,可視線仍落在扶著梁王妃小心翼翼呵護著對方的伍子昂身上。今天該是梁王府全家出遊吧,伍子英、伍子華和范老太太都在船上,多麼溫馨幸福的一幕啊。放在身側的手握緊,指甲陷入掌心,有外人在,他不能露出半點異樣。
  “子昂 ,你扶好雙兒。”坐在椅子上的范老太太不放心地再三叮囑。
  伍子昂扶著雙兒回頭道:“姑奶奶您放心,我扶著她呢。”說著,他看向柳雙,“要不要到裏面去?”
  柳雙抬頭莞爾一笑:“我想在外面站一會兒。爺,您不必特別陪我,明日就是詠春宴了,你還有很多事要忙吧。”
  范伍氏馬上說:“雙兒,子昂的事哪有忙完的一天,再忙也該抽出點時間陪陪你才是。是不是,子昂?”
  伍子昂無奈地笑道:“姑奶奶把我要說的都說了。”
  “謝謝爺。”
  客氣地道謝,柳雙雙手捂著還未隆起的腹部,小心地穩住自己。
  看著眼前的一對璧人,范伍氏的嘴笑得合不攏,果然把子昂抓來是對的。瞟一眼悶頭不語的子英,她眼裏閃過擔憂。
  伍子昂扶柳雙站在船頭賞景,面上輕鬆愜意,心裏卻滿是焦急。他不是沒看到那艘湖上最大的船坊,還有船坊上的那二十名侍衛。那二十人妝扮普通,可腰上的刀卻是內廷侍衛獨有。誰人出行會帶著內廷侍衛?更何況岸邊停著的那輛馬車他再熟悉不過了。船坊的竹簾子放下了一半,他看不到船內的人。他萬分希望那人沒有看到他和柳雙。見那艘船朝遠處駛去了,他松了口氣。
  隔著竹簾,看著梁王不時朝他這邊看來,秦歌拿過桌上的茶盅,面色不變地垂眸品茶,讓人看不出他的心窩已經疼得快讓他喘不過氣來了。即使明知那人的心裏只有他,但剛剛看到的那一幕還是令他無法釋懷。子昂啊子昂,你吃味了還可以來問我,而我哪怕疼死,都不能多說一句。因為這是無法因為我吃味而改變的事情。
  “砰!”
  秦歌手中的杯子明顯晃動,茶水灑了出來。
  “怎麼回事?”
  “砰!砰!”
  溫桂一個不穩摔在了地上,孔謖輝和李韜瞬間沖了出去。
  “主子!”
  溫桂身子不穩地爬向皇上,船體晃動得更厲害了。可怕的巨響不停地傳來,好像有人在鑿船。
  “刺客!小心!”
  船外有侍衛大喊,緊接著就傳來刀劍相碰的聲音。菲兒抱著琴驚慌地躲到船邊,臉色蒼白。秦歌坐在那裏一動不動,面容冷凝。
  他們這裏的騷亂驚動了湖上的其他船隻。伍子昂朝騷亂處一看,遠遠地看到了獨自駛入湖心的那艘船上正在發生打鬥。他神色瞬間大變,吼道:“把船開過去!”
  “子昂!危險!不能過去!”范伍氏大喊。
  伍子昂扭頭沖船夫暴呵:“馬上開過去!不然我誅你九族!”雙眸赤紅。
  船夫不敢不從,快速掉轉船頭朝那條船駛去。
  他的樣子嚇壞了柳雙和范伍氏。穩穩托住她的雙手把她扶進了船艙,驚魂未定時,她抬頭看進了一雙深邃的眼中。
  “一定是出事了,大哥才會這麼急。”丟下一句,伍子英快速出了船艙。伍子華也把被嚇壞的范伍氏扶了進來。
  “快點!再快點!”
  整個船上都能聽到伍子昂的暴怒,伍子英和伍子華在這樣的大哥面前說不出話來。
  外面的打鬥格外激烈,船底已經進水了。秦歌動也不動地坐在那裏看著放下竹簾的艙門。抱著琴躲在角落的菲兒低著頭,顫抖的手悄悄伸進了袖子裏。
  船夫已經卯足了勁地向那條船駛去,可伍子昂卻等不及了。左右看了看,他一咬牙,提氣,縱然躍身跳下了船。
  “子昂!”
  “王爺!”
  “大哥!”
  腳尖在水面上輕點,幾個躍身,他落在了另一條船上。
  “子英!馬上去調兵!封鎖城門!”
  “是!”
  伍子英迅速做出反應,命船夫把船向岸邊駛去。
  “子華,上了岸你送姑奶奶和大嫂回府。”
  “交給我吧!”
  看了一眼又落在另一艘船上的大哥,伍子華要急死了。可現在偏偏是在水上,他只能幹著急。

  沈溺:第六十一章

  船外的打鬥愈發激烈了,溫桂護在皇上身前,緊張地透過竹簾向船外張望,心裏是不肯承認的為某人的擔心。
  船似乎離岸邊更遠了,但溫桂還是隱隱聽到了有人在喊:“抓刺客!抓刺客!”
  船開始傾斜了,船板上也滲出了水。就在這時,船體劇烈晃動了一下,他身子不穩地向一側滾去。眼角的餘光看到皇上也向後栽了過去。
  “秦歌!你去死吧!”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裏的菲兒突然一躍而起朝秦歌的方向甩出一把白色的藥粉。
  “閉氣!”
  懷中的古琴高高拋起,菲兒從古琴下抽出一把劍來,直指秦歌的心窩。
  “皇上!”
  溫桂奮不顧身地撲向皇上。
  溫桂被一人揪住甩到了一旁,一道比菲兒的身形更快的人擋在秦歌的面前截下菲兒的劍。
  “當!”
  這人手中的短劍擋下了刺客致命的一招。不給刺客得手的機會,他掀起面前的矮桌,趁菲兒後退之時把皇上推到了溫桂的身邊。是一直沒有出聲的閻日。秦歌的眼裏滑過冷光。沒想到秦歌身邊有一位會武的小太監,菲兒明顯一愣,但她很快回過神來。一把白粉又從她手上拋出。
  “閉氣!”
  閻日大吼一聲,手中的短劍帶著殘影與菲兒的長劍纏鬥在了一起。
  “皇上,您沒事吧!”溫桂慌亂地護住皇上,卻只覺得眼皮沈重。
  “皇上,您……”眼前一黑,他暈倒在皇上的身上。
  推開溫桂,秦歌仍是面色不變地看著正與閻日交手的女子,袖口微甩,一把匕首落入掌中。
  “砰!”
  一枚巨石鎖夾帶著濃濃的殺氣破窗而入,正落在秦歌的身邊。如果不是他把溫桂推到了另一邊,溫桂絕對已是一張肉餅。
  “皇上!”閻日回頭去看,心驚肉跳。
  菲兒抓住機會,手中的劍尖陡然一偏。
  “嗖!”
  秦歌手裏的匕首脫手而出。
  脖子感受到了寒氣,閻日的身子以詭異的角度向後一仰,一個後翻,手中的短劍劃過菲兒的左腿。菲兒的功夫也不弱,在短劍劃過的同時,她擊飛了秦歌向她射來的那枚匕首,又避開了閻日的攻擊。她不要命地向秦歌刺去。
  “嗖!”
  “碰!”
  一把劍從窗外飛進,一個人從艙門闖入。
  閻日高高躍起,手中寒光顯現。菲兒旋身掃開直刺她心窩的一劍。接著她一個淩空後翻,險險避開身後襲來的另一劍。船體在搖晃,也影響了菲兒的攻勢。沖進來的人掌風淩厲地襲向她,從窗戶撲進來的一人更是招招致命。菲兒的功夫不錯,在卻無法抵擋三位高手的夾擊。
  “留活口。”
  冷冷的一聲在菲兒的身後響起,還不等她有所動作,一把短劍刺穿了她的肩膀。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的秦歌一掌擊在她的後心。孔謖輝飛起一腳,在她咬舌自盡前踢在了她的腦袋上。菲兒重重地落在了船板上。
  “秦,皇上!您沒事吧!”
  冰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刺客的秦歌被一人用力摟在了懷裏。
  秦歌的身子晃了晃,抬眼看向臉色蒼白、焦急萬分的人,眼皮沈重。
  “不要聲張,朕中了迷藥。”
  “皇上!”
  抱緊突然身子一軟癱倒在他懷裏的人,伍子昂雙目欲裂。
  “王爺,我們的船到了,您先帶著皇上離開。”幾乎和伍子昂同時進來的孔謖輝撿起自己的劍說。
  “外面的人如何了?”伍子昂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嗜血與殘虐。
  “收拾得差不多了。”
  “把這個人和其他人的屍首一併帶走,不要讓她死,更不要讓人知道她被關在哪里。”
  “我知道。”
  伍子昂抱起秦歌出了水已經漫過腳面的船艙。船坊外,刺客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伍子昂抱著秦歌上了前來接他們的一艘船,船上是火速趕來的京城守衛。孔謖輝把同樣暈過去的溫桂放在了船上。
  “李韜,你跟著皇上走。”
  “大人。”
  “走!”
  “李韜,這裏留給孔統領。”
  看了眼孔謖輝,伍子昂下令。李韜不得不和閻日一同隨王爺離開。在船離開後,孔謖輝的雙眸迸射出凶光。
  “哪里走!”
  呼嘯的石錘直奔孔謖輝的後腦。眼瞳閃過褐色,孔謖輝側頭避開石錘,舉劍,拴著石錘的鐵鏈纏在了孔謖輝的劍上。就見一名彪形大漢如樹幹粗的胳膊一個使力,孔謖輝朝他飛了過去。帶來的二十名侍衛有十幾人都死在了巨漢的石錘上,剩下的七八名侍衛一看孔謖輝被巨漢拽了過來,奮不顧身地撲了過去。
  “統統滾開!”
  劍氣四射,撲過來的侍衛被劍風掃倒在地。
  寒光閃過,就聽“!當”一聲,石錘掉在了歪斜的甲板上,巨漢的一隻胳膊血淋淋地落入了水中。沒想到孔謖輝的武功這般高深,巨漢一個怔愣,下一刻,他就再也沒有了反抗的機會。
  一腳踩在巨漢的胸口上,劍尖指著他的脖子,孔謖輝問:“誰派你們來的?”
  巨漢的雙眸猛然劇睜,嘴角流出鮮血,身子抽動了幾下,死,不瞑目。不相信自己會這樣輕易地死在對方的手裏。
  “哼,就會來這招。”劍光閃過,刺客的脖子和屍體分了家。
  舔了舔濺在手背上的血水,他把劍收入鞘中:“船來了沒有?”
  “回統領,來了。”活下來的那幾名內廷侍衛看著孔謖輝的眼神變了。
  “把這些屍體和裏面的那個女人都帶上船。”
  “是。”
  ……
  京中的百姓們並不知道滄瀾湖上發生了刺殺皇上的大事,但京城關閉了城門,眾多的士兵們嚴加把守京城各個要道,百姓們也知道滄瀾湖上的事並不小。突來的刺殺給即將到來的“詠春宴”蒙上了一層陰影。
  “皇上可醒了?”
  “還沒有。大夫說還要一會兒才能醒。”
  “幸虧刺客用的是迷藥,若是毒粉就糟了。”
  “怪我,是我沒有做好防範。”
  “梁王不要過於自責。”
  被秘密請來的太師林甲子神色凝重地坐下:“自先皇平定了天下後,再未出現過行刺皇上的事。皇上登基後,更是四海升平,我實在想不出會是誰人膽敢行刺皇上。皇上今日出宮也不過是臨時起意,刺客又怎知皇上會在那條船上?還提前做好了埋伏?”
  一說完,他就皺起了眉,看向另一人。
  “皇上出宮前,有人通風報信。”伍子昂把自己的嗜血壓在心裏,臉上僅是沈重。
  林甲子點了點頭:“有人要行刺皇上,明日的詠春宴……”
  “不取消。”伍子昂沈聲道,“皇上不讓聲張,為的就是明日的詠春宴。”
  林甲子蹙眉,想了想後,他道:“先把皇上身邊的細作找出來。王爺掌管內廷,明日的詠春宴王爺要多留心了。”
  “若明日的詠春宴上我還讓皇上遇險,我這個梁王也別當了。”
  林甲子看看天色,說:“我先進宮。皇上遇刺的事或多或少地會傳到朝臣那裏,我進宮去穩住他們。皇上就暫時交給王爺了。”
  “我會照顧好皇上。”
  送太師從後門秘密離開,伍子昂的臉色瞬間陰沈。回到王府後院的一處幽靜的小屋內,命侍衛們嚴加把守,他走進臥房。這些侍衛是跟隨伍子昂從梁州來的最精銳,也是最衷心的手下。在他把秦歌帶入王府後,他就命副官調來了這些人,並不許任何人靠近這裏。
  臥房內,床上的人仍在昏睡中。伍子昂在床邊坐下,握住那人的手,手微顫。若他今日沒有隨姑奶奶游湖……握緊那只冰涼的手,伍子昂不敢想。
  “除非我在,否則你不能離開皇上半步。”
  “是!”
  閻日跪在一旁。
  “溫桂不夠狠,你去問。”
  “是。”
  閻日起身離開。
  在伍子昂把秦歌帶回岸上後,就已暗中下令。今日凡是知道秦歌出行的人全部被秘密抓了起來。隨同秦歌一起出來的那二十名侍衛也無法倖免。
  卸下溫柔的表像,此時的伍子昂哪里還有半點梁王的影子,怕是秦歌見了都會大吃一驚。低頭,在秦歌微涼的唇上輕吻,伍子昂只有這樣才能稍稍壓制住自己體內不斷翻騰的嗜血。連他自己都驚訝於自己的變化,自己為秦歌而起的變化。
  閉著的唇略微地張開,伍子昂的身子一頓。下一刻,他就狠狠攫住了那抹不夠紅潤的唇,肆意地舔舐,大膽地侵入。唇又開啟了一些,被動地承受猛烈炙吻的人緩緩睜開了眼睛。當他看到輕薄他的人的那雙盈滿熟悉溫柔的眼後,他又閉上眼,與對方深纏。
  好半晌後,伍子昂才稍稍退開,讓秦歌能順暢的呼吸。閉著眼待腦中的眩暈過去,秦歌睜開。
  “你終於醒了。”握緊秦歌的手,伍子昂的聲音低啞。
  “若朕不遇襲,你可會來?”
  伍子昂的眼角瞬間濕潤:“會。”
  反握住對方的手,秦歌低聲道:“那名刺客彈琴時朕就聽出她心緒不寧。這也是朕為何極少彈琴。琴音會洩露人心,不管他是多麼高深的琴師。”
  “那你為何不告訴孔謖輝!”伍子昂握疼了秦歌的手。
  秦歌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朕要把你從那個女人的身邊搶過來。你,是朕的。”
  伍子昂雙眸大睜,然後狠狠地吻住了秦歌,用力掀開被子,扯開他的衣服。
  “朕今日,很想你。你要填滿朕。”
  “我要狠狠貫穿你,就算你求饒也絕不會手軟!”
  “那就讓朕看看。”
  起身快速脫掉身上的累贅,把自己的裏衣塞到秦歌的嘴裏,伍子昂粗魯地扯掉秦歌身上的衣服。把秦歌翻了個身,分開秦歌的臀瓣,他饑渴地舔了上去。
  “唔……”
  咬緊嘴裏的衣服,秦歌趴伏在床上,翹起被舔吻的部位。
  舌尖一邊潤滑香滑的菊蕊,一邊做著抽插的動作。掌下的身軀戰慄、緊繃,卻透著極度渴望他的熱度。太久太久沒有碰這副身軀了,他根本沒有耐心去做前戲。
  “我要進去了。”
  “……”
  扶著自己叫囂的火龍,伍子昂毫不憐惜地撬開秦歌還未充分潤滑的菊蕊。他必須儘快進入那溫暖,心底的殘暴快要壓制不住了,他必須知道這人是活著的,是溫熱的。
  “唔!”
  仰頭忍下被撕裂的痛苦,秦歌抓緊床單。吐掉嘴裏的衣服,他扭頭:“用力一點!”
  眼光流轉的風情,眉宇間的帝王威儀,因被猛烈地插入而泛紅的身子,令他看上去更讓人想要摧殘,想要把這位天下間最尊貴的帝王狠狠蹂躪。
  猛然撤出自己,扶著帶著血絲的欲望,伍子昂更用力地刺了進去,毫不在乎秦歌的吟叫會被外面的人聽到。相反,這樣的叫聲讓他的理智全無。眼前是混亂的船坊,手拿長劍的女刺客,在船板上砸出大坑的巨石錘……秦歌,給我,給我,不然我會瘋掉。

  沈溺:第六十二章

  靠在床頭,撫摸懷裏赤裸的身軀,已經平靜下來的伍子昂眼裏隱隱透著懊悔。但他不能說,因為這是懷裏的人要他做的。若他說出後悔的話,這人會不悅的。
  “可還好?”
  “朕沒那麼嬌弱。”
  後穴一抽一抽的痛,雖被上了藥,可仍止不住那火辣辣的灼燒感。但秦歌心裏卻是輕鬆愜意的,只有這樣的感覺才能消除他之前自己撫慰過後的空虛與難過。
  “你遇刺的消息怕已經傳了出去。太師進宮安撫去了。晚一點我親自送你回宮。”
  “太師?”
  秦歌微蹙眉。
  “是我把太師找來的。有太師坐鎮,那些有心人才能安分。”
  沈默了半晌,秦歌淡淡道:“朕無子嗣,朕死了大東就會亂。有心人怕不只是一個啊。”
  伍子昂的眼裏閃過寒光,他摟緊秦歌:“這次是我疏忽。”
  “閻日的功夫不錯,也夠機靈,就留他在我這裏吧。溫桂不會武,遇到事時朕會有不便。”
  “我把他留在你身邊就是為防萬一。你喜歡就好。”
  長長吐了口氣,伍子昂臉貼著秦歌的額頭啞聲道:“我多派幾名小鬼到你身邊。想到我不在的什麼時候你又會遇險,我就心裏發慌。秦歌,我不敢想,不敢想……”
  “朕不會有事。那些人還奈何不了朕。”仰頭,正好可以吻到伍子昂的唇,秦歌與他交纏了一會兒後,帶著情欲地說:“不要讓那些刺客擾了你的冷靜。朕是天子,沒有自保的本事如何能成帝。哪怕朕出了事,你也不能慌了陣腳。你要為朕守好大東。”
  “秦歌,你對我太殘忍了。”伍子昂把秦歌壓在身下,與他又是一陣深深地纏吻,這才道,“你若出事,我要怎麼活?秦歌,我會為你守好大東,你要為我護好你自己。”
  “我會的。”
  壓下伍子昂的頭,秦歌送上自己的唇。為了這個他還沒有完全奪過來的男人,他會護好自己。
  當晚,伍子昂親自護送秦歌回宮。見到皇上平安回來,在宮裏一直焦急等待的諸位官員們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在禦書房內大發了一通脾氣,秦歌連下數道指令,嚴查刺客。梁王伍子昂護駕有功,秦歌直接賞了他一塊免死金牌,也算是趁這個機會又一次提升了伍子昂在朝中的地位。
  在官員們全部退下後,秦歌才露出不適,斜斜地躺在了榻上。唯一留下的伍子昂自然是上前為他揉按,親自斟茶倒水。
  “我今晚不回去,在宮裏陪你。明早再回府換衣裳。”
  出了這樣的事,伍子昂無法離開秦歌。
  “讓你府上的人把你的衣物直接送進宮來。”
  “也好。”
  伍子昂巴不得,這樣他可以多陪陪秦歌。秦歌雖然一個字沒提,但這人親眼看到他和柳雙在一起,心裏絕對不會好受。
  “回宮吧,你今日受累了,我服侍你歇息。”
  “好。”
  秦歌的眼中是不明顯的溫柔,但對於他來說,這樣的眼神已實屬不易。伍子昂小心攙扶起他,送他回宮。溫桂還在暈著,今晚就由他親自服侍皇上沐浴就寢吧。
  ……
  “子昂晚上不回來?”
  “是。王爺剛剛派人回來傳話,皇上遇刺,他要留在宮裏。明日是詠春宴,大意不得。”
  范伍氏點點頭,又問:“可有派人把子昂的衣物送進宮中?”
  柳雙微笑地說:“已經有人送去了,是宮裏的。那位公公說王爺護駕有功,皇上欽賜免死金牌。”
  “真的?”范伍氏一臉的驚喜。見柳雙點了點頭,她笑了:“太好了。有了這塊免死金牌,子昂也可免去些禍事了。”
  柳雙但笑不語,不過也看得出極為高興。
  “大嫂,今日你也受了驚,早些回去歇息吧。”伍子華在一旁道。大哥在宮裏,二哥去了軍營,府裏只剩下他這個能做主的。
  柳雙點點頭,略顯疲憊地說:“是有些累了。姑奶奶,我先回屋歇息去了,您也早些歇息。”
  “別管我了,你快點回屋,小心身子。”
  “哎。”
  柳雙在侍女的攙扶下回了屋。在她離開後,范伍氏歎了口氣。
  “姑奶奶,怎麼了?”
  “沒事。”
  范伍氏笑笑:“時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我送姑奶奶回屋後再回去。”伍子華上前扶起姑奶奶。
  “好,我回屋。”
  送姑奶奶回去後,伍子華一臉的凝重。離去前,他不是沒有看到姑奶奶眼中的擔心。那同樣也是他擔心的事。姑奶奶應該沒有察覺到另一件事,否則不會僅是擔心。回屋的途中路過二哥的院子,伍子華放慢了腳步。在門口站了許久之後,他才快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
  頭一回在眾目睽睽中留宿於皇上的寢宮,伍子昂有種莫名的興奮。寢宮的側房內有一張小床,可供留宿的官員歇息。宮裏並不是沒有可以歇息的房間,那張床也不是剛剛才擺下的。先皇在世的時候危機四伏,為了近身保護皇上,伍子昂的父親,當時皇上的貼身侍衛、大內統領伍浩幾乎夜夜在皇上的寢宮內留宿,那張小床就是伍浩睡的。
  在眾人都以為伍子昂繼承乃父的遺風,貼身保護皇上,在那張小床上受委屈時,他卻是美滋滋地躺在皇上的龍床上,大膽地在皇上的身上上下其手。
  “明日有你忙的,還不睡?”
  秦歌問歸問,但沒有阻止。
  “睡不著。摸著你心裏頭才安穩。”
  在秦歌的鎖骨上留下一抹紫紅的吻痕,伍子昂的手在秦歌光滑的大腿上徘徊。秦歌微微曲起腿,碰到了他英挺的欲望,眸光頓時溫柔了幾分。
  “進來吧。”
  一條腿在伍子昂的腰上磨蹭。
  “不了,我摸摸你就好。”
  秦歌那裏剛收了傷,他可不忍心。吻住秦歌的唇,伍子昂握住兩人的欲望,輕輕磨蹭。
  “唔……”
  環住伍子昂的脖子,秦歌享受著這一刻的寧靜與幸福。
  “王爺。”
  不大不小的聲音,剛好叫伍子昂聽見了。是閻日。
  “該是審完了。”
  拍拍伍子昂,秦歌也不挑逗他了。
  “來的真不是時候。”
  重重在秦歌嘴上啃了一口,伍子昂出了被窩,隨意套了件衣裳出去了。並不擔心他與秦歌的事被閻日知道。
  一見王爺出來了,閻日低頭小聲說:“王爺,屬下嚴查了車夫,他說溫桂吩咐他備馬時,馬房中還有另外兩個人。那兩個人屬下都問過了,其中一人說皇上出宮前內務處的總管張公公曾過來要馬,他就把皇上出宮的事跟他說了。”
  “張公公現在何處?”
  “死了。毒殺。”
  伍子昂擰緊了眉:“沒問出點什麼有用的?”
  “張公公在宮外有個義子,屬下問了他,他說張公公曾讓他暗中去陳唏言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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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5 pm

處送過幾幅畫像。但沒傳過什麼話。孔統領那邊好像問出點什麼了,孔統領讓屬下稟報王爺。”
  伍子昂的眉心舒展了許多,道:“你下去吧,守好皇上。”
  “是。”
  閻日下去了。
  “陳唏言?”
  伍子昂雙眸微眯,冷冷笑了。
  返回屋內,臉上的冷凝已然不在。
  “我去孔謖輝那走一趟,你先睡。”
  “把這個帶上。”
  秦歌遞出一枚玉印,伍子昂接過,格外驚訝。
  “若要下什麼手諭,直接用這枚玉印即可。”秦歌的口吻很隨意,好似並不是什麼大事。可天下間只有太子才有可能得到代表著皇權的帝王玉印。秦歌就這麼隨隨便便地給了他。
  “我會收好。”不多說什麼謝語,在秦歌的唇上留下一吻,伍子昂快速穿戴整齊出了寢宮。
  躺在留有伍子昂氣息的被窩裏,秦歌舒心地閉上眼睛。若子昂會背叛他,那這天下留著也無用了。他絕不做孤家寡人。
  ……
  一走進地牢,伍子昂就看到了面色陰沈的孔謖輝。當即他就笑了。走上前,他低聲問:“溫公公醒了嗎?”
  “沒有。”孔謖輝的眼刀能把人殺死。
  本是帶著玩笑的話,可一聽溫桂還沒醒,伍子昂也不由擔心起來:“怎麼回事,那不過是迷煙,早該醒了。”
  “我也是才知道他的體質會如此特別。”孔謖輝的身上還帶著白天裏濺上的血水,陰仄仄地說,“對旁人來說那不過是迷藥,對他卻是毒了。我已喂他吃瞭解藥,但沒個三五天他醒不過來。”
  伍子昂揮手,讓跟著他的夜鬼現行進去,然後低聲問:“來真的?”
  孔謖輝抬眼瞟了他一眼,又垂眸:“不知道。”
  伍子昂眼裏閃過了然,低笑一聲:“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溫桂是不是蛇蠍,與他朝夕相處的孔統領最該清楚才是。”
  孔謖輝卻話題一轉說:“那女人已經招了,她是‘暗夜門’的殺手,包括船主都是。有人花重金買皇上的命,他們已經在京城埋伏了一個月。皇上今日出宮的消息有人提前放了出來。”
  “是誰要買皇上的命?”
  “他們不過是收錢殺人,並不知買家是誰。要問就得問暗夜門的門主,他一定知道。”
  “我會讓人去請教。”
  伍子昂溫和地笑著,可眼裏的寒霜卻足以把人凍僵。
  “我查了刺客的屍首,有一個使錘的家夥不是暗夜門的人。”
  “是誰!”
  “尼楚。”
  伍子昂和孔謖輝看著彼此,眼神同樣的淩厲。孔謖輝是游離在朝廷外,卻又始終跟在皇上身邊的獨行劍客,伍子昂是手握大權的當朝梁王。但兩人的身上有著相同的氣息,就好比從暗夜中射出的一把鋒利的劍,肅殺而冷冽。
  “尼楚嗎?”
  “看上去是尼楚。”
  “八竿子打不到的人都來了,不錯,不錯。”拍拍孔謖輝的肩,伍子昂笑笑,“你回去吧。”
  孔謖輝直起身子,也打算回去了。“王爺不必進去了。”
  “我呆一會,靜靜。”
  明白地聳聳肩,孔謖輝雙手抱著劍離開了地牢。
  昏暗的地牢內,伍子昂的臉猶如剛殺完人的殘暴君王。他整了整毫無褶皺的衣擺,卷起袖子走進地牢的深處。看守地牢滿身都是刀疤的獄長看到他後恭敬地打開行刑的牢門,走進刑房,伍子昂從袖中掏出帕子,捂住了鼻子。
  刑房內充滿了濃郁的血腥氣,明明地上的血水早已被清理乾淨,可仍會讓人覺得眼前全部是血。掛在刑架上的女人全身赤裸,渾身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十個指甲全被拔去,上面紮滿了細針。
  伍子昂出了刑房,對獄長小聲說:“把她帶走,治好她。不得讓任何人知道。暫時安置在你那裏。”
  “是。”

  沈溺:第六十三章

  大東朝寒士們期盼已久的詠春宴終於開始了。為了平衡貴族世家的勢力,此次詠春宴貴族世家子弟不必參與詩會便可得到桃花帖。有些事並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改變的。不過這幾年世家貴族出身的官員貪污受賄之事屢屢發生,品行參差不齊早已惹得百姓怨聲載道。再加上有太師林甲子和伍子昂的從中斡旋,貴族世家們儘管對廣招天下賢士的詠春宴心存不滿,也沒有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要怪只能怪他們自己不爭氣。對大東朝來說,招賢納士已是迫不及待的事情了。
  一大早,天剛亮,皇宮的宮門就開了。但比開門還要早的是苦苦等了數十載甚至幾十載的各方學子們。而那些沒有得到桃花帖的人也早早就等在了宮門口,抱著最後的那一丁點希望,希望老天垂憐,能派來一位菩薩,給他們送上一張淡粉色的,通往仕途之路的桃花帖。
  卯時二刻,儀官出現在宮門處,排隊的人群騷動了,進宮的時刻終於到來。核對名單,檢查桃花帖,嚴格搜身,進行了一些列繁雜的確定之後,手拿桃花帖的士子們一個個進了宮。仕途的大門在此敞開,那長長的宮道,好似就是邁入仕途的光明大路,長,卻有盡頭。
  “還早,你再睡會兒。我先過去,你遲些來也無妨。”
  床上傳來窸窣聲,不一會兒,床帳掀開,伍子昂從床上下來,正要放下床帳,便見床內的人伸出了胳膊,他了然地把一側的床帳掛了起來。
  躺在床上的帝王慵懶而嫵媚,眉宇間的威儀冷漠在與心愛之人一夜的相擁而眠中退去了不少。黑色的長長髮絲散落在床上,因某人的輕薄而敞開的裏衣明顯地露出鎖骨處的點點梅印,更為他平添了許多魅惑。這嫵媚看在別人的眼裏是無法抵擋的春藥,正在穿衣的人重新回到床邊,彎身吻上他的唇,強勢地探入,舌尖品嘗嘴中所能嘗到的一切甘甜。
  帝王並沒有礙於身份而呵斥對方,也沒有矯情地掙扎。在對方的唇落下時,他就啟唇邀請對方的深入。那些女兒家才會有的羞怯與透著渴望的矜持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他渴望這個男人,不會推開這個男人給他的熱情。這個男人,是他的。
  “真不想去了。”
  腦中不停地閃過“國事為重”,伍子昂不舍地退開,眼裏是懊惱。早上起床的男人性欲最強,更何況是對著自己深愛的人。只有聖人才能把持地住,奈何自從得知了這人的心後,他這個俗人更難克制自己對這人的渴求了。
  撩起一縷伍子昂同樣散開的長髮,秦歌低啞的聲音中透著男人清晨都會有的濃濃欲望:“朕給你的那處別院你還沒去看過吧。”
  伍子昂馬上聽出了秦歌話中的深意,笑了:“是啊。忙了這麼久,也該抽個空去歇歇了。皇上要不要到臣的別院裏去住兩天?”
  秦歌勾起嘴角:“朕不喜歡人多,要清淨點。”
  “那是自然。”又給了秦歌一個吻,伍子昂起身,秦歌順勢鬆開他的頭髮。
  “你再躺會兒,等閻日在外頭喊了你再起來。”
  “好。”
  放下床帳,伍子昂喚閻日進來。洗漱完畢,簡單吃了點東西後,他離開了寢宮。
  聽到人離去了,秦歌閉上眼睛淺眠。後穴腫腫脹脹,清楚地留著曾被人填滿頂撞的感覺。昨夜伍子昂回來後,兩人又歡情了一次。不是伍子昂自製力太差,而是因為秦歌的挑逗。只消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主動的吻和撫摸,伍子昂就會丟盔棄甲,只想在那美麗的身子裏馳騁縱橫。這是秦歌放任的後果,也是他故意的後果。
  ……
  今日的皇宮格外的熱鬧,若後宮再多幾名佳麗,就更為這份熱鬧增添了幾分豔麗了。可惜,皇宮沒有後宮,特地蓋起來給宮妃們住的院落雖然每日都有人打掃,卻是冷清異常。之前秦歌怒斥了溫桂之後,便命溫桂把宮裏的大半宮女遣出了宮。他不喜歡女色,留那些滿眼含春的女人在宮裏是禍害。
  皇上遇刺一事並沒有在京城傳開,就算是有所耳聞誰也不敢多問。御花園的四周都是身穿鎧甲手持兵器的內廷侍衛們。雖然籠罩著一層緊張肅殺的氣氛,但對昨天的事並不清楚的學子們只當皇宮的警戒就是這樣森嚴,絲毫沒有影響他們即將面聖的興奮和熱切。
  “王爺,此次詠春宴甚得天下學子的心,我等都萬分希望今後每年都能舉辦詠春宴。”
  “王爺,您為我等寒士請來這次機會,我等對王爺是忠心敬佩,異常敬仰。”
  “王爺……”
  舉辦詠春宴的御花園內,伍子昂被進宮的諸位學子們層層包圍。其中當然不乏趁機拍馬屁的人,但也有不少是心存感激。太師不喜歡阿諛奉承的人,進宮後就直奔皇上的禦書房去了,找不到太師,他們自然就來找溫和可親的梁王了。
  “快別這麼說,本王慚愧。此次詠春宴本王不過是借著太師的意思和皇上提了提。若沒有皇上的恩德,沒有諸位大人的鼎力相幫,詠春宴也實難辦得起來。來來來,我為你們引薦一下諸位大人。將來你們誰若入朝為官,可不能忘了大人們的恩情麼。”
  “謝王爺提攜。”
  就見一群人跟在伍子昂的身後隨他去見在場的諸位大人。經過昨日一事,伍子昂乃皇上身邊的紅人已是板上釘釘,沒有人再會懷疑了。哪怕現在看到他被數百學子們包圍逢迎,諸人也是能妒不能言。伍子昂的父親伍浩是唯一一個入住先皇寢宮的人,最終被封為王,聖恩無量。而昨夜,伍子昂又成了第一個進入皇上寢宮的臣子,人人心裏百味雜陳。
  在今早伍子昂從帝王寢宮出來後,他已明顯地感覺到了大家對他態度的變化──恭敬有禮。不管是內閣的諸位大臣,還是六部的尚書侍郎,各個對他有禮至極。就連原本就與他交好的肖壽,言語間都帶了一股子敬意。秦歌昨夜欽賜的那塊免死金牌,免的不僅僅是死。
  不過聰明的人不會把功勞抓在自己的手上。伍子昂帶諸位學子們與各位大人見面,成功滿足了他們被人尊敬的虛榮心。滿腹學識的人並不都是書呆子,能說會道的,善於心計的,伍子昂一眼就能看出來。當他和在場的諸位大人們聊完之後,他身後跟著的人明顯少了許多。
  遊刃有餘地與眾人周旋,伍子昂的利眼在他出現時就捕捉到了一人的身影。那人俊秀似玉,明眸皓齒,那雙放佛會說話的眸子泛著如星子般引人的絢麗光芒。他的體態修長,身上翠綠的華服與他髮髻上的那支翠綠的簪子相得益彰。而他的聲音更是清脆中透著一股子嬌氣勁,粉紅色的小嘴一張一合會讓有心人忍不住上前一口含住。
  此人一出現,就引來了無數人的側目。就連見慣了風月的一些個大臣們都看呆了,更別說那些青澀的公子哥們。與他相比,他身邊的那位公子就顯得極為黯淡。他穿著一身灰布長衫,看上去像是一身剛裁的新衣,可衣料卻是最低等的棉布。腳上的鞋子可以看出歲月的痕跡,髮髻也不過是用一根灰色的布條纏著,渾身都透出一股子窮酸氣。
  但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伍子昂看那位窮酸公子,眼裏是贊許和欣賞。而他看那位俊俏公子卻是眸光冷厲,暗暗地咬牙。那家夥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是想勾引誰?他以為他打扮成這樣秦歌就會看上他嗎?做夢!秦歌是他梁王伍子昂的!
  醋意極大的他壓根就忘了那位名喚何歡的俊俏公子根本就不知道秦歌是當今皇上。不過若讓那人知道他喜歡的人是皇上,他絕對會把壓箱底的寶貝都翻出來,把自己打扮得更加漂亮,讓那人一眼就看上他。
  “王爺,您怎麼了?”
  正在與伍子昂說話的一位書生見王爺一直在看別處,也不出聲,忍不住問。
  伍子昂馬上收回心思,完美地笑道:“想到有這麼多人都收到了桃花帖,我朝竟有如此多的賢士,我心有感慨啊。”
  “啊,這都是王爺和太師給我等的機會。”這人立刻說,心裏則納悶:王爺剛剛的表情可不像是在感慨。不過他自然不會多問。
  “何歡,你今天穿得太招搖了,你看大家都在看你。”
  跟何歡在一起的馮維州小聲抱怨道,他最怕的就是引起別人的注意。可現在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和何歡,準確地說是何歡。
  何歡毫不吝嗇地對看著他的每一個露出最美的笑,說:“我哪里招搖了?我平日在家都是這樣打扮的。再說了,他們要看就讓他們看唄,又不會少塊肉。這正說明我招人喜歡呢。馮大哥,我就說去買雙新鞋子,你偏不幹。你不願花那人的銀子,我可以借你啊。”
  “不。我這樣挺好的。”馮維州低下頭。想到那天的那個人,他就忍不住的自慚形穢。
  何歡踮起腳尖四處張望,尋了一圈,他失望地站好:“唉,那人不在呢。都怪我太糊塗,那天竟忘了問他的名字。也不知他今日會不會來。”
  “他身上有桃花帖該是朝中的官員吧。不是說今日的詠春宴朝中六品以上的大人們都會來嗎?”馮維州也忍不住抬頭在人群中尋找。
  “我昨天去廟裏求菩薩了,求菩薩保佑我能見到他。”何歡的雙頰略略紅了,“只要菩薩能保佑我見到他,我就是練一個月的字都甘願。”
  馮維州忍不住歎氣道:“何歡,不是我嘮叨。你是該用心讀書習字了。你的字啊,就是五歲的娃兒也比你寫得好。”
  何歡胯下了臉:“這裏的字好難寫哦。”
  馮維州一愣:“這裏的字?”
  何歡馬上說:“沒什麼。我會努力練的。”
  踮起腳尖又尋了一邊,還是沒有找到自己喜歡的那個人,何歡扯扯馮維州的袖子好奇地問:“馮大哥,你怎麼不去見梁王呢?你看他們都在尋機會和梁王說話呢。梁王不是還單獨見過你嗎?”
  看一眼正被學子和大人們簇擁的梁王,馮維州搖搖頭:“我嘴拙,那天我也是僥倖才得梁王召見,我不去丟人顯眼。”而且他也做不出逢迎拍馬的事。
  “你呢,你怎麼不去?”
  何歡立刻縮了縮脖子,把自己藏在了馮維州的身後:“我才不要去。萬一他問我什麼我答不出,他收了我的桃花帖把我趕出去,我豈不慘了?我一定要見到皇上,我才不要娶我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
  何歡的顧慮多少也是馮維州的顧慮。雖然梁王沒有收回他的桃花帖,可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能耐。為了不在別人面前丟臉,他也不想去湊熱鬧。
  “那咱倆找個地方避避吧。皇上出來還要一會兒呢。”
  “也好。”
  伍子昂看到了何歡和馮維州走到花園角落的假山那邊去了。想到過一會兒秦歌就來了,他心裏就很不舒服。希望何歡見到秦歌後不要有什麼多餘的舉動,不然他絕對把他丟到河裏去。他的秦歌,豈容別人覬覦。
  而這時,秦歌正在禦書房和太師林甲子說話。林甲子進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皇上,為的不僅僅是昨日皇上遇刺的事情。
  “皇上,您昨夜留梁王在寢宮……”
  “太師,梁王的事朕自有安排。”
  林甲子眼裏閃過一道極不明顯的擔憂,語氣沈重地說:“皇上既然有了決定,老臣也不該再多說什麼。老臣只希望皇上能以江山社稷為重。子嗣之事,皇上您不能一直拖下去。太子之位,會遭來覬覦。”
  “朕知道。”秦歌冷肅地說,“不管誰打這太子之位的主意,朕都不會讓他如願。太師,朕答應你,朕一定會有子嗣,會有繼承大統之人,朕不會拿先皇交予朕的這片江山當兒戲。”
  林甲子如釋重負地說:“皇上這麼說老臣就放心了。”
  秦歌的臉色稍稍和緩了一些,說:“太師,朕希望將來您能繼續做太子的太師。有您來傳授太子學識,朕放心。”
  “皇上……”林甲子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皇上,士子們都在御花園候著了。”
  “好,朕這就去。”
  林甲子站了起來:“皇上,老臣先行前往。”
  “太師與朕一道去吧。您是詠春宴的主人,朕不過是借個地方給太師。”說著,秦歌已經走到太師的面前,伸出手。
  林甲子激動地握住皇上的手,為皇上一直以來對他的尊敬。
  ……
  “皇上駕到──”
  隨著這聲傳令,熱鬧的御花園瞬間安靜了下來。當那抹明黃的威嚴身影出現在眾人面前時,所有人都下跪高喊:“臣等(草民)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放開太師的手,秦歌緩步走到寶座前,坐下。冕冠遮住的容顏仍透出不容忽視的威嚴與尊貴。
  “免禮,平身。”
  “謝皇上──”
  眾人起身。其中有一人大膽地抬頭,好奇地看向寶座上的人,當他透過冕冠看清皇上的臉後,他“啊”地低叫了一聲,粉紅的雙頰瞬間失了血色。

  沈溺:第六十四章

  在皇上落座後,參加詠春宴的士子們便按照之前禮官安排好的位置逐一坐下。第一次面見皇上,哪怕是已經有名望的才子們也不免會緊張,更何況那些根本沒見過什麼世面的人。沒有人敢抬頭去看皇上,就是已經見過皇上的梁州七賢也是恭恭敬敬地坐著。
  “眾所周知,太師每年都會在府上舉辦‘詠春宴’,為的是廣招學生,為朝廷選拔人才。年初,太師對朕說:‘出身有貴賤,學識無貴賤,應當廣招天下賢士為朝廷效力’。太師的一席話如醍醐灌頂。因此,今日的詠春宴,眾人不必拘謹。無論是詩詞歌賦,還是家國天下,皆可暢所欲言。”
  “皇上聖明──”
  學子們紛紛下跪,磕頭。
  “起來吧。”
  “謝皇上。”
  寒門學子們是衷心地感激皇上肯給他們這樣一次機會,可剛剛皇上只提了太師,卻沒有提梁王,這令他們費解。梁王和太師一起向皇上提議廣招天下寒士之事早已傳遍了大東的每一個角落,可為何皇上獨獨只提太師,對梁王卻是隻字不提呢?就連在座的各位官員都心中納悶。
  當下就有人在心裏為梁王打抱不平了。學子們飽讀詩書,又初出茅廬,最受不得的就是這不公之事。皇上對梁王如此不公,但見梁王不僅不失望,仍是滿臉的溫和笑容,他們對梁王的好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成百倍地增長。
  坐在皇上左側首位的林甲子問:“皇上,開始嗎?”秦歌點了點頭。禮官立刻喊:“詠春宴開始──”
  眾人立刻收回心思,嚴陣以待。
  林甲子緩緩開口:“詠春宴,這‘春’便是開始。老夫以‘春’為題,請諸位吟詩作賦。諸位的桌上都有筆墨紙硯,寫下即可。”
  一百四十六張桌子,一百四十六位學子。林甲子的話一落,諸人就立刻執筆,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落筆。能來這裏的都是賢能中的賢能,這作詩寫詞那是最基本的功夫。不過還是有那麼十幾個人動作慢了一點,手抖了一點,面色緊張了一點。貴族子弟,有身份卻無實能的人自然會有,在座的官員中就有人對那些下筆慢了的人心急而又生氣,那可是出自他們的宗族。
  當然,也有人和任何人都不靠邊。已經有人下筆如有神地寫完了,他還提著筆不知該往哪落筆呢。看看身旁的馮維州也寫完了,他更是急得腦門上出了汗。四周都很安靜,他想讓馮維州幫他想一首都無法開口。馮維州手腕僵直地寫了一首詩,扭頭一看何歡還一個字沒寫呢,他比對方還緊張。
  “何歡!你怎麼一個字都沒寫?”看一眼身周,基本上都寫完了。
  何歡要哭了:“我,我不會……我腦袋裏什麼都想不出來……怎麼辦啊,馮大哥。”
  “這,這,這……”連說了三個“這”,馮維州也不知該怎麼辦。
  他們兩人坐在最後頭,可何歡的聲音還是引來的旁人的側目。對於他能得到桃花帖一事,當時與他同住在才子客棧裏的人都很不滿。所以與他們一同得到桃花帖的人中就有人聲音不大不小地說:“有些人即使得到了桃花帖又怎樣?沒有真本事,來了也是丟人。”
  “你!”何歡的眼睛都紅了。
  “何事在那裏喧嘩?”禮官聽到了聲音,問。眾人紛紛向發聲的地方看去。
  秦歌在坐下時就看到了何歡。今天來的人中,何歡的樣貌非常引人注意,再加上他留了點心思,自然容易發現。
  說話的那人從座位上起來跪下道:“請皇上恕罪。是草民見有人一個字都不會寫,忍不住說了幾乎,請皇上恕罪。”
  林甲子的臉沈了下來:“你說的是誰?”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混進來!
  “是,是我……”何歡提著筆硬著頭皮站了起來。他雙頰漲紅,已是要哭了。
  “原來是你。”在林甲子開口前,一人開口了。
  他一開口,何歡瞬間抬起了頭,眼裏是驚喜,是委屈,還有自己寫不出詩的羞愧。而那人一開口,馮維州也驚訝地抬起了頭,這聲音,這聲音……
  同樣的,這人一開口,伍子昂心下不愉;其他人則格外詫異,難道皇上認識此人?
  “皇上?”林甲子出聲。
  秦歌淡淡道:“這人朕在‘才子客棧’裏見過,他的桃花帖也是朕給的。”
  奚落何歡的那人瞬間白了臉,跪著的身子佝僂了幾分,瑟瑟發抖。馮維州傻了般地直直看著寶座上的帝王。
  “你過來。”秦歌的這一句打翻了某人的醋麼子,也讓眾人對何歡更為側目。
  何歡哭喪著臉,手上還拿著那根沾著墨的毛筆,低著頭,難過至極地朝秦歌走了過去。當他走到秦歌面前時,眼淚落在了地上。
  “把筆給朕。”
  何歡伸出手,手裏的比被一隻冰涼的手拿走了。他抽著鼻子,抬起頭。透過冕冠的東珠,他看清了皇上的臉,千真萬確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可現在明明離得是那麼近,他卻覺得好遠好遠。
  “拿紙來。”
  立刻有人在皇上面前的放桌上鋪上宣旨。秦歌面向在場的諸人淡淡道:“想必你們都很想知道朕為何會給他桃花帖。”
  沒人敢點頭,大家都在心裏拼命點頭。
  秦歌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落筆:
  菩薩面前日日求,求天能降一貴人;都說春時春情開,奈何我情不在春;貴人若送春花帖,父母之命便可違;遙想我情在天邊,欲往天邊求真情。
  姻緣之線天註定,心若不願莫強求;參差荇菜春水飄,命中之人在彼端;金城所致金石開,菩薩指來一路人;路人送上春花帖,只為其能尋真情。
  “何歡,念給他們聽。”
  何歡一知半解地看著皇上寫下的詩,乍聞皇上讓他念,他抬起還帶著水汽的大眼,迷蒙疑惑。秦歌把紙拿起來,交給他,何歡這才反應過來,紅著臉拿過宣旨。一個字一個字念了起來。雖然不是完全懂,可是何歡不緊張了,也不覺得羞愧難當了,心裏滿滿的都是喜悅。而聽著他念的詩,心懷不滿的人也明白了。就連太師林甲子也一掃臉上的嚴肅,為皇上的行為稱讚地點點頭。
  在何歡念完後,伍子昂站了起來,說:“皇上仁愛,在聽聞這位公子迫於父母之命不得不娶並不中意的女子後,送出了桃花帖。只為解這位公子的難題,好讓這位公子能與自己真心所愛之人在一起。臣汗顏,臣竟不知皇上的一番苦心。”
  何歡扭頭看去,在京城呆了這麼久,他知道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梁王。可是梁王的話好像哪里不對呢,可他怎麼想不出呢?
  “皇上仁愛,臣等(草民)汗顏。”
  “不知者不怪。你,起來吧。”對還跪在地上的人說,秦歌又道,“朕與何歡相遇也是偶然。他的家人說他若能得到桃花帖,見到朕,便不再逼他娶他不喜歡的女子。朕不娶妃,不表示朕就不願見有情人終成眷屬。朕既然聽到了,便出手相幫了。但不管怎麼說,此事都有違‘詠春宴’訂下的規矩,何歡得了桃花帖,見到了朕也算是了了心願。他今日就退出詠春宴的角逐,只當是朕請來的觀客。”
  全場頓時譁然,皇上竟對何歡如此寬仁。何歡眨了眨大眼,遲鈍的腦袋過了半晌才明白過來皇上的話是什麼意思。他抑制不住地跳起來,高興地說:“謝謝皇上!”
  秦歌指指伍子昂身邊的位置:“給他搬一張凳子,讓他坐在梁王身邊。”
  “是。”
  “謝謝皇上!”何歡的雙頰又變成了桃粉色。
  宮人很快搬來了凳子,放在了伍子昂的身邊。何歡樂滋滋地跑過去坐下,歡天喜地地看著秦歌。原來他喜歡的人就是大東朝的皇帝啊,真是不得了呢。但轉念一想,他又低下頭垮了臉。這人是大東朝的皇帝,怎麼會喜歡上他呢。
  秦歌朝眼底含著醋火的伍子昂看了一眼,轉向林甲子:“太師,繼續吧。”
  林甲子立刻說:“請寫好詩的人在詩下方落款,呈交上來。”
  因何歡而中斷的詠春宴繼續進行。少了一個對手,大家的興致也更加高昂了。
  ……
  林甲子不愧是太師,非常懂得如何發掘人才。他的題目從簡到難,從百姓到治國,涵蓋萬千。御花園就好像一個盛大的考場,不管你是梁州七賢還是無名小卒,沒有人能得到優待。
  詠春宴是太師的強項,伍子昂也樂得清閒。要找的,該查的他早就弄清楚了,也不急於在詠春宴上來找合適自己的人。他的心思目前都在身邊目露癡迷的何歡身上。
  “你叫何歡?”
  眼睛不離秦歌的何歡無意識地點點頭。
  “聽你的口音不像京城人士。”
  何歡的眼神瞬間清明,他含糊不清地說:“呃,嗯,我從老家來的,不是京城人。”
  “何公子的老家在哪?”
  何歡支著腦袋的手慢慢移到嘴邊,嘟囔:“呃,是一個小地方,說了王爺您可能也不知道。”
  伍子昂微微一笑,很溫和地說:“何公子不說怎知我不知道呢?”然後他的臉色微微嚴肅,“何公子很為難嗎?似乎不願意告訴本王。”
  何歡身子一顫,顧左右而言他:“我,嗯,我爹,不讓我告訴旁人,我家住在哪里。啊,對,那是世外桃源,只能告訴最親近的人。”
  “哈哈,何公子這麼說,本王就不好問了。本王倒是很想知道世外桃源是什麼樣子。”伍子昂眼底毫無溫和。
  “……”何歡把凳子往旁邊挪了挪,離梁王遠點。
  看著秦歌,伍子昂過了一會兒又開口:“不知何公子找到心儀的人沒有?皇上為你免了父母訂下的婚約,若何公子卻找不到心儀之人,豈不可惜?”
  何歡的眼睛頓時亮了:“找到了!”接著又黯淡下來,“可人家不會喜歡上我。”
  伍子昂的雙眼一眯,扭過頭:“不知何公子看上誰家的姑娘了?若本王能幫忙的話,本王絕不推辭。”
  何歡忍不住地偷瞧了眼正在和太師說話的人,重複道:“‘她’不會喜歡我的……”
  這一眼可把伍子昂心裏的醋火給點燃了。若之前是猜測,現在就是肯定了!
  放在桌上的手掌因憤怒而不穩,他把手收了回來,保持溫和地說:“既然他不喜歡你,那何公子就不要強求了。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
  何歡把頭埋了起來,很受打擊的樣子。
  自始至終,秦歌都沒怎麼看伍子昂這邊,倒是時不時會看一眼何歡,這可說是火上澆油。在詠春宴進入辯論階段後,伍子昂找了個上茅廁的藉口,離開了。

  沈溺:第六十五章

  歷時三個時辰,“詠春宴”可謂是圓滿地結束了。很多人都在此次詠春宴上嶄露頭角,學識震驚全場。林甲子從中挑選了一批少年才俊為自己的學生,再繼續學習,以作為日後朝廷用人的後備之力。梁州七賢、洛陽四才子、津門三傑脫穎而出,獲得了秦歌的賞識。
  出席詠春宴的人把自己滿腹的墨水全部倒了出來,詠春宴上的熱鬧與激烈似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很多人都意猶未盡,很多人都盼著皇上能多看自己幾眼,很多人帶著希望而來,又帶著希望而返。而那些表現差強人意的人則認清了現實,有貴族世家的身份又如何,沒有真才實學都是枉然。
  每一個人都神色各異地離開了皇宮,離開了能帶給他們榮耀與尊貴的地方。馮維州黯然地看了皇上的寶座一眼,低著頭跟著眾人離開了皇宮。走了幾步,他身形一頓,眼中是掙扎是猶豫。又回頭看了眼早已離去的皇上剛剛坐過的地方,他咬咬牙,從口袋裏摸出十兩銀子,快步走到儀官的跟前,說:“請這位大人把這十兩銀子交給皇上。”
  “嗯?”儀官一臉的不解。
  馮維州躬身道:“這是……這是草民欠陛下的銀子,請大人幫草民還給皇上。”
  儀官眼裏的疑惑更甚,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也懶得與馮維州多費口舌,伸手拿了過來:“本官會交給皇上。”
  “謝大人。”行禮,最後再看一眼被人抬走的寶座,馮維州悵然若失地離開了。
  這一切都好似曇花一現,皇上給了他桃花帖,給了他一次機會。可他卻沒有把握住,絞盡了腦汁,拼盡了全力,可他與旁人的距離卻遠得他根本就追趕不上。同樣是寒窗苦讀,他差得豈止是分毫。想到梁州七賢一出口就能得到皇上贊許的眼神;洛陽四才子一落筆就能引來皇上的關注;津門三傑的琴音更是令皇上鼓掌叫好……他其實不該來的。
  就是什麼都不會的何歡,一個笑,一個眼神都能得到皇上的喜愛,像他這樣平庸無能之輩別說為皇上效力了,就是讓皇上多看他一眼都難。在眾多學子中,他平凡地猶如一粒塵埃,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不甘麼……那十兩他捨不得花的銀子就這樣還了回去,他甚至連掙十兩銀子還給皇上的能耐都沒有。
  想到何歡被皇上帶走了,想到身邊人竊竊的私語說皇上看上了何歡云云,馮維州心底有著莫名的羡慕。早知道那個時候他就不該收下那十兩銀子,早知道,那個時候就是追也要追上皇上把那十兩銀子還回去。總比現在這樣,自找難堪要來得好。只是皇上當時……為何要給他銀子呢?
  最後再不舍地看一眼繁花似錦的御花園,馮維州眨掉眼裏的酸澀,快步離開了他根本不應該來的地方。回到客棧後他就收拾包裹回鄉,這輩子,他都不再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夢了。朝堂、宮門,永遠是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坐在椅子上,何歡好奇地東張西望。這裏就是皇上平日裏處理朝政的地方嗎?比他想像中的小了點,也簡單了點。他以為皇上在的地方都是金碧輝煌,異常奢華之地。香爐裏的煙徐徐散出,何歡大力吸了吸,真好聞。一點都不怕生地起身走到香爐邊,他用力聞了聞,是什麼香?他都沒聞過呢。
  “何公子,皇上讓您在這裏等著,還請何公子您坐好。”負責看守何歡的一名小太監出聲。何歡臉色一垮,乖乖坐了回去。
  “皇上什麼時候來啊。”皇上為何要把他單獨留下呢?何歡心裏有點不安。
  “奴才不知,皇上要來的時候便會來了。”小太監不動聲色地說。
  皇上沒有後妃,這個時候突然對這位模樣俊秀極了的小公子有了興趣,還把他單獨留在了宮裏,諸人心中都有了計較。尤其是太師林甲子,在聽到皇上留下何歡時,臉色當即就變了。難道皇上看上這位何歡了?!這是眾人心中皆有的疑惑或者說是憂慮。
  “啊……好餓哦,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宮吃東西?”百無聊賴地坐在凳子上,何歡捂上肚子,嘴饞地看著桌上擺著的點心。
  已經被提前吩咐過的小太監上前把放著點心的盤子拿到何歡跟前,何歡高興地接過,拿起一塊也不管自己手上沾著墨汁,張嘴就咬。
  “有沒有水?”嚼著點心,何歡又問。
  小太監給他倒了茶。
  “我不喝茶,我要喝水。”
  小太監忍下脾氣,給何歡換成水。
  何歡也不見外,好吃好喝了起來。
  而禦書房內,太師林甲子和梁王伍子昂的臉色都絕對稱不上好。前者不希望皇上留下何歡是因為看上了他;後者則是醋火澎湃。
  “皇上,那個何歡……”
  當換了衣裳的秦歌一踏入禦書房,林甲子就迫不及待地問,神色凝重。
  走到龍椅處坐下,讓奴才們退下,秦歌淡淡道:“太師多慮了。朕之所以留下何歡是因為朕今早收到一封信。”說著,他把壓在書裏的一封信拿出來,遞給太師。
  林甲子雙手接過,馬上打開。當他看完信後,他目露驚訝,神色輕鬆了不少。然後他又把信遞給了梁王,伍子昂幾乎是把信搶了過來,一看完,他的臉色形容不出的精彩。
  “這封信昨日就到了。但昨日出了事,朕便沒顧得上瞧。今早起來才看到了這封信。因為朕也不知這何歡是真是假,所以沒有同太師和梁王講。朕已經派人去核查他的身份了,不管他是真是假,朕都要暫時把他留在宮裏。”
  “老臣慚愧,請皇上賜罪。”
  林甲子說著就要下跪,秦歌看了伍子昂一眼,伍子昂急忙扶住了他。
  “太師有此顧慮實屬正常,恐怕梁王都以為朕看上了他。”
  “臣,慚愧。”咬牙。
  眼裏閃過笑,秦歌又道:“是朕沒有早早想到。鳳鳴國姓為‘何’,鳳鳴國主何源的兩個兒子一名為何愁,二名為何樂,這何歡應該就是傳聞中何源最寵愛的三王子。梁王,鳳鳴與我大東並無盟約,若證實何歡便是鳳鳴國三王子,你要為朕安置好他,直到鳳鳴國的人前來接他為止。這事關兩國日後的結盟。”
  “請皇上放心。”
  秦歌點點頭,看向林甲子:“太師,何歡說他是不想娶他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您可知那個女子是誰?以何源對他的寵愛,不會隨便給他指門婚事。”
  林甲子板著指頭開始算,這關係有點複雜。過了好半晌,他雙眼一亮,道:“皇上,若老臣沒有記錯的話,何歡要娶的那個女人就是尼楚國的三公主。據聞何源最寵愛的一位王妃來自尼楚國的望族,這三王子便是這位王妃所出。只是這位王妃很早便過世了,所以何源對三兒子異常寵愛。”
  伍子昂蹙眉道:“河源這麼寵愛三王子,為何會讓他獨自來到大東?”
  秦歌也是面帶疑慮,深思之後,他說:“河源信上說會派人來接何歡回去,到時候朕探探來人的口風。河源為人穩重,對自己最寵愛的三子他不該這麼放鬆。”
  伍子昂和林甲子點點頭,其中定有原因。
  暫時把何歡的事放到一旁,秦歌道:“內閣擬定的新的稅法朕看過了,太師和梁王若看過沒有什麼不妥的話,朕便會陸續下旨頒佈下去。今日選中的那些人也可趁此用上,新稅一出,各地勢必會有所反應。肚子裏光有文章還遠遠不夠。”
  “老臣(臣)明白。”
  “有勞太師和梁王把各地官員空缺的填補名單儘快給朕擬個摺子,這件事朕直接下旨,不經內閣朝議。”
  “是。”
  “至於那些刺客……”
  “臣絕不會讓昨日的事再發生!”
  伍子昂沈聲道,眸中壓著冷凝。
  秦歌對他點點頭:“朕相信梁王。”
  林甲子趁機道:“皇上,在幕後之人還沒有抓到之前,還請皇上不要出宮,萬事小心。”
  “朕會的。太師若無事便回去歇息吧,朕還有話對梁王說。”
  “老臣退下了。”
  林甲子一走,伍子昂就躥到了秦歌身邊,緊緊抱住了他,咬牙道:“你是故意的。”
  依偎在他的懷裏,秦歌疲憊地閉上眼睛:“朕何須故意,是你自尋煩惱。”
  伍子昂彎身,輕吻秦歌的發頂:“你看出來了嗎?他喜歡你,他看你的時候眼裏滿是羞怯和喜歡。有人覬覦我的人,我若還能保持風度,我就不是男人了。”
  “朕管不住別人的喜歡,朕唯一能管得住的唯有自己的這顆心。”
  伍子昂身子一震,蹲下,握緊秦歌的手,與這人彼此凝視:“秦歌,若能把你藏起來,多好。”
  秦歌微微勾起唇角:“朕也想把你藏起來,讓你做朕唯一的男君,唯一的梁後。”
  伍子昂嘿嘿一笑,湊過去:“那皇上還不趕緊下旨。”
  “潑皮。”推開伍子昂,秦歌站了起來,“走吧,跟朕一起去見何歡。朕把他交給你,你要想辦法讓他高興,這也許是大東與鳳鳴結盟的最好的一次機會。”
  伍子昂的頭一耷拉,無力地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盡到地主之誼,讓他高高興興地回去。”
  在伍子昂的臉上印下一吻,秦歌走了。
  捂著被親的臉,伍子昂如毛頭小子般歡喜地跟上去,在出門前,狠狠抱了秦歌一把。
  ……
  摸摸床上人的臉,孔謖輝臉色陰鬱地盤腿坐在他身邊。這家夥真笨,中個迷煙都能睡這麼久。用勺子舀了點水,他掰開那人的嘴,把水喂進去。
  這是他在宮裏的住處。與其他侍衛不同,他吃皇上的,用皇上的,住皇上的。他沒有家,宮裏這座僻靜的小院子就是他的家。說院子也是誇大了,也就是兩間房,一間是他的臥房,一間是灶房。不過灶房裏滿是塵土,他是絕不會下廚的。
  小院子裏雜草叢生,就連他這件斗室裏也是亂七八糟,衣物隨便亂放。反正他是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收拾那麼整齊作甚。只不過有一個人偶爾會幫他收拾收拾,當然,這人並不是自願的。這人有時候難得好心給他送吃食的時候,會因為實在看不下去而一邊抱怨一邊給他收拾。不過他容得那人抱怨,反正收拾的不是他,那些抱怨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也就出了。
  現在,他的屋子照樣亂七八糟,慘不忍睹,不過唯一的床還算整潔,起碼床單是孔謖輝去某人的屋子裏拿的,他的床單都髒了,也懶得洗。他這輩子洗衣服的次數屈指可數,哪怕淪為了護衛,有些堅持他也絕對是要的。等這人醒了,他會把髒了的衣物全部拿給他,他有辦法給他弄乾淨了。
  “真夠蠢的。”
  第無數次地罵一句,孔謖輝又喂了一勺米漿過去。這幾日梁王都會在宮裏,他不用過去。等這家夥醒了再說。
  手一頓,孔謖輝突然抱起溫桂一個旋身離開了床。幾乎是同時,一支箭“嗖”地破窗而入,直直插在枕頭上。
  孔謖輝沒有去追,因為箭尾上別著一封信,送信的人豈會讓他追上。他也沒有必要去追,那不過是嘍羅。
  拔下那只箭,把溫桂重新放回床上,孔謖輝打開。
  暗夜:
  可還記得明珠?沒有藥的他讓他做什麼他都肯,百花樓裏的客人可是都等著點他的牌呢。
  一把握碎手裏的信,孔謖輝的拳頭青筋直冒。明珠……明珠……已經五年了,為何聽到這個名字他仍會如此的……
  迅速邁出的腳步在看到床上躺著的人時硬生生地收了回來。孔謖輝幾個深呼吸,陰狠的臉又變成了剛剛的平淡泰然。暗夜已死,他是孔謖輝,皇上的貼身護衛。對方的消息可真靈通,怎麼就知道他在這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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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子要慢慢蒸,大家不要急哈,尼子會早一點讓包子出來的,不過要先買面,買水,和麵,生火……

  沈溺:第六十六章

  “啊,真好吃,梁王大哥家裏的飯菜真好吃。”
  好似餓了一個月的人埋頭苦吃,連臉上沾了飯粒都不自知。誰看到這樣的人都很難把他和某國的皇子聯繫起來。
  “三王子,您慢些吃,來喝點茶,別噎著了。”范伍氏笑吟吟地親自給貴客斟滿茶。
  吃得兩手都油膩膩的王子抬起同樣滿是油的臉,打個嗝說:“我不喝茶,只喝水。”
  立刻有人把那杯茶倒了,換上了水。
  “謝謝梁王大哥。”低頭直接就著茶杯喝了水,何歡又埋首在那塊豬肘子裏去了。
  身份被人知道了,何歡也不必再掩飾。在宮裏住了一夜後,他就跟著伍子昂回了梁王府。在鳳鳴國的人來接他之前,他就暫時住在梁王府了。原本秦歌的意思是讓他住在宮裏,但考慮到某個愛吃醋的人,他索性把何歡寄放在了伍子昂那裏,也免得他疑神疑鬼。
  被某人的吃相搞的胃口全無的伍子華看向大哥,用眼神問:大哥,你確定他是鳳鳴國的三王子?不是哪里來的乞丐?
  伍子昂一臉溫和地給何歡夾了塊魚,直接問:“三殿下,你在京城的這段日子都沒好好吃過飯嗎?”
  何歡抬起臉,大大的眼睛透著歡喜,滿嘴是肉地回道:“我一在外頭吃就鬧肚子,每天只能吃饅頭和醃菜,還有風乾的肉幹。”
  伍子華馬上問:“那三殿下現在就不怕鬧肚子了?”
  何歡搖搖頭:“這裏是梁王府,東西很乾淨,不會鬧肚子。”
  伍子昂和伍子華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柳雙看到了,她微微一笑,執筷給何歡夾了幾塊牛肉。
  “謝謝王妃姐姐。”何歡沖對方咧嘴一笑,露出了嘴裏還沒咽下去的肉,引得柳雙抿嘴又是一笑。
  “哇!”急急咽下嘴裏的肉,何歡驚呼,“王妃姐姐笑起來真漂亮,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姐姐。”
  悶頭吃飯的伍子英筷子一抖,臉色瞬間沈了,然後他夾了幾筷子菜,低頭更快速地吃了起來。柳雙則尷尬地紅了臉,不知該如何應對。她還從未見過如此直率的人呢。
  反觀伍子昂卻毫不在乎自己的夫人被別的男人誇漂亮,笑呵呵地說:“三殿下不是快要成親了嗎,被新娘子聽到了可不好哦。”
  何歡立刻瞪大眼睛說:“我已經贏了賭約,可以不娶我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了。父王絕對不會食言的。”說完,他的眼裏浮現羞怯,兩手捧著啃了一半的肘子,囁喏地說,“而且,我,我有喜歡的人了……雖然,雖然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上我,可我,我一定要告訴他,讓他也喜歡上我。”
  這回換伍子昂拿筷子的手明顯一抖,伍子華看看大哥再看看二哥,有點緊張。
  “不知三殿下喜歡的人是誰?”被誇了漂亮的柳雙沒看到桌上的暗湧,好奇地問。
  何歡的臉更紅了,頭也快埋到碗裏了。就在柳雙以為他不會說時,他低低地說:“我,我喜歡皇帝哥哥。”
  “……”
  餐桌上瞬間安靜,每一個人都雙眸大睜地瞪著何歡,柳雙臉上的紅潤甚至都退了下去。伍子英夾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伍子華嘴裏的飯掉了下來,范伍氏只覺得一口氣就要喘不上來了。若非有多年的定力,伍子昂絕對會揪住何歡的衣服惡狠狠地告訴他:“秦歌是我的!你休想覬覦!”
  似乎也察覺到了飯桌上的不對勁,何歡抬起頭。當他看到眾人的表情後,他喏喏地問:“怎麼了嗎?”
  笑不出來的伍子昂沈聲道:“三殿下豈能胡亂拿皇上來說笑。皇上乃我大東朝的國君,三殿下身為男兒,豈能輕易對陛下說喜歡?”
  何歡的大眼裏滿是不解:“我不能喜歡皇帝哥哥嗎?父王說我可以喜歡任何一個人,不論他是男是女啊。不過我不喜歡我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她一掌可以劈碎大石,她會打死我的。”
  伍子昂手背上的青筋都起來了,伍子華趕緊在大哥開口前說:“三殿下,您弄錯了。先不說皇上的身份,您是男子,皇上也是男子。皇上不會喜歡上您,您也不能喜歡皇上。”
  “男子當然能喜歡男子啦。”何歡張嘴欲解釋,可他隨即想到了什麼,又閉了嘴,只重複道,“我喜歡皇帝哥哥,他是我見過的最喜歡的人。”
  “三殿下真是童言無忌。”伍子昂壓著火氣地說,然後道,“三殿下快吃吧,您不是說已經快兩個月沒怎麼好好吃了過嗎?”
  “啊,是啊,我還沒吃飽呢。”何歡繼續啃手上的肘子,把“喜歡”的事暫時放到了一邊。
  “子華、子英,動筷子啊,愣著做什麼?”伍子昂給呆愣中的姑奶奶夾了菜,臉上又恢復了溫和的笑。伍子英看了幾眼何歡,收回筷子,大口吃完了碗裏的飯。把碗一擱,他起身道:“大哥,軍中還有事,我先去了。”
  “你去吧。”
  “三殿下請慢用,姑奶奶,我走了。”
  “嗯嗯。”何歡滿嘴肉,無法說話。
  “你走吧。”范伍氏眼裏有著情愁。
  目送伍子英離開,柳雙低頭慢慢吃著,沒有了說話的興致。伍子華不動聲色地看看同樣低頭吃飯的大哥,心裏擔憂。
  幾乎是蝗蟲過境,吃飽喝足地何歡舔舔手指頭,看著滿桌幾乎都被他掃完的空盤子,滿意地打個飽嗝:“吃飽了,真好吃。”
  “三殿下想吃什麼儘管吩咐管家便是。不要客氣,只管把這裏當自己的家。”范伍氏說著客套話。
  何歡立刻說:“我晚上還想吃豬肘子。真好吃。”
  “呵呵,好。”范伍氏馬上招來侍女,讓她吩咐下去晚上給三殿下做豬肘子。
  擦乾淨嘴,洗乾淨手,剛吃飽的何歡就急忙問:“梁王大哥,我今天什麼時候可以進宮?我想去見皇帝哥哥。”
  伍子昂咬牙,笑著說:“陛下吩咐三殿下隨時可以進宮。”
  何歡騰地站了起來;“太好了!我現在就想去。”
  “不夠還要三殿下等等,我有些事要處理,處理完後我會帶三殿下進宮。三殿下不妨在府裏頭逛逛,我找個人陪殿下。”
  伍子華偷偷擺手,千萬不要找他。
  “伍獻,你陪三殿下去逛逛。”
  “是,王爺。”
  “那,好吧。”
  知道梁王政務繁忙,何歡雖然不樂意也只能同意。起身道了謝後,他就跟著伍獻出去了。
  “姑奶奶,我還有事要處理,我去書房了。雙兒,你陪姑奶奶。”
  “王爺儘管去就是。”
  范伍氏勉強笑笑:“你去吧,不要管我。”
  伍子昂起身走了,他一走,伍子華藉口自己有事要處理,也走了。
  “唉……”長長歎了口氣,范伍氏搖搖頭。
  “姑奶奶?”
  “沒什麼。”范伍氏對著柳雙親切地笑道,“你身子乏了吧,回去歇著吧,我這裏不用你陪著。”
  “好,那我下去了。”
  柳雙也不勉強,緩緩站起來,福身後,走了。
  揮手遣退所有人,范伍氏自語道:“老天爺,求你保佑我們伍家平平順順,不要再起波瀾。”
  ……
  “大哥,我進去了。”
  “進來吧。”
  推開書房的門,再關上。伍子華走到坐在書桌後臉色明顯不好的大哥跟前,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伍子昂的心情不好,也不在親兄弟面前假裝和善了。
  伍子華沈吟了良久後,開口:“大哥,您在氣什麼?”
  伍子昂的眸子瞬間深沈,問:“你想說什麼?”
  看著大哥明顯不同於以往的冷厲眼神,伍子華苦笑一聲:“大哥,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你這個樣子了。在我心裏,你總是那副溫和謙恭,不與任何人鬥氣爭執的人。可剛剛,您在何歡面前,卻差點翻臉。”
  伍子昂沒有開口,雙眼審視地盯著伍子華。
  “大哥,您……喜歡大嫂嗎?”
  此話一出,伍子昂的眸子陰沈了幾分。
  “你看出了什麼?”
  伍子華被大哥的模樣嚇到了,這是他熟悉的大哥嗎?
  伍子昂起身走到伍子華的面前,聲音透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駭然。“子華,你看出了什麼?”
  伍子華的身上出了冷汗,他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躲開大哥的逼問,微微測過頭道:“我覺得……大哥不喜歡大嫂。”
  伍子昂的嘴角勾起一抹稱不上笑的笑,他轉過身,背對著弟弟低笑了幾聲:“不愧是我的弟弟,心思就是比旁人通透了點。”
  “大哥?”
  “子華,我是你的兄長,是梁王府的當家。我的事你不要多管,大哥自有安排。梁王府不會毀在大哥的手上。有些事你看出來了就當糊塗,大哥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姑奶奶那邊若也看出些什麼,你就幫著大哥寬寬她的心。”
  “大哥……”
  伍子華的心如敲鼓般直跳,他似乎探到了一些不是他能碰觸到的事情。
  “子華,你只要記得,我是你大哥,我不會拿梁王府上下這幾百口人的性命當兒戲。若大哥這輩子註定要負了誰,大哥寧願負了王妃。但我負了她,就會為她安排好出路。日後你會明白的。”
  伍子華的雙拳緊握,看著大哥堅毅的脊背,他猜不透大哥為何要背對著他說這些話,但他能從大哥的話中聽出大哥的痛苦和無奈。
  上前兩步,伍子華雙手放在大哥肩上,用力:“大哥,我相信。從小我就信您,只要伍家有您在,就絕對不會倒。大哥,我是你的兄弟,你讓我做什麼,我便做什麼,今後絕不多問。”
  伍子昂轉過了身,臉上是伍子華熟悉的溫和笑容。他按上肩膀兄弟的手,說:“有你這句話就夠了。之前我讓你辦的事你要抓緊。”
  “我知道。”
  送走了伍子華,伍子昂獨坐在書房裏。子華看出了他的心思,姑奶奶怕也有所察覺了。好在都是家裏人,倒也不是太麻煩。只是……吐出胸口的悶氣,他搓了把臉,今後要更加小心才是。
  “主子,那個女人醒了。”
  有人在房裏說,卻未露面。
  “你先守住她。不要讓她知道你的身份,什麼都不要多說。”
  “屬下明白。”
  “去吧。”
  直起腰身,伍子昂又成了眾所熟知的梁王。
  “來人!”
  “屬下在。”
  “告訴三殿下,本王要進宮。”
  “是。”
  站起來,露出一抹微笑,伍子昂親了口手腕上的手珠。喜歡又如何?那人的心裏只有他一個,永遠也只會有他一個。

  沈溺:第六十七章

  怎麼這麼餓呢?徐徐睜開眼睛,溫桂頭暈目眩地發了半天呆,這才看出來眼前的那根木頭是房梁。捂上咕咕叫的肚子,清醒了一點的他扭轉僵硬的腦袋,當房中的景象映入眼簾時,他騰地坐了起來。
  “哎呦。”下一刻,眼冒金星的他又向後栽了下去。
  一人踢開房門快步走了進來,當他走到床邊時,溫桂抬手微顫顫地指著他,臉色發白,慘白的嘴說不出話來。
  “怎麼,睡了一覺傻了,不認得我了?”孔謖輝一屁股在床邊坐下,不怎麼溫柔地拉下溫桂的手。
  溫桂兩眼一翻,差點又暈過去。
  “睡了三天餓了吧,我給你拿吃的去,別亂跑啊。”沒有任何解釋地丟下一句,孔謖輝一抬屁股走了。
  怎,怎麼會在他的房間裏!溫桂掙扎地爬起來,喘著粗氣。放眼看去,屋子裏狼藉一片,桌上的灰足有一尺厚,更別說隨便亂丟的衣裳床單。頭暈的他不小心瞥見掛在分不清顏色的衣架上的一塊灰色的布,當即眼前一黑,重重地趴在了床上,不知是多久沒洗的一條褻褲!
  他竟然躺在他曾無數次發誓絕對不踏入半步的,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可怕的屋子裏,溫桂顧不上去想自己怎麼會在這裏了,只想著趕緊離開著又髒又亂,令他身上忍不住發癢的髒地方。
  “碰!”
  一向不喜歡用手開門的人踢開半掩的門,端著託盤走了進來。託盤上有一碗粥,一碟鹹菜和一個饅頭。
  溫桂惡狠狠地瞪著他,要他解釋他為何在這裏。
  “溫公公還沒想起來?”在床邊坐下,孔謖輝直接把託盤放到了床上。溫桂下意識地向後退,大喊:“怎麼能把吃的放床上!”
  “喲,溫公公三天沒吃東西中氣還挺足的嘛。”孔謖輝一筷子戳起饅頭,遞過去,不懷好意地問,“你確定要我把飯放到桌上?”
  溫桂立刻啞言,對啊,放到桌上他還能吃麼。肚子又發出了饑餓的麼喊,餓壞的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一把搶過饅頭,他張大嘴狠狠咬了一口。
  三兩口就咽下去,他捧起碗喝了一口粥,再大嘴咬下饅頭。狼吞虎嚥地吃了一會兒,溫桂糊塗的腦袋漸漸恢復清明。他猛地停下,驚慌地抬眼看去,一隻溫暖的大掌落在他的頭上,遮住了他的視線。
  “安心吃你的吧。皇上正和梁王喝茶呢,沒空理你。有什麼事等吃飽了再說。”
  這句話無疑是一顆定心丸,溫桂大大地松了口氣。頭上的手掌離開了,他悶聲說了聲“謝謝”,便不再說話地專心吃了起來。孔謖輝也不說話,雙眼深沈地看著大口吃喝的人,心窩緊繃的一處軟了下來。
  風捲殘雲般地吃完了,溫桂擦擦嘴,喘了口氣,這才抬眼看去:“還有沒有了?”
  孔謖輝在他額上彈了一指,把託盤拿起來放到了髒兮兮的桌上,這才道:“你餓了三天,一次吃太多會傷了你的脾胃。過兩個時辰再吃。”
  溫桂揉揉肚子,點點頭,看看窗外的天色,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快申時了。”
  溫桂低下頭,繼續揉肚子,心裏有很多疑問,可又不知該怎麼問。
  “你中了迷煙,昏睡了三天。”
  溫桂抬頭,眼神複雜。“我這三天……”
  “對,你這三天都在我這裏。你那裏人多,煩。”
  溫桂動動嘴,憋出一句:“這三天……都是你……”
  “是啊。不然還能有誰?我活到現在除了自己還沒伺候過別人呢,溫公公要怎麼答謝我?”孔謖輝雙手抱胸,一副痞子模樣。
  溫桂動動嘴,又憋出一句:“謝謝孔統領。”眼眶微熱,沒想到他昏迷的時候還有人會照顧他。
  “一句謝謝就完了?”
  溫桂不甘地問:“孔統領想我怎麼謝?”
  孔謖輝扭頭,瞅了一眼亂七八糟的屋子,意思不言而喻。
  “明天我過來給你整理。”就知道這人不會輕易放過他。溫桂臉上不願,心裏卻莫名地松了口氣。
  “不光我的屋子,還有我的髒衣服。”某人得寸進尺。
  “知道啦!”溫桂的額頭冒出青筋。
  “那些刺客可查出來是誰派來的?”
  “有那麼好查,也不會有人敢行刺皇上了。”
  “那皇上豈不是很危險?”
  溫桂剛剛紅潤了一點的臉色又失了血色。會是誰呢?那些叛亂不是已經被先皇都清剿了嗎?
  “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事情,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你操心也沒用,不如多幾個心眼,留心皇上身邊的那些人。你是皇上的貼身公公,要防著有心人從你這裏下手。”
  溫桂的雙眼一凜,腦子瞬間完全清醒了。
  “我知道了,我會萬分小心。”然後他朝面前的人真誠地說,“謝謝你,孔統領。”
  “一句謝謝就完了?”
  “我都答應了明天幫你整理屋子,洗衣裳了。”
  孔謖輝一把攬住溫桂的後腦,把他按到身前,曖昧地湊近他說:“在下日後的三餐就勞煩溫公公了。”
  溫桂雙頰發燙地大力推開孔謖輝,氣惱地說:“咱家要忙的事多著呢!孔統領自己不會去禦膳房拿嗎?反正皇上早默許你去禦膳房用膳了。”
  “懶得去。”孔謖輝壓根聽不出溫桂的拒絕,道,“晚上給我拿只雞腿,其他的溫公公看著辦就是了。”
  “你!”
  力氣已經全部回來的溫桂掀開被子就下了床。快速穿上鞋,他頭也不回地就往外走:“咱家忙著呢!”
  “我這兒太亂了,晚上我就借宿溫公公的床了。”
  走出去的溫桂腳下一個趔趄,心慌地吼道:“晚上我給你收拾乾淨!”不敢再聽孔謖輝說出什麼驚駭之語,溫桂腳步不穩地跑了。
  站在窗邊看著人一溜煙就不見了,孔謖輝的臉上卻沒了剛剛的不正經。成王敗寇,敗就是敗了。被人從高座上重重地拉下來如落荒的野狗般逃命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復仇。只是經歷了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後,再次醒來的他已是重新活了一世。既是重新活過,那過去的成敗也與他無關了。只不過有人不願看他活得太舒心,要把他拉回去。
  “該說你是聰明呢還是愚蠢。”孔謖輝的雙眸閃過嗜血的褐色光芒。
  ……
  “奴才叩見皇上,奴才叩見王爺。皇上,奴才不才,姍姍來遲,請皇上責罰。”
  跪在地上,換了身衣裳,洗漱了一番的溫桂便來叩見皇上。
  “起來吧。你是為了朕才中了迷煙,叫朕怎麼罰你?”見到活生生的溫桂,秦歌不是不高興的。他的身邊滿打滿算就這麼幾個貼心的人,溫桂更可算得上是他最稱心的奴才了。
  “皇上,您無礙吧。”溫桂緊張地查看皇上的臉色。那天他暈了,也不知道皇上又沒有受傷。
  “朕無礙。”秦歌把手邊的一個黑匣子推了過去,“把這個放在身上,防身。”
  “皇上?!”溫桂愣了,只覺得鼻子發酸。
  “朕身邊的人只有你不會武。類似這種事今後定會再次出現,你得有個防身的東西。只要你安生,不起異心,朕就不打算換了你。”
  “皇上……”溫桂的淚當即就湧了出來,他急忙擦擦眼睛上前拿過那個黑匣子,跪在地上謝恩。
  “孔統領應該知道這個怎麼用。你去找他教你。進出宮中,尤其是朕這邊的東西你要嚴查。”
  “奴才省得。奴才知道該怎麼做。”
  “下去吧。”
  “謝皇上隆恩,奴才告退。”
  溫桂忍著眼淚退下了。他一走,在凳子上坐著的伍子昂起身走了過去。
  “你怎麼把我給你的防身之物給溫桂了?”
  “你還缺防身之物嗎?”
  秦歌向後一靠,在他身後的人馬上為他揉按額角。
  “溫桂對朕很忠心,也不像別的奴才那麼多花花腸子。這在宮裏實屬難得。你我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若他死了,朕就得重新找人,難保找來的不是包藏禍心的人。”
  伍子昂笑道:“你把‘萬箭穿心’給了他,也是因為孔謖輝吧。他似乎對溫桂有那麼點意思。”
  秦歌勾起抹笑:“原來你也看出來了。宮裏上下這麼多奴才,他偏偏喜歡捉弄溫桂。只要不壞了朕的大事,朕隨他們去。”
  “你怕是有史以來最開明的君主了。”伍子昂低頭,在秦歌的嘴上印下一吻。在他要離開時,秦歌伸出雙手,扣住他的脖子,兩人的唇又貼在了一起。
  “孔謖輝的來歷不簡單,有溫桂在他身邊牽制著不是壞事。”
  “好像有人給孔謖輝送了封信,我會繼續派人暗查。他似乎打算自己解決,不過關係到皇上的安危,這件事我不能不插手。”
  “你看著辦就是了。”
  “那個何歡明明白白地說了,他要讓你喜歡上他。”伍子昂的一隻手不老實地解開秦歌衣襟的盤扣,探了進去。
  “朕會同他講明。鳳鳴國的人不幾日就要到了,何源派來的是他的心腹奴才。看來他並不想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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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6 pm

人知道何歡的身份。”
  秦歌也解開伍子昂衣襟的盤扣,任鑽進他胸前的那只手在他的乳首上揉捏。“聽說何源長得貌似女子,看何歡的模樣就能窺見幾分。若朕派你去鳳鳴國出使,唔!”乳尖被人用力捏了一下。
  “我可是等著有朝一日當梁後呢,我的陛下。”蠻橫地扯開秦歌的衣襟,伍子昂繞到他的身前蹲了下來,一口擒住一粒已然動情的乳尖。
  “溫桂,朕同梁王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皇上。”
  溫桂心知肚明地馬上讓候在屋外的奴才們都退下。
  “真不知何源是怎麼教導自己的兒子的。把自己的兒子教得傻乎乎的,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若非他是鳳鳴國的三王子,敢在我的面前說喜歡你,我不殺他就不是男人。”
  舌尖沿著囊袋和挺翹的玉莖來回輕舔,一本正經說話的伍子昂做得卻絕不是正經的事。
  “……”秦歌的手輕輕按在伍子昂的頭上,下身的刺激令他無法言語。
  張口含住粉嫩的頭部,伍子昂貪婪地吮吸了幾口,又道:“你早些把話跟他挑明,讓他不要再癡人說夢話,趕緊跟那個什麼三公主成親去。”
  “這些事一會兒再說,你專心點兒。”秦歌手上微用力,讓伍子昂站起來。雙後迫不及待地解開他的褲繩,扒下他的褲子。
  粗大的黑紅頓時在他的面前彈跳,秦歌想也不想地張口舔了上去。
  “唔!秦歌!”伍子昂低吼,急忙後退,把自己的欲望撤出對方的嘴裏,雙眼發紅地低頭吻住秦歌的嘴。他做不到讓這人舔他這裏。
  推開伍子昂,秦歌一手捧住他的粗大,不悅地說:“朕是皇上,你敢抗命?”
  “秦歌……”看著秦歌的嘴,伍子昂只覺腰下一軟,竟是要泄了。
  “老實站著。”下了聖旨,秦歌前傾,一口含住了伍子昂的男根。伍子昂咬牙忍住出口的呻吟,眼睛不敢眨地盯著正在用嘴服侍他的帝王。這樣的刺激比直接進入秦歌的體內還要厲害。
  青澀的舌舔著他猩紅的劣根,衣衫不整的帝王臉上毫無噁心地仔仔細細舔過他劣根的每一寸。這樣的淫靡令人瘋狂,令人獸性大發。伍子昂受不了了,扣住秦歌的下巴抽出欲望,一把拽起秦歌轉了個身,讓他跪趴在龍椅上。
  “我忍不到到床上了。”粗啞地說了一句,扶著自己濕潤的欲望在秦歌的股縫處來回摩擦了幾下,伍子昂便直接頂在了秦歌的後穴上。
  “進來吧。”
  “吼!”
  菇頭幾個擠壓,叫囂著欲望的火熱緩慢而殘忍地撕開羞怯的甬道,直搗深處。當劣根完全沒入之後,伍子昂扯下秦歌半掛在身上的龍袍,如野獸般粗野地舔上他甜美的背部,然後雙手扣住他的腰,蠻橫地律動了起來。
  “唔!”咽下呻吟,秦歌毫不覺得自己有多淫亂。正在他體內馳騁的是他最愛的男人,是他這輩子都割捨不下的男人。他的身子只為這個男人而打開,他的心也只為這個男人而跳動。
  “你是我的,秦歌,你是我的。”在白皙的背上留下一個紅紅的吻痕,伍子昂雙手繞過秦歌的腋下,抱緊他。
  “我是你的,子昂,你也是我的。”與身後的人緊緊相貼,秦歌咬住唇。就是這樣,對,就是這樣,讓他感受到他的存在,讓他知道這個男人是他的,是離不開他的。
  兩人的衣服並未全部脫掉,在龍袍下,火熱的利器正在帝王最柔軟的地方狂野地進出。扳過秦歌的頭,與他深吻,伍子昂把自己不能說的苦悶全部融入這一次次的用力頂撞中。秦歌,我是你的,從我的身到我的心,無一處不是你的。我不是說笑,若讓我選擇,我更願意做你的梁後,而非你的梁王。因為前者可以毫無顧忌地擁有你。
  ……
  喧嘩的街道上,一位步履蹣跚的老者拄著拐杖,弓腰駝背地緩緩進入一條巷子。巷子裏沒什麼人,偶爾有幾個頑童從他身邊追逐地跑過。老者在巷子最深處的一戶人家停下,枯瘦的手從腰間摸出鑰匙,打開門上的鎖,然後推門走了進去。反鎖上門,老者又慢騰騰地進了屋。
  “您回來了。”
  屋內的一人在老者進來後立刻起身,一臉敬畏地說。而老者卻出奇意外地挺直了腰背,走到木桌前坐下。
  “可有可疑之人到百花樓?”老者的聲音與他那張滿是摺子和老人斑的臉極不相符,眼中也是令人不敢直視的淩厲。
  此人搖搖頭,蹙眉道:“主人,可是我們弄錯了?他根本就不是暗夜。”
  “不,他絕對是暗夜。”老者冷冷道,“他殺死‘和尚’的那一招和暗夜的招數一模一樣。暗夜消失了五年,沒想到他竟然到了秦歌的身邊。一個疏忽,就為我們引來了這麼大的麻煩。耐心等著吧。”
  “萬一他惱羞成怒殺了明珠呢?為何不直接殺了他?”
  老者瞥過去一眼,此人不敢說話了。
  “照吩咐去做就是,不要那麼多問題。若能殺了他,我早出手了,何須等你來問。”
  “屬下多嘴。”
  “我要離開京城一段日子。京城的事就交給你了,萬事小心。”
  “屬下明白。”
  老者站了起來,拄著拐杖又離開了。

  沈溺:第六十八章

  如坐針氈地坐在凳子上,馮維州異常忐忑地看著上方的王爺。原本這個時候他應該在返家的路上,可他怎麼就被人帶到了王爺的府上了呢?他只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他都已經帶著沈入穀底的心離開皇宮了,又怎麼會……
  忙了約半個時辰,伍子昂這才送走最後一撥人,跟屋內等了他良久的人說話。見他一抬頭,馮維州立刻站了起來。
  伍子昂馬上謙和地說:“坐下坐下,不要拘謹。實在是對不住啊,這陣子要忙的事太多了,讓你久等了。”
  “王爺千萬別這麼說,草民惶恐。”馮維州抖得都要跪下了。
  伍子昂眼裏滑過深沈,直接道:“馮維州,你願做本王的門生嗎?”
  “……”馮維州當即就呆在了原地,好像一塊巨石從空中落下,直直地砸在了他的腦袋上。!!
  ……
  “菩薩在上,求您保佑大哥、保佑伍家……”
  跪在錦陀寺的菩薩面前,伍子華在心裏默默地念著。不管是大哥還是二哥,他們要做的或正在做的事都可能給伍家帶來滅頂的災難,尤其是大哥。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可自從上回皇上到府裏來過後,他就隱隱覺得大哥和皇上之間……他不敢再往下想,尤其是大哥和他說了那番話後。
  虔誠地上了香,又給廟裏捐了一千兩銀子,伍子華被住持方丈請到了禪寺的後院。見住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問:“方丈大師是有何難事了嗎?”
  方丈略微行禮,道:“伍大人乃王爺的胞弟,老衲有一事相求。”
  “方丈請說。”
  方丈為難地歎了口氣道:“皇上讓女貞公主在寺內靜養,前幾日公主病了,聽說咳得厲害,皇上不讓任何人打擾公主,老衲原想為公主看看,卻遭到了公主身邊侍女的阻攔。伍大人,出家人慈悲為懷。公主雖說是在這裏靜養,其實是被軟禁於此。老衲不忍見公主就這樣香消玉殞,還請伍大人能請王爺出面,懇請皇上派御醫為公主看病。”
  “有這種事?”伍子華蹙眉,“我去瞧瞧。”
  方丈攔住他,道:“皇上不許任何人進入,除非有皇上的手諭。”
  伍子華想了想,道:“方丈大師,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老衲謝過伍大人了。”
  告辭了方丈,伍子華快速回了王府。詢問了下人大哥正在書房,他直奔書房。
  “大哥,您在嗎?”
  “進來吧。”
  伍子華推門進入,一看屋裏有外人,他站在了那裏。
  馮維州站起來道:“王爺,草民願意聽從王爺的一切吩咐。”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感激。
  伍子昂溫和地說:“吩咐談不上,不過今後會有事需要你去做。你先跟著本王做事吧,有些事本王交給旁人也不順手。”
  “王爺儘管吩咐。”
  “伍獻。”
  “小的在。”
  “給馮大人安排一間屋,今後他就住在府上,你去打點,不得怠慢。”
  “王爺放心便是。”
  “馮維州,你先下去歇歇。”
  “在下不打擾王爺,在下下去了。”
  馮維州拿起他的破包裹,腳步不穩地離開了書房。他一走,伍子華關上門好奇地看向大哥。
  “他是詠春宴上落選的士子,我見他不錯,把他找了過來,今後他就是我的門人,住在府上。”
  “哦。”
  這種事伍子華向來沒有異議,大哥看人從不會出錯。
  “怎麼了?這個時候來找我。京運部今天沒事?”
  “今天沒什麼事,我便偷了個懶,到錦陀寺去了一趟。求菩薩保佑姑奶奶長命百歲。”
  “呵呵呵,算你有心。”
  向旁邊一指,讓伍子英坐下,伍子昂道:“柳雲非派人傳了話,說今晚請我到‘桂花樓’吃酒。我這個大舅子可不是隨隨便便會請人吃酒的。晚上你跟我去,你在場,有些話他怕是不好說。”
  伍子華點點頭,道:“大哥,柳家的事你打算怎麼做?畢竟大嫂這頭……”
  伍子昂淡淡道:“柳家事出我手總好過被人捅到皇上那邊。若不是顧著雙兒,我早把柳雲非的事稟報給皇上了。我讓你暗中查探他販賣私鹽的事就給他尋後路。柳家再怎麼說也是我的親家,我有分寸。”
  “大哥這麼說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我找了幾個以前經商的朋友幫忙,都是些靠得住的人。柳雲非的事我已經掌握了七八成,大哥什麼時候要,我就什麼時候拿出來。”
  伍子昂讚賞地笑笑,說:“你和子英雖然都是我的兄弟,可有些事我還只能找你去做。你二哥在軍中也好,那裏相對自在些,適合他。”
  伍子華羞愧地說:“和大哥比起來我還差得遠。家裏若不是有大哥在,早不知變成什麼樣子了。”
  伍子昂問:“對了,你還沒說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何事呢。不會是為了柳雲非的事吧。”
  伍子華目露尷尬,壓低聲音說:“大哥,皇上是不是不打算把女貞的那位公主接回宮了?”
  伍子昂的神色丕變,蹙眉問:“好好的你問她做什麼?”
  伍子華小心斟酌地說:“錦陀寺的方丈跟我說女貞的那位公主好像病了,可她身邊的侍女不許大夫去看病。方丈是出家人,自然見不得她就這樣病死,所以找上了我。請我求求大哥勸勸皇上,給公主派名太醫。”
  伍子昂的眸光深邃,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十幾個念頭在他心裏閃過。看著三弟年輕的臉,他極快地在心裏篩選過後,有一個大膽的念頭冒了出來。假裝在思考這件事,他默不作神,暗暗想著這個念頭成功的可能。
  伍子華有點緊張,自從那回和大哥談過之後,他對大哥多了幾分的敬畏。現在見大哥並不是很高興,也不說話,他心裏有點沒底。事關皇上,本就不是他該插手的。他只是賭,賭大哥和皇上之間是否是他猜的那樣,賭大哥是否能代皇上做主。
  良久之後,伍子昂一臉深思熟慮後地說:“好吧。不管怎麼說她都是女貞公主了,出了閃失會有損我朝和女貞的結盟。你拿著我的腰牌到錦陀寺,直接找方丈。先讓她看看公主的情況,若實在不行再找太醫。”
  “謝謝大哥!”伍子華目露欣喜,心裏卻湧上更濃的擔憂,難道他猜對了?
  伍子昂解下腰牌拿給三弟,說:“這件事我會稟奏皇上,若皇上准了,我就給你討一張惶上的手諭。雖然皇上不喜歡她,但她畢竟還是皇上的女人,你可不許胡來,給我惹亂子。”
  伍子華驚呼:“大哥!您說哪兒去了。我只是不想見方丈為難,也不想看一名女子就這麼平平白白地死了。她是公主,更是皇妃,我哪敢有什麼念頭啊。讓姑奶奶聽到了,非打斷我的腿不可。”
  “行了,別跟我咋呼了,去吧。”伍子昂作勢踢了伍子華一腳。
  “謝謝大哥。”伍子華躲開,拿著大哥的腰牌高高興興地走了。
  “記得晚上陪我吃酒去。”
  “放心吧大哥。”
  伍子華走了,伍子昂則在心裏打著自己的小九九。女貞公主模樣傾城,若子華看上了她,也等於替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至於秦歌那邊,他相信那人不會反對的。
  ……
  “子華?”
  聽伍子昂說完後,秦歌愣了。
  伍子昂只當他是吃驚伍子華對此事太過上心,解釋道:“子華一向憐香惜玉,方丈又跟他開了口,他才來求我。越勒雲秀好歹也是公主,就那麼關在錦陀寺也怪可憐的。子華身邊不是也沒女人麼,若皇上不介意的話就把公主給了子華吧。”
  秦歌轉過身子,避開伍子昂的注視,眉峰輕鎖。
  伍子昂見狀,心下一沈,又湊到秦歌面前,可憐兮兮地說:“你不會是捨不得吧。”
  秦歌瞪了他一眼,道:“若朕捨不得,你會讓朕碰‘她’嗎?”
  “不會!”伍子昂的面目立刻變得猙獰。
  在伍子昂的臉上輕輕拍了一巴掌,秦歌有點頭疼地說:“罷了。你要怎樣就怎樣吧。朕原本是想把‘她’一輩子關在那裏。若子華看上了‘她’,‘她’也願意,朕會成全他們。到時候該如何和女貞解釋,就由你這個做兄長的去頭疼吧。”
  伍子昂徹底放心地笑了:“我要的就是你這句話,其他的事你交給我便是。”然後他伸出手,“手諭。”
  秦歌馬上寫了一份手諭,蓋上玉印,交給伍子昂。伍子昂看了一遍,收進懷裏,抱著秦歌就是一口。
  “把‘她’嫁出去我才能真正放心。”
  “朕看你是太閑了。”
  秦歌心底則有點哭笑不得,越勒雲秀的真實身份他反倒更不知該怎麼開口了。見伍子昂一副陰謀得逞的小人嘴臉,他又在心裏發笑,算了,等伍子華發現再說吧。
  “還有那個何歡。”愛吃醋的某人清清楚楚地記得自己的每一個輕敵。
  “朕會找機會同他說清楚。”無奈,卻又很甜蜜。
  “要儘快。”得寸進尺。
  “你是不是真的很閑?”某人厲眼一瞪。
  “不閑不閑,內閣還有事要商議,我也是抽空才過來的,我先走了,晚上我在宮裏過夜,皇上別忘了下旨。”
  秦歌目露疑惑:“朕何時說要梁王晚上留宿宮中了?”
  一人死皮賴臉地湊上來說:“刺客還沒抓到,我怎麼安心回府。王爺晚上還是留我伺候吧。”
  抿緊嘴,秦歌別過臉:“到了晚上再說。”
  “秦歌……”
  “梁王不是很忙嗎?”
  看看時辰必須得走了,伍子昂低頭在秦歌的嘴上狠狠一吻:“晚上我要在宮裏。”說罷,他就趕緊走了。
  “潑皮。”
  眼角帶笑地罵了一句,秦歌又馬上恢復了嚴肅。
  “閻日。”
  “奴才在。”
  臉色總是慘白的閻日低著頭進來了。
  “告訴公主身邊的侍女,越勒雲山的身份讓她們見機行事。若他自己不說,她們也不要多嘴。”
  “是。”
  “去吧。”
  閻日退下了。
  揉揉額角,秦歌在心裏道:最好不要出什麼岔子。

  沈溺:第六十九章

  何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的人,雙眼滿是毫無遮掩的喜歡。喜歡,他喜歡大東朝的皇帝哥哥。見到這個人,他就沒來由地想親近他,想和他在一起。正在批閱內閣奏報的秦歌哪里不知道何歡在看他,不僅是看他,而是有些放肆了。不過這放肆卻沒有半點的猥褻或噁心,而是很純粹,很無暇的喜歡,並不會令他不悅。
  秦歌不否認自己是喜歡何歡的,不是對伍子昂的那種喜歡。即便沒有鳳鳴王的那封密信,他也會留下何歡。何歡的身上有一種讓他不由自主就放鬆的味道,讓他忍不住想對他好一點。無關情欲,更像是手足的關愛。
  何歡呆呆傻傻地看著秦歌流口水,因為嘴巴沒有合起來,所以口水流了出來。當秦歌終於處理完很緊急的事情,讓人把奏報拿回內閣後,就看到何歡嘴角的口水滴在了地上。
  “三殿下。”
  “……”看呆的人正魂遊天外。
  秦歌站了起來,走到何歡的跟前,掏出帕子把他嘴角的口水擦拭乾淨。
  “啊!”何歡回神了,當他意識到面前的人在做什麼時,他的臉瞬間紅了,“皇帝哥哥……”
  “溫桂。”
  “奴才在。”
  “去拿點心和水果來。”
  “是。”
  “皇帝哥哥,我不餓。”何歡滿眼的歡喜。
  秦歌回到龍椅處坐下,問:“這幾日在梁王府上住著可還習慣?”
  何歡連連點頭:“習慣習慣。梁王大哥府上的東西都很好吃,梁王大哥還讓人帶我出去玩兒。”
  秦歌眼裏滑過暖意,何歡身上有被寵到大的嬌氣,卻沒有任性嬌蠻,實屬難得。看得出鳳鳴王確實很寵愛這個孩子,但寵得也很有心,他從裏到外都透著乾淨。
  “三殿下能告訴朕你為何要來大東嗎?”
  秦歌以為何歡會很為難,哪知何歡想也不想地說:“父王很喜歡大東,可是礙於身份無法前來。我想替父王來看看大東,看看大東的京城。”
  秦歌一聽,甚為驚訝。
  何歡撅起嘴,顯得傷感地說:“父王說他有一位很重要的朋友就是大東人,可是已經不在世上了,那人就是京城人。父王說要我娶二姨媽表舅女兒的妹妹的小姑子,我害怕之下就跑到這裏來了。不過這裏真的很繁華,比我們鳳鳴的王都繁華多了。”
  秦歌不動聲色地問:“你要娶的可是尼楚國的三公主?”
  何歡愣了:“皇帝哥哥怎麼知道?皇帝哥哥見過她嗎?她是不是長得很可怕?”
  秦歌淡淡道:“朕沒有見過她,只是猜測而已。”
  “皇帝哥哥真厲害,竟能猜到。”何歡皺皺鼻子,“不過她才不是什麼三公主呢,哪有公主能一掌劈碎大石的。都怪二姨媽,非要給我訂這門親事,父王也不知為何不反對。不過我現在不必擔心了,我贏了賭約,父王不會逼我娶她啦。”
  秦歌在心裏計較何歡說的話,面上卻很平靜地說:“你父王已經派出密使前來接你回去,大概後日就到了。”
  “啊……”何歡垮下臉,臉上卻浮現了幾分紅潤,“我,我還不想回去。”
  “你難道不想你父王嗎?”
  “想!”何歡眼裏是明顯的思念,然後他為難地看向秦歌,“可是……”他還沒有告訴這個人他喜歡他呢。
  “朕知道你喜歡朕。”直接挑明。
  “啊!”
  何歡驚得跳了起來,手腳不知道該往哪擱,心事被人當面戳穿,他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秦歌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樣,說:“朕從梁王那裏得知後也確實吃了一驚。三殿下容貌出眾,心思如玉,能得三殿下喜歡,朕也不禁有些自得。”
  “皇帝哥哥……”何歡的臉紅得要滴出血了。
  秦歌微微的一笑,看得何歡呆住了。
  “只是朕更希望三殿下對朕是對兄長的喜愛。”
  “皇帝哥哥……”何歡臉上的血色退去一半。
  “三殿下,朕有喜歡的人。朕,很喜歡他,很愛他。朕這一生除了他外,不會再愛上別人。和三殿下在廟裏相遇時朕並不知道三殿下的身份,可是卻覺得好似在哪里見過三殿下,忍不住就想幫你。朕沒有兄弟姐妹,朕很想有一位像三殿下這樣的弟弟。”
  “皇帝哥哥……”何歡哭了,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就這樣被對方拒絕了,他的心好痛,好痛好痛。可是他又很高興,這個人不是完全地拒絕他。
  坐了一會兒,秦歌站了起來,掏出帕子。走到仍在哭的何歡跟前,他給他擦淚。他說的不全是假的,他對何歡確實有一種好似在哪里見過的感覺。
  “皇帝哥哥……我的心好痛啊……”何歡抱住秦歌,大哭起來。
  “若朕沒有喜歡的人,朕一定讓你喜歡。”秦歌一手輕輕環住何歡。
  何歡嗚嗚哭著,雙手緊緊揪著秦歌的龍袍。秦歌也不勸說,就那樣站在那裏一手環著他,任他哭。何歡今年一十六周歲,足足比他小了五歲,做他的弟弟也無可厚非。
  哭了好一陣,何歡才不哭了。從秦歌懷裏抬起頭,雙眼紅腫的他看到秦歌的龍袍被他哭濕了一大塊,他不好意思地用袖子去擦。
  拉下何歡的手,秦歌低頭問:“可好點了?”
  “嗯……”何歡點點頭,赧然地說,“對不起,皇帝哥哥,我把你的龍袍弄髒了。”
  “不過是件衣裳罷了。”秦歌放開何歡,扶何歡坐下,他坐到了何歡的身邊。
  何歡哭得抽噎,他平靜了半天,帶著鼻音地問:“皇帝哥哥,你喜歡的人是誰?會被皇帝哥哥喜歡上的人一定非常非常好。”哭過之後的他很快地接受了秦歌不喜歡他的殘酷現實。
  秦歌認真地問:“你能為朕保密嗎?朕不能讓人知道這件事。”
  “能!”何歡用力點頭。
  秦歌淡淡道:“朕喜歡的人是梁王。”
  “呵!”何歡倒抽一口冷氣,“是……”他急忙捂住嘴,很小聲地說,“是梁王大哥?”
  秦歌點點頭。
  何歡呆愣地看著他,有點無法接受的樣子。
  “對朕喜歡男子的事很吃驚嗎?”秦歌的心裏滑過失望,他以為何歡會接受。
  何歡呆呆地搖搖頭,一臉的不解:“皇帝哥哥,梁王哥哥有王妃了,您怎麼會喜歡他呢?”問完,他就臉色一變,眼淚又掉下來了。“皇帝哥哥,您一定是偷偷喜歡著梁王哥哥吧……梁王哥哥一定不知道皇帝哥哥喜歡他,不然他一定不會娶王妃姐姐。”
  不給秦歌說話的機會,何歡撲到秦歌懷裏大哭起來:“皇帝哥哥……您心裏一定比我還疼,嗚嗚……皇帝哥哥,我心裏好疼啊,好疼好疼……”
  秦歌的手抬了起來,然後落在了何歡的頭上。眉峰微微地動了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沒有想到,一個剛見過沒幾面的孩子,會為他疼,為他哭。摸著何歡的頭,他問:“不驚訝嗎?朕喜歡的,是男子。”
  何歡哭著搖頭,臉埋在秦歌的懷裏,嗚咽地說:“父王說喜歡就是喜歡,不要去分男女。我喜歡皇帝哥哥,我也是男的……”抬起頭,他眼淚止不住地說,“皇帝哥哥,我不會再喜歡你了,我能不能把你當成我的親哥哥?”
  秦歌勾起唇角:“你不是已經叫朕皇帝哥哥了嗎?”
  何歡笑了,哭著笑了:“皇帝哥哥。”
  秦歌又拿過帕子,把他臉上的淚擦乾淨,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不要隨隨便便在別人的面前哭。朕相信你一定會遇到你喜歡,也同樣喜歡你的人。”
  何歡吸吸鼻子,用力點點頭:“我一定能找到和皇上哥哥一樣漂亮的人。”
  沒有糾正何歡的措辭,秦歌笑了,看呆了何歡。
  “皇帝哥哥,梁王大哥知道您喜歡他嗎?”
  秦歌嘴角的笑消失,何歡又要哭了。秦歌擦擦他的眼角,淡淡地說:“他是梁王,朕是一國之君,知與不知又有何區別。何歡,今後不要再這樣獨自跑出來。你是鳳鳴國的三王子,又是你父王最喜歡的孩子,外面的危險遠比你想像的要可怕的多。”
  何歡受教地點點頭,還趴在秦歌的身上。“申公公有和我說過……皇帝哥哥,大哥和二哥不喜歡我是不是因為父王疼我?”
  秦歌心下一動:“顯然。”
  何歡閉上眼睛,又把自己埋了起來,好半晌後,他悶悶地說:“皇帝哥哥,我想帶父王離開。父皇在宮裏一點都不快樂,他總是心事重重的。大哥和二哥又不聽父王的話,尤其是大哥,總是惹怒父王,還會把父王氣得生病。”
  聽著何歡毫無心機地洩露鳳鳴王室的秘密,秦歌心裏快速地轉過一個念頭。他抬起何歡的頭說:“何歡,朕會派梁王護送你回去。大東和鳳鳴只有結盟才能彼此安然。這件事梁王會與你父王商談,你也要勸勸你父王。但不管大東與鳳鳴是否能結盟,只要你有需要朕的地方,朕一定幫你。”
  “皇帝哥哥,謝謝您。”何歡貪戀著秦歌身上兄長的味道,他想了想說,“我回去後會勸父王的。我很笨,幫不了父王,但有些事我懂。大哥和二哥以後一定會欺負父王,我要保護父王。皇帝哥哥,我很害怕大哥和二哥以後傷害父王。”
  “朕會想辦法保護你和你父王。”
  “皇帝哥哥……”
  何歡感激地抱緊秦歌,心底的隱憂稍稍去了一些。
  ……
  “看來鳳鳴國並不像你我想像中的那般平靜。”
  從秦歌那裏聽來何歡說的那些事後,伍子昂沈聲道。何歡很輕易地放棄了秦歌,這讓他心情大好。
  秦歌一臉嚴肅地躺在床上享受伍子昂的揉按,道:“鳳鳴不能亂。它一亂,女貞和尼楚都有可能趁虛而入,而大東與鳳鳴之間隔著鹿兒和亞木兩國,到那時大東會變得很被動。子昂,這回你親自護送何歡回去,你一定要見到鳳鳴王。還有另外兩個王子,摸摸他們的脾性。”
  “我知道,交給我便是。”伍子昂揉上秦歌的額角,柔聲道,“別想了,想多了你又要頭疼了。我馬上就從閻羅殿挑一個合適的暗鬼安排在何歡身邊。你認了他當弟弟,我會幫你照看好他。”
  秦歌疲倦地說:“父皇與朕雖不親近,但他只有朕這一個皇子,朕沒有兄弟爭奪王位,也算是平順登基。何歡若不傻一點,單憑他獨得鳳鳴王的寵愛,他怕是早就被人除了。”
  伍子昂把秦歌攬在懷裏,吻了吻他的額角道:“你與先皇的性子一點都不像。若先皇還在世的話,他定會說‘早死早超生,死了只怪自己沒能耐’。”
  秦歌不悅地瞪了伍子昂一眼:“何歡很投朕的眼緣,他的事朕不會坐視不管。”
  “我知道,我知道。”伍子昂趕緊說,“難得碰到一個真心待你,又不覬覦你的人,我豈會不管。若是旁人定會死纏爛打,何歡卻說放就放下了。但是他的這份大度,我都異常敬佩。再說他又是鳳鳴王子,幫了他對我大東也有好處。我答應你,讓他做鳳鳴王還不成。”
  “梁王好大的口氣。”秦歌的臉色緩了下來。
  伍子昂苦笑:“我這不是討佳人歡心麼。”
  推開伍子昂,秦歌道:“鳳鳴國和尼楚國的交好,趁這次機會與鳳鳴結盟,我們與尼楚也就多了層關係。穩住鳳鳴、尼楚和女貞,我們才能專心對付突厥。這幾年突厥格外乖巧,朕可不相信他們變成了兔子。”
  “我知道了。”
  ……
  “菩薩菩薩,求您保佑我早一天遇到自己喜歡,人家又喜歡我的人。求菩薩保佑皇帝哥哥和梁王哥哥能早日在一起。”
  跪在地上虔誠地祈求後,何歡恭恭敬敬地給菩薩上了兩柱香。
  上完香後,他心情低落地看著來往的香客。被皇帝哥哥拒絕不傷心是假的,不過皇帝哥哥已經認了他的當弟弟,他也沒有那麼太傷心了。皇帝哥哥喜歡梁王哥哥,他不會再喜歡皇帝哥哥。和自己比起來,梁王哥哥更配得上皇帝哥哥,當然,若梁王哥哥沒有成親的話那就更好了。
  正要離開的何歡眼角瞟到了一個認識的人,他眨眨眼睛好奇地跟了上去,伍三哥怎麼不上香直接到後面去了?
  偷偷跟在伍子華的後頭,何歡跟做賊似的屏住呼吸。伍三哥怎麼越走越裏頭了?不是說這裏是禁地嗎?他並不知道,後院的侍衛早就發現了他,但因為他身後跟著皇上的貼身公公閻日,所以侍衛們都假裝沒有看到他。不然他根本不可能邁入錦陀寺的禁地一步。
  躲在一棵桃花樹後面,何歡滿是好奇地看著伍子華進了一個院子。有什麼人在裏面嗎?瞧伍三哥那麼高興的樣子。大眼睛一轉,何歡抿嘴偷笑,悄悄走了過去。走近才發現院子外頭有侍衛,好像很凶的樣子。何歡犯了難,要不要進去呢。
  “閻日,前面院子裏住的人是誰啊?是方丈大師嗎?方丈大師不是都住在禪房裏嗎?”
  “是女貞公主。”
  “啊?!”何歡回頭,驚呼,“女貞國的公主住在這裏?她不是應該住在皇帝哥哥的宮裏嗎?”大東與女貞聯姻一事天下皆知。
  “公主身子不好,在這裏靜養。”閻日面無表情地回道。
  “原來是這樣啊……”回頭看去,何歡的心裏跟貓爪一樣,“閻日,他們都說女貞的公主姐姐很漂亮,我好想看看啊。”不等閻日說話,他就貓低身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了。閻日挺直腰板毫不避諱地跟在他身後。
  “成功”地避開門口的兩名侍衛,何歡藏到牆根處。費勁地和閻日搬來一塊大石頭,他站在石頭上向院子裏張望。他要看看女貞公主是不是比父王還漂亮。看了半天,院子裏出了桃花樹什麼都沒有,他很是沮喪。
  “公主,您一直悶在屋裏會悶出病來的。您不願看大夫,那就在院子裏走走吧。外頭很暖和,曬曬太陽也是好的。”
  “……”
  “公主,冷嗎?”
  “……”
  稍稍避開伍子華,身著女裝的越勒雲山搖搖頭。
  聽到伍子華的聲音,何歡瞪大了眼睛。他看到有兩個人從屋子裏出來了,他趕忙踮起腳尖,捂住嘴。
  “公主,您……討厭我吧。”伍子華苦澀地笑笑,“您都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
  “……”越勒雲山看著他,傾城的容貌卻透著病態的蒼白。被關在這裏,廢去了一身的功夫,除了等死,他什麼也做不了。可是現在卻有一個人日日往他這裏跑,他不知道大東的皇帝要做什麼,他必須小心應對。
  “啊,不說這個,公主,我們過去坐著,我給公主泡茶。”指指石桌,伍子華吩咐跟在他們身後的四名婢女,“去給公主拿個坐墊過來。”
  一名婢女返回屋內,很快拿了一個坐墊出來。伍子華親自接過,放在石凳上:“公主請坐。”
  越勒雲山坐下,仍是不開口。
  而這時,躲在牆外偷看的一人瞪大了雙眼,雙頰緋紅。怔怔地看著那位正對著他的方向,貌美無雙,身著一襲杏黃長裙的女貞公主,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閻日……我找到我喜歡的人了……”
  回到他的是閻日慘白的、面無表情的臉。

  沈溺:第七十章

  “朕的手諭?”
  坐在寶座上的秦歌臉上是明顯的詫異,還帶著一點點錯愕。
  “皇帝哥哥,門口的侍衛說要有皇帝哥哥您的手諭我才能進去見公主姐姐。皇帝哥哥,公主姐姐好漂亮啊,我找到我喜歡的人了。”
  看著那張白裏透紅,雙眼含春的人,秦歌啞口無言。這何歡的心變得還挺快。但轉念一想,這人究竟懂不懂何為喜歡。他好像沒看到一個模樣還算不錯的人都會喜歡上人家。
  “皇帝哥哥,不行嗎?”見秦歌半天都不開口,何歡忍著失落地問。
  秦歌揉揉發暈的額角,道:“沒有不行。何歡,你確定你喜歡上她了?”
  “嗯!”何歡大力點頭,雙頰更紅了,“公主姐姐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姐姐了。”
  秦歌在心裏無奈地搖頭,拿過一張信紙,在上面飛快地寫了兩句話,然後蓋上玉印,遞給何歡。何歡高興地上前接過,寶貝似地舉在面前。琢磨了一會兒,他羞愧地看過去:“皇帝哥哥,這上面寫了什麼?皇帝哥哥的字龍飛鳳舞真漂亮,可是……我不大認得。”鳳鳴國的文字與大東的文字不同,再加上何歡從小就不愛讀書,也難怪他看不懂了。
  “這是讓侍衛看的。侍衛看到了就會讓你進去。”
  “哦……謝謝皇帝哥哥。”
  也不管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何歡吹幹字跡,把手諭折起來小心地揣到衣襟內。
  “皇帝哥哥,那我不打擾您了,我去看公主姐姐。”
  “去吧。”
  何歡迫不及待地跑了,秦歌臉上的表情有點詭異。
  “皇上?”
  溫桂忍不住問,皇上難道不怕何歡察覺到女貞公主是男人嗎?
  秦歌似笑非笑地說:“朕聽說伍子華這幾日天天都往錦陀寺跑,再多個人也不多。”
  “啊?”溫桂愣了,皇上這話是什麼意思?
  “溫桂。”
  “奴才在。”
  溫桂趕緊收起心思。
  “你多留心孔謖輝,他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要告訴朕。”
  “……”
  溫桂愣了。
  “不要多問。”
  “……是,皇上。”
  溫桂心下悵然,難道皇上懷疑孔統領?想到這種可能,他的心窩一陣刺痛。
  “你下去吧。”
  “是。”
  溫桂躬身退下。他剛退下,一人就從角落裏閃了出來,走到了秦歌的身邊。
  “當真不需要朕出手?”
  “需要的時候我不會和皇上客氣的。”
  “朕不明白你為何要讓溫桂陷入兩難。朕看得出他並不願意出賣你。”
  “我對皇上沒有二心,他自然不會兩難。但皇上您不那麼說,溫總管可是很忙呢,哪有空搭理我的事。”
  秦歌挑挑眉,孔謖輝氣定神閑地雙手抱著他那把從不離身的劍直視他。
  就這樣對視了良久,秦歌開口:“必要時,朕允你動內廷侍衛。”
  “謝皇上隆恩。”
  孔謖輝雙膝下跪,磕了三個頭,然後不驚動任何人地離開了。
  秦歌支著下巴沈思,他剛被刺殺,就有人給孔謖輝送信,這一切難道真是巧合?不,絕對不是巧合。有一個人在暗中盯著他,盯著他身邊的人。
  ……
  滿客的酒樓內,觥籌交錯。三樓最雅致的一間屋子裏,當今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梁王伍子昂與朝中的幾名重臣們圍坐在桌邊,幾名模樣俊俏的姑娘依偎在其中幾人的懷裏,場面好不香豔。陳唏言、柳雲非,六部的幾名官員還有伍子昂剛剛收的三名門生都在座。
  吃過幾頓酒後,彼此之間也熟絡了幾分,自然也就無需再掩飾。柳雲非的懷裏摟著一名打扮豔麗的姑娘,陳唏言做得雖然沒有那麼明顯,但身邊也有一位姑娘伺候著吃酒。伍子昂則是驚人下巴地同樣摟著一位姑娘,與他平日裏溫和正直的模樣完全不符。看得馮維州等三名門生們直瞪眼。
  醉意正酣的時候,柳雲非問:“子昂,王妃有孕在身,你要不要納一房妾?”
  “大哥,這話可實在不該出自你口啊。”拍拍懷裏的姑娘,伍子昂放開她,笑著說,“我與雙兒剛成親還不到半年就納妾,不是惹她傷心麼。”
  柳雲非毫不介意地說:“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子昂身為梁王,豈能只有一妻?說不去不是讓人笑話嗎?我雖是雙兒的大哥,但我也是男人。何況她現在有孕,諸多不便,你也不能委屈了自己。多少姑娘家都盼著進梁王府的門呢,哪怕是作妾也甘願麼,是不是陳大人?”
  陳唏言呵呵大笑,道:“這還要看王爺自己的意思。老臣到覺得哪怕妾,王爺也會疼惜善待。”
  他的話一落,柳雲非立刻道:“對了,我才想起來,陳大人的侄女不是一直住在大人府上嗎?陳大人乾脆把您那侄女許給子昂得了。陳大人的侄女我也不怕她進了門後欺負我妹妹。”
  “哎哎哎,怎麼說著說著我好像真就要納妾了。雲非啊,你可千萬別害我,萬一讓雙兒聽到什麼動了胎氣,姑奶奶絕不饒我。再說了,陳大人的侄女怎麼能做妾呢?那太糟蹋人家了。”
  陳唏言但笑不語,很隨意地看了柳雲非一眼。
  柳雲非朝在座的姑娘們使了個眼色,姑娘們起身退了出去。然後他半真半假地說:“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也不賣關子了。子昂,皇上一直不娶,你是朝中唯一的王爺。那些想往宮裏頭送人的送不進去肯定會想著法子的往你這裏送。與其到時候娶個摸不透的,不如娶個知根底的。其實我也是帶了私心的,也不想雙兒今後受委屈或被欺負了去。”
  伍子昂面上仍保持著溫笑地說:“大哥怎這般肯定我就會納妾呢?說實話,我還真沒這念頭。子英和子華的婚事還沒著落,我卻一房一房的娶,實在不好。更何況傳到皇上那裏於我也不好。我才剛剛回京,還沒做出個樣子來隻想著娶老婆了,這不擺明瞭要讓皇上削我的王位麼。”說著,他連連搖頭,“這事暫不考慮,還是小心些的好。
  柳雲非訕訕笑笑,道:“我也沒說就讓你現在娶啊。只不過給你提個醒。等過個三五年,你在朝中站穩了腳,自然有大把的人把女兒往你府裏送。我可先說好了,你不能娶個會欺負雙兒的人,不然我這個大舅哥可不答應。”
  “得,什麼話都是你說了。要我娶的是你,不要我娶的也是你。我這個做姑爺的真是難為啊。納妾的事再說再說,反正我現在是沒這心思。”伍子昂不感興趣地說,然後拿起酒杯,“不說這個,來,吃酒。”
  “好,吃酒吃酒。”柳雲非和在座的各位都舉起酒杯,飯桌上的氣氛又熱鬧了起來。
  一直到酒樓裏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伍子昂才醉醺醺地由馮維州和他的另一個門生賈不離攙扶著下了樓。和眾人道別後,他被扶進了馬車,這才要回府。
  馬車動起來後,閉著眼的伍子昂睜開了眼睛。坐在他面前的三位門生馮維州、賈不離和商齊各個低著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們三人都是參加詠春宴落選的士子,被伍子昂收入門下。三人見他醒了,立刻坐正:“王爺。”
  “怎麼,是不是後悔跟在我身邊了?”伍子昂語帶酒氣卻眼神清透地問。
  三人搖搖頭,馮維州咬咬牙,問:“王爺,您為何要帶我們一起陪您去吃酒?”
  伍子昂語氣嚴厲地說:“因為你們必須學會跟不同的人吃酒,跟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這就是為官之道。你們跟著我不僅要學著幫我做事,還要學會為官。”
  三人頓時沈默。
  “我給你們幾日考慮,是要繼續跟著我,還是就此回鄉。跟著我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三人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了頭。
  伍子昂也不催促,他的門生不是每天在府上白吃白喝的,而是要輔佐他能為他做大事的。這也是他為何會帶這三人一同去吃酒。他是打算把這三人磨練成能獨當一面的人的,做梁王伍子昂的門生,不僅僅要有忠心。
  回了府,伍子昂沒有回他和王妃的院子,仍是去了書房。洗去一身的酒氣,他躺在書房的床上閉目養神。那些人無法說服秦歌娶妃,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柳雲非也太急了點,生怕他看不出陳唏言想把他的侄女嫁給他嗎?
  伍子昂笑了。這幫人分明是要害他,別說納妾了,他就是敢動納妾的念頭宮裏的那位還不把他抽筋扒皮。
  “叩叩叩”,有人敲窗戶。
  伍子昂瞬間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一人從窗外跳了進來。一看清來人,他並不怎麼吃驚地說:“孔統領原來也好這口。”
  “切,若不是梁王今晚不進宮,我也無需來跑一趟。”大搖大擺地走進梁王的書房,孔謖輝很是自覺地給自己倒了杯茶。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什麼事?”伍子昂好脾氣地問。
  孔謖輝直接道:“我需要一處宅子,最好沒什麼人。”
  “我能問你要那宅子有何用處嗎?”
  “偷情。”
  “……”
  這回伍子昂卻是大大地吃了一驚。在他的記憶裏,認識孔謖輝的這五年,這人過得可是比和尚還要清心寡欲,當然是指對女人的這件事上。
  孔謖輝撇撇嘴:“送上門來的肉我焉有不吃之理。王爺何時能把宅子給我。”
  伍子昂仔細查看孔謖輝,過了一會兒,他開口:“我明日進宮,把宅子的鑰匙給你。是皇上賜給我的一處別院,我沒去過,該是也沒什麼人在裏頭。”
  “多謝梁王。”孔謖輝放下茶杯,明顯還有事要說的模樣。
  “還要借什麼?”
  孔謖輝眼裏閃過邪惡:“還需借王爺本人一用。”
  “……”
  “幫我到百花樓裏贖個小倌,銀子我先欠著,日後慢慢還王爺。”
  “不行!”伍子昂立刻回絕,“你這是害我!”
  “王爺在酒樓裏都左擁右抱占盡便宜了,贖個小倌算什麼。”
  “……皇上知道了?!”
  孔謖輝咧嘴一笑。
  “該死!”
  沖到屏風後頭拿過衣裳,伍子昂急匆匆地套上就要進宮。
  “王爺先別急,明日一早進宮解釋也不遲。先跟我去百花樓把人贖出來。”
  “孔謖輝!你想看我被抽筋扒皮是不是!”
  “反正王爺也要去解釋了,不如一次解釋完,免得麻煩。這件事我實在不好出面,王爺的這個人情孔某日後定湧泉相報。而且這件事很可能事關皇上遇刺一事。”
  “……我真是誤交匪類!”
  “走吧。”
  “若他怪我,我絕不饒你!”
  “王爺應該有的是辦法不讓皇上怪你吧。”
  “……我真是誤交匪類!”
  ──────
  為了身體健康,尼子以後每週會調整作息讓大腦放鬆

  沈溺:第七十一章

  任誰都看得出皇上今日的心情不好,更別說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梁王了。一早和內閣的諸位大人向皇上稟奏新的稅法執行一事的時候,皇上不僅沒有正眼瞧過他,與他說話時更是口吻冷淡,慌得伍子昂額上的冷汗是一波波地冒。
  聽完了正事,秦歌冷冷地瞥了一眼面容緊張的梁王,淡淡地問:“朕聽說梁王要納妾了,可是有此事?梁王剛剛大婚不久就想著要納妾了,不知看上了哪家的閨秀,如此的心急,朕到有點好奇了。”
  陳唏言的身子微微一震,垂眸。伍子昂卻是趕緊上前一步說:“皇上,臣冤枉。臣剛剛大婚沒多久,王妃又有了身孕,臣根本不曾動過這個念頭。不知皇上是從哪聽來的?”
  “朝中都在傳梁王要納妾,朕不過是稍稍豎了下耳朵。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梁王若要納妾也無可厚非,只不過梁王剛回京還是應以國事為重,兒女情長的事等日後再說也不遲。朕不想聽到有人說梁王不過是個好女色的庸人。”
  “臣惶恐,皇上教訓的是。”伍子昂在心裏腹誹害他的柳雲非和陳唏言。
  “還有一事梁王也需潔身自好。有人跟朕說昨夜梁王去了百花樓,贖了一個小倌。梁王何時對‘男色’也上心了?”
  任誰都聽出皇上已是龍顏大怒了,沒有人敢出聲為伍子昂說情。
  “臣冤枉……”伍子昂跪下,“臣昨夜是去了百花樓,是贖了一個小倌,但並不是臣看上了那個小倌。而是……是……家醜,家醜,請皇上恕罪。”
  “既然是家醜,那就不要說了。”秦歌壓根不看伍子昂。
  “皇上……”伍子昂面露難色,急得臉都白了,“皇上,是,其實是……其實是府裏的人上百花樓……吃酒,看到那名喚明珠的小倌被人欺辱,好不可憐,就想給他贖身。可那明珠簽的是死契,我那僕人平日和我隨便慣了,回來後便不停地央求我讓我出面為那明珠贖身。那僕人與我自小一起長大,也算是半個兄弟,我經不住他的哀求便去幫他把人贖了出來。但我是萬萬不能把那明珠留在我府上敗壞我的名聲的,所以我便讓我那僕人把人連夜送走了,請皇上明察……”
  秦歌仍然冷著臉,道:“梁王的家務事朕不便多管,但你是梁王,是內閣的大臣,是朕要倚重的臣子。你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百官的眼裏,不要再讓朕看到參你的摺子。”
  “臣知罪……”
  接著,秦歌一一看過屋內的其他臣子,道:“身為朝廷重臣,你們要言行得體,舉止莊重。不要讓別人看了笑話去。不然朕還怎麼管其他的人?”
  “皇上教訓的是,臣慚愧。”被波及到的眾人在心裏腹誹伍子昂。
  “都下去吧。”
  秦歌一副不耐的樣子,似乎今日不想再談什麼國事。
  “皇上……”伍子昂仍跪著,一臉的祈求。
  “梁王留下,你們都退下吧。”
  “是,皇上,臣等告退。”
  其他人紛紛看一眼梁王,退了出去。
  溫桂極有眼色地跟著退了出去,並摒退了其他人,給皇上關上了禦書房的大門。
  人一走乾淨,伍子昂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委屈地走到秦歌身邊抱著他說:“誰跟你面前亂說話的?我連府裏唯一的那個女人都不想要,怎麼可能還要納妾?我昨晚去百花樓是幫孔謖輝出面,難道他沒有告訴你?”
  秦歌抬眼,冷冷地問:“你昨晚沒有左擁右抱?”
  伍子昂頓時泄了氣:“有,我有。昨晚跟柳雲非和陳唏言他們一起吃酒,柳雲非給我塞了兩個姑娘。那種場面下陳唏言都讓姑娘伺候了,我哪能當君子。秦歌,你別因這種事生氣,你明知道我的。”
  秦歌吐了口氣,回抱住伍子昂:“朕豈會不知道,朕不是氣你。”
  伍子昂這才鬆口氣地笑了,他以為這人是氣他呢。“他們就是給我塞一千個女人我也懶得去瞧一眼。即使是逢場作戲我也有分寸的,絕不會讓人沾了我的便宜。陳唏言想把他侄女塞給我,讓柳雲非做說客。別說你不答應了,就是你答應我都不會再娶,我這輩子想娶的只有一個人。”
  “他們沒辦法給朕塞女人,自然會想著往你身邊塞人,朕自然看得出。只是明知與你無關,朕還是會忍不住地不高興。”
  抱緊秦歌,伍子昂溫柔地笑道:“別因為這種小事氣壞了自己的身子,你身子不好心疼的可是我。剛剛你那樣訓斥了我,我估摸著這一兩年他們怕是不敢再明著給我塞女人了。秦歌,再忍忍。我現在還身不由己,等我能只手遮天了,我絕對不會再讓他們做這種事氣你。”
  “只手遮天……你到不怕朕砍了你的腦袋。”秦歌的心情好了許多。
  伍子昂眼裏的溫柔能把人溺斃了,抬起頭來的秦歌當場就陷在了他雙眼的溫柔中。他執起秦歌的手輕吻:“我再如何只手遮天,你卻是一根指頭就能壓得我翻不過身來。”
  “今晚在宮裏陪我。”是‘我’,不是‘朕’。
  “我可是求之不得,再不讓我‘陪’,我就要憋死了。”伍子昂含住秦歌的一根指頭。
  “你先出宮,等天黑了再偷偷進來。”
  “……為啥?難道皇上不留臣在宮裏過夜?”
  伍子昂險些一口咬住秦歌的指頭。
  秦歌抽出手指道:“朕剛‘訓斥’了你,就馬上留你過夜,不是明擺著叫人懷疑嗎?”
  “我……”伍子昂險些一口氣沒上來,張了張嘴,他頹然地垮下雙肩,“說的也是。”
  “你走吧,晚上過來。”
  “好,我先走了。”
  彎身在秦歌嘴上討了個吻,伍子昂垂頭喪氣地出了禦書房,沒有看到秦歌眼裏閃過的促狹。大東朝的皇帝陛下可是很能吃醋的。
  ……
  “公主姐姐,你真漂亮,你是我見過的最最漂亮的女人。”
  雙手支在下巴上,何歡目不轉睛地盯著坐在他面前的女貞國公主,滿臉都是對這人的喜歡。
  一直被人盯著看的越勒雲山低著頭,不言不語地刻著手裏的一小塊木頭。他猜不透宮裏的那個人打的什麼主意,不僅允許伍子華來看他,甚至還允了這麼一位小公子天天往他這裏跑。猜不透,越勒雲山索性就不猜。他也不說話,這樣被人察覺到真實身份的危險也就大大降低了。
  他怕這是大東皇帝布下的陷阱,所以他必須萬分小心。少言少錯。他自幼便喜歡刻木頭,有一次伍子華來看他時,問他想做什麼事,他趁機在紙上寫了,隔日伍子華便為他找來了刻刀和各式的木頭。想到伍子華,越勒雲山更猜不透了。那人是梁王的胞弟,皇上不會是隨隨便便找了他來吧。
  “公主姐姐,你在刻什麼?”
  暫時看夠的何歡問。
  越勒雲山拿過筆,在紙上寫下“馬”。
  “公主姐姐在刻馬?公主姐姐真厲害。”何歡大大的眼睛頓時瞪得圓圓的,極其崇拜地看著越勒雲山,覺得自己更喜歡這人了。
  “春,公主起來了嗎?”
  “回大人,公主已經起來了,正在院子裏坐著呢。”
  “啊,那我來的還真是時候。”
  提著京城最好吃的點心,伍子華腳步輕快地走了進來。當他看到有人坐在他習慣坐著的位置上時,他臉上的笑瞬間僵硬。
  “伍三哥!”何歡很高興見到來人,熱情地打招呼。
  “三,何歡?你怎麼……在這裏?”伍子華愣了。
  “我跟皇帝哥哥討了手諭。”何歡笑呵呵地說,當他看到伍子華手裏的東西時,他驚喜地撲了過去,“啊,點心!我最喜歡吃這家的點心了。”
  “……”
  伍子華的腦袋發暈,皇上怎麼會給何歡手諭?何歡怎麼會在這裏?
  “公主姐姐,快來吃點心,這家的點心可好吃了。”拿著伍子華買來的點心借花獻佛,何歡壓根不懂什麼叫不好意思。
  看了眼傻愣在那裏,明顯受了打擊的伍子華,再看一眼吃得不亦樂乎的何歡,越勒雲山的眼裏滑過一抹不明顯的笑。
  ……
  夜幕降臨,伍子昂心急難耐地在書房裏走來走去。這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呢?
  “叩叩叩”
  “進來。”伍子昂蹙眉,這個時候會是誰?
  門開了,進來的是伍獻,面帶疑慮地說:“王爺,外頭有個人要見您,說是您的一位好友。”
  “我的好友?可說他叫什麼?”
  “他不說,他說王爺見了他自然就知道了。”
  “……”伍子昂凝眉,“去把他請進來。”
  “是。”
  伍子昂走到書桌後坐下,心中納悶。他可不記得自己有這樣一位神秘的朋友。等了不一會兒,伍獻就帶著人來了。當他看到跟著伍獻一同進來的人時,眼裏閃過精光,他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王爺,好久不見。”來人很是熟絡地同他打招呼。聲音略有點細,臉上也很白嫩,模樣四十上下。
  “伍獻,你下去吧。把門關上。”
  伍獻擔心地看了眼王爺,退了下去,並關上了門。
  門一關,來人突然下跪,道:“在下申木,奉鳳鳴王之命前來接三殿下回宮。申木有要事需與皇帝陛下密談,故不得不來打擾王爺,還請王爺不怪。”
  “原來是申大人。”伍子昂趕忙上前扶起申木。申木,鳳鳴王的貼身總管公公,在鳳鳴國的地位比溫桂高了三個腦袋不止。
  起來後,申木道:“三日後申木會正式進宮面見皇帝陛下,接回我三殿下。申木提前進京便是不想驚動他人,還望王爺能幫個忙,讓申木能與皇帝陛下私下見一面。”
  “申大人這樣說就太見外了。我馬上就安排申大人與皇上見面。”
  “申木謝過王爺。申木此次前來是帶著我王所托,若非不得以,申木不會如此無禮地來見王爺。”
  “萬萬不要這麼說。申大人請在此暫作休息,我馬上想辦法。”
  “謝王爺。”
  讓人拿來吃食,伍子昂出了書房。他沒有進宮,而是在府裏溜了一圈又回到了書房。等到天完全黑了,他帶著申木偷偷出了王府。駕著馬車在京城繞了幾圈,確定沒有人跟著後,伍子昂把申木帶到了小院。
  等了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一輛馬車停在了小院的門口。車上的人身著披風,遮著容貌。在他進了小院後,馬車便離開了。
  一進屋,這人就拉下了兜帽。申木見到他後立刻下跪行禮:“在下申木,叩見皇帝陛下。”
  “快快請起。”
  申木站了起來,從袖袋裏掏出一封信雙手遞了過去:“皇帝陛下,這是我鳳鳴王托在下交給陛下的信。”
  秦歌取出信,當他看完信後,他的眉頭緊鎖,臉色異常凝重。

  沈溺:第七十二章

  “王爺。”
  “她現在如何?”
  “回王爺,她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不過還無法下床走動。”
  “好生伺候著。”
  “是。”
  推門進入,伍子昂關了門,直接進了臥房。半躺在床上的女人一看到立刻戒備地坐了起來。蒼白的臉上仍能看到鞭痕,滿是淤青的雙手被拔掉的指甲仍未長出來。
  對她溫和地笑了笑,伍子昂拉過凳子,坐到離床稍遠的地方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本王為何把你救出來吧。”
  女人別過頭冷冷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王爺不必煞費苦心,要說的我都說了,反正橫豎也是個死。”
  伍子昂仍是溫和地笑道:“本王有說要從你嘴裏得到什麼嗎?本王僅僅是無法見你這樣一位弱女子被那樣對待,於心不忍。待你的傷好了,你想何時離開便何時離開。你也不過是為人賣命的可憐人,本王不會為難你。”
  女人微愣,側眼看向伍子昂,暗想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做他們這一路的,不管是被抓還是失敗都是個死,她也早做好了被殺的準備。更別說她已經道出了她的身份,就算不被官府所殺,也會被組織裏的人清除。
  “本王一向不喜歡為難女人。若本王當時在場的話定不會任他們如此對待你。不過刺殺皇上乃淩遲死罪,若你回去後見到你的主子,你替本王捎句話給他: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但也要看清楚是誰的錢財,一個不慎,那就是滅頂之災。”
  說完,伍子昂站了起來,從懷中摸出幾張銀票放在了床邊。“這些銀子本王留給你,傷好之後就走吧。本王私自把你救出來,若讓皇上知道了本王也怕是小命不保。離開京城,躲得越遠越好。”留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他走了。
  怔怔地看著伍子昂離去,女人一臉的疑惑。她猜不透這位梁王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沈思了許久,她拿起了那幾張銀票,眼裏閃過微微的期望。
  出了屋,伍子昂對手下低聲道:“盯緊她。”
  “是。”
  ……
  “嗚嗚……皇帝哥哥……”
  一早就去錦陀寺看美人的何歡哭得稀裏嘩啦地回來了。
  正在御花園裏同幾位朝廷大員們喝茶的秦歌驚訝地放了茶盅,溫桂急忙小跑上前掏出帕子。見狀,幾位大人們彼此看看,同時站了起來。
  “皇上,臣等告退。”
  “嗯。”
  路過何歡時,諸人都不禁多瞧了他兩眼。最近宮中盛傳,何歡是鳳鳴國的三殿下,皇上有意把這位三殿下留在身邊,不然皇上怎麼不說送何歡回去的事呢。就瞧皇上肯讓他到錦陀寺去見女貞公主,皇宮內外就都能聞出點意思來。秦歌自然知道別人心裏是怎麼想的,對此他保持了沈默。過幾日何歡就要走了,他沒必要解釋。
  “嗚嗚嗚……皇帝哥哥……”走到秦歌跟前,何歡哭得更傷心了。
  “怎麼了?今天沒見著公主?”秦歌把何歡拉到身邊坐下,臉上難得的多了絲溫和。
  何歡搖搖頭,撲到了秦歌的懷裏,嚎啕大哭:“皇帝哥哥……公主姐姐……哇啊……她不喜歡,喜歡我……嗚嗚嗚……”
  溫桂忍著翻白眼的欲望,女貞公主是個男的,會喜歡上何歡才奇怪咧。
  秦歌的眼裏很過分地滑過笑意,他摸著何歡的頭髮,問:“她和你說了?”
  “嗯……”何歡點點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說,她,要,長伴,青燈……不會,喜歡……別人……嗚嗚嗚……”
  “既然這麼傷心,為何不去纏著她?不是都說烈女怕纏郎嗎?”
  溫桂的眼珠子險些掉出來,皇上這是故意捉弄何歡嗎?何歡的身子一頓,雙手抱緊秦歌,搖了搖頭,仍舊哭著。
  秦歌眼裏滑過了然,又道:“你喜歡她,哪怕她不喜歡你你也不能輕言放棄。還是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何歡抽著鼻子,抬起頭,淚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憐。
  “伍三哥說他喜歡公主姐姐,希望我能把公主姐姐讓給他。”
  “他是這麼說的?”
  何歡點點頭,眼淚又掉下來了。
  “皇帝哥哥,我好喜歡公主姐姐呀,她是我見過的最最漂亮的姐姐。可是伍三哥也喜歡公主姐姐,我也喜歡伍三哥。”他很為難,但更多的是被拒絕的難過。
  “君子有成人之美。你還小,越勒雲秀足足比你大了四歲,過幾年她人老珠黃,你會見到比她還漂亮,也適合你的女子。”
  何歡的眼淚收住了,不確定地問:“我會嗎?伍三哥也說我太小了,不能給公主姐姐幸福。”
  秦歌挑挑眉:“難道他能給越勒雲秀幸福?”
  何歡很是認真地想了想,然後氣餒地點點頭:“伍三哥比我高,我墊起腳尖都才到公主姐姐的下巴。如果我和公主姐姐成了親,我可能都沒辦法把公主姐姐抱進洞房呢。伍三哥比公主姐姐高,一定可以。”說到這裏,他也不哭了。
  秦歌摸摸何歡的頭頂,如摸小狗:“所以要找門當戶對的才行。你得找個比你個頭矮的,成親的時候才能把新娘子抱進洞房。”
  何歡馬上擦擦臉站起來,拉過溫桂跟他比個頭。一比,自己還沒有溫桂高,他頓時垮了臉。
  溫桂實在忍不住了,道:“三殿下,您模樣俊俏又是身份尊貴,還怕日後找不到美人嗎?三殿下今年才不過一十五,等再過個幾年殿下的身形更挺拔了,想嫁給殿下的姑娘們怕不是要從鳳鳴排到大東了。”
  “會嗎?”何歡的雙頰立刻湧出兩朵紅雲。
  三殿下還當真啊。溫桂眼角抽搐,擺出最誠懇地笑說:“當然,到時候就不知誰家的姑娘這麼幸運(倒楣)被殿下您看上呢。”
  剛剛還哭得傷心欲絕的何歡這下子馬上變得心花怒放,好像下一刻想嫁給他的姑娘們就會來排隊了。
  饒是不苟言笑的秦歌都被何歡的模樣弄得笑了。何歡的大眼登時滿是驚喜,他流著口水毫不掩飾地說:“皇帝哥哥,你笑起來比公主姐姐還漂亮呢。我覺得我還是最喜歡皇帝哥哥。”
  “三殿下,您可千萬別!”溫桂急了。
  “哈哈……”秦歌第一次這樣開懷地笑出了聲,看傻了何歡,也看傻了溫桂。
  很快便收起了笑,秦歌淡淡道:“何歡,你父王派人來接你了,人已經到了。”
  “啊!”何歡愣了,臉上的血色退去。
  秦歌朝溫桂看了一眼,溫桂會意地去請鳳鳴國的人前來。
  “皇帝哥哥……”又撲到了秦歌的懷裏,何歡要哭了,“我不想離開皇帝哥哥。”
  秦歌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你是鳳鳴王子,留在朕這裏會有人說朕把你作為了質子,會給旁人尋朕麻煩的藉口。”
  何歡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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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7 pm

頭,他明白。
  “皇帝哥哥,我以後還能再見到你嗎?”
  “會的。你父王也想你了,早些回去吧。”
  “皇帝哥哥,我會想你的。”
  “……”
  “三殿下。”
  何歡猛然扭頭,當他看到喚他的人時,他尖叫一聲撲倒了對方的懷裏:“申公公!”
  “三殿下,您可讓奴才擔心死了。”申木抱穩何歡,心下松了口氣。
  “申公公,我父王還好嗎?”
  “好,王很好,就是很想殿下。”
  “我也很想父王。”
  見到了家裏來的人,何歡一掃剛才的難過,滿臉的欣喜。溫桂在一旁撇撇嘴,這位三殿下還真是多變,幸好他要走了,不然還不知會給皇上惹來多少麻煩呢。
  與何歡說著話,申木不著痕跡地看了眼秦歌,秦歌讓他放心,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
  五日後,何歡在嚎啕大哭中淚別了秦歌,踏上了返家的路。他這一走,不少人都松了口氣。有梁王、有梁王他弟,有盼著皇上早日娶妃的大臣們,有被他整日說喜歡的公主。不過也有人捨不得,何歡的孩子心性很對秦歌的胃口,他恐怕是唯一一個因何歡的離去而生出些不舍的人。而他更不舍的是隨何歡一同前往鳳鳴的梁王伍子昂。
  為了表示大東對鳳鳴的友好,秦歌特派伍子昂率領三百精兵護送何歡一行人回去。站在城門口看著隊伍遠去直至不見,秦歌忍著股間的不適在溫桂的攙扶下上了鑾駕。昨天他以與梁王商談要事為由陪了那人整整一天,也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那人似乎要把分別的這段日子所有的歡愛全部提前討回來。
  “秦歌,我不在京城,你要處處小心。孔謖輝這陣子要解決他的事,怕是無心顧及你這邊,你能不出宮就不要出宮。我雖然在你身邊多放了幾名小鬼,但還是不放心。”
  “朕會注意,你遠去鳳鳴,要當心。聽何歡的意思,他的那兩位兄長並不好相處,你要都提防。”
  “我會的。”
  側躺在鑾駕裏,秦歌想著天亮前他還與伍子昂相擁在一起,現在他卻孤孤單單地坐在這裏,心下悵然。可接著,他又淡淡地笑了。他是帝王,卻不是孤家寡人,他有心愛的人與他一起擔負這天下,擔負這一切。
  “溫桂。”
  “奴才在。”
  “到梁王府去,朕要去看看范老太太。”
  “是。”
  ────
  好冷啊,週末尼子要去買電腦桌,可能更不了

  沈溺:第七十三章

  帳篷裏,伍子昂正在給秦歌寫信。他已經寫好了一封,但那是官面上的信,是梁王要呈給皇上的信,而他現在寫的是給秦歌的信,是伍子昂給秦歌的信。鳳鳴國都距離大東朝的京城路途遙遠,此去來來回回起碼要八九個月的時間。每每一想到這裏,他都分外煎熬。可是為了他和秦歌的將來,為了他的“只手遮天”,這樣的分離今後會常常出現。
  女貞國使團來京時,因為他府上的鹿兒酒,他和越勒耶套上了交情;此次送何歡回鳳鳴國,秦歌又給了他與鳳鳴王室攀交情的機會。權勢需要花時間,需要一點點地慢慢抓到手裏。對於他的“得寵”,朝中的頑固派人心惶惶,為了安撫這些人,秦歌在這個時候選擇派他送何歡回鳳鳴。待到他從鳳鳴回來的時候,詠春宴上的那些與他交好的剛剛進入仕途的那些人也基本上站穩了腳跟。只要他能順利地護送何歡回京,再得到鳳鳴與大東的盟書,秦歌要封賞“寵倖”他也就事出有因,那些眼紅他的人也無話可說。
  “呼……”
  吐了口氣,伍子昂抹上手腕上的羊脂玉手串,小鬼送來了消息,溫桂和孔謖輝出宮了。沒有人管著,秦歌會不會又不注意身子徹夜批閱奏摺了?算算日子,他趕不上柳雙生產的時候回去了,這樣也好,他不在京城,子英也能多些藉口陪陪柳雙。
  秦歌:
  我很想你,這一路上我都想快馬加鞭返回京城見你一面。但一想到我的梁後之路,我強忍了下來。你的用心,我不能辜負,兒女情長不是你要的。你要的是我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我的只手遮天。為了這一日能早些到來,我什麼都能忍,唯獨一件事:那就是你心裏的人不再是我。
  秦歌,若有空,你就到咱倆的小院裏去坐坐。在我心裏,王府不是我的家,那處小小的院子才是我想要回去的地方。
  我想你,沒有你在身邊,每一晚都異常的難熬。睡不著的時候我就摸著你送我的手串,想著你我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能迷迷糊糊地睡下,可夢裏一夢到你我就又醒了。因為我抱你的時候雙手落了空打到了我自己。
  秦歌,雖然宮裏的禦廚做的菜不如我,但你也得多吃點兒。你不知我有多擔心,好在現在天熱了,你怕冷的手腳不會再凍傷,可天熱了我又擔心,擔心你吃不下睡不好。秦歌,答應我,答應我你會照顧好自己。
  把心裏的思念及擔憂一個字一個字的全部寫下來,伍子昂停不下筆。每一天都有很多話想對那人說,但為了避免麻煩,他不能天天給那人寫信。
  寫了快一個時辰,伍子昂才把信寫好了。把官面上的信交給專人送回京城,他把私信交給帶來的一名小鬼。
  帳篷外靜悄悄的,除了巡夜的侍衛外,大家都睡了,伍子昂和衣躺在床上了無睡意,滿腦子都是秦歌情動的模樣,還有他嘴角淡淡的笑。
  ……
  服侍了皇上睡下,溫桂放下床帳,吹滅了幾隻蠟燭,點了助眠的熏香這才輕聲退了出來。今夜是閻日值夜,他可以回去休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孔謖輝平時習慣靠著的牆角,溫桂平靜的面容下卻異常的擔心,自從王爺送何歡回鳳鳴之後已經十來天了,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孔統領。他和皇上稟報了此事 ,皇上只說孔統領請了假,孔統領回來後他要格外仔細孔統領的言行,有任何異常都要及時稟報。
  暗暗吐了口悶氣,溫桂出了寢宮,交代了今晚值夜的另外幾個太監晚上要注意的地方,他沒有往自己的住處走,而是去了孔謖輝的小院子。院子裏和前幾日一樣沒有半點的燈光,說明主人還沒有回來。
  在院子外頭張望了一會兒,溫桂進了院子,推開孔謖輝沒有上鎖的門。這人似乎毫不擔心有賊人會來,門從來都不鎖。很熟悉地進了屋摸黑走到桌邊,溫桂找出打火石,點燃了燭火。亮堂的屋內不像過去那樣亂七八糟,反倒異常乾淨整齊。溫桂取來掃帚,把前天剛剛掃過的地板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又拿拖布拖了,然後擦桌子、掃床。
  沒有了主人的屋子儘管十分的乾淨,可溫桂就是覺得少了些什麼。自從他跟著皇上、王爺遇到險些見了閻王的孔謖輝後,這五年多來兩人一直是隨侍在皇上的左右,突然有一天這人不在了,少了有人跟他說“勞煩溫公公給我拿些吃食”,溫桂只覺得非常的不習慣。一個人在孔謖輝的屋子裏,溫桂有些想念和那人拌嘴的日子。
  “有什麼事需要離開這麼久呢?”收拾完的溫桂呆坐在床邊喃喃低語,“孔統領不是說他的親人早就過世了嗎?還是……”想到那時候那人渾身是傷,身上帶毒還被人追殺,溫桂就不禁打了個寒顫,孔統領不會出事了吧。若真是那樣可怎麼辦?王爺不在京城,皇上對孔統領似乎又起了懷疑之心,萬一……越想越害怕的溫桂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來,可當他一抬頭,卻發現面前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啊啊!!”
  尖叫聲被對方捂在了手裏,同一時間,溫桂被對方的另一隻手給牢牢鎖住了。當他看清了對方的臉時,他腳下一軟若不是被對方抱著,他一定是一屁股坐在地上。
  “溫公公多日未見在下,似乎甚是想念在下啊。”來人惡劣地開口,放開了捂著溫桂的那只手,卻沒有放開摟在溫桂腰上的手。
  “孔統領!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咱家差點被你嚇死!”溫桂面紅耳赤地低吼,心因為對方的這句話而跳得厲害。
  “溫公公還沒回答在下有沒有想念在下呢。”突然回來的孔謖輝不打算放過溫桂,壞笑地問。
  溫桂向兩邊瞟了瞟,結舌:“咱家,嗯,孔統領一聲不響地就不見了,咱家是想問問,呃,問問孔統領是不是遇上什麼,麻煩了。孔統領畢竟與咱家,相識多年,咱家關心關心,也是,應該的。”這時候,他發現自己被孔謖輝雙手摟著腰,溫桂的臉更紅了,急忙就要掙脫。
  孔謖輝放開了手,臉上的不正經變成了為難:“在下最近是遇到些麻煩,可能需要溫公公幫個忙。”
  “麻煩?什麼麻煩?”溫桂的眼裏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擔心與焦急。
  孔謖輝盯著他的雙眸閃過莫名的情緒,他歎口氣:“算了,溫公公一定不願意的。”
  “你都還沒有說怎麼知道我不願意?”溫桂急了,“只要不是對皇上不利的,我都願意!”連“咱家”都忘了。
  “真的?”詢問中隱隱有一絲期待。
  “孔統領快說吧!”見這人平平安安的,提著的心放下一半。
  孔謖輝的臉上出現了少見的嚴肅,他彎身,湊到個頭不及他下巴的溫桂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溫桂的眼睛瞪大了。當他說完後,溫桂為難地說:“皇上那邊我要伺候著,就是出宮也得有皇上的旨意……”
  “若我能跟皇上討了旨意,溫公公可否願意出宮幫我?”
  稍稍避開噴在耳朵上的熱氣,溫桂詫異地問:“皇上能答應嗎?”
  “溫公公只管回答願意還是不願意。”
  溫桂差點就要說出“願意”了,可一想到皇上讓他監視孔謖輝,他又不願意了。他不能背叛皇上,又不願意背叛孔謖輝,他低下頭,半天不說話。
  “唉,人情冷暖啊……溫公公剛才還說只要不是對皇上不利的,就都答應,現在卻又不做聲,這不是耍人呢麼。”
  孔謖輝的眼睛裏是與他的口吻全然不符的捉弄。
  溫桂還是低著頭,低聲道:“我,剛才是我失言……我是總管,要操心宮裏的事,我哪里能隨便離開。”他突然發現自己做不到監視孔謖輝,做不到把孔謖輝的一言一行全部稟報給皇上,這人平日裏雖然總愛欺負他,可是……他做不到。
  “溫公公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能勉強。”孔謖輝轉過身,背對著溫桂淡淡道,“夜深了,溫大總管是不是該回去歇著了?”
  溫桂的身子瞬間一震,他咬了咬牙關:“我是該回去了,孔統領也歇息吧。”然後他低著頭走了。
  透過開著的窗子看著肩膀垮下的人離開了,孔謖輝的嘴角上揚,然後發出了低低的笑聲,接著笑聲越來越大。欺負溫大總管可是會上癮的。
  第二天一早,當幾乎一夜沒睡的溫桂來到皇上的寢宮伺候皇上更衣時,他非常意外地看到孔謖輝竟然也在,而且還窩在他習慣靠著的那個的牆角。心不知為何怦怦直跳,可接著就是一陣刺痛,總之是十分的不舒服。
  對著銅鏡看著溫桂低頭給自己更衣,秦歌淡淡開口:“溫桂,剛剛孔謖輝向朕請求,要你出宮幫他一個忙,朕允了。”
  “皇上?!”溫桂猛然抬頭,震驚,慌亂。
  秦歌面無表情地說:“朕一直未曾問過孔謖輝的來歷,他也從未對朕說過。朕允你同他一道出宮便是趁此機會查清他的底細。他在朕身邊雖然已經多年,但這陣子不太平,朕不得不小心謹慎。朕不能留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在身邊。”
  “皇上……”溫桂惶惶然的。
  秦歌又道:“當然,朕派你去也不全是查探他的底細,孔謖輝這幾年對朕很忠心,他向朕開了這個口,朕也不便回絕。只要能證明他不會對朕不利,朕不會介意他的出身。朕知你與他共事多年,讓你監視他也是難為了你,那你就更要為他證明他對朕的忠心,若他真有了什麼麻煩,你也可代朕替他解決,免了他的後顧之憂。”
  溫桂的雙眼頓時一亮,他相信孔謖輝對皇上絕無二心,若能證明孔謖輝的忠心,那……溫桂跪了下來,伏地磕頭道:“奴才願意去,奴才願意為皇上分憂。”
  “一會兒你收拾收拾便隨孔謖輝出宮吧。”秦歌伸出遞出一個腰牌,“這是能證明你身份的東西,有麻煩的時候就拿出這個,切記,出宮在外儘量不要洩露出你的身份。”
  “奴才記下了,奴才謝皇上恩。”溫桂雙手不穩地接過。
  “起來吧。”
  溫桂站了起來,雙眼泛紅地說:“皇上,王爺不在京城,奴才又不在您身邊伺候,您一定要注意您的龍體。”說到最後,已是哽咽了。
  “去吧。”
  “是。奴才,那奴才走了。”
  溫桂擦擦眼睛,收好腰牌,又跪下磕了三個頭,然後走了。
  他一走,孔謖輝走了進來,下跪叩謝。秦歌沈聲道:“朕習慣了溫桂在身邊伺候,你要把他毫髮無傷地給朕帶回來。”
  “皇上放心便是,謝皇上成全。”
  “你要的人朕已經交代了閻日,你去找他。”
  “謝皇上。”
  孔謖輝站了起來,很嚴肅地說:“屬下此去僅是解決前塵之事。”
  秦歌點了點頭,孔謖輝走了,他沒有等溫桂而是先行離開了皇宮。
  在秦歌抵達禦書房後,溫桂拿著皇上給他的腰牌,以為皇上辦差為由坐著馬車出宮了。當馬車行駛了一段路,路過一條小巷子時,一道人影閃進了他的車裏。馬車朝城外駛去,直奔梁王伍子昂在城郊的私人別院。
  在溫桂走後,秦歌命閻日暫時接替溫桂的植物,擔任太監總管。這位總是面色慘白,跟幽魂一樣走路沒有聲響的小太監突然一步登天,羨煞了不少人。在眾人議論紛紛溫桂是不是被皇上給貶了,或是被閻日給擠兌了的時候,閻羅殿的勢力正式地滲入了皇宮大內。
  ……
  “啊!!救我……救我……”
  站在門外聽著裏面的慘叫聲,溫桂身上的寒毛全部豎了起來,起皮疙瘩也起來了。他扭過頭小聲問身旁的人:“裏面的人,是誰?”
  “噓……”孔謖輝拉著他來到窗邊,指指窗戶紙上的一個圓洞小聲說:“看著,記得不要出聲。”
  “哦。”溫桂湊了過去,一隻眼睛看向屋內,當他看到屋內在喊救命的人時,他的臉刷的紅了,連連倒退了兩步。窗戶正對的床上有一個全身赤裸,四肢被綁在床上的人!那人淩亂的頭髮遮住了面容,不過就剛剛那一眼溫桂仍看出那人是男子。
  “噓……”有一聲噤聲,孔謖輝在窗戶上又弄了一個洞,摟著溫桂的肩膀把他拉過來,“仔細看著,別出聲。”
  溫桂不情願地貓眼過去。
  這時候,房間裏的一扇門開了,一個蒙著面的人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五名壯漢。那人指了指床上的男子,對壯漢打了個手勢,然後就離開了,並關上了門。
  “咕咚”,溫桂幾乎聽到了自己的吞咽聲,這是要做什麼?然後他的眼睛瞬間圓睜,身體僵硬,摟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扣住了他,溫桂退無可退。不是讓他來幫忙嗎?為什麼要在這裏看活春宮!!

  沈溺:第七十四章

  在遠離京城的一處小鎮上,當十月的太陽如年邁的老者慢慢爬到頭頂時,鎮子裏的百姓們才打開各家的門,準備一天的忙碌和營生了。小鎮上唯一的鐵匠鋪也開門了,一臉鬍子拉碴的鐵匠打著哈欠把門板一塊塊的卸下來豎在牆邊,當他正準備邪最後一塊門板時他瞌睡的雙眼瞬間清醒,愕然而震動地瞪著門板上的一片黑色的葉子。葉子的一半是直直地插在門板上的,一陣風吹過,在外面的那半片葉子隨風抖動。
  漢子盯著那半片黑色的葉子,驚愕過去後,他的雙眼漸漸有了一層水光,他的呼吸有些不順暢,抬起的手也在發顫。他小心地把那片葉子從門板上拔了下來,黑色的葉子,代表著一人的身份,而那人據說已經死了許多年了。
  仔細檢查了這片葉子,確實是他曾經所熟悉的。漢子把葉子收了起來,快步走到牆邊把剛拆下來的門板重新裝了回去。
  夜晚,一天都沒有出去的漢子在屋裏焦急地等待著,就在他以為自己早上看到的那片黑色的葉子是假的時,屋內傳來了敲門聲,很輕,卻令漢子登時出了一身的汗。漢子急忙來到門邊,敲門聲沒有了,漢子摸出腰後的匕首,屏息凝神,輕輕打開了房門。而就在這時,門外襲來一道掌風,漢子輕巧地閃開,屋內的燭火晃了幾晃,門關上了,屋內多另一個人。
  避開來人攻擊的漢子看到來人拉下兜帽的面目時,手裏的匕首掉了,他朝著那人直直跪了下來,激動萬分地開口:“門主!”
  此人低聲說:“你可知其他人現在何處?”
  “知道。”
  “把人都找回來,歇息了這麼些年,有些帳也該算算了。”
  “門主!”漢子下顎緊繃,“這些年您……”
  “過去的事便過去了,離開暗夜門對你們來說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只不過有人不想我消停,我也不能不給他面子。我在這裏等你們,找到他們後你把他們帶來。”說著,這人遞給漢子一張字條,漢子看清了上面寫的地址後馬上把字條燒了。
  “屬下這就動身。”
  “儘快。”
  “是!”
  拉上兜帽,來人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漢子收起激動回屋收拾包裹。不一會兒,他也離開了,在門上掛了塊“回鄉,歸期不定”的牌子。
  ……
  經過了四個月的路程,伍子昂一行人終於抵達了鳳鳴國的國都。前來迎接他們的是鳳鳴國君的長子盧義王何愁。見到他,何歡並不十分的歡喜,何愁也僅是不痛不癢地寬慰了幾句,便引著伍子昂等人前去拜見國君。
  大東朝在八國之中方圓最廣,雖經過了多年的戰亂,但前一代皇帝秦怡在位的時候不僅平息了內亂更令周邊國家不敢隨意造次,若不是秦怡死得早,突厥、女貞、鳳鳴和尼楚可能也會被納入大東的版圖。只是秦怡把突厥趕出關外之後就偃旗息鼓,再也沒有出兵擴張大東,接著不幾年秦怡就死了。也正是因此,秦歌登基之後雖然沒有了內憂卻有著外患。此次伍子昂送何歡回鳳鳴對於大東來說意義重大。
  這一路上,伍子昂已從何歡那裏聽到了他的這兩個哥哥的許多事情,何愁對何歡歸來的冷淡也就不叫他意外了。相比何歡,何愁要陽剛的多,不說是虎背熊腰也是身形健壯了,兩人的模樣也沒有相似的地方。鳳鳴王據說面如女子,異常嬌美,何愁的樣貌普通,伍子昂不著痕跡地觀察了半天也沒瞧出他和何歡哪里是兄弟。
  “梁王一路辛苦,父王已經下旨今晚在宮中迎接梁王一行。”何愁說著一口帶著鳳鳴方言的大東官話,對伍子昂的舉止還較有禮,應是鳳鳴王下了令,要好生款待。
  伍子昂的臉上是一貫的溫和笑容,他謙遜地說:“本王奉皇上之命護送三王子歸國,任務重大,索性路上沒出什麼紕漏,我也算是沒有辜負了皇上和陛下。”
  何歡跟在伍子昂的身後,低著頭不說話。他是私自離開鳳鳴偷跑到大東去的,不過他的兄長似乎並不怎麼擔心他,對此何歡有一點難過,但他此時的失落並不全是因為兄長的冷漠,更多的是對他和父王日後的擔憂。近十個月沒有見到父王了,雖然有收到父王的信,但他還是十分的擔心。
  說這話間,一行人已經抵達了宮門口。與大東朝皇帝秦歌的皇宮相比,鳳鳴王的皇宮同樣的威嚴肅穆、同樣的華美輝煌。皇宮的正門大開,意味著迎接遠來的貴客。正門口,一隊人馬已經在那裏等候多時,為首的一人身形頎長削瘦、劍眉鳳目,頭戴王子冠,伍子昂猜出了他的身份。然後他就聽何歡不怎麼熱絡地喊了聲:“二王兄。”
  此人就是鳳鳴王的二兒子何樂。他對何歡淡淡一笑,道:“你終於回來了,沒有丟了真是萬幸。”
  “我認得路。”何歡悶悶地回了句,向伍子昂靠了靠。
  對方不再看他,對著伍子昂說:“我奉父王之命再次等候梁王大駕,梁王一路辛苦,請。”
  “不敢,大殿下、二殿下請。”
  伍子昂和何歡以及他的貼身侍衛跟著何愁、何樂兩位王子走進正門。而前去京城接何歡回來的申木已經早他們一步進宮面聖了。
  伍子昂以為兩人會把他帶到正殿,可走著走著他心裏犯了嘀咕,這怎麼看怎麼是往鳳鳴王的後宮而去吧。面子上保持著微笑,伍子昂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這裏的侍衛很多,但氣氛卻透著股子異樣,侍衛似乎太多了點。
  “王兄,父王不在‘秋草閣’嗎?”何歡問。
  何愁不緊不慢地回道:“父王搬到‘天方苑’了,你這麼久都不在宮裏,自然不知道。”
  “父王為何要搬到‘天房苑’?”何歡一臉的不安,父王最喜歡秋草閣了,說母妃就是在那裏生下他的。
  何愁的面色稍稍冷了:“這是父王的意思,我怎麼會知道,一會兒見了父王你直接問父王就是。”
  “……”何歡低了頭,憋回眼淚。
  伍子昂的心思轉了幾轉,笑著說:“鳳鳴比大東可是冷了不少,這‘天方苑’該是比較暖和吧。”
  何樂點點頭,微笑道:“父王一直住在‘秋草閣’,有不少地方都該修繕了。”
  何歡仍是低著頭不吭聲,父王明明說過他不喜歡搬到其他地方去住的,定是大哥和二哥做了什麼父王才會搬到天方苑。
  接下來伍子昂便與何愁、何樂二人閒談了起來,當二人停下腳步時伍子昂終於知道何歡為何對鳳鳴王搬到天方苑的事反應那麼大了,這麼偏的地方可不是一國之君應該住的。
  進了種著花草的院子,何愁何樂在屋門口道:“父王,兒臣接來了梁王爺和何歡。”
  “快請他們進來。”略微沙啞。
  門口的奴才一掀開簾子,何歡就沖了進去。伍子昂的一腳剛邁過門檻,他就聽到了何歡的大喊:“父王!您怎麼了?您病了嗎?”
  伍子昂心下一突,就見何愁和何樂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
  快步走進屋內,看到正坐在軟榻上的人,伍子昂壓下心底的情緒躬身行禮道:“大東國梁王伍子昂奉我朝皇帝陛下之命護送三王子歸國,伍子昂拜見王上。”
  “梁王一路辛苦。”
  “我在臨行前皇上曾叮囑臣一定要把三殿下平安送回來,臣也算是不辱使命。”
  “梁王回去後要替寡人謝謝你們皇帝,今晚寡人設宴為梁王爺洗塵。”
  “謝陛下。”
  臉色蒼白的鳳鳴王沒有看站在那裏的兩個兒子,一手摟著坐在他身邊的何歡道:“寡人許久未見歡兒,想與他說說話,你們無事便退下吧。晚宴前你們再過來。”不同於其他人,鳳鳴王說的一口地道的大東官話。
  “父王。”何愁和何樂同時出聲,並不想離開。
  鳳鳴王異常俊美的臉上浮現不悅,儘管他此刻一臉的病態,但看上去仍是格外的美麗,就連那微微蹙起的兩道眉,都是女子才會有的柳眉,光潔的下顎令他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位已經年過不惑的男子。但是他眼中的銳利,即使是在身體虛弱的情況下依然威嚴的氣勢,話中的不容違抗都盡顯他的帝王之尊。
  何愁和何樂有些憤憤地瞪了眼何歡,然後不甘地說:“兒臣,退下了。”
  “你們也都退下。”
  屋內的侍從躬身退了出去,門關上了。
  在他們離開後,何歡抱著父王就哭了起來:“父王,您怎麼了?是不是王兄們又惹您生氣了?”
  與之前的冷淡不同,此時的鳳鳴王對著小兒子一臉的溫柔,他輕咳了幾聲摟緊何歡看向伍子昂:“讓梁王見笑了,歡兒在京城沒有惹出什麼麻煩吧?”
  伍子昂道:“沒有。臨走的時候皇上還捨不得呢。”他心裏道:看鳳鳴王對小兒子的態度,也難怪兩位長子不滿了。
  鳳鳴王淡淡一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裏滑過不明的幽暗,他拍拍低泣的何歡:“去給梁王拿椅子。”
  “我自己來便是,謝陛下。”
  伍子昂順手從旁邊拿過一把椅子坐下。
  何歡則是抱著父王不肯撒手,哭著問:“父王,您為何搬到這裏來了?是不是王兄們做什麼了?”
  鳳鳴王一臉慈愛地說:“他們還沒有那麼大能耐,只是我想換個清淨點兒的地方。歡兒,這一路累了吧,去洗洗,換身衣裳,晚上父王還要設宴款待梁王,你要盛裝出席才行。”
  “我,我一會兒就去。”何歡不想離開父王。
  “現在就去吧,父王叫申木和你一道去。”說著,鳳鳴王揚聲,“申木。”
  “奴才在。”申木從外面推門走了進來。
  “你陪殿下回去。”
  “是。”
  “父王……”何歡不想走。
  “去吧,聽話。”鳳鳴王收了笑,看出了父王的意思,何歡起身跟著申木走了。
  屋子裏頓時只剩下了鳳鳴王和伍子昂,伍子昂聽了聽,外頭沒有什麼動靜,人該是都退下了,他站起來小聲說:“陛下獨留下子昂,是有什麼話想對子昂說吧。”
  哪知,鳳鳴王笑了,帶著些許回憶的味道:“你和你父親很像,不過他比你靜,什麼時候見他他都是無聲息地站在秦怡的身後。”
  伍子昂愣了,鳳鳴王見過他父親?!不,鳳鳴王不僅見過他父親,還見過先皇!
  鳳鳴王向後靠躺在榻上,問:“皇上還好嗎?”
  伍子昂又是一愣,他以為鳳鳴王會繼續說他父親和先皇,他謹慎地回道:“皇上很好。”
  鳳鳴王扯扯嘴角,幽幽道:“算算時間,他今年該有二十二了吧。”
  “皇上過了七月剛滿二十二周歲。”伍子昂的心窩一陣刺痛,他今年又沒有陪秦歌過生辰,不過他的臉上仍然保持著完美的溫和,鳳鳴王的態度很奇怪,他必須小心應對。
  “梁王對寡人似乎很防備。”鳳鳴王美麗的容顏透出一絲疲倦。
  伍子昂馬上說:“子昂不敢,子昂只是有些糊塗。”
  鳳鳴王沒有開口,只是仔細看著伍子昂,過了許久,他拍拍身邊的空位,伍子昂猶豫了片刻,走過去在鳳鳴王的身邊坐下,不過離對方還有一點點距離。
  鳳鳴王端詳伍子昂的容顏,不明地說:“湊近了看,你與你父親還是不同的,你比你父親多了些精明。寡人聽人說過大東朝的梁王溫和憨直,不過我看你卻是溫和是有,憨直卻是表像了。”
  “子昂不懂。”伍子昂裝糊塗。
  鳳鳴王道:“你父親的溫和是從骨子裏冒出來的,他的憨直更是帶著十分的倔強。溫和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沒脾氣;憨直的時候卻又是九頭牛都拉不走,令人想恨都恨不起來。”最後一句話,鳳鳴王的口吻冷了,伍子昂不笑了,他從鳳鳴王的口氣中聽出了他對父親的恨。
  “你父親在你面前是什麼樣子?”鳳鳴王似乎對已故的前梁王非常好奇。
  伍子昂斟酌地說:“先父常年跟著皇上東奔西走,回到家後對我們三兄弟都非常的好,他從未打罵過我們。”
  “東奔西走……”鳳鳴王嘴角的笑帶了譏嘲,可是他又不說了,而是道,“你們皇上答應了寡人的請求,寡人也會做到承諾之事。”
  他坐了起來,湊到伍子昂的耳邊,開口。

  沈溺:第七十五章

  當晚的宴會一如想像中的熱鬧,不過鳳鳴王的身子似乎不大好,沒有什麼精神。伍子昂看得出他的心情是極好的,也看得出他對小兒子何歡的寵愛。何歡不僅可以坐在父王的龍座上吃喝,還可以向父王撒嬌要吃這個,要喝那個。也難怪鳳鳴王的另外兩個兒子會不喜歡這個弟弟了。
  “歡兒,你這一路備受梁王的照顧,去,向梁王爺敬杯酒去。”吃了不一會兒,鳳鳴王推推小兒子。
  打扮得比玉公子還要漂亮幾分的何歡雙手拿著酒杯,聽話地走到伍子昂跟前,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有模有樣地說:“何歡謝謝梁王大哥,這杯酒何歡敬梁王大哥。”說完,他仰頭就幹了。
  “三殿下客氣了。”伍子昂連忙起身。
  喝完這杯酒後,何歡就跑回父王的身邊坐下了。伍子昂發現何愁和何樂瞪了何歡一眼,這時候何愁站了起來,說:“久聞梁王爺乃大東皇上身邊的紅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梁王爺器宇軒昂,風度不凡,我敬梁王一杯,感謝梁王送幼弟回來,幼弟深受父王的寵愛,難免任性,一路上給梁王您添了不少麻煩吧。”
  “不敢不敢。”伍子昂又趕緊站起來,“這一路上三殿下時常對我提起大殿下和二殿下,我對兩位殿下也是格外仰慕。”
  “哈,三弟怕是說我與大哥平日裏總欺負他吧。”何樂狀似開著玩笑說,也舉起了酒杯,三人笑了幾聲,隔空碰杯。
  鳳鳴王靠躺在寶座上,一位侍女跪坐在他的腳邊為他捶腿。他一手摟著小兒子的肩,似笑非笑地看著與伍子昂談笑風生的兩位長子。何歡瞪著大大的眼睛看看大哥,再看看二哥,然後小聲地湊到父王耳邊道:“父王,您若是不舒服兒臣送您回去,梁王大哥不會介意的。”
  “你倒是挺喜歡他的。”鳳鳴王踢了踢腿,侍婢退下了。
  何歡頓時笑了:“梁王大哥對我可好了,回來的路上他一直給我講沿途的風光。在京城的時候我就住在梁王大哥的府上,梁王大哥還讓人陪我出去玩兒呢。”
  鳳鳴王看著愛子的眸子裏濃濃的寵愛,聲音都不由得柔了幾分,道:“歡兒喜歡大東的京城嗎?那裏可漂亮?”
  “漂亮!”何歡的雙眼亮了,“京城裏有好多的樹,還有小河,城外還有山。皇帝哥哥的皇宮也很漂亮,對了父王,皇帝哥哥還給我寫詞了呢。”
  “哦?”鳳鳴王的眸光有些微的閃神,“你這麼久沒有回來,今晚就在父王那裏吧,父王想聽聽你在大東京城的所遇。”
  “好。”何歡的眼裏是思念,“父王,皇帝哥哥可好了,比梁大哥對我還好呢。”
  “是麼……”鳳鳴王的眼神飄遠,然後他捂著胸口咳了幾聲。
  他這一咳,正在說笑的何愁和何樂立刻收聲看了過去,伍子昂自然也斂了心思。何愁和何樂同時開口:“父王,您身子不適,回去歇著吧,我和大哥(二弟)在此陪梁王爺便是。”
  伍子昂也立刻開口:“陛下,您回去歇著吧,您染病在身親自為子昂洗塵,子昂惶恐。”
  “寡人無礙,歡兒今日回來了,寡人心情好,寡人若受不住了自會回去。梁王爺不必客氣,儘管吃酒便是。”沒有看兩個兒子一眼,鳳鳴王朝申木示意,申木高喊:“歌舞起──”
  接著,舞曲響了起來,身著華服的舞姬們翩翩而來。
  何愁和何樂的臉色黑了下來,伍子昂見狀馬上朝鳳鳴王舉杯:“陛下,請恕子昂無狀,陛下與三殿下在一起實在不像是父子,若說是兄弟都有人相信。”
  何歡馬上點頭,很是自豪地說:“父王是我們鳳鳴國最好看的人呢。”
  “呵呵,”鳳鳴王摸摸小兒子的臉,“父王老了,歡兒可比父王年輕的時候好看多了。”
  何歡撅起嘴:“才不是呢,父王一點都不老,唔,父王是我見過的最最漂亮的父王。”
  “哈哈……”小兒子的話取悅了鳳鳴王,他大笑出聲,原本蒼白的臉因為這愉悅而紅潤了幾分,令他的笑容更加的迷人。伍子昂說的不是恭維的話,他根本無法從鳳鳴王那張魅惑與尊貴兼有的臉上看出他已是不惑之人。若說秦歌是墨綠的幽蘭,鳳鳴王就是豔紅的牡丹,但兩人都是只可遠觀。
  伍子昂狀似無意地瞟了何愁和何樂一眼,就見二人怔愣地盯著鳳鳴王臉上的笑,他借著喝酒的動作眯了眯雙眼,心思百轉。
  看了一會兒歌舞,鳳鳴王累了,當他站起來的時候何愁和何樂快速起身走了過去要攙扶他,鳳鳴王抽手避開了他們的碰觸,而是拉著何歡的手道:“歡兒,父王累了,你扶父王回去吧。”
  “好的,父王。”何歡扶住父王,沒有去看一臉不高興的兩位兄長。
  “梁王,寡人先回去了,你繼續,在這裏不要拘束。”
  “陛下無需掛心子昂,請陛下快去歇息吧。”
  鳳鳴王又淡漠地對另兩人說:“你們在這裏陪著梁王,不得失了禮數。”
  何愁和何樂壓著不滿說:“請父王放心。”
  對伍子昂微微頷首,鳳鳴王帶著何歡離開了。瞪著父王牽著何歡的手,何愁和何樂的眼睛裏是相同的火苗。
  伍子昂假裝沒有看到,語含歉意地說:“陛下身子不適還為我洗塵,子昂真是愧疚。”
  何愁和何樂轉身,何愁勉強笑道:“父王一向疼愛三弟,梁王親自送三弟回來,父王自然要親自迎接梁王,梁王不必自責。”
  伍子昂趁機道:“今晚不如就到這裏吧,陛下身子不好,子昂也無法安心在這裏喝酒。若兩位殿下方便的話,明日子昂請客,不知兩位殿下可否賞光。”
  何愁道:“梁王客氣了,您遠道而來怎麼能讓您請客,明日我做東,請梁王爺到府上一聚,屆時二弟也來,梁王可不要推辭。”
  伍子昂隨即輕鬆地說:“大殿下開口子昂怎能不去,子昂可是求之不得呢。”說罷,他巧笑地眨眨眼,“說實話,剛剛陛下在,我沒敢放開了喝,這一路上為了護送三殿下,我肚子裏的酒蟲可是饞了好幾個月了。”
  何愁和何樂先是一怔,接著和伍子昂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何樂道:“那我明日豈不是要把府裏最好的酒帶過去了?”
  “二弟,你當然要帶來,我怕我府上的酒不夠喝。”
  “哈哈哈……”
  ……
  天芳苑內,何歡雙手撐著下巴趴在床上和父王講他在大東京城的“奇遇”,鳳鳴王側躺在他的身邊嘴角含笑地聽著。
  “父王,孩兒不會寫詩,被人笑,皇帝哥哥就把孩兒叫過去當眾給我寫一首詞,讓孩兒念給他們聽,然後就沒有人笑孩兒了。”
  “秦歌給你提了什麼詞?你可背下來了?”
  “唔……孩兒背下來了……呃,孩兒想想。”
  “好,你慢慢想,父王不急。”
  輕咳幾聲,鳳鳴王慢慢撫著何歡散落在肩旁的長髮,烏黑柔軟。若說這一生有什麼遺憾,那就是歡兒幾乎每一處都像極了自己。
  “父王,孩兒想起來了。”
  “好,你背吧。”
  “唔……菩薩面前,日日求,求天能降……一貴人;都說,都說春時春情開……”
  何歡皺著眉認真回想,背得也是磕磕絆絆的,但鳳鳴王不但不生氣,反而更是喜愛的看著兒子。當兒子終於背完了之後,他笑著問:“這麼不想娶三公主嗎?”
  何歡撅起嘴:“不想。她一掌能劈碎大石,我才不要和她成親呢,她一定會欺負我。而且她也一定沒有公主姐姐漂亮。我要娶一個和公主姐姐或者皇帝哥哥一樣漂亮的人。”
  “公主姐姐?”鳳鳴王的眼神微變。
  “就是女貞國的公主姐姐呀。”何歡的雙頰頓時湧出紅暈,“公主姐姐可漂亮了,是神仙還要漂亮呢。”說完,他察覺到有點不對,馬上補充道,“當然,父王是最漂亮的。”
  “呵呵,父王是男人,漂亮並不見得是一件好事。”看出兒子的心思,鳳鳴王問,“你喜歡女貞公主?”
  何歡難過地說:“父王,我是不是很笨?我喜歡皇帝哥哥,可皇帝哥哥不喜歡我;後來我又遇到了公主姐姐,可我跟公主姐姐說的時候公主姐姐卻也不喜歡我。”
  鳳鳴王的眼裏閃過淩厲,他摟過何歡:“誰說父王的歡兒笨了,父王第一個就不饒他。歡兒可是父王最寶貝的孩子。女貞公主是秦歌的女人,她自然不敢喜歡你;而秦歌是一國之君,又同你一樣是男子,無法接受歡兒的喜歡也屬正常。不是什麼人都能接受男子的喜歡的。歡兒以後一定會遇到喜歡你的人,你現在還小,不急這件事。”
  “唔……”窩在父王的懷裏,何歡有些為難,又很猶豫。
  “怎麼了?”
  “父王……”何歡張嘴,又合上,“我答應皇帝哥哥保密的。”
  “歡兒有什麼不能和父王說嗎?”鳳鳴王歎息一聲,“歡兒大了,也有自己的心事了,父王以為會一直是歡兒心裏最重要的人呢。”
  “父王當然是!”何歡抱住父王,他的記憶中沒有母妃,懂事起他就與父王在一起。父王教他習字,教他念書,寵他護他,他從不覺得自己沒有母妃很可憐,因為父王把母妃的那部分愛也給了他。
  “歡兒有什麼為難的事了?說與父王聽聽。”指腹輕撫兒子唯一不像自己的眉毛,鳳鳴王帶著引誘地問。
  “唔……”何歡眨眨大眼睛,小聲說,“父王一定一定一定要替我保密,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皇帝哥哥肯定會生我的氣,再也不理我了。”
  “好。”
  何歡湊到父王耳邊悄聲說出,鳳鳴王眸中的精光瞬間迸射,在兒子離開的麼那他的眼裏恢復了面對兒子時慣有的溫柔。
  “父王,你一定一定要替我保密。”
  “君無戲言,父王答應你了自然會做到。”
  順勢躺在父王的懷裏,何歡悶悶地說:“可是皇帝哥哥好像很痛苦呢,好像梁王大哥也不知道,嗯,一定不知道,不然梁王大哥怎麼會成親呢,而且王妃姐姐已經懷孕了呢。父王,孩兒覺得皇帝哥哥很可憐,比孩兒還可憐。”
  “呵,歡兒哪里可憐了?”
  何歡抱緊父王悶悶地說:“父王,我們走吧。”
  鳳鳴王愣了,放在兒子身上的手發顫。“怎麼了?”
  “父王,您在這裏不舒服,不快樂,大哥和二哥對您也不好,孩兒不在的這段日子他們是不是又惹父王生氣了?父王,孩兒很沒用,孩兒都保護不了父王。”說到這裏,何歡已經快哭了。
  鳳鳴王淡淡地笑著,寵溺地親了親兒子的發頂:“那兩個人還不至於讓父王費心,歡兒,你是父王最重要的人,你長大了,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要學會離開父王生活。這也是為何父王會允許你一個人跑到大東去。”
  “父王?!”何歡抬頭,震驚。
  鳳鳴王又是溫柔地一笑,語氣幽幽地說:“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眨眼歡兒都十六了,父王明明覺得你才剛剛出生,還在父王的懷裏哭呢。”
  “父王……”何歡要哭了。
  鳳鳴王握住兒子的手,語帶嚴肅地說:“歡兒,出門在外不管遇到多麼難的事,都不要哭泣。即使父王不在你的身邊,你也一定要堅強。你是父王的兒子,是鳳鳴國的王子,若實在忍不住了可以晚上躲在被窩裏哭。父王總有老去死去的那一天,你必須學會照顧自己,懂嗎?”
  “父王……”何歡撲進父王的懷裏嗚咽,“父王不會死,父王會永遠和歡兒在一起。”
  “傻孩子。”在兒子看不到的地方,鳳鳴王的眉間是憂鬱,是痛苦,他低啞地說,“誰都會死的,哪怕父王是國君也總要死的。歡兒,說你記住了父王的話。”
  “嗯……”何歡點點頭,“孩兒記下了,孩兒,孩兒……父王……”
  長長地歎了口氣,鳳鳴王閉上眼睛,已經……歡兒已經十六歲了啊……
  ……
  何愁的府內,從宮裏回來的他與何樂在他的書房裏密謀。
  “大哥,我府上的謀士前陣子給我引薦了一個人,此人名叫張清則,他一家百口人全部被大東皇帝秦歌給處死了。我跟他聊過幾次,這張清則很有頭腦,而且此人很不簡單,他被抓了之後半道上被他的江湖朋友劫走,保下一命。我派人到大東查了,說是此人貪污了上百萬兩修繕河道的銀兩,那些銀子現在都在他手上。”
  何愁一臉精明地說:“他貪污了這麼多銀子不找個地方逍遙,跑來找你作甚?”
  何樂笑笑:“大哥有所不知,這個張清則其實是突厥人。”
  “突厥人?”
  “對。他是突厥派到大東的細作,但在事發之後突厥只想著他手上的那筆銀子不管他的死活,更令他的妻兒被斬於市,他因此懷恨在心,逃到了鳳鳴,想來投奔我。”
  “他想要什麼?”
  何樂在燭火下的臉陰仄仄的:“他想要……大東皇帝的命。”
  何愁眯了眼。
  “大哥,秦歌現在無子,只要他一死,大東必然會亂。大東一亂,父王也必會亂,這是你我的機會!”何樂恨恨地說,“父王的心裏只有三弟,根本沒有你我!你看今晚,他連看都沒有看過你我一眼!難道就因為你我長得不像父王就該著被父王如此冷落嗎?!”
  何愁剪掉一截燭芯,冷冷道:“父王只喜歡三弟你又不是現在才知道。父王已經察覺到了你我的心思,雖然他現在無心於政事,但他是鳳鳴的王,那些老臣們還是只會聽他的。沒有軍符,我們就不能擅動。”
  “哼!父王遲遲不立太子還不是想把太子之位給了三弟!三弟一無是處,除了模樣好之外哪里比得過你我?父王為何從不多看你我一眼!”何樂一拳砸在桌上,“他喜歡的人在大東,我就毀了大東!”
  何愁拍了拍何樂的拳頭,低聲道:“伍子昂現在這裏,此人能得到秦歌的信任必定不簡單,不要讓他瞧出了什麼端倪。你說的那個張清則等伍子昂走了之後你帶他來見我,突厥人並不可信。”
  “好。不過不管他可信不可信,只要能利用,我們還是要利用。而且我覺得伍子昂來鳳鳴也是一個機會,他是秦歌身邊的紅人,若能……”何樂的意思不言而喻。
  何愁點了點頭,道:“還是小心點兒的好。明天他來了之後我們觀察觀察,若能為我所用也是一件好事。”
  “嗯。”
  ……
  躺在床上 ,伍子昂了無睡意。雖然今天剛剛抵達鳳鳴,但他的鼻子還是嗅出了點味道。尤其是鳳鳴王的態度,讓他好似進入了滿是樹藤的林子,明明看到了出口卻怎麼也過不去。還有鳳鳴王為何要那麼做呢?這些都好似是一團亂七八糟的線,他得找到線頭才能慢慢理清楚。
  唉,真想明天就走。一顆顆轉著手串上的珠子,伍子昂深思,鳳鳴王室的情況比他預料中的要複雜很多,而且鳳鳴王看上去也不大健康的樣子。秦歌,你一定也沒有想到這裏的情況會是這樣吧。一遍遍摸著手串,伍子昂暗道:明天到何愁府上赴宴,他仔細行事便是,見招拆招,看看能不能發現點蛛絲馬跡。

  沈溺:第七十六章

  第二日,伍子昂在鳳鳴王為他安排的別館裏吃了中飯之後就進宮拜見鳳鳴王。也許是兒子回來了,心情好,鳳鳴王今日的臉色要比昨日紅潤許多。不住地問他住得可習慣,吃得可合口,伍子昂一一回答非常滿意。鳳鳴位於大東以南,該是比大東暖和,可現在已經入冬了,幾場雨過後鳳鳴國都陰冷陰冷的,對於習慣了大東乾冷冬天的伍子昂來說卻是凍到骨子裏的冷。都說北方人耐寒,其實不然,北方的冷穿多了就不冷了,南方的冷卻是穿再多寒氣也能竄進來。
  說了些無關緊要的話後,伍子昂說出來意:“陛下,子昂奉我皇旨意護送三殿下回來,子昂不辱使命,回去也好向我皇複命了。子昂今日前來是向陛下請辭,回大東的路途遙遠,子昂不日就得返京了。”
  鳳鳴王微微點點頭,道:“從鳳鳴到大東路上最快也要三個多月,寡人聽說梁王妃有孕在身,怕是年前就要生了,現在已經是九月中了,梁王很可能會趕不上。都是歡兒平日裏被寡人寵壞了,任性妄為,不然也不會害的梁王離開王妃。”
  “陛下言重了,子昂不安。三殿下叫子昂一聲哥哥,子昂說什麼也要送三殿下回來。我皇也是極為喜歡三殿下,本來我皇是想多留三殿下住幾日,但三殿下想念陛下,我皇放心不下,才派我親自護送三殿下回來。”
  屋內出了申木之外沒有旁人,外面的侍衛也被調開了,伍子昂也不怕有心人聽到他的話。在何愁何樂明顯地表現出對何歡的不滿後,出於今後的考慮,伍子昂並不想讓那兩個人以為他和秦歌是向著何歡的。這於何歡於大東都不是好事。鳳鳴王恐怕也是這個心思,所以只留了心腹申木在身邊。
  鳳鳴王看了申木一眼,申木意會,出去了。沈默地喝了幾口茶,鳳鳴王開口:“梁王爺乃大東皇上身邊的紅人,聽說何愁已經邀梁王今晚到他府上飲酒了。”
  伍子昂面上不動聲色,溫笑地說:“大殿下是看出我的酒蟲犯了,這才邀請我去他府上飲酒。”
  鳳鳴王意思不明地笑了笑,轉而道:“我最近聽到些風聲,有個要犯從你們大東逃到了鳳鳴,目前就在何愁的府上,聽說此人叫……張清則。”
  伍子昂愣了,臉上的溫和瞬間隱去。
  鳳鳴王輕咳了幾聲,似乎很滿意伍子昂的變臉,繼續道:“這個張清則似乎挺有些能耐,只是寡人現在身子不大妥當,變數太多的話會影響寡人靜養,梁王應該明白寡人的意思吧。”
  伍子昂立刻起身肅顏恭敬地說:“子昂明白,子昂謝陛下提點。”
  又咳了幾聲,鳳鳴王似乎累了,不大有精神地說:“寡人累了,梁王晚上還要去赴宴,回去歇息歇息晚上才會有精神。”
  伍子昂立刻躬身行禮:“陛下龍體要緊,還需仔細調養,子昂退下了。”
  在他走到門邊將要出去的時候,他聽到了鳳鳴王的聲音:“梁王,本王可能信大東?”
  伍子昂抬頭沈聲道:“陛下儘管放心便是,三殿下是我皇的義弟,也是子昂的義弟。”
  鳳鳴王點了點頭,沒有話要說了,伍子昂開門,掀簾而出。
  申木走了進來,鳳鳴王的臉色不大好,他走到鳳鳴王身邊跪下小聲說:“陛下,只要您出手,大殿下和二殿下根本成不了氣候,三殿下也可穩登大寶,您為何要坐視大殿下和二殿下的權勢越來越大?”
  鳳鳴王搖了搖頭,眼裏是申木看不懂的光芒:“申木,已經十七年了啊……”
  “陛下……”申木的眸中瞬間湧出淚水。
  鳳鳴王淡淡道:“寡人要的,是歡兒能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世。”
  “陛下……”申木壓抑地哭泣。
  “為何,我總是忘不掉他呢?”鳳鳴王低低地發出一聲感慨,似乎在對一位多年來的好友傾訴心中的苦悶,“他不僅心裏沒有我,還傷我辱我,可為何,我就是忘不掉他,甚至連恨,都恨不起來……”
  “陛下……”
  “我受過的苦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了……我不甘麼,不甘麼……”
  “陛下……”
  ……
  從王宮出來後,伍子昂立刻回了別館,溫和地與別館內鳳鳴的侍衛寒暄了幾句後,他打著哈欠進了屋。進屋後,他迅速寫了一封信讓跟著他一同前來的小鬼送回京城。做完之後,伍子昂沈思了良久,對無人的屋子低聲說:“張清則在何樂的府上,找出他來,先不要打草驚蛇,盯緊他,若他有異動就除了他。”
  沒有人回答,伍子昂的眼前掉下一枚杏仁,他一把抓住放進了嘴裏。
  把鳳鳴王和他談的交易在心裏仔細想了一遍,伍子昂對晚上的酒宴也有了計較。心下裏,他對鳳鳴王很是不能理解,就算何愁何樂長得跟自己不像,也不能獨寵小兒子。何歡除了模樣好之外其他的可比不上他這兩個皇兄。鳳鳴王一心要讓小兒子繼承皇位,難道就不知道小兒子根本就不是當皇上的料嗎?還有何愁何樂兩人,對鳳鳴王心存不滿,可這不滿中還有股子其他的味道,伍子昂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下午躺在床上亂七八糟想了許多,尤其是張清則的事,直到何愁派人來接他了他才驚覺一個下午就這麼過去了。馬上換了身衣裳,讓貼身侍衛拿了送給何愁何樂的禮物,他抖擻精神上了馬車。
  來到王府,何樂已經在了,一看屋內的陣勢,伍子昂心裏苦笑,難道就不能只有美酒沒有女人麼。他剛一坐下,就有兩名美婢走到他的身邊為他斟茶上點心,接著就在他身邊坐下了。何愁笑呵呵地說:“梁王,今晚可要不醉不歸啊,我可是把國都最漂亮的女人都叫來了。”
  伍子昂搖頭笑道:“殿下的美意子昂怎能不接,都說鳳鳴國的女人漂亮,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說著,他一左一右摟上了兩位美婢。
  何愁和何樂互看一眼,然後三人哈哈哈笑了起來。
  飯菜上來了,酒水也斟上了,王府內一派歡歌豔舞,喝到興頭上時伍子昂更是趁機吃一吃女人的豆腐。見他並不拘束,也不假正經,何愁和何樂也是摟著身邊的美人又摸又親,一時間氣氛就淫靡了起來。就在伍子昂與何愁何樂相談甚歡時,一雙眼在暗處牢牢盯著伍子昂。
  ……
  京城,秦歌這幾日的心情很是煩悶,不是因為伍子昂遠在鳳鳴。他已經收到了伍子昂的信,知道他一路順利,知道他想著自己,他很是高興。他煩悶的是再過兩個月柳雙就要生了。這幾日他每天都在宮裏的佛堂內念一段經文,祈禱上蒼讓伍子昂能一舉得男。
  “皇上,王爺的信。”閻日走進來,雙手呈上一封信,這是私信。
  秦歌臉上的神色瞬間和緩了幾分,他接過信,閻日便退下了。打開信,開頭寫的仍是思念,秦歌眼裏的淡淡的溫柔越往後看變得愈加淩厲,當他看完信後他出聲:“閻日。”
  “奴才在。”
  “立刻叫閻泯來見朕。”
  “是。”
  閻日離開後,秦歌又把手裏的信看了一遍,然後他提筆快速寫了一封信,蓋上自己的玉印派人快馬秘密送到鳳鳴國君何源的手上。
  “皇上。”
  大白天的,閻泯悄無聲息地來到了禦書房,閻日在外頭已經摒退了眾人,秦歌直接道:“張清則現在鳳鳴王二王子何樂的府上,你從閻羅殿內調人手過去,梁王在那邊留了人,不能讓張清則逃出鳳鳴,具體的事宜梁王已經交代下去了,讓他們到了之後聽命行事。”
  “是。”
  “還有……”
  秦歌讓閻泯過來,在他耳邊這般那般小聲吩咐了幾句,閻泯點點頭。
  “去吧。”
  “是。”
  閻泯又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張清則在鳳鳴……秦歌冷了臉,他還是小瞧了此人。細想了一會兒,他提起筆又寫了一封信。
  “皇上。”
  閻日走了進來,躬身道:“剛剛那邊送了消息,今晚要夜襲百花樓,請皇上能避避。”
  秦歌把寫好的信遞出去交給閻日:“送到內閣,此信由內閣送至尼楚。”
  “是。”
  “那邊可有說何時回來?”
  “沒,不過奴才聽意思該是快了,說一切都很順利,王爺之前留下的那個女人曾私下找過百花樓的老闆,後來那女人就在京外被殺了,那邊順藤摸瓜查出了百花樓裏有貓膩,今晚該是收網。只是那邊擔心禁衛軍壞了事。”
  “你去找關渡,告訴他朕今晚要去錦陀寺。”
  “是。”
  “等等,”喊住將走的閻日,秦歌猶豫了片刻後問,“伍子華仍是常常往錦陀寺跑嗎?”
  “回皇上,伍子華基本上每兩日便去一趟,若無事便每天都去。”
  “好了,你去吧。”
  “奴才去了。”
  無意識地敲著桌子,秦歌想著最近收到的密報,柳雙這幾個月和伍子英走得很近,每一回她出府的時候伍子英都會陪著她,這件事……秦歌一方面暗喜,可一方面又很惱火。子昂為了伍家,為了朝廷四處奔波,那個女人竟敢不安於室!算算日子子昂可能要過年的時候才能趕回來,秦歌想了想決定還是等伍子昂回來後再把這事透露給他。但轉念一想,柳雙喜歡上旁人不是正好嗎?
  揉了揉額角,秦歌為自己內心的矛盾而有些頭疼,罷了罷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柳雙肚子裏的孩子,一切都等孩子生下來,等子昂回來再說。
  天將黑的時候,秦歌帶著親隨和內廷侍衛出京了。在眾人歸於酣睡中時,一群冷血殺手闖入京城有名的春樓百花樓,殺死了樓裏的幾名江湖人士,還有十幾名姑娘和相公。百花樓的老鴇和老闆也不知所蹤。在天子腳下發生如此明目張膽的罪孽,整個京城譁然,內閣匆匆派人前往錦陀寺稟奏皇上。
  ……
  跪在地上,越勒雲山心中忐忑地低著頭,他猜不出皇上為何會突然到錦陀寺來,難道是……想著這個可能,他抿緊了嘴。
  故意不做聲地盯著越勒雲山,當對方的身子微微發顫之後,秦歌開口:“朕聽說這幾個月伍子華常常到你這裏來,你與他相談甚歡?”
  “伍大人只當我身子不適,便常常會來送些補身之物,說是得了皇上的旨意。伍大人來的時候都是只喝杯茶坐一會兒便走了,請皇上明察。”
  “他可知你的身份?”
  越勒雲山搖頭:“不知。雲山謹記皇上的旨意,不敢胡言。”
  秦歌冷冷道:“你是與朕和親的公主,在朕沒有立後之前你就只能是公主,你明白嗎?”
  “雲山明白,雲山……不會再與伍大人見面。”越勒雲山咬緊了嘴。
  “伍子華是梁王的弟弟,他要來錦陀寺朕不便攔著,但你要記清楚自己的身份,只要你老實,朕日後會給你個交代。”
  越勒雲山愣了,驚訝地忘了尊卑抬頭看向秦歌,不明白他的意思。皇上難道不是不許他和子華見面嗎?
  秦歌只是淡漠地說:“你的身份朕自有打算,現在還不是你變成越勒雲山的時候。”
  越勒雲山的雙眸瞬間睜大,然後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雲山記下了,謝,皇上,不殺之恩。”他還可以再見到子華,還可以……可一想到自己其實是男子,越勒雲山的心中是滿滿的苦澀,若那人知道他是男人,一定會離開的,一定。
  “你下去吧,朕要歇了。”
  “是。”
  越勒雲山站起來退了出去,心,怦跳。被廢去一身武功的他早已做好了一輩子被囚禁在這裏的準備,可皇上剛才的話又給了他一絲希望,一絲獲得幸福的希望。就是不知道妹妹現在可好,還有子華……壓下這些擔憂,越勒雲山不敢露出半點的喜悅,靜靜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天濛濛亮時,閻日收到了內閣送來的加急信,他沒有去稟報皇上,而是對送信的人說:“皇上為防今年仍有雪災,昨日已經同住持大師一道閉關祈福去了,要五日後才會出關。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擾,若因此引來禍患,不管是誰一律刺配充軍。”
  不得已,內閣只能自行處理此事,關閉京城的城門,命刑部、京城守備軍連同都察院共同嚴查百花樓命案。五日後,秦歌出關,廷尉白祿年送上調查的初步結果:乃江湖仇殺。秦歌下旨對不顧大東律例的江湖人士進行清剿,此令一發,江湖第一殺手門暗夜門散出消息,願歸順朝廷為朝廷所用,一時間,江湖各門各派陷入了混亂。
  ────
  麵粉買回來了

  沈溺:第七十七章

  那一晚,伍子昂和何愁何樂兩人真是吃了個不醉不歸,伍子昂醉到壓根就沒回去,而是直接在何愁的府上住了一晚,直到第二天天快黑他才醉醒了過來。醒來時,昨夜服侍他的兩名美婢伺候著他穿衣洗漱,美眸中流露了幾分淡淡的遺憾。兩人確實在伍子昂的床上過了一夜,但也僅僅是過了一夜,喝醉的伍子昂連抬手的氣力都沒有哪里還能在床上生龍活虎地和兩人大戰個幾百回合。
  不過先不說實際上怎樣,明面上伍子昂和兩位殿下喝得是賓主盡歡,伍子昂送給兩位殿下的大手筆的禮物也讓他們笑開了花,那可是伍子昂臨走前從秦歌的寶庫裏拿的。收拾妥當,伍子昂出了屋,立刻有人帶他去見何愁。到了何愁的住處,何愁似乎也是剛剛睡醒,何樂也在,一見到他,兩人馬上笑臉相迎。
  “梁王昨晚還好吧。”一臉曖昧。
  伍子昂笑道:“殿下府上的酒就是好,我現在酒勁還沒過去呢。不知二殿下帶來的是什麼酒,喝著比鹿兒酒還醇。”
  何樂自得地說:“那是我府上自己釀的,若梁王爺喜歡,我送梁王爺幾壇。”
  “哈哈,這感情好。”伍子昂接著拱手道,“兩位殿下,我昨日進宮已經同陛下說了,我這幾日就要啟程回京了。王妃臨盆在即,我得趕回去。”
  何愁和何樂互看一眼,何愁道:“原來王妃有喜了,都是三弟任性,不然也不會害得梁王爺離開王妃遠到鳳鳴。既然父王答應了,我和二弟也不好多留。所謂禮尚往來才能成朋友,我和二弟也給梁王爺準備了一份薄禮,還望梁王爺不棄。”
  伍子昂連連擺手:“殿下太客氣了,我來殿下府上做客豈能不備禮。”
  何愁笑道:“梁王爺要回去了,我和二弟也該備上一份送禮才是啊。梁王爺不要客氣了,我和二弟都覺得和梁王爺特別投緣,今後鳳鳴和大東間的事情還要勞煩梁王爺多多費心了。”
  伍子昂神態輕鬆地說:“哪里哪里,應該的應該的,大殿下和二殿下氣度不凡,子昂也覺得跟兩位殿下特別投緣。既然這樣子昂也就不推辭了,今後兩位殿下有什麼用得著我地方儘管開口便是。”
  “有梁王爺這句話變成了。”
  “哈哈……”
  三人大笑。
  沒有拒絕何愁何樂塞給他的那兩位美婢,伍子昂回別館醒了醒酒後連夜進了王宮與鳳鳴王辭別。一聽他要走了,何歡當即就要哭了,但礙於父王在場,他忍了下去。鳳鳴王沒有留伍子昂,要交代的事他已經交代了,同意了伍子昂兩日後回京。伍子昂進宮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希望能與鳳鳴國簽訂友好盟約,對此鳳鳴王很乾脆地答應了。一條盟約,簽幾個字,並不是什麼難事。
  伍子昂從鳳鳴王那裏出來後何歡就追了出來,把他拉到了一處偏僻地地方難過地問:“梁王大哥,您不能晚幾天再走嗎?”
  伍子昂歎口氣,搖搖頭:“就算我再住幾天也還是要走的。”聽了聽四周沒有探子,他小聲說,“三殿下,你一人在這裏平日裏要萬分小心,照顧好你自己和陛下。有在你身邊留了人暗中保護你的安全。”說著,他從袖子裏掏出一支很精巧的一指長的竹管塞到何歡的手裏,“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就吹這個,記得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吹。”
  “嗯!”何歡也算機靈,趕緊收了起來。
  “三殿下,你是皇上認下的弟弟,我和皇上都不會不管你,不過你也要小心,處處提防,明白嗎?”
  “我記下了!”
  何歡的眼裏是不舍,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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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8 pm

多了堅強。
  “三殿下,那我就走了,免得被有心人看到。”
  何歡點點頭,放開伍子昂的衣服。
  伍子昂又看了他一眼,快步離開了。
  看著伍子昂的背影直到他不見,何歡擦擦眼睛進了屋。
  ……
  第二日,鳳鳴王上朝,正式接見伍子昂一行,在朝堂上伍子昂也正式提出回大東。一直不願意與大東結盟的鳳鳴王出人意料地下令與大東結盟,兩國互派使者,在伍子昂離開前就與大東簽署正式的盟約。這一令下,鳳鳴朝中沸騰,要知道鳳鳴王曾堅決說過不與大東結盟。就連何愁和何樂都變了臉,想到可能是何歡在父王耳邊說了好話,兩人不禁多看了父王幾眼,對伍子昂也更有心了。
  結盟的儀式十分順利,在第三天伍子昂臨走之前,簽署了他的名字、蓋了梁王印章的盟書快馬送回了京城,秦歌收到盟書的一個月內會派出使臣帶著友好之禮前往鳳鳴,送上大東國的結盟書,這樣兩國就算是正式結盟,永世友好。
  臨走之前,伍子昂又與何愁何樂在何樂的府上吃了頓飯,他把何愁送給他的那兩名婢女也帶上了,似是十分喜歡。接著他又進宮看望了鳳鳴王,並沒有停留太久,也沒有再與何歡說話。第二日一早,伍子昂在何愁何樂還有何歡的陪同下出了宮門,他帶來的幾百名禁衛軍駐紮在城外。與何愁何樂說了幾句話,又問候了何歡幾聲,伍子昂帶著深意地對何愁何樂笑笑,上馬,下令開拔。何愁看了何樂一眼,何樂笑笑,兩人同時瞟了瞟失落的何歡,什麼都沒說地上了各自的馬車下令回府。
  “三殿下,上馬吧,梁王爺已經走了。”
  難過地轉身上馬,何歡又回頭看了一眼遠去的車隊,帶著不安地策馬向王宮而行。被袖子裹著的手腕上是伍子昂送給他的竹管,何歡定了定心神,有皇帝哥哥和梁王大哥在,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和父王!
  與在城外駐紮的禁衛軍會合後,伍子昂立刻下令沿途不做休息火速趕回京城。一想到秦歌,伍子昂就是歸心似箭。不必再考慮要照顧一個身嬌柔嫩的王子,行進的速度可以提升一倍!今天的天很好,連日的陰雨過去太陽出來了,九月的鳳鳴又透出了暖熱。伍子昂不禁覺得老天都在幫他,就要回去了,他就要回去了!
  ……
  一陣風吹過,樹上的枯葉掙扎了幾下之後不甘願地落了下來,隨風輕飄,最終落在了剛清掃了沒多久的宮道上。匆忙的腳步一腳踩在那片枯葉上,發出了喀嚓的清脆聲。好似遇到了什麼欣喜的事,那雙腳步在繞過一條廊道後更是匆促了幾分。
  剛剛結束了與內閣大臣和朝中重臣的朝議,秦歌心情極好地看著伍子昂昨日送回的信。那人已經離開了鳳鳴國都,路上沒有耽擱的話年節前應該能趕回京城。五月二十九送何歡離京,到現在十一月二十,已經有半年了,他已經半年沒有見子昂了。
  “皇上,溫總管回來了。”這時候,閻日在外頭道。
  秦歌微驚,收起通道:“讓他進來。”
  門簾剛剛掀起,一人就快步走了進來,沒幾步就跪下大喊:“皇上!奴才回來了!”
  看著溫桂喜極而泣的臉,秦歌的眼中也有著淡淡的欣喜,他道:“起來吧,事情都辦妥了?”
  溫桂站起來激動不已地說:“回皇上,事情都辦得差不多了,奴才,奴才想念皇上,就先回來了。”
  細細打量了溫桂一番,秦歌點點頭:“朕原想你在外頭會吃苦受累,看來孔統領倒沒讓你累著,比出宮前還胖了點兒。”
  溫桂的臉上閃過一抹不正常的紅暈,他尷尬地說:“其實,其實也還好,沒有什麼太難的事,大都是孔統領在外頭辦,奴才不過是幫些忙。”
  秦歌不是孔謖輝,喜歡逗弄溫桂,看出他的尷尬他也就不說什麼了,而是問:“暗夜門的事如何了?”
  溫桂正了正臉色,快步走到皇上跟前小聲道:“回皇上,孔統領說清剿完畢武林中的餘孽後就回京。只是暗夜門的前門主子霧下落不明,在孔統領前往暗夜門前就已不知去向。百花樓的老鴇和老闆也不清楚他的去向。不過……子霧身邊的一個叫明珠的人說曾看到子霧與突厥人來往,孔統領讓奴才先行回來,他繼續追查去了。上回刺殺皇上的事子霧一定知道幕後的人是誰。”
  秦歌的眼裏閃過淩厲,沈默了一陣後,他道:“這半年來你辛苦了,下去歇著吧。你不在的這段日子閻日暫代你的總管之職,他做得不錯。你回來了繼續擔任總管,讓閻日做副總管,幫你處理宮裏的事。”
  “是。皇上,奴才不累,奴才半年沒見皇上了,日日想著伺候皇上。”溫桂不願回去。
  秦歌也不勉強,點了點頭,溫桂頓時笑了。給皇上研著磨,聞著禦書房淡淡的墨香,溫桂的心仍無法從激動中平復。出宮的這半年裏發生了許多事,也有極驚險的時候,但都過去了。此刻看著皇上,溫桂心中感慨,想到了什麼,他臉上又閃過了極不自然的紅暈,他趕忙低下頭專心研磨,怕不小心洩露了心裏的念頭。
  秦歌看了眼溫桂臉上的紅暈,沒有做聲。溫桂與孔謖輝這半年在外頭的事溫桂有傳回消息,孔謖輝有傳回消息,閻羅殿也有傳回消息,該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雖然半年沒有在皇上身邊伺候,但溫桂做起來仍是熟門熟路,習慣了他伺候的秦歌也沒有半點生疏感。又到深冬了,寫了一會兒秦歌的手就凍得沒了知覺,溫桂感激把手爐送上去。
  “不用在這兒伺候了,半年沒在宮裏,你的住處也得收拾收拾。”
  溫桂笑著說:“奴才不急,奴才也沒多少東西,在皇上身邊呆著奴才才覺得回來了,奴才在外頭天天都想著皇上。”他說的不是假話,他真的是天天都想著皇上。
  秦歌勾勾唇角,抱著手爐暖和,心想著這兩天天又陰了,是不是又要下雪了,可不要再發生雪災才是啊。
  “皇上,”外面傳來了閻日的聲音,還不等秦歌讓他進來,他就急急地說,“王府剛剛來人,說梁王妃臨盆了。”
  秦歌騰地站了起來,手爐掉在了地上。
  怔愣只是一瞬間,秦歌迅速下旨:“馬上命御醫前往梁王府!派人到王府去,隨時向朕傳回消息!”
  “是!”
  “皇上……”溫桂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秦歌的手緊緊握成拳,心跳得厲害,不是還有半個月才到嗎?
  “皇上,王爺他回來了嗎?”
  “溫桂,你馬上派人去給梁王傳信,告訴他,柳雙臨盆了,讓他速速回京!”
  “是!”
  溫桂急匆匆地跑了。
  站在那裏,秦歌的手都在微微發抖,柳雙臨盆了,臨盆了……

  沈溺:第七十八章

  昨天悲劇了,禁止了開機啟動暴風陰影,結果系統崩潰
  ────
  梁王妃臨盆,不僅梁王府裏忙做了一團,就是宮中也是格外緊張。每半個時辰就有人向宮中傳回消息,秦歌甚至派了宮中最好的御醫前往,這足見皇上對梁王的寵信。柳府上下一邊欣喜於皇上的恩寵,一邊又焦急於正一腳踏入鬼門關的柳雙。若柳雙能一舉得男,不僅可穩穩確保她在梁府的地位,端看皇上對此事的看重,若是個男孩兒,那接下來皇上對伍子昂的恩寵只會更多。
  此時,梁王府內,柳冉和夫人、范老太太、伍子英、伍子華都在無心居的偏廳候著,伍子英抱著頭縮在角落裏,他最心愛的女人正在屋裏為他生孩子,可是他不僅不能陪著,就是多說一句話都不行,他緊緊咬著嘴,從正房那邊傳來的痛呼聲如一把把匕首生生插在他的心窩上。
  “子華,派人給你大哥去信了沒有?”范伍氏已經無暇去管伍子英的異常,焦急地問。
  “已經派人去了。”伍子華看了二哥一眼,心裏又急又怕。
  “啊……啊……”
  柳雙的叫聲裏滿是痛苦,已經兩個時辰了,卻還僅是產前的陣痛。伍子英緊握的雙拳泛白,青筋直冒。伍子華不動聲色地走到二哥身邊坐下,抬手按上他的肩膀。伍子英的身體震了下,更是把頭埋了起來。
  侍女們進進出出於主屋,就聽產婆在屋裏喊:“王妃娘娘,您忍著點兒,您得留著力氣啊。這離孩子出來還得好幾個時辰呢。”
  “啊……啊……”
  身為養尊處優的大家閨秀,又貴為梁王妃,柳雙哪里吃過這種苦頭。她只覺得要疼死了,好像有人在她的肚子裏用刀劃。汗水浸濕了她的頭髮,羊水已經破了,眼淚不受控地往外淌,心中的悲苦、委屈及一直壓著的思念全部在她流下的眼淚和叫喊中。
  ※
  跪在皇宮的佛堂內,秦歌祈求上蒼賜給他和伍子昂一個男孩兒。溫桂同樣心急地站在門口,他豈會不知皇上和王爺有多盼著王妃的這一胎是個男孩兒。他雙手合十閉著眼睛虔誠地祈求:“老天啊,求你保佑王妃娘娘這一胎是個男孩兒。”
  這一等就是四個時辰,柳雙肚子裏的孩子仍然沒有出來的意思,御醫雖然醫術高明,可生孩子的事他們卻是沒有辦法,更別說進屋去幫著產婆接生了。天已經黑了,秦歌跪坐在佛像前一動不動。溫桂在外頭小聲問:“皇上,您該用膳了,奴才傳膳了。”
  “不必,朕不餓。王府可有消息傳來了?”
  “回皇上,剛剛閻日才送了消息過來,怕沒那麼快。”
  秦歌雙眉緊蹙,手心裏全是汗。
  “再派人去。”
  “是。”
  又過了兩個時辰,孩子依然沒有出來的意思,產婆也是焦急萬分,可女人生孩子哪個不是這麼長的時間?生個三天三夜的都不是稀罕了。柳雙的叫聲持續,伍子英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出去。伍子華攔住他,看了一眼姑奶奶和柳冉夫婦,勸二哥忍住。
  范伍氏看過來,出聲:“子英、子華,你們兩個出去吧,你們還未成親,在這聽女人生孩子不妥。若子昂那兒有消息了,你們趕緊來告訴我。”
  “哎,那我和二哥出去走走,一會兒再過來。”伍子華把滿眼通紅的伍子英拉走了。柳冉看著離去的伍子英眉頭緊鎖,這半年王府裏的一些消息也傳到了他的耳朵裏。
  范伍氏這時候又開口:“子昂這一去鳳鳴國就是半年多,子華又常常不回家,若非府裏有子英在我這老婆子和雙兒還真不知該怎麼打理這一大家子人。子昂走的時候把雙兒託付給了子英,讓他好生照看嫂子,子英可是比他大哥都盼著這個侄子出生呢。”
  柳冉臉上立刻染上笑,道:“王爺太忙,常常不在家,子英雖說話少了些,可有他在府裏老婦人和王妃遇著什麼事也好辦。”
  “是啊。”范伍氏欣慰地說,“這半年幸虧有子英,不然就我這老婆子,雙兒又有孕在身,府裏還真要亂了。”
  這幾句話把柳冉心裏的不安輕描淡寫地消除了。誰不知道伍子昂極孝順他這個姑奶奶,既然范伍氏不曾把柳雙和伍子英之間過於的親近放在心上,那伍子昂更不會放在心上。想到柳家自從和王府成為親家後得到的實惠,柳冉是斷不會允許女兒做出有損門風的事的。伍子昂快回來了,只要女兒能生個兒子,今後柳家與王府的關係會更為緊密,也許不消幾年柳家就是權傾朝野的大家了。
  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柳冉面上焦急地不時朝屋外張望,他不是不心疼女兒,只是和柳家全族的榮華富貴相比,女兒這一點痛算不得什麼。
  拉著二哥出來,伍子華把二哥帶到了自己的屋裏,揮退婢女,伍子華忍不住說:“二哥,你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二嫂生孩子呢。”
  伍子英的下顎瞬間緊繃,抿緊嘴不說話。
  伍子華壓下心慌,又道:“人言可畏,就算不為了大嫂為了大哥你也不能這樣。剛剛柳冉就在屋裏,你這樣子心急豈不是讓他多心嗎?大哥半年都不在府裏了,之前你常陪著大嫂,已經有閒言碎語傳出來了。大哥回來後朝中的事,家裏的事又是一攤子,咱們做兄弟的可不能總拖他後腿。”
  伍子英的拳頭又緊了緊,木然地點點頭。
  伍子華拍拍二哥的肩,低聲道:“不管什麼事大哥心裏自有打算,二哥,你就算是著急這面子上也不能露出半分。咱自家人看了沒什麼,可讓外人看了沒什麼也成了有什麼。更別說不知多少人盯著王府盯著大哥呢。”
  伍子英又是點了點頭,他搓了搓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伍子華見狀稍稍松了口氣,道:“咱倆就別過去了,我派人去守著,按時送消息過來。”
  伍子英仰頭對站在他面前的人真心地說:“謝謝你,三弟。”
  伍子華笑道:“兄弟之間說什麼謝。大哥是肯定趕不上孩子出來了,府裏現在就屬你最大,等會孩子出來了你這個做二叔的得準備紅包呢。”
  伍子英的眼神微閃,二叔……深吸了口氣,他臉上帶了不明顯的笑以及期待。“我早就準備好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會疼他。”
  “那肯定啊,這可是咱伍家的第一個孩子呢。”伍子華在心裏說:大哥,你快點回來吧。
  兄弟兩人坐在屋裏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心思全在無心居那邊。得了命令的小廝不停地兩頭跑隨時告訴二位元爺王妃娘娘的情況。就在子時的更聲敲響後沒多久,小廝蒼蒼惶惶地跑了過來大喊:“二爺!三爺!產婆說臍帶可能纏住了孩子的脖子,孩子出不來,娘娘和孩子都危險!”
  “什麼?!”
  兩人推開小廝拔腿就跑,伍子英的腦袋瞬間炸開,他什麼都聽不到了。
  沒多久,宮裏也得到了消息,盤腿坐在佛堂裏的秦歌急忙起身,緊接著腦袋一暈重重摔在了地上。聽到動靜的溫桂趕緊拉開門,見皇上摔在地上他沖了過去。
  “皇上!您怎麼了?!”
  幾乎一天沒吃東西,之前又跪了好幾個時辰的秦歌顧不上自己,抓著溫桂就說:“你親自去王府!告訴御醫,必須保住孩子和柳雙!”
  “皇上,奴才去叫御醫,您可摔著了?”
  “快去!”
  “是!奴才這就去!”
  溫桂壓下眼裏的酸澀轉身就跑。秦歌坐在地上等著腦中的眩暈過去後快速爬起來出了佛堂。
  “皇上!皇上!”去而複返的溫桂高喊著跑了回來,臉上帶著驚喜,氣喘連連地說,“皇上!榮家父子回來了!在宮外候著求見皇上呢!”天無絕人之路啊!
  “傳朕的旨!讓他們即刻前往梁王府,不管用什麼法子,必須保下孩子和梁王妃!”
  “是!”
  溫桂使出自己吃奶的勁拔腿狂奔,他這輩子可能都沒有跑得這麼快過。
  梁王府內,范伍氏和柳雙的娘已經哭成了一片,伍子華死死抓著二哥不讓他進去,並不停地在身後小聲說:“二哥!你不能進去!那是大哥的臥房!那是大嫂!”若是之前有所懷疑,現在則是肯定了。
  伍子英的喉嚨裏是痛苦的嗚鳴,那是他的女人!正在生孩子的是他的雙兒!他的孩子和女人性命危險他卻連見一面都不行!
  看看左右的人都在安撫姑奶奶和柳夫人,伍子華使出蠻力把二哥拖出了院子,低吼:“二哥!你要是這麼沖進去不是想逼死大嫂嗎?!”
  伍子英猛地抬頭,唇角發顫,青白的臉色蒙上了一層死氣。伍子華的腦子飛快地轉著,他小聲說:“二哥,給我一個你的信物,我讓人帶進去給大嫂。你一定要沈住氣!”
  伍子英“嘶嘶”地低鳴,嘴也被自己咬破了,似乎沒有聽到伍子華的話,心已經隨著柳雙快要逝去。
  “二哥!”
  伍子華低吼,喚回了伍子英的一點神智。
  “二哥,給我一樣你的信物,我想辦法給你送進去。”
  伍子英的唇又是一陣顫抖,似乎是明白過來了,他慌慌張張地在身上摸索,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個荷包塞到伍子華的手裏顫聲說:“這個!把這個交給雙兒,我在外頭,我一直在外頭……在外頭……陪她。”
  伍子華的心直直往下沈,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把二哥拖到了角落裏交代道:“二哥,你就在這裏守著,不要進去。”
  伍子英點點頭,縮了縮身子,不讓人看到他。
  看著二哥這個模樣,伍子華鼻頭發酸。握緊了荷包,他快步進了院子。伍子英緩緩蹲下,即使在這裏他也能聽到柳雙的慘叫,他狠狠抓著自己的頭髮,無聲地痛哭。
  伍子華站在院子裏想著找誰把這個荷包送進去,屋內的情況很危急,進進出出的婢女們各個臉色慘白。為了避免節外生枝,伍子華必須找一個嘴巴緊的人,可他哪里知道這些婢女誰的嘴巴緊,而且他跟大嫂身邊的貼身婢女也不熟。就在他焦急萬分的時候,兩位御醫帶著皇上的手諭來到了王府。
  剛剛回京還帶著長途跋涉後的風霜的榮氏父子已經得知王妃的情況了,和兩人一起來的還有榮丘的媳婦。把手諭亮出來後,榮丘二話不說地從袖子裏掏出塊帕子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了,然後道:“我要進去。”
  “榮太醫,這萬萬使不得!”柳冉第一個不同意。
  范伍氏則問:“榮太醫,您有把握嗎?”
  “我不會碰王妃娘娘,我蒙了眼睛也看不到。我給王妃娘娘摸著脈,由我內人給王妃娘娘施針,不能再拖了!”
  “姑奶奶!讓榮太醫進去吧!”在外頭聽了消息的伍子英再也忍不住喊道。
  范伍氏當機立斷:“老身把王妃和孩子的命交給榮太醫了。”
  “謝老太太。”榮丘點點頭,他媳婦扶著他進了主屋。柳冉雖然不願意,但榮丘蒙了眼睛,又想到時他媳婦施針,也就不說什麼了,只是很有深意地看了幾眼伍子英。伍子英咬著牙關,在榮丘進去後他便出了院子,繼續在角落蹲著等消息。

  沈溺:第七十九章

  “哇啊……”
  並不十分嘹亮的嬰兒啼哭給梁王府緊張的夜晚瞬間帶來了喜氣。裏衣完全被冷汗浸濕的伍子英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就往院子裏頭跑。額頭上滿是汗水的產婆第一時間出來報喜。
  “恭喜老夫人,恭喜大人,王妃娘娘生了個千金,母女均安。”
  “哎呦!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等了一晚上的范伍氏腳下一軟就坐在了椅子上,連連向天上的神靈感謝。
  伍子英的眼淚險些就飆了出來,他急忙低下頭。伍子華也著實松了口氣,伸手攬住二哥的肩膀說:“呼,太好了,這下大哥回來可以交代了。”
  “好,好。”柳冉一臉的喜色可眼裏卻是掩不住的失望,怎麼是個丫頭。
  產婆報了喜之後就又進去了,蒙著眼睛的榮丘被人扶了出來。他剛摘下眼睛上的帕子,一人就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榮太醫,謝謝你。”
  “哎呀,二爺這可使不得。”
  榮丘急忙去扶伍子英,伍子華驚愣過後也趕緊去扶。
  范老太太這時候出聲:“榮太醫,您真是妙手回春,老身謝謝您和夫人對我伍家的大恩。”
  “老夫人快別這麼說,我只是盡了我的本分。”榮丘躬身回禮,“若要謝的話老夫人就謝皇上吧,是皇上得知王妃娘娘情況危急後命我速速趕來。”
  范伍氏立刻跪下,屋內的人也紛紛跪下,眾人朝皇宮的方向磕頭。
  等著榮夫人為王妃娘娘做完最後的事宜,榮丘就和父親回宮複命了。床上,經歷了生死的柳雙昏昏然地閉著眼睛。生了女兒的她也微微有些失望,但手心裏那緊緊攥著的荷包又讓她多了幾分幸福,那人一定急壞了吧。想著榮夫人進來的時候什麼都沒說地在她手裏塞了個荷包,柳雙很是感激,若榮夫人多說一句的話定會惹來不小的麻煩吧。心裏亂亂的,疲憊至極的柳雙睡了,不知道有個人躲在屋角守著她。
  ……
  “皇上,您今天一天都沒吃什麼,奴才,給您傳膳吧。”
  東暖閣內,溫桂小心翼翼地說,心裏也是分外的難受。皇上在佛堂裏求了一天,可王妃生下的卻是個丫頭,皇上能不難受麼。
  秦歌站在窗邊不做聲,溫桂看不到皇上的臉,想了想他輕聲退了出去,朝守在外的閻日點點頭,閻日無聲地離開了東暖閣,親自去禦膳房給皇上拿吃的。
  開著窗,任深夜的冷風吹入,秦歌的心情格外低落。千盼晚盼,柳雙生下的卻是個女兒,他的失望難以對人道。想著遠離京城的伍子昂,秦歌心裏更是堵得慌。子昂知道了這個消息只怕會更失望,這也意味著子昂必須繼續和那個女人同床直到她生下兒子。
  “砰!”狠狠地一錘窗臺,秦歌從未如此無力過。若他能生,若他能生他與子昂何須受制於柳雙的肚皮!又是狠狠地錘了一下窗臺,秦歌縱使無力,縱使憤怒卻也不能把心中的無明業火發洩出來。梁王妃成產的當天晚上皇上在東暖閣龍顏大怒,風聲傳了出去朝臣們會怎麼想秦歌不用猜也知道。而且,他不僅不能生氣,還要賞賜,給足梁王府的面子。
  不停地深呼吸,秦歌硬生生把心裏的那股子窩囊氣咽了下去,可胃裏卻像吞了塊石頭,異常難受又吐不出來。
  “皇上,奴才斗膽給您拿了燕窩粥,您好歹吃上一點兒。”外頭,溫桂帶著安撫地說。
  “進來吧。”
  秦歌關上窗戶,掩去自己臉上的無力與失望。
  “放那兒吧,朕一會兒吃。”
  溫桂把碗放到了桌上,也不勸說。皇上心裏不舒服,這時候勉強吃了東西對身子反倒不好。偷瞄一眼皇上的臉色,溫桂斟酌地提醒:“皇上,王爺怕是不日就收到消息了。”
  秦歌的心一緊,又吐了口氣,啞聲道:“你說的是……”沈吟了片刻,他提筆,“叫閻日來。”
  “是。”
  ※
  筆鋒不停地給伍子昂寫了封信,秦歌讓閻日派人暗中送去。這一晚,秦歌一夜無眠,冷靜了一個晚上,他也想通了。他和伍子昂不可能像正常的夫妻那樣生活,與其生悶氣不如不去想伍子昂和柳雙之間的事情,只要柳雙能生下一個男孩兒,伍子昂要與她同床的事他可以不在乎。
  這一晚上,秦歌都在寬慰自己,他壓根不曾想過自己和哪個女人有個孩子。他的身子早在和伍子昂有了肌膚之親後就不會再給任何人碰。天亮了,秦歌讓溫桂在他臉上抹了些脂粉,以掩飾他一夜無眠的蒼白與眼周的陰影。
  一大早進宮的路上,柳冉就收到了官員們的祝賀,祝他喜得外孫女。柳冉笑著接受,心裏卻暗暗歎氣,怎麼就不是個兒子呢?梁王妃生孩子牽動的不只有宮裏,還有滿朝的官員們。一個月後的滿月酒他們該作何表示就看今天皇上的表示了。皇上命令御醫為梁王妃接生,這可不是誰都能有的殊榮。雖然朝中重臣們或多或少都受到過皇上的恩澤,但和梁王一比,那就不值一提了。
  朝議時,秦歌冷峻嚴肅地聽取諸位大臣的奏報。半年來,新稅的實施情況並不理想,與大臣們商議後,秦歌下了幾道聖旨,把幾個州縣的官員們進行互調,責令新稅實施不佳的地方限期完成。還有就是派官員到去年受災最嚴重的幾個縣去查看情況。等等朝中瑣事商議完之後,秦歌的面色整了整,口氣和緩地說:“昨夜梁王妃誕下千金,朕在這裏恭喜柳卿了。”
  “臣謝恩。”柳冉急忙跪下,“若不是皇上派去的榮太醫醫術高明,王妃娘娘和孩子怕就不保了,臣謝皇上救命之恩。”
  “愛卿快快請起。”秦歌慢慢道,“這是老天的意思,若榮丘父子那時候沒有回來,朕也是沒辦法的。朕聽榮丘說梁王妃這回元氣大傷,朕特賜些補身之物給王妃,梁王趕不及回京,你要多照顧著王府的一家老小。”
  “臣領旨,臣謝皇上救命之恩,臣謝皇上賞賜之恩。”
  柳冉的眉眼都是歡喜,大臣們的各個嫉妒地瞅著他,巴不得自己的女兒能嫁到梁王府去從此家族興旺,富貴無邊。
  “若無事就退了吧,柳卿怕也沒有心思上朝,朕特准你這兩日不用上朝。”
  “臣不敢,臣已經得了皇上的恩賜哪里還能恃寵而驕。臣明日還是準時上朝。”
  秦歌也不勉強,本就是做給人看的。眾大臣們極有眼色地高呼退下,柳冉出了東暖閣後眼角的皺紋都深了許多,笑的。
  “柳尚書,恭喜啊。”
  “呵呵,同喜同喜。”
  “恭喜啊,尚書大人。”
  “哈哈……”
  聽著外面傳來的柳冉的笑聲,秦歌冷著臉,若非有良好的自製力,他一定會把柳冉打二十板子,那笑聲聽得太刺耳。
  ※
  鳳鳴王宮,向來不待見兩個兒子的鳳鳴王派人把二兒子何樂傳進了宮裏。何樂一聽父王召見他,不禁驚喜萬分。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後匆匆進了宮。
  進了天芳苑,沒有看到何歡,屋裏只有父王和總管太監申木,何樂壓著心中的歡騰,恭恭敬敬給父王行了禮後,問:“父王召孩兒進宮有何事吩咐?”
  鳳鳴王看了眼何樂嘴角滿是期待的笑,垂眸,眼裏閃過厭惡。他輕咳了兩聲,申木雙手從桌上拿了一封信送了過去。何樂的臉上浮現疑惑,他快速把信打開,看完後他的臉色變了,眼裏也閃過陰鷙。
  “父王從不管你們與何人來往,但這個張清則你把他送回大東去。鳳鳴剛剛與大東結盟,你府上就私藏大東的要犯,簡直是糊塗。大東皇帝寫信詢問父王,父王都不知道該怎麼回復。”
  何樂禁捏著那封信,怒火翻騰地問:“父王找兒臣前來為的就是這個?”
  “你以為呢?”鳳鳴王冷冷地看過去。
  何樂的下顎緊繃,他咬牙回道:“父王剛不是說了不管兒臣與何人來往嗎?張清則是大東的要犯卻是兒臣的朋友!大東要捉拿他還要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鳳鳴與大東結盟是父皇的意思,兒臣可沒有同意。大東要抓人儘管來抓,兒臣絕不會把他送回去!”
  “放肆!”鳳鳴王從踏上坐了起來,一臉的怒容卻只使他看起來更加的美豔。
  何樂上前兩步:“父王只管回信給大東的皇帝,就說人在兒臣府上,兒臣不交,讓他們自己來抓人吧。”沒有外人在,何樂根本不在乎父王的怒火。
  “你再上前一步寡人就廢了你。”鳳鳴王始終蒼白的臉上是不容人褻瀆的冷厲。何樂看在眼裏卻更是怒火翻騰。
  “申公公,你出去。”何樂撕了信。
  申木擋在鳳鳴王面前:“二殿下,你要做什麼?”
  “申公公聽不明白嗎?本王叫你出去!”
  “申木,你退下。”
  鳳鳴王出聲,申木驚慌地看過去:“陛下!”
  鳳鳴王冷冷一笑:“他是寡人的兒子,難道還會麼君不成?寡人倒想看看他要做什麼。”申木看看鳳鳴王,再看看面色不善的何樂,咬咬牙,退下了。
  門一關上,何樂就撲到了鳳鳴王的身上強吻,刀光閃過,只聽嘶的一聲,何樂起身踉蹌地後退兩步,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前的血紅。
  手裏拿著匕首,鳳鳴王咳了幾聲更冷地說:“寡人叫你們得逞過一回,便不會有第二回。何樂,告訴何愁,寡人就是死你們也別想碰寡人。上回寡人就當被兩頭畜生給咬了,寡人殺不死你們,殺死自己卻不成問題。”
  “為什麼!”何樂的臉都扭曲了,“你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的!我們不是你的兒子,不是!為什麼!你還在替他守身嗎?他都已經死了!為什麼你心裏只有何歡沒有我們!”
  鳳鳴王握緊匕首,譏嘲地說:“歡兒可不是你們這兩隻畜生。滾!”
  氣急敗壞的何愁狠狠地看了鳳鳴王一會兒,轉身走了。出了門之後,他仰天長嘯了一聲,帶著滿腹的不甘離開了王宮。
  “陛下!”申木沖了進來,鳳鳴王手裏的匕首掉了,猛烈咳嗽了起來。
  “陛下!”申木慌張地扶起鳳鳴王,心下大驚,“陛下!您咳血了!”
  “不許聲張!”握緊申木的手,鳳鳴王連連氣喘,“快了,就快了,申木,一切照計畫進行。”
  “陛下……”申木哭著點頭。
  回到府邸的何樂在書房裏大發雷霆,把書房裏能砸的都砸了。在他發洩完後,一人從暗處走了出來,默默地撿起地上的硯臺、毛筆。
  “大東皇帝知道你在本王這裏。”
  那人微愣,卻也僅是微愣。他站起來淡淡道:“二殿下把我交出去吧。我當初報出自己的姓名就不曾想過會安生。”
  “不,本王已經和父王鬧僵了,絕對不會把你交出去。”
  張清則挑眉,異常英俊的臉上若不是帶著不苟言笑的正經,絕對會讓人忍不住對他出手。只是他的聲音卻與他的容貌極為不搭,好似一條蛇在人身上緩緩爬過。
  何樂冷冷地說:“本王留下你可不是要養個廢物。”
  張清則又挑挑眉:“我知道殿下您想要什麼,我會盡全力幫助殿下。”
  “時間,本王要一個時間。”
  “最多一年。”
  “好!”
  ※
  把手裏的信揉成紙團扔進炭火盆裏,伍子昂兩手捂住臉,不吭聲。柳雙生了……是個女孩兒……耳邊又響起那位行腳僧人對他說過的話,伍子昂的心窩陣陣酸痛。秦歌一定很失望吧,他可以想見那人會有多難過。這個結果伍子昂一早就接受了一半,此時更多的是對秦歌的心疼。可是有些事他又不能和秦歌說,尤其是這個時候。
  “王爺,您的信。”黑暗中,有人出聲,一封信落在了伍子昂的手上。一看信封封口的那塊印泥,伍子昂趕緊打開,那是一人專用的印泥。
  子昂:
  想必你這個時候已經收到了消息。乍聞柳雙生下的是個女孩兒,我滿心失望與無奈。可是一想到你,我心裏便沒有那麼難受了。孩子總會有的,就是要委屈你了。
  子昂,你與柳雙的事我今後不會再過問,我知你的心便足夠。你身上的擔子已經夠多,若不是我不願意,子嗣的事本是我該煩惱的。
  子昂,回來吧,我已經忘了你身上是什麼味道了。
  沒有署名,伍子昂卻看得眼眶發熱。那人在難過的時候還想著寬慰他,那人從不曾在信上說過什麼“想你”之類的話,可這最後一句卻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想他了。
  “我也快要不記得你身上的味道了。”喃喃低語,伍子昂不舍地把信燒掉。當信變成了灰燼後,他站了起來。
  “來人,去把張副將叫來。”
  “是!”
  很快,張副將來了,伍子昂一臉欣喜地說:“張副將,我剛剛收到京裏的消息,王妃生了。”
  “恭喜王爺!”
  “呵呵,我現在可是等不及要回去。這樣,你帶隊照我們原定的安排回京,我一個人先行回京。此事不要張揚,免得人家說我不夠穩重。”
  “王爺哪里的話。王爺只管先行回去,屬下明白的。”
  “好。我今晚連夜就走。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我有事要去辦。”
  “屬下明白。”
  張副將走後,伍子昂快速收拾了自己的行囊帶著一直跟著他的幾名閻羅殿的小鬼匆匆離開了。他要儘快回京,回京見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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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不要奸笑

  沈溺:第八十章

  梁王喜得千金,雖然梁王至今還未回京,可各處送來的賀禮已經絡繹不絕地候在了王府的門口。王妃在做月子,伍子英和伍子華又不能替大哥做決定,范伍氏生怕那份賀禮收的不對給伍子昂惹麻煩,命管家伍玄以王爺不在府為由不便收受賀禮,把前來送禮的人都擋在了門外。可即便是如此,送禮的人也不氣餒,王府送不進去那柳府總送得進去吧。這才不過半個月,柳府的門檻就快被送禮的人給踩平了,柳冉更是樂得合不攏嘴,趁這個機會他可是和朝中大員,尤其是內閣的幾位重臣們拉上了關係呢。
  相較於柳府的熱鬧,梁王府卻是十分安寧。府裏多了一位小主子,僕從們走路的腳步都輕了許多。范伍氏特地從梁州請來兩位有經驗的嬤嬤伺候柳雙月子,奶娘也是個憨厚少言的人。伍子昂不在,范伍氏更是比平時多了幾分仔細。也因此在聽到柳府這陣子異常喜慶之後,她不時皺皺眉頭,但什麼都沒有說。
  剛回府的伍子英回屋換了衣裳後就直奔無心居。剛進了院子,柳雙的貼身婢女娟子正好出來,一看到他,娟子臉上閃過憂慮,然後福身行禮:“二爺。”
  “大嫂她身子如何?”伍子英忍著進去探望的衝動。
  “娘娘一切安好,謝二爺您記掛。”
  伍子英朝柳雙的臥房處看了一眼,道:“我想看看囡囡。”
  “小姐在奶娘那裏。”
  “啊。”
  又看了一眼,伍子英出了無心居到相鄰的院子去看女兒。他已經給女兒想好了名字,只等大哥回來了。因為伍子昂不在,所以剛出生的孩子沒有名字,乳名也暫時叫囡囡。
  進了奶娘的屋子,伍子英一眼就看到了睡在小床裏的孩子,他的眼眶又一次忍不住地濕潤了。奶娘已經習慣了二爺每天來看小姐,不做聲地退到一旁。
  走到小床邊,伍子英蹲下,貪婪地看著女兒的睡顏,雖然孩子的臉還沒完全張開,但仍可看出女兒長得像自己,尤其是鼻子。伍子英忍不住傻笑,人家說了,女兒像爹會有福氣。
  柳雙的屋內,在兩位嬤嬤出去後,她低聲問:“娟子,剛剛可是二爺來過了?”
  “嗯,二爺問娘娘您身子好些們,奴婢說您好些了,二爺就說去看小姐。”娟子說完不安地看看小姐嘴角的笑,小聲道,“小姐,二爺對您是不是……”
  “不許胡說!”
  娟子立刻閉了嘴。
  柳雙垂眸道:“二爺是得了王爺的囑咐,要照顧我和孩子。二爺木訥老實,你這樣胡說八道他今後在府裏怎麼待下去,我又怎麼待下去。”
  “娘娘,奴婢多嘴,奴婢絕對不會亂說一個字。”娟子跪下,心裏卻更加害怕,府裏已經有風聲了。
  柳雙又豈會不知道這些,她無聲地歎了口氣,幽幽道:“娟子,我累了,睡一會兒,別讓人來煩我。”
  “是。”娟子起身出去了。
  從枕頭底下拿出那個荷包,柳雙的眼圈紅了。她把荷包貼在自己的心口,心中是滿滿的思念。明明知道你在何處,即使僅隔著一道門簾,卻是不得見,不能見。
  ※
  是夜,又陷入忙碌中的秦歌埋首於一堆堆的奏摺中。拜這位年強皇帝的勤勉,大東的百姓們在新皇登基以來的四年中日子越過越好。詠春宴上脫穎而出的才子們也在各自的位置上作出了佳績,尤其是伍子昂極力推薦的梁州七賢等人,所轄之處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百姓安居樂業。而詠春宴過後的又一個影響就是梁王伍子昂的名聲越來越響亮,甚至傳出了賢王的美譽,這是秦歌樂於見到的,當然也是其他人不樂於看到的。
  “皇上,夜深了,您該歇了。”
  溫桂第三次忍不住出聲。
  秦歌筆下不停地說:“過幾日子昂便回來了,朕這陣子忙一點兒,等他回來了才有時間同他喝酒。”
  溫桂勸說的話剛到嘴邊立刻咽了回去,轉而道:“皇上,要不奴才去把小院收拾收拾?”
  秦歌微愣,然後嘴角掛上一抹不明顯的笑,停下筆說:“你倒是激靈。也好。在宮裏總是諸多不便。你給孔謖輝去封信,問問他何時回來。”
  “奴才昨天已經寫信去問了,奴才想著王爺回來後皇上怕不會願意閻日在外守著。”出去了一趟的溫桂更謹慎,想得也更周全了。
  秦歌眼裏浮現讚賞,道:“你現在比以前機靈了不少,讓朕省了不少心。”
  溫桂赧然地說:“那是奴才以前不懂事,奴才也該長進了。”
  秦歌放下筆,捏捏酸困的肩膀,說:“朕有點兒餓了,叫禦膳房給朕煮碗湯麵。”
  “哎!奴才這就去!”一聽皇上要吃宵夜,溫桂那股子高興勁好像撿到了寶貝一樣。
  在溫桂走後,秦歌揉揉不停刺痛的額角,自從柳雙生了女兒之後他一直都睡不好,對伍子昂的思念也因為這件事而不受控制,只要閉上眼睛,心底的思念就快要淹沒了他,他唯有忙碌才能減輕一點點相思之苦。
  愛,竟是這般的痛苦。曾經沒有相愛的時候,他還能忍住不見那人,忍住冷淡面對那人;可在相愛之後,這孤獨的夜他卻是比以往更難熬了。即使蜷縮著身體一整夜,身旁少了一人被窩裏始終是令人發抖的冰涼。
  好想他,好想他,想得恨不得不顧一切出宮去找他。每天盯著大東的地圖猜測他可能到了哪里,板著指頭算著他還有多久才能回來。一天天,一時時,一刻刻,只覺得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支著頭思念了許久,秦歌甩甩腦袋,把晃得人眼睛難受的燭芯剪短了一截,重新埋首於奏摺中。
  京城的城門上,巡防的侍衛們警戒地觀察著四周。自從發生了皇上遇刺的事情後,京城加強了守備。太陽一落山城門就要關閉城門,並且要對進入京城人實行嚴查,以防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作為京城守備官,關渡並不需要在外巡邏。但是一個時辰前他接到一封迷信,令他不得不親自在寒風天裏在城牆上站著。
  遠遠的,傳來了馬蹄聲,關渡心中一緊,對左右副將說:“吩咐下去,一會兒來了人不要聲張,我先看看是誰。”
  “是!”
  很快,三匹馬來到了城門口,馬上的人都穿著披風帶著兜帽看不清楚人臉。關渡探頭下去,為首的一人舉手朝他揮了三下,他不大高興地撇撇嘴,低聲下令:“開門。”
  事先得了命令的守衛們不敢多言,打開了沈重的城門。三人策馬進了城,關渡匆匆走下城牆朝那人而去。
  為首的人朝跟隨著他的兩人打了個手勢,那兩人先走了,為首的人在關渡走過來後下了馬。關渡也沒有讓人跟著,走到那人跟前看清了那人藏在兜帽下的臉後,他沒好氣地問:“何事搞得這麼神秘?天很冷你不知道嗎?”
  那人低低笑了,小聲說:“我有要事需秘密進京,你是守備官,我自然得找你了。半個月後我會帶領護送的隊伍回京,到時候請你吃酒。”
  關渡趁機勒索:“得去迎鳳樓,還得有最好的酒。”
  這人又笑了:“成啊,我只負責掏銀子,守備大人想吃什麼儘管點。”
  關渡臉上掛了笑,低聲說:“得了,你快走吧。既然半個月後你才回來,這半個月你可得藏好嘍。”
  “放心吧。”
  拉緊兜帽,這人上了馬,不一會兒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關渡轉身往回走,他的一位副將忍不住小聲問:“大人,那人是誰?”
  關渡瞪了他一眼:“想小命不保你就問吧。”
  那人縮了縮脖子。
  ※
  雙手捧著熱乎乎的碗,秦歌冰冷的手有了一點點知覺。他最不喜歡的就是冬天,更何況今年的冬天他覺得比往年都冷。待僵硬的手指可以活動了,秦歌從溫桂手上拿過銀筷子吃了起來。最近他睡得少,吃得也少,下巴尖了不少,溫桂看著似乎挺有胃口的皇上,稍稍安心了些,然後又暗自搖頭。王爺回來見到皇上一定會生氣的。
  這時候,閻日在外頭出聲:“溫公公。”
  溫桂馬上走了出去。放下簾子,他小聲問:“怎麼了?”
  閻日木愣愣地指了指北屋,溫桂皺了眉頭,什麼事這麼神秘?掀開棉布簾子,見皇上仍在吃著,他朝北屋走了過去。掀開北屋的門簾,屋內黑燈瞎火的,有什麼?可還不等他看個究竟,他的面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個人,溫桂張大的嘴還來不及叫出聲就被對方捂住了嘴巴。
  “溫公公,別出聲。”
  當這聲熟悉的聲音從溫桂發麻的頭皮傳入他的大腦後,溫桂腳下一軟,拉下對方的手,驚喜地低吼:“王爺!”
  “噓……”
  朝溫桂擠擠眼,快馬加鞭趕回來的伍子昂嘴唇都乾裂了,但他卻笑得十分欣喜地說:“不要聲張,我回來的事沒什麼人知道。我得私下見皇上。”
  溫桂忍著激動四下看看,屋內沒什麼人,應該是閻日吩咐他們都退下了。溫桂小聲說:“王爺稍等。”
  “好。”
  放下簾子,溫桂走到閻日跟前小聲說了幾句,閻日點點頭出去了,溫桂也出去了。
  焦急等了一會兒,溫桂回來了,手裏捧著一大碗熱騰騰的湯麵。他吹熄了外間的燭火,朝北屋的方向笑著點了點頭,然後捧著湯麵進了東暖閣的主屋。伍子昂輕聲走了出去,就聽到主屋內秦歌問:“怎麼又端來一碗?朕這碗都吃不了。”
  “皇上,您這一晚怕是又不睡了,得多吃些才成。”
  溫桂忍著臉上的表情,放下碗,不等皇上說話,就低頭退了出去。秦歌放下筷子,瞪著那一大碗足夠他吃兩頓的湯麵,眉心微蹙,溫桂出去了一趟凍傻了嗎?
  簾子被人掀開又放下了,秦歌冷著臉轉頭:“朕吃不……”後面的話因為站在門口的一人而消音。秦歌忘了動作,甚至忘了出聲,就那麼呆呆地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以為是自己這半年的過度相思而出現的幻覺。
  那人對他露出一抹溫柔至極的笑,然後走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抱住了他。秦歌只覺得這個夢太真實了,他都能聞到這人身上的風霜。
  “秦歌,我回來了。溫桂的那碗湯麵是給我準備的。”
  “子……昂?”
  耳邊怦怦怦的心跳聲是自己的,還是這人的?
  “秦歌,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
  緊接著,秦歌的下巴被人抬起,炙熱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主動啟唇讓這人進來,秦歌的腦袋閃過一道光,他猛地伸手緊緊抱住對方,手骨都因為太用力而泛白。多日未剃的鬍子刺痛了秦歌光潔的下巴,他卻覺得那痛還不夠。
  舌尖嘗到了血腥,秦歌身子一震用力推開對方。當他看到對方乾裂的嘴唇上一道道的血口時,他又用力抱住對方伸出舌頭舔吻對方冒著血絲的嘴唇。他的子昂,回來了……
  “咕咕咕……”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從兩人之間傳出,瞬間熄滅了兩人間的濃情蜜意。秦歌氣喘地抬手抹去伍子昂嘴角的濕潤,啞聲道:“先把面吃了。”
  “我沒筷子。”伍子昂抱著秦歌的手用力。
  秦歌把自己的那雙銀筷子放過去,唇角勾起:“快吃吧,溫桂一定會去燒水,你吃完了泡泡。”
  “好。”放開秦歌,伍子昂脫下披風,秦歌朝裏面坐了坐,伍子昂坐到他的身邊。秦歌的眸子閃亮,滿是欣喜與激動。
  “你吃吧,我已經吃飽了。”
  看了眼秦歌剩了大半的湯麵,伍子昂摸上他凹下去的臉頰:“不行,你得吃完了,我一不在你身邊你就瘦了。”
  秦歌按住伍子昂的那只手,輕輕摩挲:“你回來了,我自然會胖起來。”
  忍不住親了秦歌一口,伍子昂拿過筷子,卻捧起了秦歌剩下的那半碗面,挑起一筷子麵條大口吃下,他又餓又累,可又極度的亢奮。見到秦歌,身體所有的疲憊似乎也都在逐漸的消失中。看著伍子昂濃密的鬍子,眼底的黑影,被寒風吹得乾裂的手背,秦歌的心泛著刺痛的幸福。忍不住湊了過去,他從後抱住了伍子昂,貼上那副他極度渴望的身軀,這一刻,心,平靜了。
  伍子昂左手握住秦歌摟在他腰上的手,吃面的動作更快了。很快吃完了這半碗,他拿開碗又端過另一碗湯麵,轉過了身:“我喂你。”
  秦歌臉上帶了柔和的笑,即使不餓,他也還是張開了嘴。
  伍子昂的聲音因為長途的奔波而異常沙啞地開口:“溫桂只給了一雙筷子,怕是看出來我想喂你了。”
  秦歌的眼角都染上了笑。吃了幾口之後,確實飽了的他搖搖頭,伍子昂無奈地歎口氣,也不勉強,挑起麵條又吃了起來。連面帶湯吃了個乾乾淨淨,伍子昂放下碗舒服地喘了喘,一隻手適時地為他遞上一塊錦帕,他毫不客氣地接過擦了嘴。
  溫桂似乎有透視眼,他時機剛剛好地在外頭出聲:“皇上,熱水備好了。皇上想在哪兒洗?”
  伍子昂眼裏是和秦歌相同的意思,秦歌推了推伍子昂,伍子昂下了炕,秦歌道:“在仁心堂吧,朕今晚在那邊就寢。”
  “是。”
  伍子昂低頭在秦歌嘴上親了口,滿含欲望地說:“別讓我等太久。”
  秦歌又推了推他,下了炕。伍子昂笑呵呵地拿起自己的披風,打開暗道的門進了暗道。深吸幾口氣,秦歌把還沒有批完的奏摺堆到一起。
  “溫桂。”
  “奴才在。”
  “把這些奏摺全部拿到麒麟閣去,就說朕身子不適。明早你讓榮丘到仁心堂去。有人問起來你就說朕頭痛欲裂。”
  “奴才知道了。”溫桂說著給皇上穿鞋,套上棉袍。
  讓溫桂和閻日攙扶著自己出了東暖閣,秦歌腳步匆匆地趕往仁心堂,心早他一步飛了過去。
  ────
  好吧,我承認我怕寫H,=。=,呃……兩人的H我一筆帶過去行不,別PIA我

  沈溺:第八十一章

  浴桶內,身體極度疲憊的伍子昂泡在裏面,身後,年輕的帝王僅穿著明黃色的裏衣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低頭與他深吻。熱氣氤氳中,伍子昂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腦袋卻重重的,有點暈有點醉。當與他糾纏的唇離開後,他聽到那人說:“我給你洗頭。”
  “別。”
  抓住那人欲離去的雙手,他醉態朦朧地親了親那青蔥十指:“我捨不得。”
  “我想。”年輕的帝王露出一抹從未有過的透著淡淡美豔的笑容,掙脫出來,抽掉了伍子昂髮髻上的簪子。
  沈溺在那抹笑中,徹底醉了的伍子昂半合著眼睛,朦朧中,他聽到了水聲,感覺到有人把他的頭髮輕柔地散開,不一會兒,溫暖的熱水緩緩地灑在了他的頭皮上,淋濕了他的頭髮。
  “秦歌……秦歌……”
  伍子昂不知道是自己喊出來的,還是在心裏念著。黑影罩下,微涼的唇貼在了的他的嘴上,他想也不想地張嘴含住,汲取他最渴望的甘露之一。對方與他輕柔地吻著,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鼻端飄來皂莢的味道,嘴上的溫涼離開了,伍子昂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一雙他這輩子都無法從其中掙脫的眸子,這雙眸子只會令他越陷越深,無法自拔。而他,一點拔出來的念頭都不曾有過。
  “閉上眼睛。”
  伍子昂閉上了,好似癡了似的低低喊著:“秦歌……秦歌……”
  秦歌手上的動作很輕,很慢,眉心微微蹙著。他從這一聲聲低喚中聽出這個男人在遙遠的鳳鳴,在獨自一人時就是這麼喚著他的。這個男人……是他所有的愛戀與溫暖。
  第一次服侍人的秦歌做得並不好,但他是用他的心在給伍子昂洗頭。當十指在伍子昂的頭皮上磨蹭時,伍子昂的眼角滑下一滴水珠。秦歌看到了,他低頭舔去了那滴水珠,低低說:“孩子,還會有的。”
  伍子昂的喉結動了動:“是我,無能。”
  “你是在嘲笑朕嗎?”秦歌的聲音沈了幾分,手上的力道也重了,“是朕不願意與女人親近,是朕,把子嗣的事情強壓在了你的身上,這不過都是朕的任性。”
  伍子昂睜開眼睛,剛剛那一點兒憂鬱瞬間消失了,他微微一笑:“皇上難得任性一回,我這個皇上唯一的寵臣哪能不由著皇上。”
  見他無事了,秦歌撤了手上的力道繼續給伍子昂洗頭……罵了一句:“潑皮。”伍子昂臉上的笑加深,重新閉上眼睛,安安穩穩地享受皇上的伺候。
  一瓢瓢熱水淋在頭上,伍子昂內心的煩亂也被這一瓢瓢的水給暫時沖走了。在秦歌給他擦頭髮的時候,他按住秦歌的手:“我自己來。”
  秦歌沒有勉強,往浴桶里加了熱水後,他卷起袖子伸進水中,握住了伍子昂腿間軟垂的陽物,臉上卻帶著寒霜。伍子昂擦頭的動作一頓,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他怎麼覺得很危險?
  “聽說鳳鳴的那兩位王子送了你兩位美婢,你還跟她們睡了一夜?”秦歌握著的手用力。
  伍子昂瞬間坐了起來按住秦歌的手,討饒:“我哪敢亂來,只是不好推就收下了。那晚我趁她們睡著的時候點了她們的睡穴,然後在椅子上窩了一晚。我這小兄弟只認一個人,對誰都提不起興致,你放心就是。”
  秦歌鬆開手,站直,冷冷地丟下一句:“朕在床上等你。”然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伍子昂還在想著怎麼勸說秦歌,哪只這人卻嚴肅地丟下這麼一句極度挑逗的話,伍子昂只覺鼻子一熱,他趕緊仰起頭捏住鼻樑。一手摸過布巾快速擦洗身體,讓皇上等急了他今後可別想再上床了。
  ※
  當伍子昂用最短的時間洗乾淨之後,他在腰間圍了塊大不巾就出了與臥房相鄰的浴間。外頭沒人,他也不怕丟臉。略顯急切地掀開簾子,繞過屏風,看到敞著衣襟露出完美的鎖骨與半個胸膛,半坐在床上卻面容冷峻的帝王,伍子昂的鼻子又是一熱。這樣的場面簡直就是挑戰他身為男人的極限!
  快步走到床邊,撤掉腰間的束縛,伍子昂一把掀開蓋在秦歌身上的被子,猴急地撲了上去。剛洗完還散著熱氣的身子碰到秦歌略顯冰涼的胸膛,伍子昂體內的欲火噌得竄了上來。這世間最不可褻瀆的人是他的!是他的!
  啃咬著秦歌的脖子,粗糙的大手在那細膩的胸膛上肆虐,伍子昂粗聲說:“我忍不住了,我現在就要!”
  秦歌的回答時捧住他的臉,張開雙腿,夾住他的腰。
  “吼!”
  好像吃了毒藥般劇烈地粗喘著,伍子昂略顯粗暴地扯下秦歌的褲子,分開他的雙腿。雙臂因為過度的急切而青筋暴突,當伍子昂把秦歌的雙腿架在肩上準備為他潤滑的時候,食指剛剛探入其中的他立刻發現了不對勁。
  那溫暖的甬道濕濕滑滑,軟軟嫩嫩,就像是已經潤滑好了!伍子昂的雙眸為這樣的猜測圓睜,下一刻他的身子就被人雙手攬了過去。誘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還有時間為朕做前戲嗎?”
  “今晚你別想睡了!”
  低吼一聲,伍子昂扶住自己快憋爆掉的欲望一鼓作氣地沖進了他夜夜渴望的銷魂之地。不是沒有聽到秦歌的悶哼,不是沒有察覺到嬌嫩的甬道發出的不滿,但是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了。
  猙獰的陽物沖進去後不待停留,迅速撤了回來,然後又一鼓作氣地沖進去。年輕的帝王因為這樣的魯莽而蹙起了眉頭,那樣的隱忍看在臣子的眼裏只會激出他更深的欲望。被欲望薰蒸的通紅雙眼放肆地盯著那張俊美的容顏,不放過任何一處因為他的舉動而出現的細微變化,伍子昂的腰部失控地前後抽動。
  十幾下之後,秦歌的眉心越來越緊,咬著唇的貝齒鬆開了,他的呻吟由低變高,臉上的血色也越來越明顯。他的眼神同樣沒有離開伍子昂,同樣要把自己帶給對方的歡愉牢牢地記在心底。
  “秦歌……秦歌……我的,我的……”
  “嗯……我……嗯唔……啊……”
  “誰也不能……誰也不能……”
  “子昂……子昂……啊啊……”
  他的,是他的,這人是他的……除了他之外,誰都不能再看到這人的媚態,誰都不能再聽到這人的歡愉,這些都是他的!
  雙手扣緊秦歌的腰,把他的一切收入眼底,伍子昂狠狠頂入秦歌的身體,殘忍地撕開他的嬌嫩,用他最堅硬的部位讓對方記住他的味道,他的感覺。一下,一下,嬌嫩的腸道經不起這樣的折磨,放棄了抵抗。當秦歌失身地大叫一聲把無數人貪戀的龍精噴射在伍子昂的腹部時,伍子昂把自己的白濁一滴不剩地全部射入了秦歌滾燙的體內。
  當戰慄過後,伍子昂伏下身子,輕吻氣喘的人,沙啞地說:“秦歌,給我,生兒子吧。”
  雙眸瞪大,秦歌的身子微微顫抖。
  “秦歌,給我生兒子吧。”
  依然埋在體內的惡棍緩緩抽動。
  眼角無法自抑地滑下淚水,秦歌勾唇:“好。”
  “秦歌,給我生兒子,生兒子……”沒有辦法,沒有辦法,即使我的命中有子,我也沒有辦法和別的女人生孩子。
  “好。”
  淚一滴滴地滾下,秦歌抱緊伍子昂雙腳纏緊他的腰,主動送上自己。
  “秦歌……秦歌……我愛你,我愛你……”
  “子昂……”
  “生兒子,生兒子,我要你的兒子,我要你的,只想要你的……”
  “好……好……子昂……啊啊啊……子昂……”
  激烈交合中的兩人好似兩隻受傷的野獸,強烈地索求對方身體的味道。兩人的精華混合在一起,兩人的淚混合在一起。纏綿地擁吻,大力地抽插,不加掩飾的叫聲,把心中所有的苦悶全數地發洩出來。
  這個時候,他們不是帝王和臣子,只是相愛的兩個男人,只是……暫時忘記了世俗無奈的愛人。
  “秦歌,給我生兒子吧……我們的兒子,叫嘉佑……秦嘉佑……”願上天能降福他與秦歌,能保佑他們相伴到老。
  “好……”
  “小名兒就叫……子君。”
  子:子昂,君:秦歌,是他們的孩子。
  “唔嗯……好……”
  糾纏得更深一點吧,讓子昂的男精在我的體內停留,讓我為他孕育子嗣……秦歌癡了,他只覺得那一汩汩射入他體內的濃漿會給他帶來孩子。他陶醉在這樣的期待中,甚至不願伍子昂離去,生怕他不小心把一滴落在他的體外。
  伍子昂也癡了,他幻想著自己的種子在秦歌的體內發芽,幻想著十個月後,一個孩子會從秦歌的體內出來。
  都癡了的兩人這一晚誰也不曾離開過誰,直到秦歌疲憊地睡去,直到伍子昂已經累得無法再勃起了,他才不得不從秦歌的體內退出。用手捂著秦歌的無法閉合的穴口,伍子昂希望自己的精華能在秦歌的體內多待一會兒。他傻傻地笑著,好似聽到了有個小娃娃在喊他爹爹。

  沈溺:第八十二章

  一大早剛剛進宮,榮丘就被溫桂帶到了仁心堂。作為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太醫,榮丘上任的第一天就受到了皇上的特殊對待,雖然太醫院內氣氛暗湧,他的內心卻很平靜。這一年多奉皇上旨意在外官診兼遊歷,對人情世故他已不再如過去那般僅憑著一腔的熱血便不管不顧。圓滑並不表示奸詐,這樣不僅可以為皇上效力,也可以更好地保護自己和家人。等了兩個時辰也沒有見到皇上,榮丘也不著急,坐在偏廳的火爐邊,他一邊烤著火一邊在腦袋裏把自己這一年多在外頭的行醫心得再回憶一遍。
  正午了,溫桂掀簾進了偏廳,說:“榮太醫,皇上醒了,召您進去呢。”榮丘立刻斂了心神,起身整整衣擺,跟著溫桂走了出去。
  進入臥房,眼角瞟到了半躺在床上的人,榮丘立刻跪下:“臣榮丘叩見吾皇。”要說這一年多來榮丘最大的收穫是什麼,就是對這位年輕帝王的沈穩與氣魄有了深刻的認識。
  “起來吧。”略啞的聲音裏透出了幾分慵懶。榮丘心下一動,暗道皇上難道真的病了?
  從溫桂手上接過熱茶,秦歌抿了一口,緩緩開口:“榮丘,朕讓你在外歷練,你可知是為何?”
  “臣,愚鈍。”榮丘弓著身子沒有抬頭,心跳得有點快。
  秦歌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喝著茶,榮丘等了一會兒,舔舔發幹的唇,跪了下來:“皇上命臣在外歷練,應是對臣的考驗。”
  秦歌出聲了:“那你說,朕,為何要考驗你?”
  榮丘的身上冒出了冷汗,皇上說話的口吻很淡,很緩,但就是令他不由自主的緊張。帝王的威嚴,榮丘在這一刻深深體會到了。
  咽了咽嗓子,榮丘道:“臣除了一身醫術,別無他能。皇上對臣如此厚愛,也是因為臣的醫術能幫到皇上,能為皇上分憂。”
  又是一聲輕微的喝茶聲,榮丘聽到皇上開口了:“這一年多在外頭,你比朕初見你時穩重了些,也圓滑了些。”
  “臣,惶恐。”榮丘是真的惶恐了。
  “起來吧。”
  榮丘站了起來,還是沒有抬頭。剛才進來時的那一瞥他看到皇上僅穿著裏衣,他不敢抬頭,怕褻瀆了聖顏。
  沈默了半晌,見榮丘的手不安地顫動了好幾下,秦歌才再次開口:“朕的身邊有很多人,每一個人見著朕都會高呼忠心耿耿,榮丘,你,可忠於朕?”
  榮丘又跪下了。
  “朕,可能相信你?”
  榮丘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屋內又是一陣長久的沈默,秦歌看了溫桂一眼,溫桂走到榮丘跟前雙手遞過去一張紙。榮丘心中忐忑地接過,卻不知該不該打開。
  “打開。”
  榮丘指尖微顫地打開了,紙上寫了一副藥方,待榮丘看清後,他愣了,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淌。
  “這個藥方朕用得不大好,你可能配出更好的?不僅好用,還不傷身。”
  榮丘咽了兩下嗓子,力圖平靜地回道:“回皇上,這藥方是最普通的方子,臣現在就可重新開一個方子。不會傷身,反而在,在事後對受方的身子有好處。”
  “朕不需要你開方子,朕要你親自來配。”
  榮丘立刻磕頭:“臣一時糊塗,臣三日之內便可把藥配好。”
  “起來吧。”
  榮丘雙腿發軟地站了起來,並把那副方子揉了揉,扔進了不遠處的炭火盆裏。
  “太醫院的醫首年紀大了,朕過幾日會下旨,你接替他的位子。”
  “皇上,臣,剛剛回京……”
  榮丘的話立刻被秦歌打斷:“你若做不到服眾,那也不必留在宮裏了。朕身邊不缺無能之輩。”
  榮丘再一次跪下:“皇上息怒,臣,謝皇上厚恩。”
  “朕這半個月想謝謝,不想見人,你替朕想個藉口,不許讓人來打擾朕。”
  “臣明白。”
  “藥配好之後你交給溫桂。”
  “是。”
  秦歌打了個哈欠,道:“朕乏了,你下去吧。”
  “是,臣告退。”
  榮丘一身汗地站了起來,躬身退了出去,自始至終沒看清皇上。他一走,得了旨意的溫桂便跟了出去,榮丘一出了臥房就被溫桂拉到了偏廳,又私下交代了他幾件皇上不便開口的事。榮丘一個字都沒有多問,領了旨意匆匆出宮配藥去了。
  臥房內,一直躲在床腳帳子後面的伍子昂在榮丘走後爬到了秦歌的身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樓上秦歌笑道:“這位榮太醫被嚇得不清啊。”
  秦歌順勢依偎進他的懷裏淡淡道:“他有著醫者的傲氣,這一年多我又派他做了不少的事,有些東西他也明白了。不過他沒有在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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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8 pm

摸爬滾打過,沒有那麼深的城府。我把他提為太醫院的醫首,也可免了他今後被打壓,頂多被人排擠,他若沒那個服眾的能耐,我也不會留下他。吃過太多苦的人心機往往重,留在身邊終是個隱患。我需要一個絕對忠心的太醫,太醫院那杆子人早就被朝中的大臣們收買光了。”
  伍子昂輕吻秦歌的臉頰,柔聲問:“你那個時候救下他們父子便有這個打算了?”
  “一個深愛自己的妻子,寧願躲起來也不娶千金小姐的人,朕還是比較欣賞的,何況對方還是倒貼上去的他都不要。”
  “呵呵,”伍子昂愛戀地在秦歌的臉上啄吻,“有這麼個人在也好,我也很擔心你的身子,怕你老了會留下什麼毛病。”
  秦歌瞪了他一眼:“既然擔心,那你就別碰朕了。”
  伍子昂卻是啃上他的脖子咕噥道:“不碰你可不行,我天天吃都吃不夠,不碰你不是要餓死麼。”
  “潑皮。”
  “你不就喜歡我這潑皮?”
  “你唔嗯……”
  眯著眼睛,秦歌的“怒麼”在自己的乳首被人隔著裏衣含住後變成了低低的呻吟。按住欲脫他褲子的手,秦歌艱難地說:“縱欲,傷身。”他才剛剛穿上衣服沒多久。
  伍子昂把他壓在了身下,拉開他的衣襟:“你我現在是小別勝新婚,頻繁一點兒無礙的。這半個月我就準備賴在床上了。”
  “潑皮。”秦歌的嘴角勾起,摸了上伍子昂滿是抓痕的後背。
  “七個多月沒碰你了,你肯定積了不少,我得把你榨幹了,讓你沒心思看其他人。”輕鬆地剝下皇上的褲子,伍子昂放肆地撫摸這副力量與柔軟矛盾地結合在一起的身軀。就是摸上一輩子他也不會摸夠。
  “這句話應該朕來說吧。”秦歌一個翻身,把伍子昂壓在了身下,他就那麼近乎全裸地騎在伍子昂的身上,唯一沒有被剝掉的裏衣沒有任何遮擋的效果,反而完全敞開地勾引著某個好色之徒。
  伍子昂貪婪地用他的眼神一寸寸撫摸秦歌的身體,鎖骨上的那幾朵紅梅是他吮出來的,啊,胸口的那兩朵好像不夠鮮豔,唔,腰上的怎麼看不到了?噢,肚臍邊的那一朵最美。
  光這麼看著實在是不解饞,伍子昂不客氣地伸手摸了過去,尤其是在那兩顆茱萸的附近,他略顯粗糙的大掌揉來揉去,原本就紅腫的茱萸微微戰慄了起來。色欲的雙眸不經意瞥到那張隱忍著歡愉的冷峻面容,伍子昂才想起來這人剛剛好像說了一句話。
  他一手摸上秦歌還在休息中的玉莖,暗啞地說:“就是天下第一美人脫光了衣裳躺在我床上我也懶得看一眼。這世間沒有人能比得上,我的秦歌。”
  “我的秦歌”……秦歌彎身吻住了伍子昂,渾圓的雙臀前後磨蹭伍子昂的大腿,柔軟的囊袋輕輕擠壓伍子昂的陽物,他滿意地聽到了對方喉中的低吼。
  伍子昂想把秦歌壓在身下,秦歌直起身子制止了他。即便是渾身赤裸,長髮披泄,眸中盈滿了情潮,但內在的帝王威儀依然顯露,這樣的秦歌是最令伍子昂口乾舌燥的、無法招架的。他上下挺了挺自己昂揚的小兄弟,欲火難耐。
  “你欠了朕七個月零六天,這半個月你想想怎麼補給朕吧。”秦歌勾起唇角,無意中的挑逗令伍子昂血脈噴長。他向後退了退,再一次彎下了身。
  “唔嗯……”伍子昂舒服地吐了口氣,握住了自己的男根。雖然很舒服,但是還是無法接受秦歌給他口交。
  “啪”地拍開伍子昂的手,秦歌把伍子昂的男根深深含在了嘴裏。
  “秦歌……別這樣……我的皇上……”
  秦歌雙手抓住伍子昂的手不讓他搗亂,盡情地品嘗他的陽物,他喜歡這樣,喜歡自己能帶給伍子昂最極致的歡愉。
  “皇上……哦,寶貝兒,我的秦歌……”
  伍子昂舒服地語無倫次,腰部也不由自主地挺動了起來。看著秦歌上下吞吐著他的欲望,看著秦歌透著冷峻的臉上卻帶著紅暈,伍子昂的定力瞬間崩潰。抬著秦歌的下巴讓他吐出自己的欲望,伍子昂一個用力把秦歌拉到懷裏,翻身壓住了他。
  “你再舔兩下我就射了。”狠狠吻住秦歌,伍子昂分開他一條腿,從側面進入了秦歌仍紅腫的甬道。
  “你也……嗯唔,太,不濟了……”
  “都怪你這個妖精!”
  伍子昂咬牙切齒地堵住秦歌的嘴,居然敢說他不濟!
  昨夜的歡愉之音再一次響起,肆無忌憚地說著淫言穢語,伍子昂沈溺在與秦歌這樣的肢體交纏中。這偷來的半個月他什麼都不會去想,只想著怎麼伺候秦歌,讓他高興。

  沈溺:第八十三章

  王爺回來了,溫桂著實松了口氣,雖然皇上和王爺進了仁心堂後就下過床,他也只是暗地裏偷笑。他不知道閻日請不清楚皇上和王爺的事情,不過貼身伺候的一直是他,閻日向來都是他說做什麼就做什麼,從不多嘴多問,他也放了心,畢竟是王爺手底下的人,不會出什麼岔子。
  趁著皇上和王爺都睡下了,溫桂留下閻日,匆匆返回自己的住處。皇上的偏頭疼“犯了”,下旨任何人不得打擾。除了已經成為醫首的榮丘每日會到仁心堂為皇上“診治”外,皇上是誰都不見,國事全部交給了內閣去處理。內閣無法定奪的,也只能呈上奏摺,皇上批了之後再讓溫桂拿出去,反正就是不見人。內閣大臣們心焦不已,但礙於聖旨又不敢前去探望,私下裏已經傳出了風聲:若這個時候梁王在就好了。
  溫桂聽到了也當沒聽到,暗想:王爺早就回來了,在皇上那兒呢。瞅著那些大人們被皇上和王爺耍得團團轉,他就忍不住想笑。
  榮丘的藥已經配好了,但孔謖輝還沒有回來,秦歌和伍子昂也沒有去小院。不是不相信閻日,只是宮裏必須留一個人守著,閻日最合適。而且兩人一開始“幽會”便是孔謖輝和溫桂跟著,也習慣了。伍子昂內心裏並不想太多人聽到秦歌情動的聲音。
  皇上和王爺這一覺怕要睡到天亮了,溫桂抓緊時間回去補眠。閻日做事雖然利索可畢竟有些不便。所以這幾日伺候的事幾本都是溫桂來做,他只能趁著兩人睡著的空擋回去補補眠。累是累了點兒,他也不放心交給旁人。
  打著哈欠,對向他問安的太監宮女嬤嬤們點頭意思一下,溫桂強撐著瞌睡挨到了住處。推開門進了屋,反鎖上,他長長吐了口氣。走到水盆邊洗了把臉,在炭火盆里加足了炭火,他脫了衣裳上了床。鑽進冰涼的被窩裏,溫桂不禁哆嗦,真冷。想到了什麼,他心頭一顫,臉也跟著紅了。把頭埋在被窩裏,溫桂蜷縮成一團,心裏澀澀的。
  悶著頭,累極的溫桂在心臟陣陣的刺痛中睡著了。門鎖發出了“啪嗒”的一聲,很輕,幾乎引不起誰的注意,接著是一聲更輕的開門聲,關門聲,門又被人反鎖了。偷偷進來的黑衣人借著炭火盆內的火光清楚地看到了床上拱著的被子,他的眼裏閃過火苗。
  輕輕走到床邊,見溫桂的頭埋在被子裏,他把劍放到床內,拉下被子,不想看某位笨總管被這樣憋死。溫桂似乎很冷,頭露出來後他又縮了縮身子,來人極快地脫下衣裳,一絲不掛地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溫桂只覺得嘴唇癢癢的,下巴刺刺的,不過身上似乎暖和了不少。他嚶嚀一聲,躲開弄癢他的“東西”,翻個身繼續睡。他這一翻身方便了某人脫下他的褲子。滿是繭子的手掌輕輕撫摸他殘缺的下身,麼指撥了撥他那只小肉芽。
  “唔……”溫桂太累了,身上傳來的異樣並沒有把他從睡夢中驚醒。那人一邊為沒有弄醒他而滿意,一邊又為他的疲累而皺了眉頭。
  被去了勢的溫桂無法勃起,小肉芽也泄不出什麼,不過這人卻一點都不嫌棄地用舌頭品嘗那小小的肉芽,似乎已經這樣做過了許多遍。
  “唔嗯……夜……”溫桂的身子因為那探入他體內的手指而微微弓了起來,嘴裏下意識地喊出了一人的名字。這人眼裏的火苗更甚,潤滑的動作卻輕柔而緩慢。
  好不容易三根指頭能比較輕易地在溫桂體內進出了,這人背上搭著被子,伏在溫桂身上,吻住了他。
  “唔……”
  被硬物強行撐開身體的不適令溫桂幽幽醒了過來,當他模糊中察覺到那異樣是怎麼回事後,他瞬間清醒了。
  “唔唔!”
  想也不想地用力推拒正吻著他的人,溫桂張口就咬。
  這人在自己的舌頭被咬斷之前迅速撤了出來,腰部一個猛刺,溫桂瞬間戰慄。當他看清楚身上的人是誰後,他愣了。
  “才多久不見就不記得我的味道了?”懲罰性地在溫桂的脖子上重重留下一個吻痕,孔謖輝扣住溫桂的腰不給他回神的機會,大力律動了起來。
  “啊……你你……啊啊……”
  “小聲點兒,想把別人引來嗎?”
  說是這麼說,孔謖輝卻更加惡劣地快速抽動。
  “唔……”咬住唇,又緊張又害怕又慌亂又……的溫桂腦袋裏一團漿糊,這人什麼時候回來的?
  “專心點兒,我餓死了,先陪我吃飽了。”
  出了汗的孔謖輝掀開被子,更加方便地抽插,溫桂死死咬著被角,捂住了眼睛。他還是做不到在這人面前袒露自己殘缺的身子。
  孔謖輝也不寬慰他,他只是更加賣力地在溫桂的體內進出,當溫桂抑制不住地連連呻吟時,他拉開溫桂的手吻住他然後腰部失控地抽送。吞下溫桂最情動的叫聲,孔謖輝把積攢了多日的男精射入了溫桂的體內,灼燙了溫桂的身子還有他的心。
  不停地吻著溫桂,直到激情過去了,孔謖輝才拉過被子蓋住兩人,卻沒有從溫桂的體內出來,而是在溫桂的鎖骨處留下一個又一個屬於自己的印記。
  “這幾天忙什麼呢?看你很累的樣子。”
  溫桂昏昏欲睡,低喃:“皇上和王爺,在,仁心堂,王爺是秘密回來的,這幾天,在伺候。”
  孔謖輝聽出意思來了,從溫桂的體內撤了出來,道:“你先睡。”
  溫桂陡然醒了,下意識地拉住了孔謖輝的手:“你要去哪兒?”
  孔謖輝拉開他的手塞進被窩,邪惡地說:“弄水給你清洗啊,還是你想含著我的東西睡一夜?”
  溫桂的臉轟得燒了起來,拉高被子蒙住了頭。
  “呵呵呵……”孔謖輝輕笑地穿起衣服,開門出去了。
  躲在被窩裏,溫桂的腿根處微微顫抖,心裏很是茫然,他和孔謖輝……怎麼會走到這一步的?那人為何願意抱他這副有殘缺的身子?甩甩頭,溫桂把這些煩亂全部甩出去,不想不想,想多了他就會越陷越深,會,會離不開那人。
  ※
  正抱著秦歌酣然大睡的伍子昂突然睜開了眼睛,眼裏閃過厲光。見秦歌仍在睡著,他輕輕抽出被枕麻了的手臂,掀開被子下了床。迅速穿好衣裳,伍子昂腳步極輕地出了臥房,守在外面的閻日立刻上前小聲說:“王爺,孔統領回來了,在偏廳。”
  伍子昂身上的寒意立刻消失。快速進了偏廳,等在裏面的人一臉戲謔地問:“沒有打擾了王爺的好事吧。”
  “若我說打擾了你是不是會以死謝罪?”伍子昂給了孔謖輝一拳,笑了,“半年多沒見你了,你還活著啊。”
  孔謖輝也笑了:“托王爺的福,死不了。”
  伍子昂指指椅子讓他坐,自己坐下道:“我以為你會先比我回來,怎麼,有麻煩?”
  孔謖輝輕鬆地說:“麻煩是有,不過能應付,就是召回以前的手下費了點時間。皇上下令清剿武林引來了諸多的不滿,其中不乏有趁機鬧事的,我暗中查了查,發現了一件事情。”
  “什麼?”
  “有人用藥暗中控制武林中人,而那藥,來自於羌部。”
  “羌部?”
  伍子昂的眉心緊擰。
  “而且,這些被藥控制的人中有人曾參與過劫持朝廷一名囚犯的事。”
  “張清則?”
  伍子昂立馬想到了這個人,就見孔謖輝點了點頭。
  伍子昂沈聲道:“張清則現在鳳鳴,是鳳鳴王二兒子何樂的門人,他說他是突厥人。”
  孔謖輝陰冷地說:“我懷疑這個張清則就是差點害死我的子霧。子霧現在下落不明,他曾經給我下的藥就是那種藥。”
  “看來這個張清則不簡單啊。”伍子昂臉色凝重。
  孔謖輝湊過去小聲問:“要不要我去鳳鳴?”
  伍子昂沈思了良久後,道:“我離開的時候在鳳鳴留了人,他們會盯緊張清則。張清則這麼厲害,他的背後一定有人,刺殺皇上的幕後者還未露面,你留在皇上身邊的好。”
  孔謖輝點點頭。
  “對這個張清則我們必須小心應付,最好能引出他背後的人,這人一定就是那幕後之人。容我好好想想。”
  “嗯。”
  說完了正事,孔謖輝站了起來:“我回去睡了。”
  伍子昂也站了起來:“明天我和皇上到小院去。”
  孔謖輝眼睛一眯:“王爺不會就等著我回來呢吧。”
  伍子昂拍拍他的肩:“知我者,孔統領也。”然後在孔謖輝發火前,他一臉曖昧地說:“難道你不想找個清淨點兒的地方和溫公公好好親熱一番?”
  孔謖輝的眼神更危險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低笑著,伍子昂轉身欲走。
  孔謖輝在他背後問:“皇上是什麼意思?”
  背對著孔謖輝,伍子昂淡淡道:“只要你們不誤了正事,皇上是不會管的。你和溫桂跟了皇上這麼多年,皇上是個念舊情的人。”
  “謝了。”
  伍子昂笑著搖搖頭,走了。
  ※
  第二天天一亮,溫桂就從溫暖的被窩裏醒了過來。這麼多年已經習慣這個時候醒了,即使身子仍然很乏,他還是從摟著他的人懷裏鑽了出來,打算下床。想著天都亮了這個人還在他房裏,溫桂就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萬一被人發現了可就麻煩了。
  他一醒,孔謖輝也醒了,看出了溫桂的緊張,他拉緊被子打個哈欠道:“我今天在你這兒窩一天,晚上去小院,別忘了給我送吃食。”
  溫桂愣了:“你怎麼知道皇上和王爺今天去小院?”
  孔謖輝翻個身,瞌睡地說:“我再睡會兒,中午給我拿只雞。”
  溫桂撇撇嘴,這家夥就不能利索地告訴他嗎?算了,這人的惡劣他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快速穿上衣裳,洗漱了,溫桂匆匆走了,沒忘了把門上鎖。
  走出一段路,溫桂猶豫了一番,腳步一轉直奔太監們專用的膳房。他是太監總管,拿些吃食也不會有人疑心。提著食籃,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怕被人看到,溫桂又返回了住處。把食籃放在桌上,寫了張字條叮囑孔謖輝起來後吃了,他這才安心地仁心堂了。
  溫桂一走,孔謖輝就起來了。半裸著身子走到桌邊,看了看那張字條,他掀開食籃,拿出裏面的包子稀飯大口吃了起來。
  ※
  秦歌醒來後從伍子昂那裏聽到了孔謖輝回來的事情,也知道了張清則的事,不過沒說什麼。這半個月他是要放下政事和伍子昂享受著難得的二人時光的,沒有心思去理會那些煩心事。伍子昂也沒有多說,他同樣珍惜和秦歌恩愛纏綿的這十幾天。
  當天晚上,秦歌和伍子昂留下閻日在宮裏應對,帶了溫桂和孔謖輝秘密出來宮直奔小院。榮丘對外說皇上的頭疼病厲害了,不能勞累,必須靜養。給皇上配的藥他已經交給了溫桂,不管這藥是給誰用的,榮丘壓根不讓自己去猜。進入了皇宮,他更要小心謹慎。
  兩人還有十天完完全全屬於彼此的時間,抵達小院的當天晚上,伍子昂一邊念著讓秦歌給他生兒子一邊把自己的男精一次次地留在秦歌的體內。他是打定主意這十天不讓秦歌下床了。而在他們激情正酣的時刻,孔謖輝也把暫時不用伺候的溫桂從頭到腳吃得渣都不剩。這小小的院子裏,屋內的激情早已壓過了屋外的寒冷。
  ※
  文泰五年十二月三十,除夕當天,護送鳳鳴國三王子回國的梁王伍子昂帶著護送的隊伍和與鳳鳴王簽訂的結盟書返回了京城。京城的士子和百姓們夾道歡迎。在伍子昂進京複命後,皇帝秦歌下旨:封梁王伍子昂的女兒伍蘿衣為郡主,賜名香蘿郡主;梁王此次有功,鑒於以往之功績,特封賢王,名號梁伍賢王,免御前跪拜。
  聖旨一下,朝堂震動。伍子昂已經是梁王了,現在又多了一個王位賢王!一人身負雙王這是絕無僅有的事情!朝臣們紛紛上書反對,太師林甲子更是激烈反對。但是詠春宴過後伍子昂在文人中的聲望大增,對這道聖旨,文人們卻拍手稱快,直道皇上英明。詠春宴上出現的那些官員也紛紛站在伍子昂的這一邊,這些支持加上秦歌的強壓,伍子昂離權臣之位又進了一步。  

  沈溺:第八十四章

  火,漫天的大火灼紅了人的眼。夜晚的大風助長了火焰的囂張,那一盆盆、一桶桶潑出去的水轉眼間就化為了水霧。大夥譏嘲地看著被它輕易踩在腳底的水,張開大嘴吞噬一切膽敢接近它的人。
  “父王!父王!”
  “陛下!您不能進去!”
  “滾開!我要救父王!”
  四周亂轟轟的,燃燒著的屋內,一人平靜地盤腿坐在床上,微微勾起的唇角透出他心中的愉悅。一身潔白的綾羅,一襲披泄的長髮。坐在這令自己痛苦、又曾令自己格外幸福的床上,他閉上眼睛,握緊一人唯一留給他的東西,他等著大火的靠近。這一天,終是來了。
  ※
  九月的秋老虎比盛夏的炎熱有過之而無不及,熱氣從開著的窗戶透了進來,知了在樹上“熱呀熱呀”地做最後的呻吟。不過禦書房內卻不見揮扇的奴才,也不見放了冰塊的木盆。守在外頭的溫桂和閻日不停地揮著袖子,背後的衣裳都因太過炎熱而透出了汗漬。可秦歌卻一點也不怕熱,天生體寒的他最喜歡的就是夏天。
  年初二月,秦歌便以羌部派人行刺大東皇上為由命伍子昂親自領兵征討羌部。由於與鳳鳴的結盟,鳳鳴軍隊沒有出兵相助羌部,羌部的軍隊在雙方交戰之初就節節敗退,不過一個月,伍子昂率領的大軍就攻佔了羌王的部落。羌王自殺,伍子昂按照秦歌的意思封羌部的另一個部落首領為羌王,羌部正式成為大東的屬國。
  伍子昂原本就掌管內廷侍衛三萬人,此次攻打羌部,秦歌又給了他八萬兵馬。在伍子昂六月中返回京城後,秦歌並沒有收回那八萬兵馬,而是把這八萬人連同內廷的三萬人共十一萬人組建成了皇家護衛軍,由伍子昂統帥。伍子昂已經成了雙王,如今手上又有十一萬護衛軍,一時間他的地位水漲船高,引得朝中眾人惴惴不安。皇上對梁王的寵愛已經到了他們不能不理會的地步了。
  “皇上,太師求見。”
  禦書房內,坐在書桌後的秦歌放下筆,眉頭微微皺了皺,然後平靜地開口:“宣。”
  “老臣林甲子叩見吾皇──”
  “老太師免禮。賜座。”
  溫桂抬來凳子,林甲子卻沒有起身。秦歌見狀已知他這回是要說什麼了,對溫桂擺擺手,溫桂退了下去。
  “老太師有何事坐下說無妨。”
  “老臣的話皇上一定不愛聽,老臣還是跪著吧。”
  秦歌的眼裏閃過不悅,淡淡道:“老太師要說什麼?”
  林甲子磕了三個頭,直起身子道:“皇上,老臣請求皇上免去梁王之職,收回梁王手上的兵權。”
  秦歌沈下了臉,林甲子毫不懼怕地說:“皇上,梁王回京不到兩年,權勢卻已是滔天。老臣不敢想再過幾年梁王的勢力會變成如何。到那時,梁王一手遮天,皇上就是想治他也難了。”
  秦歌冷冷地說:“朕為何要治他?梁王對朕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朕信得過他。太師,朕曾答應過你,若梁王對朕不忠,朕一定會除掉他。可自從梁王回京後,他做得哪一件事不是為了朝廷,為了朕?朕知道太師的意思,但太師這樣做豈不是會寒了忠臣的心?”
  “皇上……”太師心情沈重地說,“老臣是怕啊……梁王現在或許沒有二心,但隨著他手中的權勢越來越大,他的私心就會越來越重。這才不過短短的一年多,柳家已儼然成了朝中第一大家,每日進出柳府的官員不知有多少,和柳家、梁王牽連的人也是數不勝數,如此下去,結黨營私已是不可避免。”
  “即使梁王不願,與他有牽扯的那些人也會為了各自的私語而左右梁王,柳家現在已經出了端倪,這不過是早晚的事情。請皇上在事情沒有變得更糟的時候削去梁王的王位,收回他手上的兵權,給他人以震懾,才能穩固朝綱。”
  秦歌的眉心微擰,他起身走到林甲子的跟前雙手扶起了他,沈聲道:“太師,柳家的事朕自有主意。您年紀大了,就不要去管這些朝廷的瑣事了。今年的詠春宴比去年辦得還要成功,朕希望明年會比今年還要好,朕就交給太師了。”
  “皇上……”林甲子還有話說,被皇上的眼神制止了。
  “太師,天太熱了,您也要主意自己的身子,您回去吧。”放開林甲子,秦歌背起雙手,不願再多談,也是趕人了。
  林甲子憂心忡忡地看了皇上一會兒,行禮後,躬身退下了。
  秦歌轉身回到龍椅處坐下,他知道太師很失望,也很擔心,但他只能這麼做。要讓伍子昂成為權臣,一需要他自己的努力;二也需要他這個做皇上的努力。他知道自己心急了些,但又有何妨?伍子昂是他的“寵臣”,他這個做皇帝的就是要給他權勢。這天下,誰都可能背叛他,伍子昂絕對不會!何況,伍子昂有這個能力做大東第一權臣。
  傍晚,伍子昂如往常一樣來到了禦書房。在秦歌的支持下,伍子昂在內閣早已站穩了腳跟。許多事旁人來不行,只有伍子昂出面才能辦得成,也這是秦歌的一個謀劃,只有這樣伍子昂才能儘快在內閣中處於首位。
  太陽落了山,屋子裏就沒那麼熱了。伍子昂進屋後規規矩矩給秦歌躬身行了禮。兩人私下裏早已是夫妻,這也是秦歌為何要借個名目免了伍子昂的跪拜禮。溫桂關了窗,放下茶後就退了出去。伍子昂稍顯嚴肅的臉上瞬間掛上了笑,他輕快地走到秦歌伸手雙手按上他的肩膀,揉捏。秦歌舒服的吐了口氣,閉上眼睛享受伍子昂的服侍。
  “我聽人說太師今天又進宮了。”
  “為的還不是那些事。”
  秦歌不想多說,朝中反對伍子昂的聲音很多,全部被他強壓了下去。伍子昂笑笑,低聲說:“唐靖他們這一年多做得不錯,是不是該高升了?”
  秦歌懶懶地說:“你擬個摺子給我,我批了之後你直接從內閣下旨。”想到了什麼,秦歌睜開眼睛看向正低著頭凝視他的人:“趙平這陣子總是遞摺子說自己無法再勝任吏部尚書之職,這人平日裏做事慢慢吞吞的,沒想到還有點心思,瞧出我遲早會換了他。”
  伍子昂笑道:“他提出來總比你撤他的職要體面得多。在朝中沈浮了這麼多年 ,沒這點心思怎麼成。只是我手上沒有合適的人選,梁州七賢入朝還不到兩年,一下子升得太快反而更落人口實,我現在已是讓人嫉妒萬分了。”
  秦歌又閉上眼睛,緩緩道:“所以我把他的摺子退了回去。你的動作要再快點,我再給你兩年的時間,兩年後,吏部、戶部、工部的官員,朕要清理一次。”
  “怎麼了?”伍子昂稍稍低下頭,他看出這人的不高興了。
  “朕聽不少人說柳家這一年似乎很出風頭啊。”每當秦歌不高興的時候就會自稱“朕”,而他不高興的事情大多都和伍子昂有關。
  伍子昂異常溫柔地親了口秦歌,笑著說:“柳家的事我不是一早就跟你說過了?姑奶奶看著都不滿了,我又豈能不知道?你想清理戶部,第一個就得從柳家下手,他們現在這樣正好。風頭越足,落下的把柄也就越多。”
  秦歌複睜開眼睛,舉起雙手勾住伍子昂的脖子:“梁伍賢王呢?你現在的風頭可謂是大東第一人麼。”
  伍子昂嘿笑:“我這不是托皇上的福麼?皇上讓我出風頭,我就出;皇上不讓,我就乖乖做皇上的梁妃,不,梁後,我跟柳家不一樣。”
  “梁後?”秦歌的嘴角上揚,“朕怎不知朕有個梁後?不是梁妃嗎?”
  伍子昂齜牙:“我只做梁後,不做梁妃,而且皇上的後宮只能有我一個人!”
  秦歌放下手:“好啊。那梁後在後宮裏就自己燒水做飯、洗衣收拾。如此賢德的皇後也是我大東之福。”
  “哈哈……”伍子昂也不惱,輕咬秦歌的耳垂啞聲道,“那有什麼?燒水做飯可難不倒我,只要皇上身邊始終有我一個就成。”
  “潑皮。”推開伍子昂,秦歌站了起來,回頭,“到仁心堂去吧,陪我用晚膳。”
  “臣,遵旨。”伍子昂牽住了秦歌的手。
  “皇上,出事了!”閻日在外面低喊了一聲,未經允許直接闖了進來。
  “何事?”從未見過閻日失態的秦歌和伍子昂不由得心下一沈。
  閻日雙手呈上一封閻羅殿剛剛送來的一封迷信,低聲快速地說:“鳳鳴王於兩個月前在寢宮內自焚身亡!前一個月大王子何愁和二王子何樂逼宮,把他囚禁了起來。”
  “什麼?!”秦歌站了起來,“何歡呢?!”
  “日鬼在逼宮的那天晚上救出了三殿下和鳳鳴王的貼身侍從申木。但不知為何,鳳鳴王拒絕日鬼救他出來。因為情況緊急,日鬼連夜帶著三殿下和申木逃出了王都,正向京城趕來。”
  一把從閻日手裏拿過信,秦歌手不穩地打開,伍子昂更是變了臉。鳳鳴王……死了?心窩一緊,伍子昂馬上問:“那個張清則呢?”
  “牛頭親自出手,但那人太狡猾,受了重傷之後逃了。小鬼們正在追捕他。”
  “一定要抓到他!不管是死是活!”
  “是!”
  伍子昂緊緊摟住秦歌的肩膀,心情異常沈重。那樣一個美麗的人,就這麼……死了……
  看完信後,秦歌迅速下令:“派出小鬼,必須把何歡平安帶過來。傳大將軍莊嘯、兵部尚書車安國、內閣的諸位大臣進宮。”
  “是!”
  閻日匆匆退下,秦歌捏緊了信,他終於明白鳳鳴王當初為何會提出那樣的要求。鳳鳴王是一早就決定自殺的。 

  沈溺:第八十五章

  在禦書房緊急磋商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秦歌派小鬼秘密前往與鳳鳴國相鄰的亞木、鹿兒兩個屬國,暗中做好準備。秦歌下了死令,在鳳鳴國送來訃聞之前朝中不得對外洩露。秦歌單獨留下了大將軍莊嘯,第三天,莊嘯帶著秦歌的手諭離開了京城。
  鳳鳴王的死超出了秦歌和伍子昂的預料,在伍子昂從鳳鳴回來後,兩人有想到鳳鳴國會變天,也提前做了準備,但沒想到鳳鳴王竟然會自焚。雖然與鳳鳴王只見了幾面,但得知他以這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伍子昂的心情就格外沈重。
  連著在宮裏住了三天,伍子昂回了王府。換了身衣裳,見了幾位朝中官員,又與馮維州等人商議了一番事情,最後陪姑奶奶用了晚飯,逗了逗快一歲的長女,伍子昂又匆匆進了宮。對於他晚上常常留在宮裏與皇上議事之事,王妃柳雙早已淡然處之。在伍子昂進宮前,她甚至體貼地為他收拾了幾身衣裳,叮囑他注意身子。
  “雙兒,子昂越來越忙,委屈你了。”握著柳雙的手,范伍氏滿是愧疚地說。
  柳雙搖搖頭,笑道:“姑奶奶,王爺不忙,我們伍家哪里會有今日的光景。王爺現在是雙王,自然會更忙。我知道的,只是心疼他的身子。”
  “唉……”范伍氏的這一聲歎包含了太多的情緒。她拍拍柳雙的手,沒有再說什麼。自從柳雙生下長女後,伍子昂在府裏的時間更少了,相反的,伍子英常常在府裏。尤其是伍蘿衣開始學走路之後,伍子英每日都回府親自教她走路,儼然像是孩子的親生父親。
  每當這個時候,看著在一旁微笑的柳雙,雙手扶著蘿衣走路的伍子英眼裏的喜悅,范伍氏就心焦不已。而她又隱隱有些錯覺,她有時候甚至覺得這是伍子昂故意縱容的。她找伍子昂談過幾次,伍子昂要不就是跟她打哈哈,要不就是一副不擔心的模樣,幾次之後,范伍氏也就不再找伍子昂了,也因此,她會有這種錯覺。
  “姑奶奶,我扶您回房吧。”
  “好。”
  握著拐杖,范伍氏站了起來。看一眼氣色比剛進府的時候好太多的柳雙,范伍氏把擔心咽了下去。子昂那孩子從小就不讓人操心,他和柳雙的事也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想到這裏,范伍氏一手握住柳雙的手,沈默地回了屋。
  陪姑奶奶說了會兒話,柳雙便回了屋。坐在梳粧檯前讓娟子給她取了首飾,換了衣裳,柳雙的視線一直落在梳粧檯上裝針線的盒子上──那是伍子英送給她的。想起那人當時的緊張,柳雙就不禁發笑。
  “娘娘?”聽到笑聲的娟子看了過去。
  柳雙馬上收回笑,淡淡道:“沒什麼。你下去吧,我累了。”
  “是。”
  娟子退了出去。
  拉出掛在脖子上的紅繩,柳雙寶貝地摸著已經有些褪色的荷包。只要王爺不在府裏,晚上她便是孤枕獨眠;若王爺回來了,晚上的激情每每令她第二天都不得起身。眼圈熱辣,一滴淚緩緩凝聚,最終落了下來。“他”……已經十日沒有來過了……這十日,王爺自然也不在府裏。想到王爺今晚又進宮了,柳雙的心窩刺痛。
  “娘娘,二爺來了。”
  柳雙的心怦動,卻沒有起身,而是淡淡道:“讓他進來吧。”
  門外的娟子很是為難,天晚了,讓二爺進娘娘的臥房實在不妥,可她又不能違背娘娘的意思,正猶豫著,另一人就道:“天黑了,我不進去了。蘿衣睡了,你把她抱到大嫂的屋裏吧。”
  “好。”娟子松了口氣,趕忙接過在伍子英懷裏睡著的郡主,在屋裏聽到的柳雙站了起來。
  伍子英捨不得走,握著女兒的小手叮囑道:“蘿衣睡前喝了不少的水,晚上可能會尿床,你記得跟嬤嬤說。”
  “奴婢知道了。”
  “她胳膊上有兩個包,讓嬤嬤晚上拉好床帳,別讓蚊蟲進去了。”
  “哎。”
  看著二爺眼裏的慈愛,娟子的心裏很難受,這時候,臥房的門簾被人掀開了。正盯著女兒瞧的伍子英下意識地抬眼,然後他愣住了。娟子轉身,一看娘娘僅穿著裏衣就出來了,她也愣了。
  “蘿衣睡了?”
  站在門口,柳雙看著伍子英,伍子英很少能看到她頭髮放下的模樣,一時看呆了。
  “回娘娘,郡主睡了。”
  柳雙看一眼女兒,微微一笑:“把她抱到嬤嬤那兒去吧。”
  “是。”
  猶豫地看了一眼娘娘和二爺,娟子抱著孩子走了。
  在娟子走後,柳雙的眼裏突然湧上了淚水,伍子英的腦袋瞬間炸開,兩步走到她跟前:“怎麼了?”下一刻,他的身體就僵住了,懷裏撲進了一副嬌柔的身軀。
  ※
  躺在秦歌的龍床上,伍子昂一手摟著秦歌,雙眼無神地望著床頂。秦歌枕在他的肩頭,看出他的失落,開口:“這麼難受?”
  伍子昂扭頭,歎道:“去年我到鳳鳴的時候就看出何愁何樂對鳳鳴王有不軌的心思,沒想到會這麼快……我這幾天一直在想鳳鳴王對我說的那些話。他認得我父親,好像和我父親之間還發生過什麼事,可是他卻沒有為我解惑。他似乎……有點恨我父親。”
  秦歌蹙眉:“鳳鳴王身上的疑點太多了……為了最寵愛的兒子,他寧願用鳳鳴國來換何歡的一生,這種父愛……我,無法想像。”
  伍子昂點點頭:“是啊。也難怪何愁何樂不喜歡何歡,鳳鳴王對何歡的寵愛與對他們兩人的漠然可謂是天上地下。”
  秦歌冷道:“怪也只能怪何愁何樂對他們的父親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樓緊秦歌,伍子昂翻了個身,眼裏是不舍:“一定要派我去嗎?去年送何歡回去我就離開了你大半年,這回又不知得多久。”
  秦歌指尖纏上伍子昂的發絲,臉上是唯有在伍子昂面前才會有的絲絲溫柔。“我又何嘗捨得你去,你手上雖有兵權,但遠遠不夠。這一次的機會是鳳鳴王送到你手上的,抓住這次機會,你就是真正的雙王。”
  翻身,伏在秦歌的身上,伍子昂輕吻他:“可我捨不得離開你,算上來回路上的時間,這一去我恐怕一年都見不到你。”
  秦歌回吻,低聲道:“怕什麼?我在宮裏等著你。等何歡快抵達京城的時候,你親自去接他。我要讓他們知道,是你救出了何歡,這樣我派你去他們才不會多嘴。”
  “秦歌……”
  與秦歌深吻,伍子昂把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溫柔通過一次次的吻,一次次的撫摸留在秦歌的身上。不知為何,想到鳳鳴王的死伍子昂就不禁發抖,從鳳鳴王的身上他看到了秦歌的影子。若有一天他負了秦歌,秦歌也會像鳳鳴王那樣吧。一個冷顫,伍子昂把自己埋入了秦歌溫暖的體內,哪怕秦歌不愛他了,他也絕不會負了秦歌,這輩子,只有這個人會這樣全心為他。
  ※
  文泰五年十一月十一,頭戴白綾的何歡被梁王伍子昂親自接入京城。當天,鳳鳴王新主何愁偕同親弟何樂逼死鳳鳴王,迫害幼弟的消息不脛而走。同樣在那一天,因為梁王伍子昂的未雨綢繆,鳳鳴國真正的新王三殿下何歡被平安救出的消息也在大東的土地上傳播開來,並傳到了鳳鳴、尼楚等國。聯想到伍子昂曾護送何歡回鳳鳴,大東的百姓們對這位雙王的能力更加的信服。
  隨何歡一同前來的申木在大東皇帝的朝堂上頒佈了鳳鳴王的遺詔,鳳鳴王心知兩位兒子的狼子野心,封何歡為太子,繼承大統。希望大東皇帝能幫助何歡平定鳳鳴之亂,助何歡登上王座,並替他捉拿兩位不孝子。同時,鳳鳴王暗示大東可同尼楚結盟,共同討伐何愁何樂二人。在遺詔的最後,鳳鳴王特別敬佩梁王伍子昂的能力,以及感激他對何歡的照顧,希望伍子昂能親自率軍為自己報仇。何歡認梁王為義兄,鳳鳴與大東世代友好,永不背棄。
  此詔一出,天下譁然。本來秦歌為任命伍子昂為出征大將還想著藉口怎樣安撫朝臣,這下他不用想藉口了。伍子昂能獲得鳳鳴王的信任,那些不服他的大臣們也無話可說,就連林甲子都只能黯然地接受伍子昂帶兵出征一事。成為了何歡義兄的伍子昂身份更是不同以往。鳳鳴王用這道遺詔為秦歌減去了許多的麻煩,最後一次幫了秦歌與伍子昂。
  也就在當天,秦歌下令,十天後,伍子昂作為“平孽”大將軍,率領十五萬兵馬出征鳳鳴。莊嘯的長子莊不羈、伍子昂的二弟伍子英兩人為副將,隨伍子昂一同出征。而此前派出去的莊嘯調集邊境的八萬大軍在鹿兒國與鳳鳴國的邊境已經與鳳鳴軍隊開戰了。
  秦歌的寢宮內,何歡撲在他的懷裏大哭。摒退了其他人,秦歌一手摟著他,任他宣洩。
  “皇帝哥哥……父王……父王……”
  何歡的哭聲令秦歌也不由得有些傷感,他撫著何歡的頭,道:“朕會為你父王報仇。”
  何歡抬起頭,淚眼模糊地說:“皇帝哥哥……父王為何不願和我,一道走……父王,父王可以不死的……皇帝哥哥……我恨大哥和二哥,我恨他們……是他們,逼死了,父王……”他以前只是不喜歡,現在則是恨了。
  憔悴了許多的何歡臉色慘白,父王的自焚,將近四個月的逃命使他瞬間長大了。總是靈動的大眼睛此時盈滿了哀傷與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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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改過來了 

  沈溺:第八十六章

  “何歡,不要忘了你父王給你起這個名字的用意,他不希望看到你這樣。你父王那麼疼愛你,卻不願同你一道走,是因為他長大了,他終於可以放開你好好歇一歇了。”秦歌一直在想鳳鳴王遺詔的最後那幾句話是什麼意思。鳳鳴王為何要幫他和子昂,難道鳳鳴王知道些什麼?在他與鳳鳴王的交易中,並沒有這一項。
  何歡搖著頭,悲傷地痛哭。一夜間,他失去了父王,失去了依靠。雙手緊緊抓著秦歌的袖子,他傷心地問:“皇帝哥哥……你會,收留我嗎?”
  秦歌彈了下他的腦門:“朕不會輕易讓別人叫朕哥哥。”
  “皇帝哥哥……”抱住他僅剩下的依靠,何歡哭啞了嗓子。
  “讓你父王安心地去吧,朕會做到你父王託付給朕的事,放心在這裏住下吧。”
  “嗚嗚……”
  站在門口,看著裏面相擁的兩人,伍子昂吐出口悶氣。放下門簾,他小聲問溫桂:“申公公那邊可好?”
  溫桂擔心地搖頭:“不大好。若不是有何歡太子在,奴才覺得申公公就隨鳳鳴王去了。”
  “派幾個機靈點,嘴巴嚴的到何歡太子身邊伺候。”
  “王爺放心便是,奴才心裏有數。”
  “嗯。”
  掀開門簾又看了一會兒,還有事需要處理的伍子昂離開了。
  ※
  過了好久,何歡才止住了哭泣,身子因過度的痛哭而發麻,手指也僵硬了,還伴隨著輕微的抽搐。秦歌一直拍著他,身上的龍袍也被何歡哭濕了。
  “皇上,奴才給太子殿下端了人參百草湯。”
  秦歌扶起何歡,活動了活動因長時間沒有動而發麻的雙腿,開口:“進來吧。”
  溫桂抬著託盤走了進來,秦歌又道:“今晚朕在寢宮與何歡太子一同用膳,你去吩咐禦膳房,叫他們做些補身的。”
  “奴才這就去。”
  把參湯端給伸出手來的皇上,溫桂退下了。
  秦歌把湯遞給何歡,道:“來,把這湯喝了,哭了這麼久,傷身。”
  這種被人關心的溫暖令何歡的眼淚又流了下來,他吸吸鼻子,雙手接過,道了聲謝,一口口慢慢喝了下去。
  “不要哭了,不然你父王走得也不安心。”
  何歡把湯喝完,哽咽地說:“我不想做什麼太子……大哥二哥想要那王位只管拿去,我能和父王在一起就行了……”
  秦歌摸摸何歡的頭:“不管要不要當太子,你都該長大了。”
  何歡點點頭,眼淚止也止不住。想到一件事,他馬上抬頭看過去:“皇帝哥哥,我今晚能和您睡嗎?”
  秦歌微微一愣,除了伍子昂,他從未和任何人一起睡過。但看著何歡眼中的祈求及憂傷,他點了點頭:“好。”不知為何,他就是做不到拒絕何歡的要求,尤其是這個時候。
  何歡的嘴角一撇一撇的,眼淚流得更急了。他放下碗抱住秦歌,低泣:“皇帝哥哥,我不回鳳鳴了……我回去就會想父王,我,不想回去……”
  秦歌的眼神微閃,他道:“回去的事以後再說,你現在要做的就是不要再哭了。去年朕見你的時候你可比現在胖多了。”
  埋進秦歌的懷裏,何歡惶惶的心稍安,他慶倖自己那個時候偷偷跑來大東,慶倖自己那天去廟裏求菩薩,不然他就見不到皇帝哥哥了。
  聽聞了何歡晚上要留宿秦歌的寢宮,伍子昂沒有任何不滿。十天後他就要出征了,走之前需要交代和處理的事很多。沒有與兩人一同用膳,和秦歌說了一聲,他就出宮回府了。回到王府,他就叫伍獻喊來了伍子英。
  “大哥,你找我?”
  剛剛回府的伍子英帶著一身的寒氣進了書房。伍子昂指指椅子讓他坐下,在伍子英坐下後,伍子昂沈聲道:“子英,這回你隨我一同出征,這一去怎麼也要一年。走之前我都會在府裏過夜。”
  “大哥?”
  伍子英愣了,沒想到大哥找他來是說這件事。
  伍子昂笑笑,滿含愧疚地說:“子英,這兩年大哥叫你受委屈了。我不在府裏,你就不能和柳雙同床。你和柳雙現在也算是兩情相悅了吧,柳雙知道晚上的人是你嗎?”
  伍子英搖搖頭,眸中卻透著幸福,說:“雙兒她應該不知道,她也沒提過。大哥,您不要說什麼委屈我的話,若不是您,我根本不可能和雙兒在一起。我也知道,不管我平時怎麼注意、怎麼避嫌,府裏難免仍會有傳言出來,若不是大哥您壓著,雙兒定會受到傷害。”
  伍子昂道:“這是大哥應該做的,若不是時機還不到,大哥也不會讓你們這麼辛苦。雙兒是女子,平日裏自然希望有人能多疼疼她。只是……還要委屈你們幾年了。大哥是想出征之前你多跟雙兒在一起,最好讓她能懷上孩子,這樣你不在她身邊,她也不會寂寞了。”
  伍子英的臉上浮現為難,猶豫地說:“雙兒有跟我說過該為王府添人丁了,她也想要個男孩兒,可是……一想到她上回難產差點沒了命,我就怕。”
  伍子昂安撫道:“女人生孩子哪有不危險的。只是雙兒現在還是王妃,她想要個男孩兒也是應該。有了男孩兒,那就是王府的世子,她也會更安心。大哥是不會再娶了,你也不會,伍家總要有人繼承。子華那小子沒事就往錦陀寺跑,那裏住的可是皇上的女人,這事我想著就頭疼,他我就不指望了。不是都說第一胎熬過去了後面的就輕鬆了,再說還有御醫關照著,你放心就是。”
  伍子英想了許久,覺得大哥說得有道理,一想到雙兒會再次有了他的孩子,他的眼眶就忍不住濕潤了,只是唯一遺憾的是雙兒生產的時候他不能在身邊陪著。
  伍子昂看出了伍子英的難過,道:“大哥答應你,若這回能趕上雙兒生產,大哥一定想辦法讓你陪著雙兒。”
  伍子英的雙眼瞬間迸射出亮光,他噌地站了起來:“可以嗎?”
  伍子昂笑道:“大哥何時說過沒有把握的話?”
  “大哥!謝謝您!”伍子英已是迫不及待了。
  伍子昂道:“該說謝謝的是大哥。今晚你可要努力啊。”
  伍子英原本就有點兒黑的臉透出了一抹紅暈,他低下頭點了點。
  在伍子英走後,伍子昂臉上的笑不見了,他長長歎了口氣。蘿衣已經一歲了,柳雙必須再生一個孩子了。這一年,朝中請求皇上充實後宮的摺子比雪花還要多,秦歌的壓力很大,但他卻態度堅決地不許大臣們管此事。伍子昂很心疼秦歌,蘿衣出世後對於那位僧人的斷言伍子昂信了一半,可儘管那位僧人說伍家這一代沒有兒子,他也必須再試一試,也許柳雙的第二胎會是個男孩兒。
  秦歌心心念念想要他的孩子,在這種時候他更不能告訴秦歌他命中無子,他已經可以想見秦歌得知此事後的失望。他也不能告訴秦歌他沒有和柳雙在一起,雖然這會令秦歌高興,但也會令秦歌身上的壓力更大,為了子嗣,秦歌也許會委屈自己,那人總是習慣把他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他已經夠讓秦歌操心了,不能在為他增添煩惱。
  只要柳雙能生下個兒子,那也算是伍家的,哪怕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也無所謂。他勢必要對不起子英和柳雙,但為了秦歌,他什麼都可以做。
  ※
  夜晚,哭了一天的何歡雙眼腫的似桃子,成了兩條縫。秦歌親自用熱布巾給他敷眼睛,可何歡的眼淚時不時又流了出來,熱敷也沒有多大的效果。秦歌把布巾丟到水盆裏,示意溫桂端走。知道自己不能再哭了,何歡不停深呼吸,緩解心口的窒悶。
  “哭吧。把你這輩子的眼淚都哭完了,以後你就不會哭了。”秦歌淡淡地說,從床頭拿過一本書翻開。何歡見狀趕緊擦幹眼睛,坐了起來。秦歌放下書,抬眼:“不哭了?”
  “我,我努力。”何歡又擦擦眼睛。
  “你哭瞎了眼睛你父王也回不來了。‘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再過兩年,也許只有你還記得你的父王。不如把他放在你心裏最重要的位置,每天在心中與他說說話,好過這樣哭泣。哭,只會讓別人可憐你,你要的不是別人的可憐,而是對你父王永遠不會消失的思念。”
  何歡怔忡,呆呆地看著面色平靜,隱隱透著威嚴的皇帝哥哥。好半晌後,他點點頭,大力擦擦眼睛:“我知道了。”
  秦歌繼續淡淡地說:“儘管朕沒有見過你父王,但朕相信他是一個非常堅強的人。一個擁有絕世的容貌,而內心又異常強大的君王,這就是你的父王。你是他最愛的孩子,你不應該懦弱。不管是你今後回到鳳鳴,還是留在大東,你都要做一個內心強大的人,不要讓你父王失望。”
  何歡重重地點頭,深吸一口氣啞聲道:“我再也不哭了。”然後,他又揉揉泛酸的鼻子,“就是哭,也偷偷的,不讓旁人聽見……父王告訴過我,不能,讓旁人看到我的眼淚。”
  “你父王說的對。”秦歌摸了摸何歡的腦袋,何歡忍不住又撲到他懷裏緊緊抱住了他,雙肩微微顫抖,但秦歌沒有再聽到他的哭聲。
  拼了命地把哀傷壓在心底,聞著秦歌身上令自己安心的味道,何歡語帶鼻音地說:“皇帝哥哥,父王讓我給皇帝哥哥帶了一個箱子,說有話要對皇帝哥哥說。”
  秦歌的雙眸微眯,若說這世上有誰會讓他看不清,就只有已故的鳳鳴王了。扶起何歡,他問:“是什麼?”
  何歡趕緊擦去眼角的濕潤,說:“我也不知道。父王不許我看,說只能給皇帝哥哥一個人看。而且我也沒有那個箱子的鑰匙,父王說鑰匙已經給了皇帝哥哥了。”說著,何歡就跳下了床,一邊穿衣裳穿鞋一邊說:“箱子在申公公那裏,我去拿。”
  “好。” 

  沈溺:第八十七章

  在何歡跑出去後,秦歌想起來申木離京的那天曾暗中給過他一塊鐵牌,說此物有一日會用得上,萬萬保存好。當天伍子昂就護送何歡回鳳鳴了,後來他也就忘了此事,難道鑰匙就是那枚鐵牌?秦歌趕緊下床出了臥房,溫桂急忙跟上去問:“皇上,怎麼了?”
  “沒什麼。朕這裏不需要你們伺候了,都下去吧。”
  “是。”
  溫桂立刻讓太監們都退出去,臨走關門前,他看到皇上好像在找什麼東西,他滿心疑惑地關上門守在了外頭。
  秦歌從書桌的抽屜裏找到了那枚鐵牌,然後返回了臥房。有點心急地等了一會兒,他聽到了何歡回來的聲音,便迅速上了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皇帝哥哥,我回來了。”雙手抱著一個黑色的木盒子,何歡氣喘吁吁地走了進來,該是一路跑來的。
  秦歌招手讓他上床:“先進被窩,瞧你凍的。”
  吸吸鼻子,何歡把木箱交給秦歌,快速脫了外衣上床鑽進了暖和的被窩,急忙問:“皇帝哥哥,您找到鑰匙了嗎?”
  “應該是這個。”秦歌拿出鐵牌,仔細研究那個木盒子。
  何歡看了看,低聲說:“皇帝哥哥您快看看裏頭是什麼?父王都不讓我看呢。”一提到父王,他又想哭了。不想讓皇帝哥哥再擔心他,何歡躺下,翻身背對著秦歌:“我聽父王的話,我不看。”
  握著鐵牌,秦歌的心莫名地快跳了起來,他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念頭,打開了箱子,好像會探到什麼秘密,而這秘密,是與他有關的。
  看向何歡,對方還真是聽父王的話,眼睛閉得緊緊的。秦歌深吸口氣,穩住情緒,把鐵牌貼上了箱子側面那處明顯可以和鐵牌相扣的地方,然後左右試著扭了扭。
  “哢!”
  箱子開了。
  打開箱子,裏面有兩封信,一個純金的盒子,一個用黃色綢布包起來的方方正正的東西,秦歌的眉心蹙起,那包著的東西怎麼看怎麼像是玉璽。秦歌拿出那個包,打開,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玉璽的下面壓著一塊東西,秦歌拿起玉璽看了看,下麵刻著“鳳鳴王印”,而玉璽下的東西卻是鳳鳴的調兵虎符!
  心情沈重地放下玉璽,看一眼何歡,見他蒙著腦袋沒有偷看,秦歌把玉璽重新包起來,看向箱子裏其他的東西。最上面的那封信上寫著“秦歌親啟”,秦歌拿起那封信,抽出裏面的信紙,打開。看了開頭的幾句,秦歌的臉色瞬間驚變,手都不穩了。他抱著箱子下了床,匆匆出了臥房。何歡轉過身,一臉的疑惑。
  秦歌:
  按輩分以及你與寡人的關係,寡人完全可以如此稱呼你。你一定很好奇,寡人為何要把鳳鳴國送給大東只為了歡兒一生的安順。歡兒是寡人最喜愛的兒子,不是因為他長得最像寡人,而是因為他是寡人唯一親生的兒子,是寡人用了兩天兩夜親自生下來的兒子,而歡兒的另一個父親,叫秦怡。
  寡人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人就是你的父皇,但可惜的是,那時候寡人是鳳鳴太子,他是大東太子,寡人愛他,他愛的卻是他的貼身侍衛。寡人想你應該猜出那人是誰了吧,對,大東皇帝秦怡愛著的人就是梁王伍子昂的親生父親伍浩。那個樣貌平凡、寡言少語的男人得到了你父皇全部的愛戀,哪怕寡人樣貌出眾,哪怕寡人貴為一國的太子,都無法令你父皇多看寡人一眼。
  寡人恨過,更想過把你父皇永遠留在鳳鳴,想過除去他最愛的那個男人,但寡人終究沒能做到。寡人不僅失去了他的信任,也永遠失去了他。但寡人不悔,在你父皇離開寡人之前,寡人成功地留下他一夜,那一晚寡人以男兒之身懷上了他的孩子。
  寡人不知道這是不是命中註定。當寡人從歡兒那裏聽到你喜歡伍子昂,而歡兒也曾喜歡過你時,寡人只想大笑三聲。秦家的人註定會愛上伍家的人,何家的人註定會愛上不愛他的秦家人。若歡兒不是我與你父皇的孩子,歡兒也許會與我一樣一生痛苦,無法抽身。歡兒是你的親兄弟,也許他曾喜歡過你,但你們天生的兄弟血緣阻止了他,沒有讓他陷入愛恨的痛苦糾纏中,寡人不禁萬分慶倖。
  秦家、伍家與何家的恩恩怨怨就從寡人這裏結束吧。寡人累了,鳳鳴、秦怡、伍浩……這些統統都與寡人無關了。
  秦歌,寡人把鳳鳴送給你,你要照顧好寡人的歡兒,他是你的親弟弟,是你在這世上僅有的血脈親人。歡兒孩子心性,並不適合為帝。何愁何樂那兩個孽畜並非寡人所出,他們是先王的私生子,在被皇後處死前被寡人要了來,本來是可憐他們,沒想到竟養出兩個禍害。
  讓歡兒在你的羽翼下幸福地過一生吧,他是寡人在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但寡人相信你會做到你對寡人的允諾。寡人走之前已經解除了歡兒與尼楚國三公主的婚約,尼楚國國君與你父王實際上是結拜兄弟,此事知道的人甚少,所以對尼楚國你大可放心,尼楚國絕對不會對大東構成威脅,暗殺你的人也不可能是尼楚國派去的。
  大東已占得了羌部,再得到鳳鳴,必會引來女貞和突厥的防備。突厥兵馬強壯,適宜暫時安撫;女貞國君越勒楚野心勃勃,定不會甘心一直屈於大東,為了阻止大東的勢力進一步擴張,女貞和突厥勢必會聯手。大東想要安然,必須拿下女貞,至於如何拿下,你作為大東的皇帝應該能想到計策才是。拿下女貞,突厥孤掌難鳴。
  秦歌,欲速則不達。你喜歡伍子昂,定會想方設法為他謀權,寡人看得出伍子昂有那個能力,但是你做得太明顯定會引來朝臣的恐慌,對你心生不滿,你別忘了,你還有個被流放在外的叔叔,朝堂變換有時候往往是一夕間。再者,你的急切也會給伍子昂帶來弊端,對他示好的人也許背後藏著的是一把刀。你與他的日子還長著呢,何必急於一時。
  看到這裏,你最想知道的一定是寡人如何生下歡兒的吧。若伍浩在地下知道你要為他的兒子生孩子,他一定會從棺材裏爬出來,哈哈。想到這個可能,寡人就忍不住大笑三天,那人對你父皇簡直就是愚忠,但有時候又固執的要命,尤其是在子嗣的事情上,他曾以死逼你父皇娶妃,更為了斷你父皇的念娶了伍子昂的母親。若他知道他的兒子弄大了你的肚子,他就算能從棺材裏爬出來也會再自殺一回。這是寡人對他的報復之一,而最大的報復就是寡人為他的男人生下了孩子,寡人在陰間遇到他一定會嘲笑他。
  呵,你要說寡人的廢話怎麼這麼多了。罷罷,寡人也累了,不和你多說了。男兒若要生子,首先需調理身子,調理的法子在另一封信裏,上面寡人寫得很清楚。你要找一個絕對可靠醫術又高明的人為你調理,不然出了岔子寡人可不負責。調理完之後修養至少半年,然後服下金盒子裏的那枚鳳丹,那才是讓你受孕的關鍵。鳳丹百年難求,當年寡人也是無意中得到了兩枚,可惜只有一次機會。一枚鳳丹孕育一次,生產後將無法再受孕除非再服下一枚鳳丹。
  不過,寡人最後再說一句廢話,男人產子,異常兇險,很可能一屍兩命。寡人當年生不下來,最後是剖腹取子,險些丟了性命。你,要想清楚。
  寡人恨你父皇的絕情,卻又羡慕他與伍浩之間容不得別人介入的深情,寡人敗了也不算丟人,更何況寡人有伍浩永遠也不會有的屬於你父皇的孩子,寡人大可笑話他。
  啊……寡人是真的累了……秦歌,照顧好我和你父皇的歡兒。
  落款是大東皇帝的禦印。
  雙手捏著那封信,信紙抖動,秦歌甚至沒辦法把這封信放下來。他的眼眶熱辣,胸口不停地劇烈起伏,酸澀、悲哀、幸福、驚喜……太多的情緒一股腦地壓了下來,令他無法呼吸。鳳鳴王的這封遺書解開了他心中的許多謎團,在他為了子嗣的事情而苦惱傷神的時候,這封信無疑令他絕處逢生。不必再盼著柳雙的肚子,他可以為子昂生下孩子,為子昂生下嘉佑。
  一手捂上眼睛,秦歌的手抖得厲害,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鳳鳴王、父皇、伍叔、何歡……二十三年來,他從未如此混亂過。何歡……何歡……何處不盡歡……抹去眼角的濕潤,秦歌手不穩地從箱子裏拿出那個金盒子,然後慢慢打開。一枚晶瑩剔透的果子緩緩出現在他的眼前,淡淡的香氣隨著盒子的開啟而散出,秦歌的呼吸瞬間凝滯,這就是可以讓他受孕的鳳丹!
  足足盯了有一刻鍾,秦歌才把蓋子扣上,把金盒子小心翼翼地放進箱子裏,再手不穩地取出另一封信,一鼓作氣地抽出信紙。
  ※
  窗外隱隱透出亮光了,外頭也有人輕輕的走路聲。一夜都沒有睡的秦歌抱著木箱走到書櫃前,打開密室的機關。把木盒放在一處妥善的地方,秦歌頭抵在密室的暗格上久久不語。當心情完全平復下來 ,起碼表面上是如此,秦歌才出來密室,關上了密室的門。
  進了臥房,走到床邊,秦歌輕輕坐下。何歡正在沈睡,雙眼仍是腫得厲害,眼角掛著淚水。秦歌冰涼的指尖抹去那兩滴水珠,給何歡掖了掖被子。不過是眨眼間,他就多了一個弟弟,一個與他有著血脈聯繫的親弟弟。難怪父皇總是留伍叔在寢宮過夜,難怪父皇對他和早逝的大哥格外冷淡,難怪父皇只娶了母後一個妃子,難怪父皇駕崩後沒多久伍叔就走了。
  心窩刺痛,鳳鳴王不愧為鳳鳴王,在給了他希望的同時也把上一代的悲傷留給了他。若子昂沒有回應他的感情,他這一生也許會變得和鳳鳴王一樣。在這個時刻,秦歌異常思念伍子昂,思念他身上的溫暖。
  看著何歡,想到他的身世,秦歌的心窩在刺痛的同時又不禁怦跳。雙手摸上自己的腹部,秦歌的眼神從傷感變得堅定,不管多麼兇險,他要為子昂生下嘉佑!
  ────
  啦啦啦,包子還在和麵中,沒有那麼快啦  

  沈溺:第八十八章

  “皇帝哥哥,你的氣色很不好,你昨晚沒睡好嗎?是不是我睡相不好,擾了你了?”早上醒來,看到坐在床邊不知在想什麼的秦歌,何歡不安地問。他昨晚一直等著皇帝哥哥回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秦歌摸摸他的頭:“沒有。你昨晚睡得很沈,幾乎都沒怎麼翻身。朕只是在想些事情,睡飽了嗎?”再一次面對何歡,秦歌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何歡點點頭,這時候他的肚子發出饑餓的抗議,秦歌出聲:“溫桂,傳膳。”
  “是。”
  何歡羞赧地低下頭,趕緊掀被子下床。
  “你這次來什麼都沒帶,吃了飯朕讓閻日送幾匹緞子來,給你裁衣裳。”
  “嗯。”
  有宮人端著水盆進來伺候秦歌和何歡洗漱更衣。
  “皇上,王爺在外求見。”溫桂這時候走進來說。
  秦歌面色平靜,心窩卻緊了緊,他克制著激動淡淡道:“讓他到東暖閣去,朕陪何歡用了膳就過去。”
  “是。”
  溫桂退出去傳話,納悶皇上怎麼不叫王爺進來一起吃?他並不知道,秦歌這個時候有點怕見伍子昂,想到可以為伍子昂生下孩子,可是他又不能告訴對方,那種壓抑若非秦歌是帝王,恐怕會憋瘋了他。
  陪何歡用了早膳,又特別叮囑了閻日要照顧好何歡,目送何歡離去後秦歌才動身去了東暖閣。出征在即,朝中的瑣事秦歌全部交給了內閣,他要做的是與出征的將軍商討出征後的一些事宜。不過伍子昂不會讓秦歌操心的,在他去年從鳳鳴回來後他就已經著手準備了。
  走進東暖閣的書房,秦歌還沒說話,等在裏面的人就皺了眉頭:“怎麼氣色這麼差?是不是不舒服?叫太醫來瞧瞧。”
  搖搖頭,秦歌深吸口氣,還是忍不住地雙手抱住了伍子昂,緊緊埋在他的懷裏。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太醫,而是這個人。
  “怎麼了?”伍子昂摟緊秦歌,眉頭都擰了起來。
  秦歌還是搖頭,啞聲道:“我……”長歎一聲,快速恢復平靜的秦歌抬起頭,“想到你要去這麼久,我不舍。”
  盯著秦歌看了一會兒,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伍子昂的眉心舒展,眼裏同樣是不舍。撫上秦歌的臉頰,他低喃:“我又豈會捨得離開你。鳳鳴王的遺詔出乎我的意料,我沒想到他會指定由我出面。”
  凝視著伍子昂眼中的溫柔與不舍,秦歌心中翻騰的窒悶與激動瞬間被他完好地壓了下去,道:“鳳鳴王的這道遺詔來得很及時。現在朝中許多人暗中都對你很不滿,你這次出征,一來可以跳出京城的是非;二來,帶著軍功回來,我要怎麼做他們就更無話可說了;這第三,能得到鳳鳴王的信任,足以說明你的能力。”
  伍子昂無奈地歎道:“雖是這樣,可要離開你這麼久我倒寧願鳳鳴王不要這麼看得起我。秦歌,此去不是幾個月我就能回來的,我不怕你笑話,若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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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29 pm

,我真想帶著你一起出征。相思對我來說,最難熬的。”
  想到自己可以為這人生兒子,秦歌的雙眸也充滿了溫柔,他拉下伍子昂的頭與他的唇舌糾纏,當兩人都氣喘吁吁不得不離開時,他啞聲道:“出征前,陪我。”
  “好。”
  “入夜了你私下過來。”
  伍子昂愣了:“不去小院?”
  秦歌解釋道:“來回太折騰。我晚上到仁心堂去住,你私下過來,有溫桂和孔謖輝在也不怕被人知道,這樣你我也能多相守一會兒。”
  伍子昂的心窩發酸,摟緊秦歌:“好。”
  兩人緊緊相擁了好久,秦歌才從伍子昂的懷裏退了出來,嚴肅地說:“鳳鳴王給我帶了兩樣東西。”
  “什麼?”
  “鳳鳴王玉璽和可以調動鳳鳴軍隊的虎符。”
  “什麼?!”
  伍子昂大驚,這兩樣東西可是代表著鳳鳴王身份的貴重之物!他糊塗了,鳳鳴王應該交給何歡才對,他可是封了何歡為太子的。
  秦歌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你這次出征名為幫鳳鳴王平孽,實為佔領鳳鳴。鳳鳴王用鳳鳴國來換取何歡一生的安順。”
  伍子昂的眼珠子險些掉出來:“鳳鳴王也太寵兒子了吧。他就那麼不待見何愁和何樂?”
  秦歌的心窩微微刺痛,卻沒有表現出一絲的異樣,道:“鳳鳴王知道何歡不是當國君的料,也不想把王位給了何愁何樂,所以寧願由大東接收鳳鳴,只要我們能保何歡一生的安順,讓他無憂無慮地過活。”
  伍子昂不解地問:“你何時得知的?”
  “昨晚何歡交給我一個箱子,說是他父皇讓他交給我的。箱子裏是鳳鳴國的玉璽和虎符。我昨晚暗中去見了申木,申木親口告訴我的。鳳鳴王之前與你我的交易都不過是刺探,若我會提出額外的要求,鳳鳴王絕不會把鳳鳴給我,但當時我沒有提出任何的要求,很乾脆地答應了保護何歡,所以鳳鳴王才會放心地把鳳鳴國給我。”
  伍子昂吐了口氣,喃喃道:“幸虧當初你我沒提出什麼額外的要求。這鳳鳴王的心機真夠重的。”
  壓下心窩不停湧上的刺痛,秦歌道:“你這回出征的任務艱巨,拿下鳳鳴不難,難得是要讓鳳鳴的百姓接受鳳鳴成為大東的一部分,所以何愁何樂二人你暫時不能殺。我會以鳳鳴王的口吻寫一道聖旨,讓鳳鳴的百姓知道這是他們鳳鳴王的意思,不是我大東趁人之危。聖旨上有鳳鳴王印,他們不願相信也不行。另外,你把虎符帶上,有聖旨和虎符,這次出征是名正言順。”
  伍子昂點點頭,體內熱血沸騰,大東的版圖將再一次地擴大,秦歌的帝王功績也將在史冊上留下光輝的一筆,這是他最高興的事。這下,伍子昂也不那麼難受了,堅定地說:“我會讓鳳鳴的百姓們心甘情願變成大東的子民。”然後他握緊秦歌的後,“這樣的話,我要很久才能回來。秦歌,答應我,照顧好自己。”
  秦歌的唇角微微勾起:“我會的,我會等著你凱旋而歸,我的梁伍賢王。”
  “我的秦歌……”
  兩人的唇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
  “皇上。”
  “皇上?”
  “皇上!”
  回過神來的秦歌瞬間收拾好心情,問:“怎麼了?”
  溫桂擔心地瞅了瞅皇上,小心翼翼地問:“皇上,您……沒事吧?奴才瞧您剛剛好像有心事的樣子,您這兩天胃口也不大好,奴才請榮太醫過來給您瞧瞧吧。”
  “朕無礙。”秦歌的面色平靜,“大軍明日就要出征了,朕在想事情。”
  “哦。”想到皇上是捨不得王爺,溫桂猶豫地說,“皇上,要不奴才去廟裏給王爺求個平安符吧。王爺這一趟出征也不知何時能回來,奴才,不放心啊。”
  “也好,你去吧。”秦歌揉揉疼痛的額角,然後放下手,“不,朕親自去。叫他們馬上備車。”
  “是。”溫桂急忙出去吩咐。
  按住比平時跳得都要快的心窩處,秦歌壓下焦急。若鳳鳴王的那個箱子能提前半年到他手上,在子昂出征前他就可以擁有子昂的孩子了。想到要等子昂回來後他才能吃鳳丹,秦歌就焦急不已。明明希望就在面前,他卻無法碰觸,這樣的滋味令人難熬。
  這幾天,秦歌與伍子昂夜夜纏綿,每一次情到深處的時候他都差點克制不住地告訴伍子昂,每一次話到嘴邊都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那一晚他就已經做出了決定,除非他生下孩子,不然他一個字都不會對伍子昂講。
  如果他有了身孕,子昂一定會欣喜若狂,可接下來,他就會擔心,擔心他怎麼生下孩子。若他能平安生下孩子,那是皆大歡喜;若他出了危險……他不敢想。他不能讓子昂經歷那樣的擔心與痛苦。鳳鳴王的那封信說得簡單,但也明白,男人孕育、男人產子都是異常危險的事,如果子昂知道了,一定不會同意他受孕。還有鳳鳴王信中提到的子昂目前處境的危險……這些事,每一步他都要想清楚。
  鳳鳴王的箱子這個時候到他手上也好,他有很長的時間來安排這些事情。也許秦家的男人註定和伍家的男人一生糾纏,若他死了,只要有孩子,子昂就會活下去,他不會捨得留下他們的孩子孤苦一人在這艱難的世上。若他平安生下孩子,子昂要如何沖他發火他也不在乎。
  摸上腹部,秦歌平靜的臉上是淡然與堅定,他是大東的皇帝,他不僅可以為他所愛的男人生下孩子,還要助他所愛的男人成為大東真正的、受萬人敬仰的梁伍賢王。
  “皇上,車備好了。”
  “嗯。”
  從龍椅上站起來,秦歌面容威嚴地走了出去。
  ※
  “這是什麼?”
  “我今天到錦陀寺為你求的平安符,你隨身戴著。”
  低頭讓秦歌給他戴上,伍子昂感動地說:“我一定會隨身戴著,就是沐浴的時候也要放在能看到的地方。”
  給伍子昂塞進衣襟內,秦歌伏在他的身上,眼神溫柔地說出冷厲的話:“你雖是大將,但我派你出征不是讓你上場殺敵的,保護好自己,你若身上帶傷的回來,我會很不高興。”
  伍子昂馬上對天發誓:“我絕對會保護好自己的小命,就是不為我,也要為了你。放心吧。”然後他雙手摟住秦歌,“今晚不睡了,我要這麼抱你一晚,記住你身上的味道。”
  秦歌坐了起來,在伍子昂疑惑的眼神中從枕頭下摸出匕首,一手挑起自己的一縷頭髮,伍子昂的呼吸瞬間凝滯。
  乾脆俐落地割下一段頭髮,秦歌下了床,伍子昂呼吸不穩地下床跟了過去。站在秦歌身後,看著他把那縷頭髮系好,看著他把頭發包在帕子裏,看著他轉過身,伍子昂的眼眶熱辣。
  秦歌平靜地把頭髮交給伍子昂,緩緩道:“子昂,你我之間今後也許會有誤會、會有痛苦、會有諸多的不得已,但你要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喉結不停地上下浮動的伍子昂點點頭。
  “我秦歌這輩子,心裏只會有一個人。雖然我無法與那人成為光明正大的夫妻,但我絕不後悔,不後悔愛上他。我與他面前的路不會平坦,會有許多的坎坷,無論等著我的是什麼,我都無所畏懼,因為,他也愛著我,這便足夠。”
  伍子昂握緊秦歌的頭髮,眉心因心中無法抑制的感動而緊擰。
  “我的頭髮,便是我的心,它在誰手裏,我的心便在誰手裏。子昂,記住我今天說的這些話。”
  伍子昂只當秦歌是因為他要出征了,怕他放心不下所以才會說這些話,他用力點頭,把包著頭髮的帕子收好。然後他拿過匕首,同樣割了自己的一縷頭髮,包好後交給秦歌。
  “秦歌,你是君,我是臣。君臣相戀,大逆不道。但總有一天,我會昭告全天下,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總有一天,我要和你無所顧忌地在一起,我要牽著你的手走過宮門外大街;我要光明正大地睡在你的龍床上;我要和你相擁地在御花園內賞花;我要他們沒一個人敢對我的事嚼舌根,更要他們每一個人敢再對你逼婚。你,是我的!”
  秦歌淡淡地笑了,眼眶同樣濕潤:“我等著你在眾人面前與我牽手的那一天。”
  打橫抱起秦歌,伍子昂把他放在床上,然後覆了上去。不一會兒,情動的呻吟傳來,秦歌縱情地敞開身體接納伍子昂,他也要牢牢地記住子昂的味道,然後調理好身子等著子昂回來。
  ※
  文泰五年十一月二十一,梁伍賢王伍子昂在皇帝秦歌的目送下率領大軍與二弟伍子英一同離開京城,出征鳳鳴國。寒風中,秦歌的心隨著伍子昂身影的消失跳得越來越快。

  沈溺:第八十九章

  在伍子昂走後的第二天,摒退了溫桂、孔謖輝等人,不許任何人留在外頭,秦歌在東暖閣單獨召見了申木。
  申木的臉色蒼白,面容憔悴,鳳鳴王的死似乎把他的命也帶走了,若非有鳳鳴王臨終前的囑託,要他照顧好何歡,他早就隨著鳳鳴王一同去了。
  沈默地喝了一杯茶,秦歌這才開口:“申公公應該知道朕叫你來是為的什麼吧?”
  申木恭敬地說:“皇上直呼奴才便是,奴才伺候太子殿下,不敢自抬身份。奴才猜得出皇上叫奴才來的意思。”
  “那朕就直說了。”秦歌壓低聲音,“你可知何歡的生母是誰?”
  申木並不驚訝,平靜地回道:“太子殿下的生母是陛下。陛下留給皇上的那封信奴才是知道的,皇上您想問什麼就只管問吧,奴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秦歌很滿意,看來鳳鳴王已經事先交代過了,他便直接問:“鳳鳴王當初是如何生下何歡的?”
  申木的雙眼劃過心疼和憂傷,道:“陛下有孕的事只有奴才和為陛下接生的太醫知道。陛下是在別院裏生下太子殿下的,當時陛下難產,生了兩天都生不下來,陛下當時寧可死了也要生下太子殿下,太醫最後沒有法子,只能剖開了陛下的肚子,取出了太子殿下,可陛下卻差點保不住性命。後來,命雖然保住了,陛下卻傷了身子,若不是這樣,陛下也不會無暇去管大殿下和二殿下,任他們胡作非為,更不會請求皇上來照顧太子殿下。”
  申木的聲音很平靜,眼淚卻不停地湧出。
  秦歌的心裏很不好受,若父皇地下有知,會不會後悔當初沒有接受鳳鳴王?沈默了一會兒,他才又問:“何歡,他知道嗎?”
  申木搖搖頭:“陛下不讓奴才說,陛下喜歡太子殿下每天都歡歡喜喜的。”
  秦歌的胸口悶得厲害,若不是愛慘了父皇,鳳鳴王也不會冒死生下何歡,更不會如此寵愛曾傷過他的男人的孩子。
  又喝了一杯茶,秦歌才接著說:“那你也知道了朕與何歡的關係吧。”申木點點頭,想到陛下這一輩子為情所傷,他的淚掉得更凶了。
  秦歌吐了口氣,兩人間又是一陣沈默。過了許久,秦歌開口:“申木,鳳鳴王這麼走了對他來說未嘗不是解脫。何歡不知道朕是他的親哥哥,他的身邊如今只剩下你這位親人,你要做的是陪著他,而不是追隨已逝的人而去。”
  申木緊閉的嘴裏溢出了嗚咽。
  “申木,你可知鳳鳴王給朕的那個箱子裏放了什麼?”
  申木捂住嘴,點點頭,不讓自己哭出聲。
  “你可知,鳳鳴王為何要給朕,鳳丹?”
  申木抬起頭,過了會兒,他還是點點頭。
  秦歌沈聲問:“你可願幫朕?”
  申木愣了,但也是轉瞬間,他啞著嗓子問:“皇上,您要,自己吃嗎?”
  “朕要為朕所愛的男人生下孩子,就如你的陛下。”
  申木的嘴唇顫抖。
  秦歌鎮定地一字一句地說:“朕知道此事危險,朕也有可能如鳳鳴王那樣難產,甚至需要剖開肚子,更可能因此而喪命。申木,你可願幫朕?”
  “皇上……”申木站了起來,手都在抖,“您為何……您不知道陛下當初遭了多大的罪,才生下……皇上,您和陛下不同,梁王……是喜歡著您的,您不需要看著他的孩子來思念著他。”
  秦歌微微勾起唇角:“申木,你還是不瞭解你的陛下,他生下何歡不是為了思念誰,而是因為何歡是他所愛之人的孩子。為自己愛的人生下孩子,僅此而已。”
  申木愣愣地站在那裏,他被大東皇帝嘴角的那抹淡淡的笑,眼裏淡淡的溫柔所震撼了,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眼前一陣恍惚,他好像看到了陛下得知自己懷有身孕後臉上那絕美的笑,滿是溫柔與期待。
  眼淚不受控地流出,申木哭著點點頭,跪下:“陛下只管吩咐奴才便是。”
  秦歌滿意地說:“從今日起,你就是內宮副總管,朕需要一個穩重可靠的貼身總管,你與溫桂輪流在朕身邊伺候。何歡就住在宮裏,若他想出宮住,朕會給他建府。待時機成熟後,朕會封何歡為王。他是朕的親弟弟,朕會照顧好他。他身邊朕也會挑一些心細的奴才,也會找人保護他,朕會做到鳳鳴王對朕的囑託。”
  申木磕頭:“謝皇上。”
  “起來吧。”
  申木站了起來,然後他就聽到秦歌說:“這件事不許透露給梁王和何歡,誰能知道此事朕自有打算。”
  申木又一次愣了,皇上不告訴梁王?但他只是點了點頭,說:“奴才記下了。”
  “好,你去吧。”
  申木擦乾淨臉,退了出去。
  坐在炕上,秦歌陷入沈思。即使沒有問申木,他也猜得出當初鳳鳴王懷著何歡時是如何地艱難。身為帝王,保密原本就是一件非常難的事。他要怎麼做?
  ※
  偷偷看了皇上一眼,溫桂憂心忡忡地放下棉布簾子,一個月前已經正式上任的申木在他身後低聲說:“溫公公,你回去吧,皇上這裏有我呢。”
  溫桂拉著申木走到一旁,小聲問:“申公公,你可知皇上怎麼了?這都一個月了,皇上天天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我很擔心啊。”
  申木佯裝不確定地說:“皇上可能是擔心出征的大軍吧。雖說莊將軍已經攻入了鳳鳴,但戰事未定之前皇上又怎麼會放心。”
  溫桂不疑有他地歎道:“皇上這陣子瘦了。”王爺回來他怎麼交代?
  申木拍拍溫桂的肩,說:“待捷報一個一個的傳來,皇上就有吃飯的胃口了,溫公公你快回去歇著吧。”
  溫桂立刻笑著說:“那皇上這邊就勞煩申公公了。”跟申木道了別,又囑咐了侯在外頭的太監們幾句,溫桂一肚子擔憂地離開了。對於申木一來就成為副總管這件事溫桂沒什麼嫉妒,也不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雖說他是總管,可和申木在一起他就是會不由自主地會放低身段。這相處的一個月,他發現跟申公公比,他還差得遠,也難怪人家能做到三品公公,他才五品。
  回了屋,凍呵呵地點燃炭火盆裏的炭火,溫桂快速打來熱水洗漱上床。被窩裏很冷,溫桂凍得牙齒都在打架,這時候,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進來的人顯然也覺得很冷。插上門閂,他快速走到床邊脫衣上床。
  “你怎麼來了?”溫桂很詫異,也很緊張,不會叫人發現吧。
  來人快速鑽進被窩,因為太冷而倒抽了口氣,然後攬緊溫桂,這才回道:“皇上讓我今後和閻日輪流值夜。閻日的功夫不錯,我也放心。皇上估計是想給咱倆多一點相處的時間,所以才這麼決定。”
  溫桂的臉有點紅,他把頭埋進孔謖輝的肩窩裏,不說話了。
  “皇上這陣子是怎麼回事?擔心王爺?”孔謖輝也看出秦歌有心事。
  溫桂道:“申公公說皇上可能擔心戰事吧,畢竟是去攻打鳳鳴。唉,這幾日太子殿下也是發愁呢,天天嚷著不回去不回去,我也不知道皇上是什麼意思。不過皇上對太子殿下還真是有耐心呢,不僅讓太子殿下住在宮裏,吃穿用度樣樣都是最好的,身邊伺候的人也是百裏挑一。皇上是把太子殿下當親弟弟疼呢。”
  孔謖輝撇撇嘴:“那個何歡就是個長不大的娃,他回去當鳳鳴王不出一年鳳鳴就亂了。不用管他,皇上和王爺自有安排,我看那鳳鳴王不是個傻子,我們都能看清的事情他會看不到?”
  溫桂冷得縮了縮身子,孔謖輝翻身抱住他:“睡吧,明早還要早起。這天太冷了,鳥都要被凍掉了。”
  溫桂的臉瞬間漲紅,不敢接話,而是閉上了眼睛,道:“這個時候鳳鳴也不是太冷,王爺應該不會太遭罪。”
  “嗯。睡吧。”
  “好。”
  ※
  夜深了,一人抱著暖爐跑到了東暖閣,一看到他,申木驚呼:“太子殿下!您怎麼來了?”
  “皇帝哥哥呢?”何歡的大眼睛有些濕潤。
  申木一看他那樣子趕緊讓他進屋,低聲說:“皇上在批奏摺呢,您怎麼來了?”
  “我睡不著。”何歡吸吸鼻子。
  “殿下,您……”申木的話沒說完,屋內傳來秦歌的聲音:“何歡嗎?進來吧。”
  何歡的大眼睛閃過驚訝,然後抱著暖爐進了裏屋。屋內很暖和,秦歌還沒有歇,看著凍得鼻子通紅的何歡,他指指炕的另一頭:“上來,別凍著了。”
  “嗯!”何歡欣喜地跑過去上了炕,拉過一旁的被子蓋住。秦歌放下筆,蹙眉問:“外頭這麼冷,你怎麼不好好睡覺?”
  何歡的眸中劃過難過,低頭道:“我剛剛夢到父皇了。”
  秦歌無聲地歎了口氣,淡淡地下令:“躺下,閉上眼睛。”
  何歡的臉上馬上有了笑,聽話地躺下,不過沒閉上眼睛,而是擔憂地問:“皇帝哥哥,您還不歇息嗎?已經很晚了。”
  “朕習慣了,別說話,閉上眼睛。”秦歌沈下臉,何歡立刻乖乖閉上眼睛,嘴角帶著笑。
  看著臉色仍然略顯蒼白的何歡,秦歌的心窩止不住地發酸,直到何歡發出了輕輕的鼾聲,秦歌才重新拿起筆繼續批改奏摺。這一個多月他已經把之後的事情全部想好了,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那件事了。 

  沈溺:第九十章

  在秦歌登上迎春樓與百姓們同樂之時,大東國迎來了又一個新年。鞭炮聲聲,皇宮的一隅卻異常寧靜。讓孔謖輝和溫桂陪著何歡一起出宮玩耍,秦歌留下了閻日。
  跪在地上,閻日等著皇上開口,皇上不會無緣無故單獨留下他,他同樣看出了這陣子皇上的心有所思。
  秦歌沒有開門見山地說出留下閻日的用意,只是漫不經心地喝著茶,看著書,不出聲。可就是在這樣的漫不經心中,身為帝王的威嚴卻依然無法令人忽視,甚至比平日裏更多了幾分的高深莫測。閻日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膽戰心驚,臉色一如以往的蒼白,他平靜地跪在那裏,只是手心比往日多了些汗水。
  慢悠悠地看過二三十頁,秦歌把書一合,放在了一邊,閻日雙手前伸,跪趴在了地上,皇上要說話了。
  “閻日,朕曾問過閻泯一個問題。”秦歌拿過茶盅,語調也是慢悠悠的,“朕問他,若有一日朕要他殺了梁王,他會怎麼做。現在,朕也同樣問你這個問題,若是你,你會怎麼做?朕知道你平日裏沒少給梁王送信。”
  閻日的身上瞬間冒出了冷汗,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抬起身子,過了會兒之後才道:“奴才是皇上的奴才。皇上讓奴才做什麼,奴才便做什麼。只是……”
  “只是什麼?”冷凝。
  “只是……”閻日大不敬地抬起了頭,從來都是面無表情的臉上是明顯的不解,“奴才知道,王爺絕對不會背叛皇上,就算是王爺做了什麼惹皇上不悅的事,那其中也定有誤會。但若王爺真的背叛了皇上,奴才,絕不會手軟。皇上信任奴才,王爺也信任奴才,奴才私心裏希望皇上與王爺永遠像現在這樣。”
  “你,都知道了些什麼?”秦歌的雙眸微眯,帝王之氣瞬間迸出。
  閻日咽了咽嗓子,冒著殺頭的後果開口:“皇上和王爺……兩情,相悅。”說完他就開始磕頭,好似那不是他自己的腦袋,一聲聲的仿佛要把地板砸出個坑。
  “起來吧。”身上的戾氣消失,秦歌的面容平靜。
  閻日站了起來,額頭上已經多了個血窟窿。
  “閻日,朕,要做一件事。”秦歌的氣息微微不穩,“這件事,在事成之前絕對不能讓梁王得到一點兒風聲。朕需要一個可靠的人來幫朕做這件事。朕思來想去,只有你最合適。”
  閻日的身子一震,抿緊了嘴。
  秦歌繼續道:“孔謖輝和溫桂的衷心,朕是知道的。但是他們與梁王的關係太好,朕怕他們忍不住說出去,壞了朕的大事。若你把這件事洩露出去半點風聲,朕會,閹了你,讓你做個真正的太監。”
  閻日重重地跪下:“奴才的命是皇上的,皇上只管吩咐,奴才一個字都不會說。”
  秦歌從榻上坐了起來,低聲道:“朕,要為梁王孕育子嗣,你要為朕做掩護。”
  當秦歌說出前半句話時,閻日就傻了。他甚至忘了尊卑地抬起了頭,怔怔地盯著皇上,他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秦歌冷了臉:“怎麼,你當朕在開玩笑嗎?”
  閻日一個激靈,慌亂地搖頭,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流了下來,震驚萬分的他連話都說不出了。
  秦歌冷哼道:“朕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朕得了一個可以以男兒身受孕的法子,只是這過程麻煩了點兒,在孩子出世之前,朕也不打算讓梁王知道,不然朕也不會找你來。”
  這回閻日只會點頭了。
  “你現在去把容太醫叫來,就說朕有些不舒服。不要讓人看出端倪。從今日起,朕身邊不許安排小鬼。”
  閻日還是點頭,然後擦擦汗,躬身退了出去。秦歌吐了口氣,心怦怦怦直跳,在他看了那封信後,他一直無法平靜。
  很快,容丘就來了,雖然今天是大年初一,但身為太醫院醫首,他自然要第一個留守在宮裏。一聽皇上身子不舒服,容丘提著藥箱跟著閻日匆匆趕到了仁心堂。當他從皇上那裏聽到皇上找他來的用意後,他和閻日一樣,整個人傻掉了。但是,也有點不同,那就是他臉上還有一種“難道真有此事”的驚愕。
  秦歌看出來了,他馬上問:“你知道鳳丹的事?”
  容丘臉皮僵硬地說:“臣父曾對臣提過此事,說世上有一種奇果,吃了可以使男子孕育子嗣。臣父說他年輕時曾救過一位怪人,那人神武錢財,便給了父親一張藥方來抵診金,說有了這張藥方,男子才可能孕育子嗣。父親鑽研了那副藥方,是很奇特,但是父親從未見過什麼鳳丹,也就當是那怪人胡言亂語了。”
  真是天助我也!秦歌略顯激動地說:“你馬上回去把那副方子找出來!閻日,你隨他一道去。”
  “是。”
  容丘雙腿發軟地和閻日一起走了。
  秦歌的臉上是無法克制的喜悅,看來老天是有意要他為子昂生下孩子,不然為何會把容氏父子與何歡送到他面前?
  ※
  焦急地等了許久(其實不到半個時辰),秦歌終於等回了容丘和閻日。當秦歌把鳳鳴王給他的那副方子交給容丘後,容丘把兩張方子一比較,竟然是一模一樣!
  秦歌很直接地對榮丘和閻日說:“何歡就是鳳鳴王生下的孩子。”閻日和容丘同時瞪大了雙眼,眼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皇,皇上……”容丘聲音發顫地說,“您……”
  秦歌心情愉悅地點點頭:“朕,要親自生下孩子。”
  容丘手裏的藥方徐徐落在了地上。而秦歌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的心肝都要震碎了。
  “朕手裏有鳳丹,你照著這個方子給朕調理身子,朕給你三天時間配藥。這件事,閻日應該已經對你講過了,傳出去半點風聲,朕滅你滿門。”
  這最後一句話如一道雷劈在容丘的頭頂,他“咚”地一聲跪下,低喊:“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女人生孩子都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更何況是男兒!那位怪人曾對家父說男兒有孕只有一個法子能生下孩子,就是剖腹。皇上!您是我大東的天!您不能拿您的安危開玩笑啊!皇上只要寵倖一兩個女子便會有子嗣,皇上實在沒有必要親自生子啊!”
  秦歌冷道:“朕要女人為朕生孩子何須等到現在!你只管為朕調理即刻,朕是否能活下來不需你操心!”
  “皇上!”
  閻日同時出聲,跪了下來:“請皇上您三思!”
  秦歌一掌拍在榻上,怒道:“這就是朕三思後的決定!你不願給朕調理,大東這麼多的人,朕難道還找不出能給朕調理的人嗎?”
  “皇上……求您三思……”容丘和閻日哀聲祈求,一直都還在渾渾噩噩之中的閻日在聽到皇上要剖腹才能生下孩子後瞬間清醒了,他不能讓皇上這麼做!
  秦歌氣急:“你們別以為朕不敢殺你們。要麼,你們聽朕的話;要麼,你們死,朕找他人!”
  “皇上……”容丘和閻日的眼睛都紅了,容丘嘴唇顫抖地問:“您……您為何要……”
  秦歌握緊雙拳,啞聲道:“朕,要為朕愛的人,生下孩子。”
  容丘的腦中瞬間一片空白,閻日怔愣的看向皇上,一股他無法承受的衝力撞入他的心窩,他只覺得無法呼吸。
  “告訴朕,可以,還是不可以。”
  容丘整個身子都發起抖來,看著皇上堅毅的面龐,看著皇上眼中毫不後悔的決然,他不自主地點點頭,身體彎曲,跪伏在地上,梗著嗓子回道:“臣,遵,旨。”
  閻日也跪伏在地上,雙肩顫抖:“奴才,遵旨。”
  “很好。”秦歌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一切就等著子昂從鳳鳴回來了。
  ※
  而就在秦歌滿懷期望的時候,第二天,給他做了細緻檢查的容丘卻告訴了他一件非常不樂觀的事。
  “皇上,這副方子是要讓您的體內強行地長出孕育孩子的胎宮,藥性極烈。可您的身子屬寒體,又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與這方子衝突,施針時不僅會異常痛苦難忍,而且很可能對您的身子造成損傷。皇上,請您,三思……”
  秦歌的眉心擰緊,接著不為所動地說:“朕已經說過了,朕要孩子,你儘管做就是。鳳鳴王可以生下孩子,朕也可以。”
  容丘還想再勸,可一看皇上的態度,他只能把勸說的話咽回去,收拾好藥箱說:“臣這就回去配藥,初五的晚上,臣為皇上施針。這幾日皇上要多休息,多吃一點保存體力,這樣到時候才能受得住。”
  “朕知道了。”
  容丘憂心忡忡地出去了。
  在他走後,守在外面的溫桂轉身瞧了一眼同樣被“趕”出來的孔謖輝,心裏不安。皇上找容太醫說什麼呢?為何要避開他和孔謖輝,卻允許閻日和申公公貼身伺候?
  朝溫桂使了個眼色,孔謖輝抬腳跟上了容丘。
  “孔統領,皇上找您。”就在這時,閻日出來了,孔謖輝的雙眸瞬間暗沈。
  ※
  秦歌不僅找了孔謖輝,還找了溫桂和何歡。當何歡到了仁心堂後,秦歌淡淡道:“鳳鳴王過世,何歡未能親自送他一程,也未能好好給他上柱香。溫桂,你和孔謖輝陪著何歡到錦陀寺去,朕已經給住持寫了信,要他給鳳鳴王做一場法事,超度鳳鳴王的靈魂,也讓何歡盡一盡他的孝道。”
  “皇帝哥哥!”何歡的眼圈當即就紅了。
  秦歌摸摸他的頭,道:“朕知道你很自責沒有送你父王,到了錦陀寺之後你要好好為你父王燒一炷香,告訴他你在這裏一切安好,讓他不要擔心你。你父王生前最疼你,他一定也想陪在你身邊,你要在寺裏為他供一塊牌位,然後依據你們鳳鳴的禮儀,從寺裏把牌位請回來供在你的寢宮裏,這樣你父王會永遠守在你身邊。”
  “謝謝皇帝哥哥!”何歡用力抱住秦歌,忍住眼淚。
  秦歌拍拍他:“去吧,收拾收拾,吃了中膳之後就走。”
  “嗯!”
  何歡擦擦眼睛起身就跑了出去。
  秦歌看一眼激動不已的申木,道:“你也去吧。”
  “謝皇上!”申木馬上退下了。
  見溫桂一副心有疑惑的模樣,秦歌道:“何歡在這裏人生地不熟,朕也不放心把他交給旁人,你二人是朕的心腹,由你們陪著他,朕也放心。”
  這話聽著窩心,溫桂馬上一掃心中的不安,笑著說:“皇上放心便是,奴才會照顧好何歡太子。”
  “嗯,你們去吧。”
  “是。”
  溫桂喜滋滋地退下了,孔謖輝面色如常地行禮後也退下了,但他內心裏並不像溫桂那樣高興,憑他多年來的經驗,皇上這是有意要把他和溫桂支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守在屋外的閻日,孔謖輝雙手抱劍,大步離開。
  孔謖輝的感覺沒有錯,秦歌就是要支開他和溫桂。這兩人也確實如他所說,是他的心腹。但這兩人同時也是伍子昂的心腹。一旦讓他們知道了他要生孩子的這件事,這兩人定會不顧一切地告訴伍子昂,他不能不防。
  中膳過後,何歡、申木、孔謖輝和溫桂就出宮了。秦歌已經提前做好了安排,這一場法事要持續七天七夜,再加上把鳳鳴王的牌位鄭重地請回來,至少也要十天他們才能回宮,那時候秦歌早已做完了調理。
  在等待容丘配藥的這兩天,秦歌也沒有閑著,他又秘密召見了閻泯,交給了他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務。

  沈溺:第九十一章

  不管容丘多麼不願,初五還是到了。當天晚上,他提著藥箱面色憂鬱地來到了仁心堂。這幾日秦歌以身子不適為由沒有露面,容丘讓其他幾位太醫回去過年,宮裏只留下了他一位太醫。仁心堂的四周極其安靜,身為日鬼的閻日安排了十幾名他最信任的小鬼守在暗處,以保護皇上安危。
  一碗碗冒著熱氣的湯藥端了進來,按照順序擺在桌上。臥房內有火爐、還有七八個炭火盆,異常暖和。秦歌穿著裏衣坐在床上,看著容丘和閻日進進出出。當最後一碗湯藥擺上桌後,容丘深吸一口氣,對閻日示意。閻日端著一碗水走到床邊,容丘道:“皇上,這是麻藥,施針的時候會很疼。”
  秦歌面色沈穩地接過麻藥大口喝完,然後容丘接著道:“請皇上躺下,臣要為您施針了。”秦歌躺下,解開扣子,他的下身什麼都沒有穿,蓋著被子,完全露出了腹部。
  容丘在床邊攤開銀針包,對閻日道:“每個碗上我都貼了標記,一會兒我要哪碗藥你就給我端來哪碗。”
  閻日點頭。
  等了一會兒,容丘輕輕按了按皇上的肚子,輕聲問:“皇上,您有感覺嗎?”
  秦歌搖了搖頭。容丘知道麻藥的效果上來了,他定下心,拔出一根銀針。
  “龍血湯。”
  閻日立刻把龍血湯端了過去,用銀針沾取了龍血湯後,容丘把緩緩針刺進了秦歌的天樞穴。
  “龜甲湯。”
  第二針,地海穴。
  “氣血湯。”
  第三針,中注穴。
  “女媧湯。”
  水道穴。
  “地藏湯。”
  中極穴。
  一開始,秦歌沒有什麼感覺,看著閻日在容丘的吩咐下拿過一碗碗湯藥。可當他肚子上的針越來越多後,他覺得有把火在他的肚子裏越燒越旺,當那種灼燒的感覺已經壓過麻藥明顯地刺激著他後,秦歌咬緊了牙關。
  容丘不敢看皇上的臉,他全神貫注、不敢浪費半點時間地把針刺入皇上的腹部。當他的汗水浸濕了衣服時,他聽到了皇上再也壓抑不住地痛哭呻吟。
  閻日的手一直在抖,看著皇上的臉漸漸變得慘白,眉宇間儘是痛苦,他趁著空擋把一塊布巾塞進了皇上的嘴裏。
  發麻的牙齒根本咬不住布巾,秦歌不停地在心裏說:“忍住!忍住!只要忍下去他就可以有孩子了。”好像無數的火把在他的肚子裏灼燒,那碗喝下去的麻藥根本無法阻擋這種疼痛。
  “唔……”
  容丘的針還有一半沒有施完,秦歌的呻吟已經疼得變成了顫音。嘴裏的布巾斜落在耳邊,大顆大顆的汗水在那塊布巾上留下一片片濕潤。眼角也因為無法忍受的痛苦落下了淚水,秦歌的嘴已經變成了青白。
  他的身體偏寒,這樣的調理相比其他人來說痛苦是雙倍甚至是幾倍。哪怕是壯漢子也會在這樣的痛苦下哭爹喊娘,可秦歌發出的僅僅是並不高的呻吟。汗水和淚水很快就模糊了雙眼,當秦歌疼得已經快要斷氣時,容丘終於把最後一根銀針紮在了秦歌的腹部。
  幾乎是同時,閻日半扶起了皇上,臉色比紙還要白的容丘把那一碗碗藥遞到閻日的手上,閻日慢慢地喂皇上喝下。
  秦歌疼得無法張嘴,他全身都在發冷發顫,閻日一手掰開他的下巴,把藥一點點地灌進皇上的嘴裏。好不容易灌完了所有的藥,閻日身上的衣服被秦歌的冷汗浸濕了。
  容丘趕緊又喂了皇上一碗麻藥,他和閻日都是雙眼通紅,眼淚幾乎奪眶而出。他很想問皇上,那個讓皇上甘願忍受如此大的痛苦也要為他生下孩子的人是誰。可他不能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皇上儘快擺脫這種痛苦。
  第二碗麻藥並沒有緩解秦歌的多少痛苦。當麻藥的藥勁過去了之後,他緊緊揪著床單的雙手硬生生地折斷了自己的指甲。
  “皇上,您疼就喊出來吧……”容丘跪在床邊哭求,兩碗麻藥已是極限,在拔針之前,皇上只能硬挺著。
  “水……”秦歌的嘴角有淡淡的血漬,他咬破了嘴。
  閻日拿來水,用勺子一點一點喂進皇上的嘴裏,一如以往平淡的臉上是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眼淚。他就那麼無聲地哭著給皇上擦汗,給皇上喂水。容丘也是不停地抹眼淚,皇上已經疼得身子都發青了,他卻無能為力。
  秦歌的呼吸也變成了顫音,牙齒不受控地激烈地打架,疼得已經什麼都看不見的他只記得自己必須忍住。
  就在秦歌疼得昏迷了好幾次之後,漫長的兩個時辰終於過去了。容丘不敢耽擱地快速把針一一拔了下來。秦歌青白的身體變成了醬紫,疼痛在這個時候伴隨著高熱襲向他。這是容丘最害怕的時刻,這樣的調理做完之後人就會陷入高熱,皇上的體制偏寒,他也不知道高熱會持續多久。
  容丘和閻日兩人給昏迷中的秦歌換了衣裳,又把已經濕透了的被褥換了。兩人提心吊膽的,誰也不敢離開秦歌半步。後半夜,秦歌燒得更厲害了,卻是一滴汗都沒有。容丘和閻日嚇壞了,不停地用涼布巾給他擦手心腳心,容丘這個時候也不敢隨便給皇上用藥,只能用這種最傳統的法子給皇上降溫。
  天亮了,秦歌的高熱不僅沒有退下去的跡象,反而越來越嚴重,身體都有了間歇的痙攣。容丘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了,他叮囑閻日照顧好皇上,快速離開仁心堂匆匆出了宮。閻日快被嚇死了,用冰塊給皇上搓手腳心,給皇上喂水。當他的手碰到皇上時,就覺得手都要被灼傷了,閻日矛盾急了,他很想不顧一切地告訴王爺皇上要做的事。可心裏又有一個聲音告訴他,王爺正在出征的途中,為了大局,他必須忍住。
  就在這樣快被左右的矛盾給逼瘋的時候,容丘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後面跟著他的父親容念。容念一看到皇上的樣子,狠狠給了容丘一拳:“你簡直是胡鬧!”
  推開閻日,容念迅速打開帶來的藥箱,取出幾粒藥丸要容丘兌了水給皇上喝下,然後又在皇上的四肢紮了幾針。秦歌臉上憋出的青紫退下去一些,可情況依然非常危險。
  容念的臉色鐵青,容丘是蒼白,兩人的手下不停。閻日暫時幫不上什麼忙,他交代了幾句急匆匆地出了仁心堂,招來幾位心腹對他們耳語一番後,又從懷裏掏出一份皇上的手諭,讓其中一人快速送到太師府上。
  返回仁心堂,閻日擦擦臉上的汗水,沈聲道:“皇上生病這件事瞞不了多久,說不定現在已經傳了出去。容大人,不管誰問起來,你就按著事先說好的回復。皇上受了這麼大的罪,絕對不能前功盡棄,更要以防有人趁此鬧事。”
  心知事態嚴重的容氏父子點點頭,他們的命是和皇上的命懸在一起的,皇上出事了他們容家滿門都別想逃脫。
  ※
  閻日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仁心堂,又命人出宮給溫桂、孔謖輝送去急信讓他們儘快回京。這都是秦歌事先就計畫好的。閻日終究只是個副總管,若出了事他根本壓不住。按著皇上的旨意發出一道道命令後,閻日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太師林甲子面色凝重地來到了仁心堂。
  “皇上怎麼了?!”一見到閻日,林甲子就質問。
  “太師請不要聲張,請跟奴才進來。”引著林甲子進入仁心堂的臥房,閻日還沒有開口,林甲子就慌了。他三步撲到床邊,倒抽一口冷氣:“皇上!皇上您這是怎麼了?!”然後他揪住容丘的衣服吼道:“你這個醫首是做什麼吃的!怎麼能讓皇上變成了這副樣子!”
  容丘聲音發顫地回道:“昨日下午皇上就有些不舒服,下官給皇上號脈,也沒查出什麼毛病,下官叮囑皇上要多休息,可到了晚上皇上就不對勁了,一直喘不上氣來。下官給皇上開了舒心活脈的藥,皇上吃了之後好了一些。下官放心不下,昨夜就在外頭守著,可到了後半夜皇上就發起了高熱,呼吸困難。下官愚笨,下官這才查出,皇上是……被人下了毒!”
  “什麼?!”林甲子只覺得眼前一陣眩暈,“你為什麼不早點派人來告訴我!”一把將容丘拉到身前,林甲子咬牙道:“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到現在才告訴我!你怎麼不早一點查出來!老夫一定要治你的罪!”
  閻日上前抓住林甲子的手急忙說:“太師,這件事是皇上不讓說的。皇上昏迷前說此事千萬不能聲張,說等天亮了之後讓奴才秘密通知太師,以防引起他人的主意。現在王爺不在京城,皇上中毒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大臣們勢必會亂。”
  林甲子的手抖得厲害,眼眶欲裂:“皇上……有,有救嗎……”
  容念扶起他,說:“有救,但是得慢慢救。此毒非常陰險,在毒發之前根本查不出來,索性皇上服下的不多,容太醫已經給皇上逼出了不少毒,其餘的毒只要慢慢排出來皇上就沒事了。現在最要緊的是明日就開朝了,太師您必須在皇上醒來的這段日子住持大局,穩住朝綱。下官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會救皇上。”
  林甲子緊緊握住容念的手,看著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生死未蔔的皇上,不停地深呼吸。他是三朝元老,一生經歷過無數的風浪,閉上眼睛,複又睜開,林甲子的眼裏是冷靜。
  “容太醫,老臣就把皇上交給你們了,若你們救回了皇上,老臣為你們請功;若你們……你們容氏一族就為皇上陪葬吧。”
  容念和容丘跪下;“老太師就放心地交給我們吧。”
  “此事不許聲張。”
  “下官明白。”
  接著,林甲子又交代閻日:“速速把溫總管和孔統領叫回來。”
  “奴才已經讓人秘密傳信過去了。”
  林甲子繼續道:“你們三人在皇上醒來之前就守在仁心堂,不許讓任何人見到皇上。對外就說皇上身子微恙,必須靜養,有什麼事讓他們來找我。”
  “奴才明白。”
  “皇上可有給內閣留下旨意?”
  “皇上昏迷前有留下手諭,由太師暫時統領內閣,一切由太師做主。”說著,閻日把手諭交給林甲子。一看到皇上熟悉的字跡,林甲子的眼淚險些掉了出來。
  忍著悲傷,林甲子凝視了秦歌良久,然後擦幹眼睛裝作無事地大步離開了仁心堂。他一走,容丘和容念身子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
  施針這一段是不是比較熟悉呢? 

  沈溺:第九十二章

  秦歌在施針前作了完全的準備。初六當天雖然已經有風聲傳了出去,但因為還未開朝,所以並未引起什麼動靜。初七開朝,林甲子就在朝堂上宣讀了皇上的聖旨(林甲子私下準備的):聖上微恙,需精心調養,命太師林甲子掌管內閣,處理朝政;內廷侍衛統領孔謖輝掌管內廷安危;京城守備關渡維護京城安寧。在皇上龍體康復之前,趁機作亂者按謀反罪論處,太師可不必上奏,直接懲處。
  這道聖旨一下,官員們都嗅出了不一樣的味道。皇上若只是微恙,何以下這樣一道聖旨?這就說明皇上的身體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可皇上究竟怎麼了?
  當下就有官員提出了異議,林甲子立刻以擾亂朝堂安寧的罪名把提出異議的官員免了職。林甲子手上可不只有這道聖旨,還有皇上的欽賜的尚方寶劍,誰敢在這個時候亂來就等著被砍頭吧。內廷的近四萬侍衛掌控在孔謖輝的手上,守備軍的最高統領關渡又是伍子昂的至交,手上無兵的朝臣們在林甲子發威後只能乖乖地接受聖旨。
  林甲子在皇上登基後才漸漸退出了朝堂,專心理學,但他的餘威仍在。現在他有聖旨又有尚方寶劍,有他出面,就是內閣也不敢把他怎麼樣。不過一天的時間,林甲子就控制了朝堂。清晨從錦陀寺趕回的孔謖輝和副統領李韜派出內廷侍衛把皇上的仁心堂圍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靠近。京城也實行了嚴格的管控,嚴格搜查進出京城的人,天一黑馬上實行宵禁,膽敢在外頭亂晃的不問理由立刻抓進大牢。京城和皇宮都是人心惶惶,這種敏感的時期一個小小的不慎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皇宮內,溫桂跪在皇上的床邊一邊哭一邊給皇上擦身。被急召回來的他根本想不到看到的會是生死未蔔的皇上。若不是閻日和孔謖輝在,他當即就要崩潰了。想到自己的身份,想到皇上,溫桂勉強地以總管的身份安排了宮中的內侍們,然後就在仁心堂不出去了。他的堅強是為了皇上,若皇上不在了,他今後怎麼辦。
  “孔統領。”屋外傳來容丘的聲音,溫桂朝屏風處看了過去,就見一人腳步匆匆地走了進來,一看到他,溫桂的眼淚掉得更凶了。
  孔謖輝的下巴上滿是鬍鬚,他面色沈重地走到床邊,問:“皇上的情況如何了?”
  溫桂忍著哭聲,搖搖頭,哽咽:“還是,高熱,不退……容太醫給皇上喂了藥,可是沒什麼起色,容太醫說,皇上得自己,撐過去……”
  孔謖輝的心直直往下沈,他拍了拍溫桂,道:“下毒的人還未找到,你得忍著。你是總管,不能長時間不露面。把這裏交給閻日,你出去安撫宮裏的人,讓他們知道皇上沒事。”
  咽下眼淚,溫桂擦擦眼睛,站起來:“我去洗把臉,等眼睛不腫了就出去。”
  “嗯。”又緊緊握了握溫桂的肩膀給他鼓勵,孔謖輝道,“皇上會撐過去的,他不會讓王爺傷心的。我走了。”
  “嗯。”
  孔謖輝又看了眼皇上,抿著嘴走了。溫桂趕緊擦擦湧出的淚,到水盆邊洗了把冷水臉。然後喚來閻日,和他商量。
  昏迷中的秦歌隱約地聽到了溫桂的哭聲、聽到了孔謖輝的沈重、聽到了太師的怒吼,但也只是隱隱地聽到。熱,無止盡的熱,但在這熱中又有一股令他無法忍受的疼痛,只是相比之前的痛來說在可以忍耐的範圍內。他不擔心朝政會出現什麼問題,有太師在,有孔謖輝在,有閻羅殿在,大東不會有事。
  心裏這麼一放鬆,秦歌又陷入了黑暗的昏迷中,在昏迷前他腦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他一定可以堅持下去,一定!
  七天後,捧著父王的牌位回來的何歡在去仁心堂給皇帝哥哥請安後就再也沒出來過。為了怕他受不住秘密,溫桂把他留在了仁心堂。不過不用他說,何歡也不會離開仁心堂半步。剛剛失去了父王的他生怕皇帝哥哥也離開他,消腫了沒多久的眼睛又腫成了桃子。
  ※
  一直到了正月二十,秦歌依然沒有露面,朝中人心惶惶,生怕皇上是得了重症。皇上沒有子嗣,也沒有立儲,萬一皇上有個三長兩短,大東絕對會陷入混亂。以肖壽為首的親梁王派上書林甲子,速召梁王回來住持大局;而以內閣重臣範梓和寇餘為首的反梁王派則要求趁梁王不在京城,削去他的王位,控制他的家人以收回他的兵權;還有一些諸如陳唏言為首的中立派則默不作聲,等著林甲子定奪。
  更甚者,還有人提出召回被流放在外的安陵王秦尉辰,當然提出這項奏議的人當場就被林甲子摘了烏紗帽,以危言聳聽、霍亂朝廷的罪給關起來了。這種敏感的時候要被貶的安陵王回來,明擺著是不安好心,要奪權。林甲子這一手大大地震撼了百官,老太師的那把尚方寶劍可不是擺著瞧的。
  一時間,朝堂紛紛擾擾,柳家和伍家也亂了,林甲子可是出了名的不喜歡伍子昂。現在皇上不見人,林甲子大權在握,只要他一聲令下,伍家誰也保不住。可出乎眾人的意料,林甲子訓斥了反梁王派的人,說他們不該在這個時候還想著私欲。梁王出征,那是為了大東的天下,豈能因個人的私欲而至皇上於不義,至大東的安定於不顧。
  林甲子命孔謖輝從內廷調了三百侍衛守在梁王府外,以防有人伺機作亂。他這接二連三的舉動令人不敢再隨便造次,朝堂表面上平靜了下來。
  而這個時候,率領大軍出征的伍子昂並不知道京城內發生的大事。出於不影響他的考量,溫桂和孔謖輝選擇了隱瞞他這件事;林甲子也沒有派人告訴他,而且還對伍家和柳家的人下令不許讓伍子昂知道這件事。明白大軍出征之前,不能亂了統帥的心,沒有人寫信告訴他。
  ※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趴在秦歌的床邊,何歡哭得不能自已,溫桂怎麼勸都沒用。不過他也是不停地哭,快一個月了,秦歌仍在昏迷中。高熱退下去一點兒,但秦歌的身子仍然很燙。容念和容丘用盡了法子也無濟於事,皇上的身子比他們預料的要麻煩的多。那副調理的方子與秦歌的體質可謂是正反兩個極端,所以秦歌事後的症狀才會如此嚴重。
  容丘端了補身的湯藥走了進來,何歡立刻退到一邊。溫桂紅腫著眼睛扶起皇上,申木輕輕掰開皇上的嘴,容丘用勺子一點一點喂到皇上的嘴裏。溫桂一手拿著帕子把從皇上嘴邊流下的藥汁快速擦去,每擦一次,他的淚就掉下來幾滴。
  林甲子和孔謖輝每天都會來仁心堂看幾次,每一次都是面色凝重的離去。只是一離開仁心堂,他們就要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溫桂不止一次想寫信告訴王爺,可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這個時候告訴王爺只會讓皇上更擔心。
  好不容易喂完了一碗藥,自從初五進宮後就沒離開過的容丘便出去繼續配藥了。秦歌的熱症一直下不去,拖得時間越長,他的情況就越危險。因為容氏父子對外說的是皇上中了毒,孔謖輝和溫桂暗中在宮裏嚴查可疑之人,倒還真查出來幾個心懷不軌的。
  宮裏的氣氛和朝堂的氣氛一樣緊張,二月初七,昏迷了整整一個月的秦歌終於醒了過來。只是他很虛弱,依然伴隨著低燒,翻身都很困難,但眾人總算是松了口氣。醒來的第一件事,秦歌就虛弱地下旨:在朕身子不適期間,趁機作亂者,刺配流放;嚴重者,斬!
  無法寫字的他由林甲子握著他的手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寫下了手諭。然後林甲子忍著眼中的濕潤帶著皇上的手諭直奔朝堂。這一回,秦歌要讓那些人明白,只要他還沒死,這大東的皇帝就是他,你們就別想亂來!
  皇帝的親筆手諭一出,朝堂瞬間安靜了下來。在此之間鬧事的多為反梁王派的那些人,被林甲子懲治了一番之後,如今皇上又醒了,他們也不得不老實。中立派在手諭出現之後馬上轉到了親梁王一派,反梁王派更是勢單力薄。在伍子昂離開京城之後,朝堂上的形式因為秦歌的“中毒”,而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沈溺:第九十三章

  輕輕掀開簾子,溫桂抬著託盤走了進來。看到他進來了,申木扶起依然還很虛弱的皇上。閻日從託盤上拿過藥膳,溫桂放下託盤,取來小碟子,夾了一點到碟子裏,然後吃下。吃完自己沒什麼反應,他又拿來銀筷細緻地檢查了一番,才對閻日點點頭,讓他喂皇上吃。溫桂親自攬下了試吃的重任,他寧願自己出事也絕對不能讓皇上再出事,為此,孔謖輝每天都給他吃好幾種解毒丸,生怕他中了毒。
  何歡坐在一旁安靜地看著,他搬到了仁心堂的側房,秦歌“中毒”的事嚇壞了他,害怕自己在這個世上僅剩的親人再拋下他,何歡是一步也不肯離開仁心堂。雖然鳳鳴王在遺詔上說讓何歡認伍子昂為義兄,可在何歡的心裏,秦歌卻更親一些,他就是會不由自主地依賴秦歌。每每看到何歡對秦歌的依賴,申木心裏的感情很複雜,這就叫血緣至親吧。
  吃了一半,秦歌就吃不下去了。溫桂拿來茶水給皇上漱了口,申木放下皇上,溫桂給皇上掖好被子。過了沒一會兒,秦歌閉上了眼睛,溫桂放下床帳。一切都在安靜中進行,每一個人的動作都非常的小心,儘量不發出什麼聲響,給秦歌絕對的靜養空間。
  “太子殿下,您去歇著吧。”溫桂小聲說,何歡搖搖頭,他不想離開。
  這時候閻日出聲:“太子殿下,奴才有事找您,您隨奴才來。”
  何歡看看床,猶豫了片刻這才起身跟著閻日出去了。申木也跟了出去,溫桂留在屋裏守著皇上。屋子裏沒外人了,溫桂的眼圈瞬間就紅了。跟了皇上這麼多年,何時見過皇上如此虛弱的模樣。可恨的是還沒有找到下毒的人,若找到了那人,他一定要親自剝那人的皮!拆那人的骨!
  出了主屋,何歡問:“閻日,你找我什麼事?”
  閻日道:“太子殿下,現在宮裏宮外都不太平,奴才按著皇上的旨意給您挑了一位貼身的侍衛,您今後不管去哪都要帶上他。皇上現在身子不好,萬一什麼地方疏忽了您,被歹人鑽了空子就麻煩了。”
  “哦,好,我聽皇帝哥哥的安排。”何歡沒有異議地點頭,一聽是給何歡找了個貼身侍衛,申木心下感動。
  閻日接著說:“那人不便來仁心堂,奴才帶太子殿下過去見見。太子殿下搬回去吧,白日裏您過來仁心堂看皇上的時候他只能在園子裏守著,不能帶進來。太子殿下不必擔心皇上,皇上的身子一天天都在好轉,有容太醫在,皇上會好的。”
  何歡面露為難:“我不想離開皇帝哥哥……”
  申木勸道:“殿下,皇上身子不適還想著您,您也要讓皇上放心才是啊。皇上為您做了這麼多的事不就是想讓你高興點兒嗎?而且閻公公也說了,您白日裏可以過來看望皇上。”
  閻日跟著趁機說:“皇上是怕仁心堂裏都是藥味,會悶著殿下您,呆久了對您的身子也不好。”
  想到自己讓皇帝哥哥擔心了,何歡即使不願也同意了:“好,我今天就搬回去住,皇帝哥哥睡覺的時候我就回去,皇帝哥哥醒著的時候我就陪著皇帝哥哥。”
  閻日心下松了口氣:“這樣好。那殿下跟奴才去見見那位侍衛?”
  “好。”
  “申公公也一起去吧,若殿下覺得不滿意,奴才再去找。”
  “勞煩閻公公了。”
  “申公公客氣了。”
  就這樣,閻日帶著何歡和申木去見那位他“千挑萬選”出來的貼身侍衛。閻日也不是騙何歡,秦歌不願意何歡每天呆在沈悶的仁心堂裏,也不願意讓何歡看到自己虛弱的模樣。之前他說不出話來,只能作罷,現在能說話了也不好開口讓何歡離開,想來想去便想了這個法子。而且何歡也應該有個貼身的侍衛,這樣在他有了身孕無法顧全何歡的時候,他也能放心。
  帶著何歡和申木出了仁心堂的院子,走了不一會兒就到了仁心堂外的小花園。看到站在花園中的那位身材挺拔、面容嚴肅的人,何歡和申木心中一下子踏實了不少,看起來像是個可靠的人。那人看到他們後大步走了過來,在何歡身前站定,單膝下跪行禮:“屬下閻渙參見太子殿下。”
  “啊,快快請起。”何歡略顯手忙腳亂地扶起閻渙。在這裏,他不過是一個逃亡的落魄王子,對方如此大禮,他深感赧然。
  閻日心知何歡的尷尬,開口道:“太子殿下,閻渙今後就是您的貼身侍衛了,您不要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地方,。您是皇上的義弟,又是鳳鳴太子,有事只管吩咐他便是。”
  向來不會作威作福的何歡被閻日這麼一說更不好意思了,臉都紅了。他連連點頭,支吾:“那以後,嗯,就勞煩,閻侍衛了。”這個人看起來好凶的樣子。
  申木在一旁狀似無心地問:“閻侍衛和閻公公可是親戚?”
  閻渙冷靜地回道:“屬下和閻公公都是皇上的奴才,‘閻’是皇上賜的姓。”
  申木一聽就明白了,大東國曾經可是有個不得了的“閻羅殿”。他道:“有閻侍衛在,奴才就放心了。”
  “申公公放心,屬下奉皇上之命保護太子殿下安危,屬下會萬死不辭。”閻渙鏗鏘有力地說,何歡上下細細打量他,心裏納悶:他怎麼越看越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呢?
  ※
  當晚,何歡搬回了他自己的寢宮,閻渙也搬了過去,從今天開始,兩人就要朝夕相處了。閻渙長得不算好看,再加上眉宇間總是緊繃著,令人看起來很是畏懼。何歡不同他說話,閻渙也不會主動開口,所以兩人相處了幾個時辰也沒說上兩句話。
  洗漱後上了床,何歡怎麼也睡不著,皇帝哥哥雖然醒過來了,可是仍然很虛弱,他很怕,怕皇帝哥哥會像父王一樣離開他。想到這裏,何歡的眼圈又紅了,他想父王了。他明白,自己應該長大了,應該學會把父王放在心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哭,可是一個人的時候他很難控制住自己。十幾年來,他可以說是和父王相依為命的。現在父王沒有了,皇帝哥哥又病了,他很不安,很彷徨。
  想著想著,何歡的眼淚越流越多,在床帳被人掀開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哭出了聲。站在床邊的閻渙一手拿著冒著熱氣的濕巾,然後彎身在何歡怔愣的時候給他擦了臉。
  “殿下,夜深了,您該睡了。”
  也不知是怎麼了,當何歡聽到這句話時,壓在心底的哀傷與害怕一股腦地全部湧了上來。他猛地起身撲到閻渙的懷裏,痛哭起來。
  閻渙一時也愣了,他只是聽到何歡的哭聲越來越明顯,想到王爺臨走時對他的交代,還有來時閻羅對他的叮囑,他便擰了塊帕子掀開了床帳,壓根沒想到自己的舉動會令何歡太子哭得如此傷心。不過和閻羅殿裏的其他人不同,跟了伍子昂很多年的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一手搭上何歡哭得發抖的肩,無聲地安慰。何歡當初住在梁王府的時候他是見過的,不過何歡怕是不記得了。
  閻渙的安慰更是讓何歡哭得收不住了,閻渙被他緊緊抱著也不好動彈,但也不能讓他這麼一直哭下去,閻渙想了又想,憋出一句:“太子殿下請節哀,您哭傷了身子,皇上會擔心的。”
  何歡抽噎地說:“我很怕,怕皇帝哥哥會和父王一樣丟下我……到底是誰那麼壞,要傷害皇帝哥哥……我很怕……”
  閻渙的雙眸瞬間暗沈,他不動聲色地問:“皇上的病很嚴重?”
  何歡下意識地回道:“皇帝哥哥不是病了,是中毒了……有人給皇帝哥哥下了毒,皇帝哥哥雖然醒了,可仍然很危險。”說完了,還在哭著的何歡突然回過神來,他怎麼把這件事說出來了! 

  沈溺:第九十四章

  趕緊抬頭,何歡緊張地說:“我,我,怎麼辦?這件事我不能跟別人講。”
  閻渙面色平靜地說:“屬下是殿下的貼身侍衛,應該不算別人吧。”
  “可是太師、溫公公、申公公和閻日都叮囑我不能把這件事洩露出去,讓有心人聽到了會惹來麻煩。”自己說漏了嘴,何歡緊張得臉都白了。
  閻渙繼續平靜地說:“屬下是殿下的貼身侍衛,算是殿下的自己人了,殿下應當相信屬下才是。此事事關重大,屬下絕對不會洩露出去一個字。而且屬下也是皇上的人,即使殿下您不說,屬下也不會亂說一個字。”
  何歡的心稍安,抓緊閻渙的衣服小聲叮囑:“那你一定一定要保密,我不能給皇帝哥哥惹麻煩。”
  閻渙點頭:“殿下放心,若連這個都做不到,屬下也無臉做殿下的貼身侍衛。”他故意把“貼身”二字說得極重,令何歡緊張的心歸了位。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依在閻渙的懷裏,還哭濕了人家的衣服,何歡趕緊鬆手,臉瞬間紅了,他竟然對剛剛認識的侍衛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閻渙依然非常沈穩地開口:“殿下,夜深了,您該睡吧。屬下就在屋裏,有什麼事您可以隨時吩咐。”
  低著頭正暗自唾棄的何歡一聽抬起了頭,詫異地問:“你不睡嗎?”
  “屬下是您的貼身侍衛,自然要隨時與您在一起。”
  “那你睡在哪兒?”何歡瞅瞅屋內,除了兩張椅子之外,根本沒有其他可以睡覺的地方。
  閻渙道:“屬下在椅子上睡就行了,殿下您趕緊休息吧。”說著,他就要放下床帳。
  “等等!”何歡情急之下抓住了閻渙的手,看看那兩張椅子,再看看閻渙的個頭,最後又看看自己的床,他猶豫道:“要不……你跟我一起睡床上吧,你是我的貼身侍衛……也不能每天在椅子上睡……嗯,反正,床足夠大,而且還有多餘的被子。”
  閻渙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驚訝,何歡這才覺得自己的話很不對頭,他放下手,訕訕道:“啊,嗯,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不習慣,我睡床上,你卻睡椅子……”說到這裏,他的頭都低下了,聲音如蚊子叫。其實是在父王離開後,他很怕自己一個人睡。
  “那屬下就逾矩了。”
  在何歡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時,閻渙把床內側多餘的被子拖了過來,鋪在了外側,一副準備睡覺的樣子。一直到對方開始脫衣裳時他才反應過來,心怦怦直跳地鑽進了自己的被窩,然後眼睜睜看著閻渙脫得僅剩裏衣,並放下床帳鑽進被窩。
  一道掌風揮出,屋內的燭火滅了。身邊多了一個陌生人,何歡的心跳得厲害,卻也安寧了。他拉高被子捂住自己的半張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邀請別人和自己一起睡。可是,在他思念父王、擔心皇帝哥哥的夜晚,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他只覺得很安心,很安心。
  過了許久,就在閻渙以為何歡睡著時,他聽到一聲低低的聲音:“閻渙,謝謝你。”
  “該說謝謝的是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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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30 pm

,謝謝殿下願意讓屬下在床上歇息。”
  何歡的臉在黑暗中變得通紅。“不,不用謝……嗯,你,你是我的貼身侍衛,這,應該很,唔,正常吧。”
  “嗯,很正常。”
  何歡松了口氣,閻渙覺得很正常就好,不然讓閻渙以為自己是個不穩重的人就不好了。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何歡暫時拋開心中的難過,讓自己睡覺。
  當身邊的呼吸聲平穩之後,閻渙睜開了眼睛,雙眼閃著精光。他慢慢坐了起來,一指點了何歡的睡穴,下了床。
  ……
  這晚是溫桂和孔謖輝值夜,不必守夜的閻日過了子時才返回自己離仁心堂不遠的臨時住處休息。在秦歌施針之後,閻日的面色比以前更加蒼白了,也瘦了許多。別人只當他是照顧皇上辛苦,也因為如此,溫桂總是找機會讓他回去休息。但閻日卻不肯,若不是這個時候他不能倒下,他一定要天天守在皇上身邊。
  剛剛躺下,屋外傳來了幾聲貓頭鷹的叫聲。閻日快速下床披著衣裳走到窗邊,推開了窗,一人閃了進來,隨手關上了窗。
  黑暗中,來人面色冷厲地直接問:“你可有把皇上中毒的事告訴王爺?”
  閻日似乎預料到此人會來,不僅不驚慌,反而詫異地問:“皇上中毒?誰告訴你的?皇上這陣子身子不適,就有人亂說了嗎?被太師知道了,會惹來麻煩的。”
  “別跟我裝糊塗!”來人揪住閻日的衣襟把他提了起來,“王爺臨走時是怎麼交代你的?!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能跟其他人一起瞞著王爺?!”
  閻日面色不變地掙脫出來,淡淡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是何歡太子的貼身侍衛,還是不要總往我這裏跑的好。”
  “你!”來人很想給閻日一拳。
  閻日靜靜地看著他,說:“我是王爺的人,更是皇上的人,皇上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讓我做什麼我就不能做什麼。皇上說何歡太子身邊得有個靠得住的人,我跟閻羅王要了你,我覺得你很合適。你我在閻羅殿雖是同級,但在宮裏你卻要聽我的。回去吧,不要讓人看到你來我這裏。”
  說了幾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閻日打了個哈欠,是要送客了。眯著眼睛借著冰冷的月光盯著閻日,來人在心裏琢磨那幾句話,過了半晌,他緊握的拳頭鬆開,低聲道:“我今後不會再擅自來找你,照顧好皇上。”也不等閻日回話,來人推開窗戶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吐了口氣,閻日關上窗戶返回了床上。縮在被窩裏,閻日的呼吸聲中帶了幾分沈重。他睡不著,一閉上眼睛腦袋裏就會出現那一晚,就會出現皇上滿是痛苦的臉。閻日從來沒有這麼沈重過,哪怕是被人像牲口一樣關在籠子裏時,他也沒有這麼沈重過。可現在,只要一看到皇上,心口的沈重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還是錯,也不知道會不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不做點什麼,早晚有一天,他會被這股沈重活活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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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回家……這個月就不更了,到2月1號再更。

  (12鮮幣)沈溺:第九十五章

  二月末,秦歌的狀況明顯好轉,氣色也漸漸開始恢復,容氏父子緊繃了兩個月的弦終於松了一半。最明顯的就是溫桂和何歡,兩人的臉上多了笑,多了輕鬆。不過秦歌仍是把政事交給了太師,他雖然好了許多,但腹部總是隱隱地難受,胃口也依然不大好。他這回“中毒”把林甲子的魂幾乎嚇沒了,在他還沒有復原之前,林甲子也不敢讓他太過操心,只是在每日的探視時把內閣無法決斷的事說給秦歌聽,得了秦歌的意思後他再回內閣傳旨,雖然累了許多,但皇上能活下來比什麼都強。
  “太師,這陣子辛苦你了。”握著林甲子的手,秦歌真心地說。
  林甲子的眼眶濕潤,另一隻枯瘦的手覆在秦歌的手上,手背上的老人斑似乎又多了一些。他搖搖頭,半天才開口,啞聲道:“只要皇上您沒事,老臣就是不要這條命,也無所謂。”
  “太師,不要這麼說。”秦歌也是感慨萬千,“您是朕的太師,將來還要做太子的太師,朕的江山,不能沒有老太師。”
  林甲子兩手握緊秦歌的手,老淚縱橫:“皇上……您……您可千萬不能,丟下老臣啊……您的龍體關係著大東百年的基業……老臣……送走了太皇和先皇,老臣……怕啊……”
  秦歌內疚地說:“朕會活得好好的。太師,朕不會再讓您擔心了。”
  “嗯,嗯……”林甲子趕緊擦擦湧出來的淚,又喜又擔憂地說,“皇上這回生病,索性朝中無甚大事,只是……”
  “只是什麼?”
  林甲子咬咬牙,沈聲道:“只是梁王的勢力超出老臣的預料。皇上,老臣不會做落井下石的事,可梁王的勢力皇上您不能不防啊。也許皇上您不愛聽,可老臣不能不說。鳳鳴王的那道遺詔令梁王的名聲大噪,如今他又是雙王在身,這回他若拿下鳳鳴,就是朝中的那些中立派也會站到梁王的那一邊。何歡太子是他的義弟,當何歡太子接掌鳳鳴後,梁王的背後就多了鳳鳴這個靠山,皇上若還不醒悟的話,只怕是養虎為患啊。”
  出乎林甲子的預料,當他做好了被皇上訓斥的準備時,卻見皇上只是淡淡吐了口氣,沒有絲毫的不悅之色。
  “朝中有多少人反對梁王?”
  林甲子斟酌地回道:“近四成。”
  “又有多少人保持中立?”
  “近……二成。”
  “那就是說,支持梁王的有近四成?”
  林甲子點點頭,一時看不透皇上的心思了。
  靠在床頭,閉上眼睛沈默了許久,秦歌才緩緩道:“老太師,梁王的事朕一直都有朕的主意,不過您說的事朕也確實該主意了。只是這件事急不得,朕的手邊目前除了您就只有梁王還能讓朕相信,其他人……尤其是內閣的那幾個,朕不說也罷。”
  “詠春宴上選出來的官員歷練不夠,還不足以擔負重任,也不足以令朕放心。太師,朕是皇上,朕可以得到天下人,可又有幾個人是真心對朕呢?這不可不說是朕的悲哀。朕手上總要有幾個心腹之人才好辦事,人心隔肚皮,梁王與朕自小一起長大,朕還算了解他,別的人,朕根本無法相信他們。”
  林甲子歎了口氣,這是身為帝王的悲哀與無奈。想起來,先皇最信任的似乎也只有他和伍浩。這麼一想,伍家與皇室的牽絆果然是非常的深。
  秦歌略顯疲憊地說:“太師,梁王朕現在還不能動,一動就會引來朝堂的震動,甚至會讓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動的有心人伺機作亂。朕會在合適的時候慢慢動他,一點點地削他的權,直到他再也無法影響朕為止,您說這樣可以嗎?”
  林甲子驚訝不已,皇上竟然有了動梁王的念頭!
  秦歌譏嘲地說:“梁王日漸做大,朕就算看不到也會有風聲傳到朕的耳朵裏,柳家不是已經快上天了嗎?而且太師說的對,梁王這兩年得到的權勢太大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亂子。但是梁王現在鳳鳴,朕不僅不能動他,而且還要賞他,不然他把朕的幾十萬大軍帶走了就麻煩了。太師,這件事不能急,您給朕些時間。”
  林甲子突然跪了下來,眼中帶淚地低喊:“皇上,您……老臣……皇上聖明……皇上聖明……”
  秦歌側身單手扶起跪在床邊的太師,淡淡道:“太師一心為朕,一心為朝廷,朕豈會不明白太師的意思。有太師在,朕才能放心啊。”
  林甲子激動萬分,他以為皇上這次仍會駁回他的奏議。
  坐下來平復了之後,林甲子又說出另外一件事:“皇上,雖然這件事您不愛聽,可老臣還是要說。您這次生病,朝中之所以會有恐慌,皆因皇上您沒有子嗣。皇上有了子嗣,立了太子,才能穩定朝綱。這回又有人提出召回安陵王一事,被老臣重罰了一番。老臣懷疑皇上中毒的事與安陵王脫不了關係。自從皇上登基後,安陵王對返回京城的事就從未死過心,皇上沒有子嗣,安陵王就更不會死心。皇上,您可以不娶妃,但一定要有子嗣啊。”
  再次出乎林甲子的預料,秦歌聽完後嘴角多了一抹微笑,他話中有話地說:“老太師,朕都不知道您這麼開明,朕還以為你會逼朕娶妃立後呢,原來只要朕有個兒子變成,無所謂是誰生的。”
  林甲子尷尬地說:“當然,老臣也希望朕身邊能有幾位善解人意的妃子,也希望皇上的後宮充盈。只是這幾年老臣也看出來了,皇上不願娶妃實乃沒有遇到心儀的女子。唉,皇上您是一國之君,是天子,再怎麼賢慧的女子進了宮也難免會有私欲,這也是皇上遲遲不願娶妃的原因吧。”
  秦歌點點頭:“那些女人看朕的眼神恨不得把朕吞下去,實在令朕惡寒。朕也不想那些女人為了爭寵把朕的後宮弄得烏煙瘴氣。先皇只有母後一人,後宮安寧,朕受先皇影響頗深,要麼不娶,要麼就娶自己心儀的人。只是朕沒有先皇的好運,至今仍未碰到合適朕的女子。不過這次朕中毒,朕也醒悟到沒有子嗣不行。朕會安排此事,讓那些人閉嘴。”
  “皇上!”林甲子要無力承受這一波波的驚喜了,“只要皇上您肯要子嗣,老臣絕不再提讓皇上您娶妃的事。”
  秦歌滿意地說:“有老太師這句話朕便放心了。朕會挑一個合適的女人為朕生下孩子,不過朕不能保證會娶她。當然,朕會安排好那位女子。”
  “老臣明白,老臣明白。”這個時候林甲子哪里還會在乎皇上娶不娶。
  心中的兩件大事都有了眉目,林甲子面帶喜色地離開了仁心堂。在他走後,秦歌雙手捂著肚子,嘴角是淡淡的笑。安撫了太師,朝中的許多事就好解決了。四成……支持子昂的人只有四成……這還遠遠不夠。

  (13鮮幣)沈溺:第九十六章

  “皇上,您該喝藥了。”溫桂捧著託盤走了進來,秦歌的臉上瞬間恢復平靜。
  把藥碗端給皇上,溫桂一臉的為難和欲言又止。喝了藥,秦歌把碗遞給溫桂,溫桂接過後沒有離開,而是面帶焦急地有話想說。
  秦歌眼尾一挑,不怎麼高興地開口:“你也學會偷聽朕與大臣們說話了?”
  溫桂撲通一聲跪下,臉色煞白地說:“奴才不敢,奴才,奴才是不小心聽到的……奴才聽到太師說王爺……請皇上恕罪!”
  “起來吧。”秦歌一手輕揉著肚子,在溫桂站起來後說,“你一定很奇怪朕為何會同意太師的奏議。”
  溫桂猛點頭。
  秦歌不答反問:“倘若朕真要動梁王,你和孔謖輝會如何選擇?是與梁王決裂還是背叛朕?”
  “皇上!”溫桂嚇得又跪下了,急慌慌地說,“太師根本就是多慮了!王爺就算是大權在握也是一心為了皇上,皇上您最明白的不是嗎?”
  秦歌卻仍是那句:“朕與梁王,你和孔謖輝會選誰?”
  溫桂急得眼圈都紅了,他張張嘴,啞聲。過了半天,他痛苦地說:“若王爺背叛了皇上,奴才就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絕不讓王爺傷了皇上……皇上,奴才希望,奴才希望皇上和王爺能在一起,奴才希望皇上和王爺能永遠像現在這樣,不離不棄。”
  秦歌看著溫桂,臉色的冷色變成了溫暖,道:“看來朕的這個問題令你十分為難。”
  溫桂哭了。
  “起來吧。”
  溫桂擦擦眼淚站了起來。
  秦歌勾起嘴角:“你是朕的貼身人,卻一心向著他,他給了你什麼好處?”
  溫桂察言觀色,自然看出皇上並無不悅,便大膽地說:“王爺沒有給奴才什麼好處,只是奴才私心裏希望皇上和王爺能永遠不要變,奴才看著皇上和王爺在一起才高興。皇上和王爺誰都離不了誰,皇上和王爺天生就該在一起才對。”
  “你這潑皮像倒還挺像他。”秦歌撐起身子要躺下,溫桂急忙上前扶住他。伺候皇上躺下後,溫桂又喏喏地問:“皇上,您真的要動王爺嗎?”
  “大膽。”
  “皇上恕罪。”溫桂咬咬嘴,“奴才,奴才是擔心皇上頂不住太師他們的壓力。”
  秦歌瞪了他一眼:“朕看你是對朕不放心。”
  溫桂不敢再說話了,可皇上剛才明明說要削王爺的職啊。
  秦歌深吐了口氣,幽幽道:“你這樣子,朕有些事又如何能交給你辦?”
  “皇上?”溫桂心下一顫,卻見皇上閉上了眼睛,不打算多說了。
  拿著空藥碗惴惴不安地退了出來,溫桂下意識地就尋找一道會給他安慰的身影。那人同樣在看著他,這時候閻日走了過來,小聲說:“溫總管,這裏交給奴才吧。”
  “啊,好。”把空碗交給閻日,溫桂低著頭走了出去。孔謖輝看了閻日一眼,雙手抱劍跟了過去。
  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溫桂停了下來。很快,身後就傳來腳步聲,他忍不住地紅了眼圈。肩膀被人握住,溫桂的身子微微顫抖。
  “你相信皇上會動王爺嗎?”身後的人說話永遠是那樣的淡然堅定。
  溫桂搖搖頭:“我不相信,可是皇上剛才說了那些話,我,很害怕。”
  肩膀上的手用力。“你跟了皇上這麼多年,應該最瞭解皇上才是。皇上的話並不總是一言九鼎,而他的每一個舉動也都不會如表面看上去的那樣。”
  溫桂不解地抬起頭:“剛才皇上和太師的話你也聽到了吧。我不懷疑皇上對王爺的心,可太師他們一直逼迫的話,皇上為了安撫太師,可能會不得不動王爺。”
  “所以說你是一位不稱職的總管。”孔謖輝推著他走到一處更加隱秘的地方,小聲說,“我剛剛也擔心皇上是不是守不住朝堂上的壓力要動王爺了,可閻日偷偷對我說了一句話。”
  “什麼?”
  “皇上寧願自己苦也絕不會背棄王爺。”
  溫桂瞪大了雙眼。
  孔謖輝看著前方,沈聲道:“皇上中毒的事情我一直有所懷疑。那天晚上只有閻日和容太醫在場,皇上中毒一事也是出自閻日和容太醫那裏。但是據我所知,如此性烈的毒藥當場便會要了人性命;若是慢性的毒藥,毒法之後的危險更甚。可皇上只是高熱,印堂、嘴唇和指甲都沒有中毒的跡象。而且你發現了沒有,皇上經常揉肚子,容太醫不管是給皇上熬的藥還是做的藥膳,都是補身補氣的,根本沒有清毒的藥材。”
  溫桂張大了嘴:“你怎麼知道?”
  孔謖輝低頭湊近他:“你忘了我的身份了?我對藥理雖不精通,但見得多了也瞭解一些。我偷偷查過容太醫給皇上熬藥的藥渣,絕對沒有清毒的藥材。另外還有一個疑點,據他們說皇上是那天晚上吃過晚膳後中了毒,可他們為何第二天才送出消息?這麼長的時間內他們為何沒有及時告訴太師?而且容太醫還匆匆返回家叫來了他的父親。若皇上果真中了毒,此等大事他們理應儘快告訴太師才對。你難道不覺得容太醫根本就不擔心皇上會死嗎?”
  “你胡說什麼!”捂住孔謖輝的嘴,溫桂呸呸呸猛吐了幾口唾沫,然後雙手合十地喃喃自語:“童言無忌隨風散去,童言無忌隨風散去──”
  孔謖輝聳聳肩:“是我說錯話了,應該是容氏父子根本不擔心皇上挺不過去。”
  溫桂睜開眼睛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許咒皇上。”
  孔謖輝輕輕扇了自己一巴掌;“我口不擇言,我錯了。溫公公大人有大量,請原諒小的。”
  溫桂這才作罷,悻悻道:“這都是你的推測,皇上這回病了這麼久,不是中毒又是什麼?”
  孔謖輝雙目暗沈:“那就要問閻日或者是……皇上了。”
  “問皇上?”溫桂愈發糊塗了。
  孔謖輝眯眯眼睛:“剛剛皇上不是已經問了嗎?若他要動梁王,你和‘我’會站在哪一邊。皇上要清楚你我的心思,才肯告訴你我真相。”
  溫桂靜下心來仔細回想皇上剛剛和他說的那些話,想了半天,他目露震驚。
  “想明白了嗎?”
  溫桂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袋上:“我怎麼那麼笨!”他一把抓住孔謖輝的袖子急急道:“皇上有差事要交代給我去辦,可我卻笨得沒聽出皇上的意思。皇上是不是要做一件瞞著王爺的事,可是又怕你我告密,所以才會那麼問我。若我能為皇上保密,皇上才會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不對?!”
  孔謖輝笑了,摸上溫桂的頭:“溫總管還不算笨嘛。閻日不是說了嗎?皇上寧願自己的苦也不會背棄皇上。皇上對太師說的那些話我看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皇上要做一件大事,一件需要你我絕對效忠皇上,才肯告訴你我的大事。”
  溫桂緊張地咽咽唾沫,然後哭喪著臉說:“可是都被我搞砸了。”
  孔謖輝趁著沒人發現,親了溫桂一口,壞笑地說:“走吧,跟皇上請罪去。你我是皇上的身邊人,皇上這個時候需要我們。哪怕跪上一天才能得到皇上的原諒,不是還有我陪著溫總管嗎?”
  溫桂的臉騰地紅了,他落下孔謖輝的手握了握,深吸口氣道:“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我都要得到皇上的原諒。”
  “那就成。走吧。”
  “嗯。”
  兩人相攜向仁心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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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尼子事先寫好的存稿,有什麼問題在微薄上問哦。

  (13鮮幣)沈溺:第九十七章

  進了臥房,溫桂和孔謖輝發現閻日在屋裏,而皇上卻是醒著的。閻日對他們微微點了下頭,便躬身退了出去。孔謖輝和溫桂走到床邊,齊奇跪下。
  溫桂伏在地上道:“奴才有負皇上的信任,請皇上責罰奴才。”
  孔謖輝則道:“皇上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屬下,屬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秦歌一一看過兩人,淡淡地說:“看來你們是想通了。”
  溫桂更是羞得恨不得甩自己兩個巴掌,虧他還是皇上的貼身奴才。
  秦歌面色平靜地說:“朕目前沒有什麼需要你們去做的,你們唯一要做的就是不得對‘他’多說一個字。朕要你們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們。朕要做一件事,在此過程中不管朕做了什麼,你們都必須做到不聞不問不多嘴。若你們做不到,那也就不要留在朕的身邊了。”
  “奴才一定能做到!”溫桂驚慌地抬起頭,“求皇上不要趕奴才走,奴才一定能做到!不聞不問不多嘴,不管皇上做了什麼,奴才都不會在王爺面前多說一個字!”
  孔謖輝聽出了些意思,沈聲道:“皇上要做的事自然有皇上的用意,屬下只管聽命行事,決不妄言!”
  秦歌的雙眸暗沈,聲音也低了幾度:“朕留你們在身邊,便是朕信任你們,不要讓朕失了對你們的信任。”
  “奴才(屬下)絕不會辜負皇上的信任!若有違背,天打雷劈!”兩人同時發出毒誓。
  秦歌略顯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們下去吧,記住你們今天在朕面前發的誓。”
  兩人起身退了出去。
  閻日守在屋外,在兩人出來後,他深深地看了孔謖輝一眼,端著參茶掀簾進了屋。孔謖輝回頭看他走了進去,眼裏閃過疑惑。
  溫桂扯扯他的袖子,小聲問:“怎麼了?”
  孔謖輝立刻面色正常地說:“沒什麼。只是在想皇上會做什麼。罷了,不想了,反正到時候皇上讓咱們做什麼咱們就做什麼。去,給我拿弄點吃的,我餓了。”
  溫桂的面色微微泛紅,輕聲問:“想吃什麼?”
  “隨便什麼都行。”
  溫桂點點頭,快步走了。
  孔謖輝走到他習慣呆著的角落,雙手抱劍,靠在那裏。這時候門簾掀開,有人走了進來,是容太醫父子,還有申木。兩位太醫提著藥箱神色嚴肅地進了臥房,申木沒有進去,而是走到爐火邊把一直煨在火邊的雞湯盛了一碗出來,然後端進了屋。屋內閻日在,不一會兒申木提著炭火盆出來了,又加了幾塊炭火後提了進去。
  當申木再一次出來時,孔謖輝輕輕叫了聲:“申公公。”
  申木朝他看了一眼,走了過去:“孔統領有事?”
  孔謖輝湊近他彎身問:“皇上的情況如何了?”
  申木回道:“容太醫正在瞧,剛剛看上去似乎好了一些,不過還得繼續在床上養著。容太醫說皇上這回得養上大半年才能恢復元氣。”
  孔謖輝更壓低了聲音,問:“皇上不是中毒吧?”
  申木大驚,但他很快回過神來,假裝不解地問:“皇上當然是中毒了。容太醫他們不是都說了嗎?何況皇上自己也說了。孔統領怎麼會這麼問?”
  孔謖輝把申木扯到角落,輕聲說:“我只是覺得皇上的症狀不像中毒,而且皇上似乎有什麼為難的事又不便說,若申公公知道些什麼還請公公能告訴我。我跟了皇上多年,心知皇上是個有什麼事都喜歡悶在心裏的人。我想為皇上分憂,皇上現在這樣虛弱,我實在是很擔心。”
  申木盯著孔謖輝瞧了一會兒,別過眼,道:“孔統領和溫總管是皇上的心腹,你們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知道?”
  孔謖輝不放棄地說:“皇上留申公公在身邊,自然是信任公公。有時候越是心腹之人有些事反而越不便說。我只是感覺皇上中毒之事申公公應該知道點什麼。當然,這是我猜的,不過我還是希望申公公若知道些什麼的話能告訴我。皇上以前心裏有什麼事就會整日不睡覺、也不怎麼吃東西,我和溫公公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也無計可施。王爺在的時候還能管著皇上,梁王一不在,皇上又成老樣子了。現在梁王出征在外,皇上又大病了一場,我也是擔心啊。”
  孔謖輝不怕申木察覺到皇上和王爺之間有什麼,皇上肯把申木留在身邊,那就是不怕申木知道此事。
  申木心裏有著掙扎,他抿著嘴沈默了許久,當臥房裏隱隱傳出容太醫叮囑皇上一定要臥床休息的話時,他深深歎了口氣,隱晦地說:“皇上的事,我不便多嘴,總有一天孔統領會知道的。皇上的意思是要瞞著王爺,但到那時,也許還需要孔統領能違背皇上的旨意。不過在此之前,不管皇上做了什麼,孔統領就聽皇上的意思吧。孔統領有時候也許是好意,但這好意卻會辦了壞事。”
  說完這些,申木走到火爐邊,提了熱水壺進了臥房,孔謖輝靠在牆角仔細琢磨申木說的那番話。
  ……
  當晚,是閻日和申木值夜。在服侍皇上用了藥之後,申木問出心裏的疑惑:“皇上,您不打算告訴溫總管和孔統領嗎?”
  秦歌閉著眼睛回道:“他們兩人忠心是忠心,但與梁王的交情也極深,尤其是孔謖輝,讓他知道了此事他哪怕明知會被朕砍頭,也一定會告訴梁王,所以朕現在不能告訴他們。至於何時讓他們知道,朕自有打算,你和閻日都不許對他們多嘴。”
  申木面色平靜地說:“奴才知道,奴才不會多說一個字。”
  閻日也面色平靜地說:“孔統領有問奴才皇上的情況,奴才一口咬定皇上是中了毒。”
  秦歌勾勾嘴角:“朕就知道瞞不過他。容念和容丘不敢亂說,你二日只要管好你們的嘴,其他人就不會知道。除非朕懷上了孩子,否則此事絕對不許聲張,明白嗎?”
  “奴才明白。”
  閻日看了申木一眼,申木心領神會地退了出去。秦歌睜開了眼睛,閻日跪下,眼神微閃地說:“請皇上恕罪,奴才十天前得到消息……王妃,有三個多月的身孕了。”
  秦歌的眉心瞬間擰緊,三個多月……現在是三月初,那就是在子昂出征前懷上的。秦歌的心窩在一陣刺痛之後很快歸於平靜,他淡淡道:“懷就懷吧。若這胎能生個男孩兒,伍家也算有後了。”
  閻日稍稍心安,道:“只是奴才最近,聽到些風聲。”
  “什麼?”
  “王妃娘娘和伍二爺伍子英走得極近,在王爺前年去鳳鳴的時候就有風聲傳出來了,只是王爺沒當回事,范老太太也曾暗中下了封口令,不許任何人亂說。”
  “柳雙和伍子英?”
  秦歌頓時冷了臉,心裏咯!一聲。子昂出征前一直跟他在一起,若柳雙是那個時候懷上的孩子……他心裏沒來由地躥上一股怒火:“去查!查查她是什麼時候懷上的!”
  “奴才已經暗中查過了,該是王爺出征前的那十天之內。”
  “砰”的一聲,秦歌重重地一拳砸在床上,那十天子昂夜夜都和他在一起!許久之後,秦歌冷聲道:“把那些嚼舌根子的都除掉,不許任何風聲傳到王爺那裏。明早你去傳朕的旨意,就說王妃有孕,為了讓梁王安心,朕特把柳雙和范伍氏接到宮裏來靜養。”
  “是。”
  “此事你去辦,柳雙身邊的奴才你親自去挑。”
  “是。”
  “還有一事,不要讓何歡和她見面,何歡孩子心性,不要到時候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奴才明白。”

  (12鮮幣)沈溺:第九十八章

  “啪!”
  一耳光狠狠抽在一人的身上,接著又是重重的一腳,秦尉辰恨恨地罵道:“你還有臉回來!你這個沒用的東西,我養了你這麼多年你竟然連這點事都辦不好!”
  趴在地上的人肩部隱隱泛出血水,他咳了幾聲掙扎地又跪下,一聲不吭。
  秦尉辰不解氣,又反手給了那人一巴掌,無視那人一身的傷和青紫的雙頰,怒麼:“讓你刺殺秦歌,你反倒給我賠進去了十幾個人,還損失了我不少在朝中的人脈;讓你嫁禍給尼楚,你卻令我們好不容易在羌部建立起來的勢力毀於一旦;讓你到鳳鳴挑撥他們與大東的關係,你不僅令暗夜門被暗夜重新奪了回去,還被鳳鳴王那個賤人擺了一道,眼睜睜的讓鳳鳴成了秦歌的囊中物!你還有臉回來!”
  越罵越氣,秦尉辰抬手又是一巴掌,有人在巴掌落下的一瞬間攔住了他,擋在那人身前勸道:“父親,子霧已經盡力了,怪只怪我們手上的人太少。而且鳳鳴的事也不能怪子霧,就是何愁和何樂也沒有想到鳳鳴王會聯合秦歌來對付自己的兒子。秦歌身邊有了梁王伍子昂之後可謂是如虎添翼,現在伍子昂率軍已經攻入了鳳鳴國都,鳳鳴遲早都是秦歌的了。父親,這件事就算了吧,您年紀也大了,不如就此安享晚年,不要再想回京的事了。”
  “啪!”秦尉辰沒有落下的巴掌扇在了自己的二子秦楠的臉上,“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這天下本來就該是我的!你兄長應該是太子!你應該是親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窩在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看秦歌那個小畜生的臉色!”
  長子秦珂見狀趕緊上前道:“父親,二弟也是不想您生氣才這麼說的。我和二弟受了這麼多年的苦豈會不想回京?只是秦歌的手段太厲害,竟然能使鳳鳴王把鳳鳴給了他,別說子霧料不到就是父親您恐怕都沒料到。此事急不得,得從長計議才成。二弟,你先帶子霧去療傷,其他的事稍後再說。”朝秦楠使了個眼色,秦珂扶著父親到椅子上坐下。
  秦楠趕緊攙扶起臉色煞白的子霧離開了書房,走遠了,他還能聽到父親的怒麼聲,不由地苦笑。看一眼四周沒什麼人,他橫抱起已經虛弱地走不動路的子霧快速朝自己的住處奔去。
  書房內,秦尉辰氣急地對秦珂道:“若不是秦歌對我這個皇叔查得太緊,我也不必事事都派子霧去,他雖是義子,但終究不是親生,始終不如你精明。”
  秦珂道:“梁王突然回了京,打亂了我們一早的計畫。更沒想到暗夜不僅沒死,還成了秦歌的貼身侍衛。父親,我們的大計還要重新商議才是。索性子霧沒有露了身份,也沒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趁秦歌沒有子嗣之前儘快除掉他,一旦他有了子嗣,對我們就極為不利了。”
  秦尉辰眯起雙眼,陰狠地說:“不管用什麼手段,要了秦歌的命!”
  秦珂道:“另外我還得到了一個消息,秦歌這次病重,大權完全落入了林甲子的手裏,而林甲子對伍子昂素來不滿,多次上書秦歌要他削伍子昂的權。依我看,這兩人最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子霧不是說他在鳳鳴曾暗中觀察過伍子昂,那人為人處事極為圓滑,又善於逢迎拍馬,若他能為我所用……”
  秦尉辰問:“可知秦歌得了什麼病?”
  秦珂沈聲道:“我們的人只探到秦歌病重,他身邊的全是親信,那兩位御醫出了宮也絕不見外人,秦歌的寢宮周圍全是孔謖輝的手下,我們的人無從下手。不過情況應該很嚴重,不然京城的戒備也不會突然變得那麼森嚴。”
  秦尉辰想了想,道:“這個時候不好下手,等秦歌病好之後,他身邊的守衛勢必會有疏忽,讓他們找時機下手,以免夜長夢多。”
  “好。”
  “至於伍子昂……他爹對秦怡是愚忠,至於他是不是和他爹一樣我們還需再觀察一陣子。讓子霧去,若他這回再辦不好,就不要回來了。”
  “好。”
  “今後不許秦楠再跟子霧見面,他心裏怎麼想的當我這個做爹的不知道嗎?你挑個吉日,儘快把他的婚事辦了。”
  “這得同二弟商量商量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他商量,他巴不得把子霧收了房!你把子霧送走,那些傷了他的人來路不明,很可能會一路跟著他,你去查查有沒有尾巴,不要讓他給我們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今晚我就把子霧送走。”
  “嗯,你去辦吧。”
  ……
  鳳鳴王的遺詔一出,鳳鳴國內頓時出現了混亂。何愁和何樂二人沒有想到鳳鳴王會自焚,在鳳鳴王無端端地被大火燒死後,鳳鳴國內本來就有了許多質疑的聲音,伍子昂攜帶遺詔及鳳鳴國軍隊的虎符,以幫助何歡太子復位為名出征鳳鳴,可謂是光明正大,自然也得到了許多親太子派一党的擁護。
  何愁和何樂無法接受鳳鳴王自殺的打擊,而逼宮登基的何愁又沒有代表著皇權的玉璽和虎符,處境格外艱難,這接踵而來的事情搞得他與何樂是焦頭爛額。伍子昂率領的大軍與莊嘯的先鋒會合後如破竹之勢一路攻入鳳鳴國國都。何愁和何樂帶著殘部向南逃竄,伍子昂留下莊嘯坐鎮國都,他則率部趁勝追擊。
  七月中,從鳳鳴國傳來的捷報是一個接著一個,休養了近半年的秦歌這時候已經重新回到了朝堂上。當他一如以往地嚴肅冷峻地從仁心堂走出來時,朝中的大臣們懸了幾個月的心總算是歸位了。林甲子把在皇上康復後的第三天交出了所有的權利,返回太學繼續做他的夫子。林甲子的這一舉動令滿朝文武打心眼裏敬佩,而出征在外的梁王伍子昂也因為那一封封捷報在朝中的地位也不斷攀升。再加上樑王妃身懷六甲,又被皇上接入了宮中養胎,梁王府的聲望絲毫沒有因為伍子昂不在京城而受到影響。
  就在有人對此狀況歡喜,又有人愁的時候,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急信從鳳鳴送到了秦歌的手上,伍子昂為了救莊嘯的兒子被敵人所傷,傷勢嚴重,伍子英冒死救出伍子昂,也受了傷。若非秦歌的定力極佳,他險些當場失控。強壓心慌,秦歌迅速下旨:命邊關大將上峰及莊嘯見機行事,務必拿下何愁和何樂。然後他命孔謖輝率領三千精兵與容丘火速出京,趕往鳳鳴接回伍子昂。同時,他又讓何歡以鳳鳴國國君的名義下了道聖旨,鳳鳴國願歸順大東,從此成為大東的屬國。
  一道道指令加急發了出去,當做完這一切後,回到仁心堂的秦歌暈倒在地上。當天晚上,得到消息的柳雙因為過度的焦急而提前臨盆,生下了一個不足月的女孩兒。朝堂的氣氛因伍子昂的重傷而又一次出現了變化。

  (17鮮幣)沈溺:第九十九章

  鳳鳴皇宮原鳳鳴王的寢宮內,傷重昏迷了十來天的伍子昂醒來後得知自己受傷的消息已經傳了回去,當即就發起脾氣來:“誰讓你們把我受傷的消息傳回京城的!”
  “王爺!您不能動氣啊!不然傷口會裂開的!”軍醫站在床頭焦急地安撫,隨伍子昂一同出征的伍獻也急忙道:“王爺,您這回是九死一生,出了這麼大的事小的們哪里敢隱瞞。”
  伍子昂的副將章平之單膝跪下沈聲道:“王爺,出征前皇上交代末將務必要保護王爺安全。末將辜負了皇上的囑託,令王爺您受了這麼重的傷,末將願以死贖罪。”
  忍著背上的劇痛,伍子昂慘白著嘴怒道:“你是該死!誰讓你不經本王的允許擅自送回消息的?!”怒火牽動了背上的傷,伍子昂急喘了一會兒,不理會軍醫和伍獻的勸說又怒道:“我是總帥,我出了事勢必會動搖軍心。你把我受傷的消息傳回京城,更是會引起朝堂不必要的騷亂,你還嫌我傷得不夠重是不是?!”
  “末將不敢!”章平之的另一條腿也跪下了,“是末將考慮不周,請王爺責罰!”
  “我是要罰你!等戰事結束後,我要重重地罰你!”
  章平之是跟著伍子昂從梁州上來的,平日裏身受伍子昂的器重,也因為如此,伍子昂這個時候對他是極不客氣。動搖軍心是小,讓“那人”擔心才是大!伍子昂已經可以想像到當秦歌知道他受傷的消息後會有怎樣的反應了。
  伍子昂的門生之一商齊也好言勸道:“王爺,消息已經送回京了,您就是氣也來不及了,您不如靜下心來好好養傷。您這回可真是死裏逃生,若那刀再往上一點,您的脖子就斷了。送消息回京城的決定不是章將軍一個人的意思。王爺您的身份不同,即便是小傷我們也不敢隱瞞皇上。”
  “屁!”渾身都疼的伍子昂腦袋都被氣暈了,“我就是死了你們也得給我瞞著!”
  “王爺!”屋內的人都發出不贊成的聲音。
  馮維洲出聲:“王爺,鳳鳴距京城甚遠。你若擔心消息送回去引來麻煩,我們可以馬上再送消息回去,就說您已經醒了,把事情說清楚。這前後也不過就是十來天,補救也來得及。只要讓皇上知道您沒事就夠了。”
  被氣暈的伍子昂瞬間清醒,馬上說:“趕快去寫信,命人立刻送消息回京!路上不得耽擱!告訴皇上,我命大得很,閻王爺收不走的,叫他放心。”
  “屬下這就去。”馮維洲快步離開了。
  趴在床上的伍子昂喘了幾口粗氣,胸口好受了一點後他開口問:“子英和不羈怎麼樣?有沒有事?”
  軍醫立刻回道:“莊小將軍帶了五千精兵去抓何愁和何樂了,說是要為將軍報仇。您受傷之後莊小將軍急得眼睛都紅了。伍副將為了救您也受了傷,好在並不嚴重,只是傷了胳膊。他不放心莊小將軍,跟著一起去了。”
  伍子昂閉上眼睛靜了靜心。莊不羈莽撞是莽撞了點,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他遺傳了他老子的那股子大將之風,出了這樣的事也會更小心謹慎。子英穩重,有他跟著倒也不必擔心。子英應該知道必須要抓住何愁和何樂,所以才會跟了去,好讓他放心養傷。不愧是他兄弟,這一路上子英為他分憂了不少,只是……秦歌接到消息後一定會擔心死的。
  “平之。”
  “末將在。”
  “我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我現在行動不便,我命你率領大軍與不羈他們會合,必須活捉何愁和何樂。你帶上我的將軍令,告訴士兵們沿途不准驚擾鳳鳴百姓,誰敢犯了規矩,當場處死,絕不留情,不管他是什麼身份。捉到何愁和何樂之後,好生對待,不許打罵。這裏是鳳鳴,他們畢竟是鳳鳴皇族。”
  “末將接令!”
  “商齊。”
  “屬下在。”
  “你和維洲、不離你們三人寫幾份告示印出來,告訴鳳鳴的百姓,我們到這裏來是順應天道,是為慘死的鳳鳴國君報仇,不是來侵佔他們的,讓他們大可不必驚慌。鳳鳴國雖成了大東的屬國,但仍舊是鳳鳴,今後鳳鳴和大東是一家人,永不再起戰事。”
  “屬下明白,請王爺放心,屬下會斟酌字句,務必讓鳳鳴的百姓們接受他們成為大東子民一事。”
  “嗯,你們下去辦吧。”
  商齊和賈不離退了出去。接著,章平之從伍子昂那裏接過將軍令,大步離開。伍子昂又下了幾道命令,屋子裏守著的人陸陸續續的便都離開了。
  伍子昂的傷很嚴重,刀口直直從右肩劃到左腰。好在伍子昂命大,因為對方手臂上有傷,影響了握刀的力度,這才沒把他劈成兩半。伍子昂昏迷了十來天,傷口幾本癒合了,但還是十分脆弱。在傷口完全長好之前,他只能趴在床上,絕對不能亂動。
  剛剛說了那麼多話,伍子昂累得直喘氣,背上火辣辣的,一股股的冷汗從身上冒出。趁著他喘氣的工夫,軍醫端來湯藥由伍獻服侍他喝下。藥里加了凝神的藥材,喝了藥的伍子昂緊擰著眉心迷迷糊糊睡著了。他睡得很不安穩,心裏一直掛著秦歌,擔心他得知自己受傷的消息後會不會又拿自己的身子骨開玩笑。
  時間退到兩個月後,得知伍子昂受傷的秦歌在短短的三天內就急速瘦了下來。雖然他看上去仍是那個冷峻的帝王,但跟在他身邊的溫桂卻是要急死了。這幾天皇上可以說是不吃不喝不睡覺,一直在等著進一步的消息傳回。孔謖輝已經帶兵離京了,最快也得一個多月才能抵達鳳鳴,這來來回回的,就算順利接回了王爺也要好幾個月的時間,皇上再這樣下去哪里能撐到王爺回來。
  柳雙受了刺激提前生下了孩子,又是一個女孩兒。對此秦歌沒有了第一次的失望,他甚至無暇去在乎那個長得不知是何模樣的女嬰。柳雙因為早產元氣大傷,秦歌破例留她在宮裏調養,還命溫桂去宮外找了奶娘和善於照顧產婦的嬤嬤來伺候柳雙。柳雙生下的第二胎仍是女兒,最失望的莫過於范老太太和柳冉了。如今伍子昂又傷勢不明,梁王府和柳府的氣氛都非常的沈重。
  “皇上,這麼晚了您要去哪?”
  一看皇上要出去,正在打瞌睡的溫桂急忙走了過去。
  “還沒有消息送回來嗎?”秦歌的眼底帶著明顯的疲憊與擔憂,溫桂咬咬嘴,寬慰道:“皇上,不是說沒有消息才是好消息嗎?這才不過十來天,該是沒那麼快。皇上,夜深了,您該歇著了。若王爺看到您這樣子會擔心的。”
  秦歌的臉色凝重,深吸了口氣,他抬腳出了寢宮,溫桂急急忙忙地跟上。
  “到桃園去。”
  溫桂心下一突,那不是柳王妃住的院子嗎?皇上這麼晚過去實在不妥啊。
  “你先過去,讓奶娘把孩子抱到偏廳,朕看看孩子。”
  溫桂松了口氣:“是。”加快腳步,他帶了兩個小太監先行離開。
  來到桃園,秦歌壓下心中的煩悶去了偏廳。抱著孩子的奶娘和伺候的嬤嬤已經恭恭敬敬地侯在那裏了。當秦歌一出現,她們立刻跪在地上高呼萬歲。
  在軟椅上坐下,秦歌淡淡道:“把孩子抱過來,朕要看看。”
  溫桂從奶娘手上把熟睡的嬰兒抱了過去。看著剛出生才十幾天的孩子,秦歌的心窩一角頓時變得異常柔軟。不用太久,他會擁有和子昂血脈相連的親生孩子。定睛一瞧,五官還沒張開的孩子沒什麼地方和伍子昂相似,秦歌的眼神冷了下來。
  一直注意著皇上的溫桂小聲喚了聲:“皇上?”他猜不透皇上為何半夜突然要來看這個孩子,皇上最不願意見到的應該就是這個孩子吧。
  “剛出生的孩子是不是都這麼難看?”
  溫桂愣了,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聽說孩子剛生出來的時候模樣確實不大好看,不過過了滿月,五官張開了就好看了,也能看出像誰了。”
  秦歌盯著孩子並不怎麼高挺的鼻樑問:“你說這孩子長得像梁王嗎?”子昂的鼻子又高又挺,最好看。
  溫桂這回可有點被嚇到了,咽了口唾沫,小聲道:“呃……奴才瞧著這眉毛,倒是很像王爺。啊,這嘴很像王妃娘娘。”
  “都說女兒像爹有福氣,像了娘可不好啊。”秦歌語意不明地又說了句,然後不再看孩子,站了起來對仍跪在地上的奶娘和嬤嬤說:“朕要回宮了,你們要照顧好梁王妃和孩子,不得出半點差池,否則朕絕不輕饒!”
  “奴婢遵旨,奴婢定會照顧好娘娘和孩子。”
  溫桂把孩子交給奶娘,心驚膽戰地跟著皇上走了。出了桃園,溫桂朝後擺擺手,讓跟著他的小太監們退後幾步,然後湊到皇上跟前小聲問:“皇上,您,不喜歡小郡主嗎?”
  秦歌斜瞪了他一眼:“朕何時說要封這個孩子為郡主了?”
  溫桂訕訕地摸摸鼻子,道:“王爺的長女都是郡主了,奴才想著這次女皇上也會給個封賞。奴才妄加揣測聖心,請皇上責罰。”
  秦歌放慢腳步,冷冷地問:“你覺得朕該不該給這個孩子封賞?”
  溫桂低下頭:“奴才不敢妄言。”
  “朕准你。”
  溫桂走了幾步,低低道:“依奴才之見,還是應該有封,這是給王爺長臉的機會。”
  秦歌勾起嘴角,眼露寒光:“若她真是子昂的種,朕封她個公主都無所謂。”
  “啊!”溫桂驚愕地抬頭,卻見皇上邁出大步往前走了。想到剛剛的那句話,他頓時出了一聲的冷汗,心撲通撲通直跳,什麼叫“是王爺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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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肚子終於好點了,差點就掛了。昨天晚上是半躺在床上睡的,根本沒辦法睡覺。

  (22鮮幣)沈溺:第一百章

  回到寢宮,秦歌摒退了溫桂心事重重地靠坐在床頭。他根本睡不著,鳳鳴傳回的消息只說子昂背部受了重傷,卻沒有說到底有多嚴重。在沒有見到子昂之前,他哪里睡得著。喝了口熱茶,秦歌摸上腹部。自從調理了之後,腹部一直隱隱地不舒服,容念說他的體制偏寒,別人半年就能恢復,他至少得一年。
  閉著眼睛,秦歌的心裏滿滿的都是伍子昂,他默默地念著:子昂,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我們無需再依靠哪個女人,我就要可以親自為你生下你我的孩子了……子昂,你一定要活著回來見我!
  “皇上!皇上!”
  秦歌猛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皇上!鳳鳴急信!”溫桂一手拿著信,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剛剛送來的,奴才趕緊給您送來了!”
  “快拿來!”
  秦歌一把搶過信,手指不穩地取出信紙。見他手指抖得太厲害,溫桂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處。幫著皇上打開信,溫桂屏住了呼吸。
  急切地看完了信上說的事情,秦歌腳下一軟,跌坐在了床上。他這副樣子把溫桂嚇了個半死,臉色瞬間慘白地直問:“皇上!怎麼了?是不是王爺他……”
  秦歌搖了搖頭,擺擺手,長長吐了一口氣,這才緩過勁來說:“子昂醒了,還活著,傷口已經在癒合中了。”
  “啊!”溫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淚嘩得就出來了,“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
  心中的石頭一下子落了地,秦歌只覺得異常疲憊。他揉揉額角,啞著嗓子道:“傳朕的旨意,梁王次女朕賜名‘蝶依’,賜封香蝶郡主,特賞金苑別院為其擺滿月酒。”
  溫桂一骨碌爬起來,擦擦眼角的淚笑嘻嘻地說:“奴才這就去傳旨。能在皇上的別院裏擺滿月酒,王爺的面子就更大了。”
  秦歌勾了勾唇角,沒有說什麼,溫桂腳步仍然發軟地退了出去傳旨。拿起那封信重新細看了一遍,秦歌的腦袋陣陣發暈。他都不知道自己這十幾天是怎麼堅持過來的,他甚至不敢想若子昂出了事,他會怎麼做。
  ※
  伍子昂的受傷是大東對鳳鳴一戰中的意外,伍子昂沒有性命之憂的消息隨著秦歌對伍子昂次女的封賞又一次悄然地改變了朝堂上的局勢。太師林甲子的沈默令反對派安靜了下來,沒有人再提出什麼趁機削王之事。在朝為官講的就是察言觀色,皇上擺明瞭要重用伍子昂,自然不會有人不怕死的去撫皇上的逆鱗。這並不是說大東沒有清官,伍子昂並不是奸臣,也不曾殘害過忠良,他唯一令人詬病的地方就是太受皇上的寵愛。
  時間進入十二月,這兩個月秦歌對朝中的大臣做了一次小範圍的調整。把一些在百姓中口碑不佳的官員撤了職,換上了在詠春宴中表現出色的士子。與伍子昂交好的梁州七賢被秦歌安排在了一些較為重要的位置上,不過仍在四品之下。秦歌沒有做得太過明顯,內閣大臣們的門生們也受到了提拔,因此秦歌的這次做法並沒有在朝中引起太大的波動。
  就在秦歌調整官員的時候,孔謖輝率領的三千內廷侍衛風塵僕僕地趕到了鳳鳴國都。一見到他,伍子昂的第一句話就是:“皇上怎麼了?!你怎麼來了!”
  孔謖輝很平靜地在伍子昂面前坐下,給自己斟了杯茶,慢條斯理地邊喝邊道:“王爺受了重傷,皇上怎可能心安。我這次來就是奉旨護送王爺回京的。”
  伍子昂的下巴上滿是鬍鬚,雙頰也凹了下去,眼底是青黑,儼然一副落魄的模樣,渾身上下看不出一丁點抓到何愁和何樂的喜悅,反而很是焦急。
  “你別跟我磨蹭!皇上怎麼了?!”伍子昂從孔謖輝手裏搶過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若他可以噴火的話,孔謖輝的臉絕對會被燒焦。
  “王爺知道了還問我做什麼?我知道的不會比王爺您多。”孔謖輝向後退了退,避開伍子昂的怒火。
  伍子昂煩躁地抹了把臉,壓低聲音問:“皇上是不是中毒了?查出是誰幹的沒有?”
  孔謖輝毫不驚訝伍子昂已經得到了消息,仍是那句:“我知道的不會比王爺多。皇上中毒的時候我不在跟前,當時只有閻日和容太醫在。”說著,他湊了過去,“皇上不放心你的傷,派容太醫隨我一同前來。”
  伍子昂的眼睛眯了起來,掩住眸中的寒光。上個月他才收到閻渙的密信,說秦歌在年初中了毒,養了足足半年多才得以康復,他竟然在年末才知道此事!就算鳳鳴距離京城遙遠,他也應該在兩個月後就收到閻羅殿的消息,而不是等到現在!
  孔謖輝沒有說出他對皇上中毒一事的疑慮,轉而問道:“王爺,您的傷如何了?”他能感覺到皇上有事防著他和溫桂,不是不願意告訴他,而是顧忌著他們與伍子昂的關係,也因此,為了得到皇上徹底的信任,探出事情的真相,他選擇了隱瞞。
  “早就好了,都是他們小題大做,根本就不該把我受傷的消息送回京的。”想到此事伍子昂就萬分氣悶,但他更氣悶的是,“閻日這一年如何?皇上中毒的事他為何沒有告訴我?還有你。”語氣中滿是責備。
  孔謖輝撇撇嘴角,頗為無奈地說:“皇上對我們下了封口令,誰敢把皇上中毒的消息告訴你,誰就得腦袋搬家。而且就算我們不說,王爺不也知道了嗎?”
  伍子昂冷著臉道:“皇上自然是不想我分心,但閻日是我的手下,你是我的好友,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何不馬上告訴我?這是臉面問題,我一離開京城就成了聾子瞎子,對京中之事毫無所知,說出去我這雙王還有什麼臉面可在?”
  孔謖輝揶揄道:“王爺的臉面是重要,可小的命更重要的啊。再者說,王爺您也好,我也罷,都不過是皇上的手下,皇上讓我往東我哪里敢往西,更何況皇上還拿溫桂要脅我,我也只能聽命行事了。想必閻日那頭的壓力更大,他若敢多說一個字,我估計皇上會直接閹了他。男人的‘兄弟’絕對比王爺的臉面重要。”
  “你!”伍子昂被氣得臉發青,這叫什麼兄弟!
  “呵呵……”孔謖輝也不好太過分,安撫道,“你也別太氣了。皇上讓閻日給何歡安排一個貼身侍衛,何歡把閻渙安排了過去,皇上並不清楚閻渙的身份,只當他是閻羅殿的人。閻日這麼做王爺應該明白他的意思才是。皇上生病的那半年,閻日幾乎是寸步不離。是我不讓閻渙給你送消息的,那個時候皇上的情況很不好,也沒有查出是誰做的,你在鳳鳴又是最緊張的時候,要怪你就怪我吧。”
  孔謖輝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伍子昂也不好再發脾氣。道理他都懂,可感情上他無法接受在秦歌最危險的時候他不在秦歌的身邊。想到秦歌獨自一人忍受中毒的痛苦,他的心窩就疼得厲害。和秦歌一起這麼久了,何時見過他生病生半年的。
  “查出是誰做的沒有!”咬牙切齒。
  孔謖輝笑不出來了:“沒有。皇上中毒之前我和溫桂都不在宮裏,只有閻日和容太醫在。第二天閻日才給我送了信,讓我和溫桂趕緊回宮。那陣子幸虧有林甲子坐鎮,朝中才沒出什麼亂子。皇上讓他處理一切朝務,還給了他一把尚方寶劍,我還擔心他會趁機要了你的命呢。”
  伍子昂道:“林甲子是不喜歡我,但也不會做出趁人之危的事,不然秦歌也不會把大權全部交給他。”
  孔謖輝問:“何愁和何樂抓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京?皇上很擔心你。”
  伍子昂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擰緊了眉心。過了好半晌,他才啞著聲音道:“我現在還不能回去。何愁和何樂雖然抓到了,但鳳鳴國內依然混亂,我要等到鳳鳴的局勢穩定之後才能回京,不然我一走,沒有人能鎮得住場子,屆時鳳鳴一亂,我們之前的努力也就白費了。”
  孔謖輝的眼裏閃過不贊成,但轉念一想,他也理解了,道:“何歡已經表明了不願意回鳳鳴。鳳鳴如今是大東的屬國,不能沒有人管,你心中有人了嗎?”
  伍子昂回道:“我打算擁立鳳鳴王的侄子何談為君。鳳鳴王在世的時候對他很是照顧,與何歡走得很近,對何愁、何樂則非常不滿。他自幼喪父,鳳鳴王一直把他帶在身邊,後來鳳鳴王把他派到了遼遠當郡王,他這才離開了國都。這人沒什麼大的能耐,就是憨直,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而且只聽鳳鳴王的話。鳳鳴王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他也更恨何愁和何樂。我們之所以能抓到那兩人,就是因為何談的幫忙。而且對於何歡下旨鳳鳴歸順大東一事,他沒有什麼不滿,只說何歡的意思一定就是鳳鳴王的意思。”
  孔謖輝點點頭:“這樣就好辦了。不過我是莽夫,這些事我也幫不到什麼。既然你不能跟我回去,那我也要儘快返京。雖說皇上身邊有閻日,但我還是儘快回去的好。現在正是多事之秋,子霧一直沒有找到,必須處處小心。”
  伍子昂臉色變得異常凝重,道:“把容太醫叫來,我要問問他皇上中毒的事。”孔謖輝隨即出去名人喊來容丘,不一會兒,容丘來了。向伍子昂請安後,容丘馬上道:“王爺,皇上惦念王爺的傷勢,下官離京之前皇上幾次叮囑下官一定要親眼看看王爺的傷,要確認王爺已經無礙。”
  伍子昂的心窩一角變得格外柔軟,不給容丘看過他的傷,哪怕他已經在信上告訴秦歌他無礙了,秦歌也不會放心。
  “有勞容太醫了。”
  伍子昂解開衣服,露出背部,轉了過來。背上一條長長的傷疤,雖然已經完全癒合了,但仍能看出當時的兇險。孔謖輝的面色瞬間冷凝,容丘也變了臉。他上前仔仔細細認真檢查了一遍,又拉過伍子昂的手查了查脈,這才松了口氣說:“王爺的傷頗為兇險,索性沒有傷了心肺,調養得也適宜,下官可以向皇上交代了。”
  穿好衣服,伍子昂微笑著說:“我說什麼皇上都不會信,煩請容太醫在信上寫清楚我是真的沒事了,讓皇上儘管放心。”
  容丘聽著這話心中微微一動,面上不變地說:“王爺放心便是,下官會如實稟報皇上。”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遞了過去:“這是下官自己配的療傷藥。王爺的傷雖說癒合了,但每逢陰天下雨的時候王爺的傷處會不舒服,這藥會讓王爺好過些。堅持用也會有去疤之功效。”
  “多謝容太醫。”伍子昂挺高興地收下了。他很怕回去後秦歌看到他背上的傷會難過,這藥來得可真及時。
  容丘看看沒自己什麼事了,便退下了。他一走,孔謖輝低聲說:“容太醫的醫術很高明,皇上的意思本來是要我一定把你送回京,你現下走不開,就把容太醫留在身邊吧。他和他爹都是皇上的心腹太醫,有他在你身邊皇上也安心。”
  而伍子昂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他問:“皇上中毒的時候只有他和閻日在場是不是?”
  孔謖輝聽出來伍子昂的意思了,他點點頭,壓低聲音:“也許王爺可以從容太醫那裏探聽到什麼。”說完,他湊到伍子昂耳邊悄聲道:“閻泯似乎離開了閻羅殿,你可知此事?”
  伍子昂的眼睛瞬間瞪大:“你說閻泯離開閻羅殿了?”
  “你不知道?”孔謖輝愣了,他只是懷疑,沒想到伍子昂真不知此事。
  伍子昂的下顎緊繃:“我不知道。我走時把閻羅殿全權交給了閻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孔謖輝回道:“我離京之前知道他不在閻羅殿的,具體他什麼時候離開的我不清楚。閻羅殿的陰帥各司其職,任何人不得過問閻羅王的行蹤,所以此事閻渙都不清楚。”
  伍子昂搓搓麼指,沈聲道:“閻羅王不在閻羅殿,陰帥們得不到閻羅王的指令難道就不會懷疑嗎?閻日和閻渙都沒有發現異常?”
  孔謖輝道:“應該是沒有,我走之前見過閻日和閻渙,他們並不知道此事。只說閻羅王在三月的時候給他們二人下過指令,讓閻日照看好皇上,讓閻渙照看好何歡,其他事不得過問。十陰帥裏我也只認得閻日和閻渙,其他人是否同樣收到指令我也不得而知。”
  伍子昂察覺到了異樣。閻泯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人,不管做什麼都不曾違背過他,更不會悄然離開卻不告知他。難道是秦歌派他去做什麼了?那更不可能。若秦歌派他去做什麼,身為閻羅殿的掌管者,閻泯更應該告訴他才是。
  想了一會兒,伍子昂道:“你回京後去找閻日和閻渙,讓他二人暗中查出閻泯的去處。我給皇上寫一封信,你帶回去。”
  “嗯。”
  “還有一事,我需要你幫我。”
  “說吧。”
  伍子昂湊到孔謖輝的耳邊,就見孔謖輝先是驚愣,接著目露寒光,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18鮮幣)沈溺:第一百零一章

  “容太醫,王爺讓您過去。”
  正在屋子裏配藥的容丘心下一突,擦乾淨雙手跟著前來傳信的士兵出了屋。低著頭進了前鳳鳴王的書房,容丘察覺到屋內沒有什麼人。
  “容太醫不必拘謹,請坐。”
  容丘微微抬頭,一看王爺就坐在書桌後,他不自然地笑笑,走到椅子處坐下。
  伍子昂一臉彌陀佛的笑容,指示伍獻上了茶後,他擺擺手。伍獻退了出去,並關上了書房的門。坐在鳳鳴王的龍椅上,伍子昂顯得格外威嚴,雖然笑著,卻掩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子隱隱的貴氣。抬手示意容丘喝茶,在容丘放下茶盅後,伍子昂開門見山地問:“容太醫,本王找你來不為別的,就是想問問你關於皇上的事。”
  要說容丘最怕的是什麼,就是有人問他關於皇上的事,尤其是梁王問他。他假裝糊塗地問:“不知王爺想問什麼?下官離京之前曾為皇上診過脈,皇上一切都好,就是因為憂思戰事,胃口不佳。”
  伍子昂臉上的笑稍稍凝滯,接著又一笑,說:“容太醫就不要與本王裝糊塗了。本王要問的是關於皇上中毒一事。”說完,他的笑就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冷厲。
  容丘被嚇了一跳,他還從未見梁王有過這種表情呢,梁王不是出了名的溫和有禮嗎?強壓心跳,容丘冷靜地問:“不知王爺是從何處得知皇上中了毒?此事非同小可,王爺可不能胡言亂語。”
  伍子昂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太醫就不要瞞著本王了,本王既然敢問,就是得了確切的消息。容太醫不必多慮,本王只是擔心皇上,所以才不得不問問容太醫,畢竟當時在皇上身邊的除了閻公公外就只有容太醫了。”
  容丘心下很緊張,他猜不透梁王的心思是真的擔心皇上還是另有所圖。畢竟梁王現在可是手握重權,跺跺腳整個大東都能抖幾抖的人物。這話並不誇大,單看梁王隨便一個舉動便能引來朝堂的爭論便可知一二了。
  見榮丘仍然心存顧忌,伍子昂不得不耐著性子解釋:“容太醫,皇上的事你但說無妨,皇上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本王純粹是擔心皇上的安危,再加上本王暫時還不能回京,所以只能問你。若榮太醫不放心,本王可以叫孔統領來,讓孔統領做個見證,容太醫也就無需擔心本王有什麼不軌之心了。”
  “王爺言重,下官不敢。”榮丘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連連作揖,“王爺願找孔統領前來,下官自是不會再有什麼顧慮。”
  “容太醫請坐,本王只想知道皇上中毒的事,還請容太醫不要有所隱瞞才是。”壓著心底的擔憂與怒火,伍子昂好言道。
  容丘慢慢坐下,看了伍子昂幾眼,又喝了幾口茶,這才把之前對其他人講的說辭又說了一遍。不外乎還是那些話,反正就是一口咬定皇上中了一種奇毒,幸虧發現得及時才救回了一命云云。當他看到伍子昂越挺眉頭越擰時,容丘把皇上那晚的痛苦加了一些說了出來,聽得伍子昂拳頭上的青筋直冒。
  從給皇上配藥,到給皇上調理身子,容丘心底的疑惑越來越重:甘願讓皇上這麼做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容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當他看到梁王面色陰沈,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下毒之人碎屍萬段的陰狠表情時,他不由自主地把梁王和那個“男人”聯繫到了一起。但他終歸只敢胡亂猜測,萬萬不敢去問的。也因此,看著梁王越來越可怖的臉,他又把皇上那晚的痛苦透露出了一點,那可是他對任何人都沒有說過的。
  “皇上那晚痛苦極了,可深更半夜的,為了不引起麻煩,皇上不許下官聲張,他硬是咬牙挺了下來。衣服都不知道被冷汗浸濕了多少件。下官在一旁看著是心如刀絞,可下官卻一點都無法替皇上承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皇上痛苦。”
  那一晚的場景常常在深夜進入容丘的夢中,情到深處,容丘不禁濕了眼眶,聲音也啞了。單單挺容丘講,伍子昂就已經要心疼死了。想到秦歌那晚獨自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自己卻不在他身邊,若不是還有外人在,伍子昂當即就要淚湧了。
  借著低頭的姿勢憋回眼裏的淚,伍子昂嘶啞地說:“繼續。把皇上那晚受的苦都告訴本王。”
  看到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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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30 pm

昂眼角的水光,容丘在這一刻幾乎要相信皇上愛著的那個人就是面前的這個人了。他緩了緩心緒繼續講,這些事憋在他心裏快要憋瘋了他,不管梁王是不是皇上愛著的那個人,今晚就當是找個人說說心事好了,反正他是死也不會道出皇上“中毒”的真相的。
  這一晚,伍子昂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度過的。在容丘離開了許久之後,他似乎都能聽到秦歌那一聲聲強忍的痛呼。想到秦歌疼得數次昏厥,伍子昂就想不顧一切地沖出去返回京城。
  “秦歌……秦歌……”
  雙手捂著臉,伍子昂無聲地痛哭。他怎麼能讓他的秦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受那麼大的痛苦,他,怎麼能!
  ※
  休整了十天,孔謖輝又帶著那三千內廷精兵向京城返回。這十天,伍子昂都沒有怎麼睡,他給秦歌寫了滿滿兩箱的信,托孔謖輝給秦歌帶回去。同時,伍子昂又另外派了五千精兵同孔謖輝一道,押送被抓到的何愁和何樂回京,容丘留了下來。當孔謖輝帶著兵馬和兩輛馬車做成的囚車離開時,伍子昂用盡所有的心力才沒有策馬追上去。若秦歌不是帝王,他會丟掉一切帶那人離開,讓他永遠不再受到這世俗的傷害。
  ※
  秦歌:
  離開你整整一年了,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御花園內的梅花都快開了吧。即使是我在梁州的時候,你我也未曾分開過如此之久。夜夜夢回深處,床側空虛,常因此而驚醒。多麼想把你擁入懷中聞著你身上淡淡的寧靜的味道,我才能酣然入睡。
  秦歌,我的秦歌,每當想起你時,我都萬分痛恨自己的無能。一切皆是因為我,才令你我虛度了那麼多的光陰。若我能早些明白,你也不會受那麼多苦,哪怕要違背先父的遺命,我也絕不會娶柳雙進門。唯一慶倖的是我沒有在傷痛你之前才醒悟過來,慶倖的是我能擁有你,能得到你的心。
  秦歌,我的秦歌,我日日想著便是儘快回到你的身邊。你不知孔謖輝走的時候我有多麼痛苦,我恨不得搶過他的那匹千里馬,讓他取代我的身份留在這裏。心中一直有一道聲音在阻止著我,讓我一定要忍住,處理好鳳鳴的後事才可以縱情地飛奔回你的身邊。
  我的秦歌啊,你叫我如何能放下你,如何能不愛你。無事時,心裏滿滿的只有你,唯有不停地埋首在卷宗之中才能讓我絞痛的心暫時好過些。秦歌,我的秦歌,你可有在想我?可會等的不耐煩了?不要去注意在你身邊來來去去的人,不要去在意那些個時刻想引起你注意的人,你是我的,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軟榻上,讀著伍子昂親筆寫下的一封封信,手上纏著伍子昂的斷發,秦歌的眼底是濃的化不開的幸福。當他好不容易等回了孔謖輝,卻被告知伍子昂不能一道回京時,他不是不失望的。他太想子昂的,已經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可看到了子昂的信,那些失望立刻就不見了。似乎子昂就在他的身邊,正在他耳旁對他悄聲說著這些情話。
  那人的情話一向令他無法招架,光是這麼看著他的心窩就已經甜得如蜜了,若那人直接對他講的話,他一定會醉倒的。子昂不能回來不是為了別的,而是為了他,為了他的王座坐得更穩。這樣的子昂,叫他怎能不愛?
  “閻日。”
  “奴才在。”
  “去看看院子裏的梅花開了沒有?若開了剪幾枝放在屋裏。”
  “是。”
  子昂,今天已經是三月初三了,我的身子已經完全調理好了,你,快點回來吧。
  扭頭看向窗外,依稀看到了粉紅的桃花,秦歌的嘴角是美得炫目的微笑。明年的這個時候,他希望他和子昂的小嘉佑已經在他體內孕育著了。
  “皇上,王妃娘娘派人過來問何時能回王府。”
  “這兩日就回去吧,她也該回去了。”
  “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她用過的東西全部帶出宮,帶不走的就燒了。”
  “是。”
  聽著溫桂的腳步聲遠了,秦歌摸上自己的肚子,這樣的等待真是煎熬啊。寢宮外又傳來了刀劍相撞的聲音,秦歌不為所動地拿起另一封信繼續看。這已經是這個月來的第三波刺客了,自他病癒之後,刺客來得越來越勤了,有些人還真是不死心麼。
  打鬥聲很快停歇了,又過了一會兒,閻日捧著一瓶含苞待放的梅花走了進來,臉上毫無剛剛與刺客打殺完的驚慌,而是格外平靜地問:“皇上,奴才斗膽剪了幾枝還沒開花的梅花,這樣明早皇上起來的時候梅花剛好就開了。”
  “你有心了,放到床頭吧。”
  “是。”
  “那些刺客又全部自盡了?”
  “回皇上,是。仍是同前幾次一樣面容全部毀了。孔統領正帶著人收拾呢。”
  “去告訴孔謖輝,夠了,朕不想再聽到這些惱人的聲音了,朕要安安靜靜地看會兒書。”
  “是。”
  把伍子昂的頭髮拿到鼻端深深聞了聞,秦歌的心情就如那待放的梅花。儘管日後他與子昂之間會有一段異常痛苦的日子,但為了他們兩人之間長久的幸福,那些痛苦都是可以忍受的。哪怕他承受的痛苦與危險會是子昂的許多倍,他也無怨無悔。
  ※
  文泰七年七月,伍子昂率領大軍平定了鳳鳴的戰亂,擁立鳳鳴王的侄子何談為帝,鳳鳴國正式成為大東的屬國。何歡留在大東,何談遵鳳鳴王遺旨簽下屬國條約,從此鳳鳴向大東進貢,大東向鳳鳴派遣官吏。莊不羈暫時留在鳳鳴,一來繼續穩定鳳鳴局勢;二來暗中監視新帝。七月十五,伍子昂率領五千先鋒軍先行返京,伍子英仍留在鳳鳴配合莊不羈。梁伍賢王伍子昂的名聲經此一年多的征戰從大東傳遍了鳳鳴,又從鳳鳴傳回了大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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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寶貝,尼子目前正在做前期的整理,三月份會和大家見面。

  (12鮮幣)沈溺:第一百零二章

  今天和老公看電影去了,回來已經10點多了,所以更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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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皇宮最高的地方,秦歌遙望著城門的方向。雖然從這裏並看不真切,但秦歌自從接到伍子昂已經啟程回京的消息後,每日便會在這裏站一個時辰,等著那道他萬分思念的身影出現。
  “皇上,太師到了。”溫桂在皇上身後道。秦歌收回遙望的目光緩緩轉身,九月的京城秋老虎依然兇猛,但秦歌卻如沐浴在春風裏,心情格外的好,臉上也沒有半點悶熱帶來的煩躁。
  “老臣叩見皇上。”
  “老太師免禮。”
  秦歌邁出步子,林甲子隨即跟上去。走了幾步,秦歌慢慢道:“太師,朕今日找您來是有件事想與太師您商量。”
  “老臣惶恐,皇上有事儘管吩咐老臣便是。”
  秦歌微轉身,看著林甲子道:“去年和今年的詠春宴,梁王不在京城,全憑老太師一人操勞,朕想來就十分過意不去。老太師前陣子身子不適,現在雖說好了,朕還是不放心,朕想請老太師到‘天禦溫池’去住一陣子,帶上夫人和家眷們一道,調養調養,順便陪陪家人。”
  林甲子一聽馬上道:“皇上厚愛,老臣卻受之有愧嗎,老臣萬萬不能接受,老臣所做皆是老臣之本分,不敢邀功。”
  秦歌轉身,握住林甲子的手,道:“老太師,這幾年您辛苦了,朕是擔心啊。朕還需要老太師的輔佐,朕怕累壞了您。老太師,您不要推辭了,去吧。”
  林甲子的眼眶當即就濕潤了,他緊緊反握住皇上的手,感動地說不出話來。秦歌的手上用力,低聲說:“朕讓您去休養不單單是為了您的身子,有些事您不在京城,朕更好做。”
  林甲子心下一驚:“皇上?”
  秦歌冷冷地勾起唇角:“從年初開始,宮裏的刺客就沒消停過,雖說還沒查出來是誰主使,不過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事有些人朕不能再放任。老太師不在京城,也可遠離這些是非。”
  秦歌這麼一說,林甲子立刻明白了他說的“有些人”是誰,點點頭,放開秦歌的手,林甲子跪下磕頭:“老臣謝皇上隆恩。”
  秦歌彎身雙手扶起林甲子,握緊他的雙手:“朕今日便會下旨,老太師儘快啟程吧。”
  “老臣遵旨。”
  當天,秦歌下旨,讓林甲子到皇家溫泉休養。第三天,林甲子帶著自己的夫人、孫兒們離開了京城。在林甲子離開京城的第二天,秦歌又下了一道聖旨,命流放到汴安的早已被貶為庶人的安陵王秦政遷移到更為荒涼的逐州。這個“逐”似乎預示了對秦政命運的安排──徹底地放逐。而秦政的兩個兒子秦柯和秦楠則分別遷移到西邊的“孤州”和南邊的“丹義”。每一個地方看上去都不像是秦歌隨便選的。
  放逐、孤單──秦歌把安陵王父子遠遠地分開。並且聖旨上還下令除了妻妾子嗣之外,秦政三父子不得攜帶任何人離開。秦歌還派出兵馬專門護送他們前往遷移之處。已經在汴安居住了十幾年的秦政父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皇上派來的內廷侍衛們強行帶走了。
  秦歌下這道聖旨,不是沒有大臣們反對,首先出來反對的就是內閣大臣陳唏言,理由是秦政雖然被先皇貶為庶民,但血緣上仍是皇上的親叔叔。而且秦政年事已高,讓他獨自到那麼荒涼的逐州,又與兒孫分開,於情於理都實在不妥。
  但此時的秦歌早已不是文泰初年的他,他是手握大東最高權力的皇上,是大東的主人。親叔叔又如何?凡是有可能威脅到他的人,都得死。沒有殺了秦政,已經是他最大的恩賜。那一波波的刺客,秦歌不相信與秦政沒有關係。他死了,對秦政最有好處。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是帝王,他要這麼做,便可以這麼做。
  聖旨一下,絕無收回的可能。秦歌在朝堂上冷冷地掃視了幾眼為秦政說情的大臣們,第二天,秦歌尋了個藉口,免去陳唏言的行政院參院之職,同時也免去了那幾位惹他不悅的大臣們。在第一次的詠春宴上脫穎而出的梁州七賢等人頂替了那幾位大臣的職位,而行政院參院之職秦歌命肖壽代為接管,直到有合適的人選。
  這一次的變動在大東的歷史上不算什麼太新奇的事。伴君如伴虎,當年輕的帝王已然掌握了據對的權利後,那些仍看不清楚現實的人只會落得如此下場。只是很多年後,人們才幡然醒悟,皇上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為了某個人權臣之路的平穩而已。
  ※
  “皇上,夜深了,您該歇了。”閻日第三次忍不住出聲勸說。
  秦歌停筆,揉揉眉心,心緒不寧地說:“朕睡不著。可有梁王的消息了?”
  閻日算了算時間,道:“王爺先行回京,這都快三個月了,該是快到了。皇上,您就是睡不著也去躺著,王爺回來見到您這樣會擔心的。”
  秦歌煩躁地瞪著案頭上永遠也批不完地奏摺,說:“你再派人去打聽打聽,看看王爺現在到哪了。”
  “奴才已經派人去了,有消息奴才會馬上稟報皇上。”閻日朝申木使了個眼色,申木也出聲勸道:“皇上,您該去歇了。”
  秦歌看一眼兩人,往後一躺:“朕今晚就在這兒歇了,你們伺候完就下去吧。”
  申木對閻日微微點頭,出去了。閻日走到炕邊給皇上脫了鞋襪,不一會兒,申木又進來了,手上端著冒著熱氣的木盆。把木盆放下,申木跪在地上給皇上燙腳。
  秦歌閉著眼睛聲音帶著疲倦的沙啞,問:“何歡這陣子在做什麼?怎麼連著兩日都沒見到他了?”
  申木臉上泛出笑容,回道:“王爺這幾日說是去見美女姐姐。”何歡下了那道鳳鳴從此歸順大東的聖旨後就成了大東第二個王爺──鳴王,不過仍住在宮裏。秦歌原本是想他出宮建府,可他死活不願意,秦歌也不勉強他,就隨他去了。
  秦歌微蹙眉,睜開眼:“誰家的?”
  申木小心翼翼地看去:“是……公主殿下。”
  秦歌愣了,眼裏閃過無奈的寵溺:“他又跑到錦陀寺去了?”
  見皇上沒有什麼不悅,申木笑著說:“陛下的靈位供奉在那裏,王爺去的次數多了,和公主殿下也熟稔了不少。王爺說伍大人最近很忙,不常去,他便去陪公主殿下說說話。是奴才的錯,奴才忘了稟報皇上了。”
  秦歌淡淡道:“他要去便去,不過他的功課可不能落下。等他回來了你告訴他,他的功課朕後日要檢查,做得不好,朕要罰。”
  申木忍著笑說:“是,奴才待會就派人去告訴王爺。”想到王爺得知後會有怎樣的反應,申木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皇上是真正地打心眼裏疼王爺,把王爺當親人,陛下地下有知的話,也該放心了。
  這時候,京城守備關渡眉頭緊擰地站在城牆上,若仔細看的話,會發現他正在咬牙切齒地念叨著:“這個家夥,怎麼就這麼喜歡挑老子睡覺的時候回來?!”

  (24鮮幣)沈溺:第一百零三章

  《離開,請別來找我》的廣播劇出來了,地址請見會客室和專欄上方。
  ────
  躺在東暖閣的炕上,秦歌閉著眼睛卻睡不著。每過一日,他心中的思念就增添一分。他日日盼,夜夜盼,好不容易盼到伍子昂終於得以回京,他的等待更是如在煎熬中,鳳鳴離大東為何如此的遙遠。翻了幾個身,秦歌的心情怎麼也冷靜不下來,他索性坐了起來。
  “子昂,你這個時候一定也在日夜兼程地趕回來吧。”捂著心口低喃了一句,秦歌的心下接著一動。他快速掀開被子下了床。
  “閻日。”
  “奴才在。”
  守在屋外的閻日立刻掀簾進來,見皇上起來了,他馬上走了過去從皇上手上拿過鞋子,問:“皇上,這麼晚了您要去哪?”
  “朕回寢宮。”
  閻日一聽不敢耽擱,立刻蹲下為皇上穿鞋。同樣守在外頭的申木聽到皇上要回寢宮,也馬上走了進來為皇上更衣。
  十月的京城夜晚還不算太冷,秦歌腳步匆匆地出了東暖閣直奔寢宮,步伐間的急促令閻日和申木不由得有點緊張,暗道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吧。
  回到寢宮,秦歌讓閻日和申木留在了外面,自己進了密室。當他打開鳳鳴王送給他的那個純金的盒子時,他的心也隨之快跳了起來。盒子內,鳳丹散發著獨有的味道和色澤,想到容念曾說過只要服了鳳丹,何時都能受孕,秦歌深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了鳳丹。
  子昂這個月一定可以回來。這麼想著,秦歌張開嘴把那枚鳳丹放進了嘴裏,然後閉上眼睛,牙齒緩緩地咬下。
  ※
  皇宮的一處側門,守門的侍衛們悄悄打開了宮門。一人竄了進來,對兩人點頭示意後快速消失在宮道上。這人對皇宮的地形十分的熟悉,輕易地避開皇宮的守衛,很快便來到了東暖閣的附近。就在他尋思著怎麼不動聲色地進入東暖閣時,一名躲在暗處的小鬼湊了過去。這名小鬼看清了他的面容後不僅沒有出聲,反而任由那人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然後,這名小鬼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支開了守在東暖閣門口的侍衛,這人便順利地摸進了東暖閣。
  閻日看了看寢宮內燃著的燭火,眼裏閃過擔憂。再過一個多時辰天就要亮了,皇上還沒有歇息,這樣下去皇上的身子怎麼受得了?就在他焦急不已的時候,一名小太監走到他身邊悄悄說了幾句話,閻日的眼裏瞬間閃過驚喜,對那名小太監囑咐了幾句後,閻日走到一臉好奇的申木跟前,又小聲對他說了幾句。申木的眼裏也同樣閃過驚喜,對閻日點點頭後,快步離開了。
  輕咳了幾聲,閻日走到寢宮的門口處對著裏面說:“皇上,內閣急奏。”
  剛從密室裏出來的秦歌不由得蹙眉,會有什麼急事要這麼晚送過來?他大步走到門口,打開門:“何事?”
  閻日低著頭回道:“奴才也不知道。內閣把奏摺送到東暖閣去了,奴才想著應是急事,所以斗膽稟報皇上。皇上是回東暖閣,還是奴才讓他們把奏摺送到皇上這裏來?”
  秦歌想了想,道:“到東暖閣去。”
  “是。”
  閻日上前一步關上寢宮的門,跟在皇上身後低著頭朝東暖閣走去。在皇上看不到的地方,閻日的嘴角是隱忍的喜悅。
  一進入東暖閣,秦歌就擰起了眉心:“人呢?”
  閻日在他身後道:“奴才也不知,可能是在屋裏頭吧。”
  秦歌環顧了下四周,屋內一個奴才都沒有,他不悅地朝裏屋走去,邊問:“送奏摺過來的是誰?”問話間,他已經掀開了門簾。當門簾掀起的一瞬間,秦歌愣在了當場。閻日瞟到了屋內的人,無聲地退了出去。
  秦歌抬著手,完全忘了放下門簾,就是那麼呆呆地看著站在他面前,對著他笑的人。那人對他來說是那麼的熟悉,而此時卻又是那麼的陌生,他有多久沒有見到這人了?
  貪婪地凝視著秦歌的容顏,突然出現在屋內的人緩緩走了過去,從秦歌的手裏扯下門簾,然後把呆愣的人拉入懷中,緊緊地擁住。
  “我的秦歌……我回來了……”
  這一刻,空虛了近兩年的心才算是完整了。
  秦歌的呼吸在瞬間陡然變得粗重,鼻端是另一人的風塵僕僕的味道,眼眶在這人發出聲音後變得熱辣。他閉上眼睛,用力地辨別這人發出的喘息,以此來判斷這人是否是在他的夢中。
  “我的秦歌,我,回來了……”
  伍子昂也是萬分的激動,多少個日日夜夜,他想念著這副身軀,想念著這個人的氣息。
  “子昂?”
  秦歌抬起了雙手。
  “秦歌,我,回來了。”
  “子昂?!”
  雙手同時用力回擁,秦歌幾乎用盡了自己全身的力氣。
  粗重地喘息著,伍子昂乾裂的嘴唇在秦歌的脖子上磨蹭,他的雙手,他的身體都在顫抖,為了這一刻的擁抱。
  “秦歌,秦歌……我回來了……我回來了……我想死你了,想死你了……”伴隨著這一聲聲急切的思念,伍子昂的唇順著秦歌的脖頸一路向上,在秦歌能發出聲音前堵住了他朝思夜想的香甜。
  子昂,是子昂,這味道是子昂的!秦歌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當那熱烈的氣息撲面而來時,他啟唇接納對方,讓自己渴望已久的氣息佔據自己的整個靈魂。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思念這人;這一刻,他所有的偽裝的堅強全部崩塌,他已經要被相思焚毀了。
  什麼都不能阻擋這時候他們對彼此愛戀的親吻與撫摸。頭髮亂了,衣衫開了,沒有君臣之別,沒有朝堂之隔,他們只是兩個相愛到極致的男人。不知道是誰先解開了誰的衣裳,也不知道是誰先發出了邀請,這一刻的言語是多餘的,只有糾纏在一起的氣息與身體才是他們最需要的。
  秦歌的眼角因為滿溢的思念與心底的秘密而滑下了水珠,正把一個個密密的吻烙印在他的身上的伍子昂也因為難耐的思念而紅了眼眶。儘管他這一路上幾乎沒有怎麼好好休息,儘管他今晚滴水未進,但此刻他根本停不下來。他要抱緊這人,他要清楚地感受到這個人在他的懷裏,這個人是他的秦歌。
  情到深處,秦歌抱緊伍子昂的頭低喊:“子昂,給我嘉佑。”
  “我給,我給……秦歌,為我生下嘉佑,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秦歌,秦歌,我的秦歌……”
  “唔嗚……哈……子昂……”
  久未歡好的身子傳來了撕裂的痛苦,秦歌閉上眼睛大口地喘息等著這股疼痛過去。他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被人侵佔後的疼痛了?他太想念了,想念到整個身體都在泛疼。
  伍子昂也在呻吟,過於緊窒的甬道同樣夾痛了他。他太急切,太渴望了,根本耐不住性子為秦歌做潤滑。他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渴望而疼得厲害,再忍下去他一定會身體爆裂而亡。暖暖的,軟軟的,帶著秦歌的溫度,帶著秦歌對他的愛。
  曲起雙腿,做出一個帝王根本不應該做出的羞恥舉止,秦歌夾緊伍子昂的腰,雙手捧著他的腦袋與他深吻。腰部輕輕挺動,示意對方繼續。
  “我會弄疼你。”伍子昂在與自己的欲望抗爭。
  “我要的就是你弄疼我。告訴我,你回來了。”秦歌選擇了“助紂為虐”。
  “呼……”伍子昂帶著濕潤的眸光膠著在秦歌的臉上,額頭的青筋冒出,他粗喘了幾口氣,已經全部埋入秦歌體內的分身緩緩向外撤出。
  “唔……”秦歌難耐地呻吟了一聲,同樣捨不得離開伍子昂的雙眸裏卻含著濃濃的春色。他拉下伍子昂的脖子,張口輕咬:“子昂,快把嘉佑給我。”
  “吼……”伍子昂的定力瞬間土崩瓦解,他緩緩抽動了幾下作為前戲,然後惡狠狠地吻住秦歌的唇,腰下一個用力。
  “唔!”
  秦歌喜悅的淚水滑下了兩滴,他的子昂,終於,回來了。
  ※
  猙獰的黑紅色分身在秦歌稚嫩的甬道內急速地抽插了十幾下後猛然撤了出來。單身了太久的伍子昂很不濟地差點就射了。為了自己的面子,他暫時忍下了欲望,抬起秦歌的咬一口含上了他的分身。被那十幾下弄得頭暈的秦歌還來不及回神就又被捲入了欲望的漩渦中。同樣孤單了許久的他哪里受得了這樣的刺激,在伍子昂的又舔又吸下,他的高潮來得格外洶湧。
  在噴射的一麼那,秦歌捧起伍子昂的頭,伍子昂順勢單手握住秦歌的分身,把他的龍精全數搜集到了自己的掌中。
  淫邪地在秦歌的注視下舔了一點兒龍精的味道,伍子昂作勢要把剩下的龍精抹到秦歌的菊蕊處。剛才他太魯莽了,秦歌的菊穴還沒有完全潤滑。可他的手還沒碰到秦歌的股縫,就被對方按住了。
  對伍子昂搖搖頭,秦歌微喘地說:“我不要別人的,只要你的,哪怕是我自己的東西。”
  伍子昂的心窩瞬間柔軟,欺身吻住秦歌,在他嘴邊道:“我可是攢了快兩年了,要全部喂給你。”
  “破皮。”扯過不知是誰的衣裳擦乾淨伍子昂的手,秦歌抬起雙腿再一次夾住伍子昂的腰,“那你還不趕緊喂朕?”
  “臣遵旨。”含住秦歌的唇,伍子昂扶著自己的硬挺在秦歌的蜜穴口處磨蹭了幾下,然後緩慢而堅決地挺了進去。結合的瞬間,兩人都滿足地吐了口氣。秦歌甚至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他的孩子,他和子昂的孩子馬上就要來了……
  “秦歌,愛我嗎?”
  “潑皮。”
  不輕不重地咬了伍子昂的嘴一口,秦歌的雙腿纏緊伍子昂的腰,下令:“快點!”
  “遵旨。”
  不再廢話,伍子昂扣緊秦歌的腰,放任自己的欲望,在秦歌的體內肆無忌憚地抽插了起來。快感隨著那一次次的律動席捲了伍子昂全身的感官,他迷了、醉了、暈了,只覺得即使現在就被老天收了,他也值了。不不,現在還不行,他還沒有嘗夠秦歌的味道,還沒有昭告天下,秦歌是他伍子昂的!
  ※
  “啊啊……唔……子昂……快點,快點……我要去了,要去了……”
  東暖閣,皇上的禦榻上,秦歌赤裸地跪趴在上面,身後,伍子昂猶如一隻兇猛的野獸,伏在他的背上在他的體內野蠻地進出著。
  兩人做著最原始的交媾,榻上隨處可見不知是誰留下的男精,屋內充斥著濃濃的男性味道。不知是第幾次噴射,秦歌雙目失神地看著前方,體內律動著的火龍依然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窗外已經大亮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皇上正與仍沒有回京的梁伍賢王在這裏纏綿。東暖閣外,平日裏守衛的侍衛們今日站得老遠,屋外只有閻日和溫桂守著。
  得了皇上的旨意今日任何人不得打擾的大臣們心裏膽戰心驚,生怕皇上又想做出什麼驚人之舉,正在冬暖閣內閉門思索呢。就在眾人紛紛揣測的時候,秦歌微漲的腹部又一次被人注入了濃濃的男精,當溢滿的精液從兩人交合的地方滴下來時,秦歌不自覺地摸上了自己的腹部,想著那裏應該已經有了一個小生命了。
  微微刺痛的吻落在了他佈滿吻痕的裸背上,秦歌疲倦地趴在榻上,身子像被人碾過一樣動彈不得,而在他體內的那根分身依然沒有退出來的意思。看著自己多日未刮的鬍鬚在秦歌的身上留下的紅點,伍子昂伸舌舔了舔,他嘗到了汗濕的微咸還有秦歌身上獨有的味道。
  看一眼秦歌,對方已經很累了,伍子昂這才從秦歌的體內退了出來,在他耳邊啞聲道:“今天先在東暖閣歇息一天,晚上咱們回仁心堂去。梁王要二十天後才能回京,你待會讓容念過來一趟,對外就說你病了,這二十天你得陪我。”
  秦歌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低低地“嗯”了聲,便一動不動地快要睡著了。伍子昂親了他一塊,從榻上下來。做了好幾個時辰,他也是腳軟腿軟,何況他昨晚還沒吃東西。灌了幾口壺裏已經冷掉的涼茶,伍子昂光著身子走到門口輕輕喊了聲:“孔謖輝。”
  門簾微動,有人在外頭低聲問:“皇上有何吩咐?”
  伍子昂隔著簾子小聲說:“勞煩溫公公送盆熱水,再送點吃食,還有兩套衣裳。”
  “我知道了。”
  沒等多久,伍子昂就等來了溫桂。溫桂做這種事早已是駕輕就熟,就連伍子昂沒想到的東西他都拿來了,比如說秦歌專用的藥膏。
  先把自己打理乾淨了,伍子昂給秦歌做了清理,然後掰開他紅腫的後穴為打算為他上藥。迷糊中的秦歌察覺到了伍子昂的動作,當清涼的藥膏沾到他的洞口時,他瞬間就醒了,然後一把抓住了伍子昂正要往他體內送入藥膏的手指。
  “怎麼了?”見秦歌一臉的緊張,伍子昂擔心地湊了過去,“可是弄疼你了?”
  秦歌險些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現在的狀況是絕對不能用藥的!拉開伍子昂危險的手,秦歌翻身,蹙著眉道:“我現在不能用藥。”
  “怎麼了?”猛然想起秦歌曾中過度,伍子昂的臉色瞬間沈了下來。
  秦歌扯過被子蓋住自己,淡淡道:“孔謖輝應該告訴你我中過毒的事了。”
  伍子昂的下顎緊繃,眼裏是陰冷。“為何不告訴我?”
  秦歌打了個哈欠,疲倦地說:“你要現在向我興師問罪嗎?”
  伍子昂咬了咬牙,擦乾淨手指,把秦歌抱在了懷裏,惡狠狠地說:“等你睡醒了我再拷問你!”
  “你膽子不小,敢威脅朕。”秦歌在伍子昂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閉上眼睛咕噥道,“等我睡醒了再和你解釋,不要吵醒我。”就這樣依偎著伍子昂,秦歌很快睡著了。
  “呼。”所有的憤怒在看到秦歌的疲憊和他露出的身體上的斑斑點點後全數消失,剩下的只是心疼和無奈。輕手輕腳地給秦歌套上裏衣,伍子昂把他抱到炕上,然後喚溫桂進來收拾。

  (21鮮幣)沈溺:第一百零四章

  纖長的手指慢慢地劃過已經完全癒合的傷口,秦歌的眉心緊緊擰在一起。儘管傷口只剩下了淡淡的粉色,但仍可以看出當初這道傷有多麼的危險。
  “臨走前我記得和你說過。我派你去不是讓你拼命的。”言語中已然是濃濃的不悅。
  伍子昂翻身握住秦歌的手,順勢把他拉入懷中,摟住他吐了口氣笑著說:“我怎會忘記?只是事出突然,莊不羈是莊嘯唯一的兒子,若他有個萬一,我不好和他交代。我拿捏了分寸的,你在京城等著我,我豈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秦歌不為所動地冷冷道:“那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傷有多危險。再多一寸你的腦袋就沒了!”
  伍子昂摟緊秦歌,在他嘴上親了幾口,安撫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這次是我不對,我答應你,沒有下次。”
  伍子昂確實是完好無缺地回來了,秦歌看了他一會兒,淡淡地歎息了一聲,抱緊他:“子昂,我只有你了。”
  伍子昂的鼻子發酸,他蹭蹭秦歌:“我知道,我會永遠陪著你。”
  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仁心堂內靜悄悄的,只有兩顆貼在一起跳動的心,發出“怦怦怦”的聲音。待秦歌的眉心平展了之後,伍子昂這才道出緣由:“我與莊嘯的關係雖說不一般,但卻不到生死之交的份上。憑的也不過是他與我父親的關係。成為權臣最大的阻礙就是兵權,莊嘯是朝中元老級的大將軍,我要成為萬人之上就必須要得到他的全力支持。我冒死救下他唯一的兒子,這份恩情莊家上下都得記著。我不會無緣無故去救誰,救了,就要得到相應的好處。”
  秦歌的眉心又擰起了:“我寧願你慢一點,也不願你受傷!”
  伍子昂微微一笑,握住秦歌的手輕揉:“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可是我等不及了。秦歌,我不怕吃苦,就怕你受委屈。這點傷不算什麼,就是看上去有點可怕,其實我都算著呢,傷不了我什麼元氣。而且我也不願再這麼偷偷摸摸地和你在一起,我要當著全天下人的面親你,告訴他們,你是我伍子昂的。”
  秦歌的嘴角勾起:“潑皮。”
  “你不是就愛我這個潑皮?”伍子昂肆無忌憚地吻住秦歌嘴角的那抹溫柔,陶醉。
  賴在床上的兩人絲毫不管太陽早已升到日頭去了,盡情地享受著彼此依戀的甜蜜。當纏綿的吻終於分開時,秦歌已是氣喘吁吁,臉色也紅潤了不少。
  摸著秦歌的臉,伍子昂的眼神突然變得危險了幾分,暗啞地問:“你中毒的事是怎麼回事?為何我不知道?”
  秦歌毫不懼怕地說:“你不是已經知道了?”
  “秦歌!”伍子昂憤怒地輕咬秦歌的嘴唇,“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說我就拷問容丘去。”
  秦歌挑眉:“我以為你已經拷問過他了。”心下則有點擔心容丘壞事。
  伍子昂假裝兇惡地說:“我是要拷問他,不過我要先聽你的解釋。我是你的男人,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你中毒的,這叫我情何以堪!”
  “你是什麼?”秦歌眯起了雙眼。
  伍子昂立刻軟了:“你是我男人,我男人。”
  “潑皮。”
  伍子昂親吻秦歌的手指,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嘴臉,道:“秦歌,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中毒的?”一想到這人中毒時遭受的痛苦,他就心疼的厲害。
  秦歌在伍子昂的嘴角印了一吻,枕在他的胸口幽幽地說:“那天晚上我喝了一碗蓮子湯,然後就不舒服了。容丘說是一種慢性毒,這種毒下在一般人的身上要過個半年才會發作,一旦發作就是死,無藥可醫。只是我的身體有些特殊,對這種毒很敏感,才中了一回就反應出來了。也正因為我的身體特殊,毒性發作起來才比較強。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伍子昂不自主地雙臂環緊了秦歌,“你別想瞞我。你躺了半年多才緩過來,若非這毒性太猛,你也不會休養這麼久。”
  秦歌的身子都被伍子昂勒痛了,他淡淡道:“都過去了,我現在不是沒事了嗎?”
  伍子昂很是氣悶:“你不該瞞著我,我很難受。你痛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我還有什麼臉說愛你?”
  秦歌抬起了頭,眼裏是淡淡的溫柔:“我自己知道你愛我就夠了。”
  “秦歌……”伍子昂一把攬過秦歌,急切地吻了上去。
  ※
  輕手輕腳地穿好衣裳,伍子昂不停地朝床上瞄。累了一晚的人此時睡得很沈,但伍子昂並不放心,猶豫了片刻之後,他點了那人的睡穴。
  出了臥房,伍子昂朝守在門口的人示意,那人對於他的出現顯得格外吃驚。跟著伍子昂進了仁心堂的偏廳,溫桂小聲問:“王爺,怎麼了?”
  伍子昂臉色嚴肅地在椅子處坐下,道:“溫公公,我有事要問你。”
  溫桂心下了然,低聲問:“王爺是想問奴才關於皇上的事吧。”
  伍子昂點點頭,道:“皇上中毒一事非同兒戲,雖說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我再提起實在沒有必要。但事關皇上,我不能不防。”
  溫桂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眼珠子轉了轉,朝外探了探耳朵。伍子昂立刻說:“外頭沒有人。”
  溫桂放了心,臉上立刻浮現出為難。
  “溫公公可是遇到了難事?”
  溫桂上前兩步,跪了下來,伍子昂一愣,急忙伸手去扶,卻被溫桂躲開了。咬咬牙,溫桂抬起頭說:“王爺,奴才這陣子很擔心。奴才想了許久,不知道該不該告訴王爺。可奴才又怕,怕告訴了王爺之後奴才會辜負了皇上對奴才的信任;奴才又怕,怕奴才不說的話皇上又會遇到危險。”
  “溫公公?”伍子昂雙手用力把溫桂扶了起來,急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溫桂心焦地說:“王爺,您確定今晚的事不會有人告訴皇上吧?若皇上知道奴才私下跟王爺說了什麼,皇上就再也不會讓奴才在身邊伺候了。”
  伍子昂的眼裏閃過冷光,他低聲問:“可是閻日那邊有什麼事?”
  溫桂小心翼翼地回道:“奴才不敢妄言,只是皇上現在對閻日很是信任,有些事奴才不清楚的閻日卻清楚。奴才不怕死,就怕失了皇上的信任。”
  伍子昂心下有了計較,他想了想,道:“既然這樣,溫公公就出去吧。等我正式回京之後,我會找機會再來問公公。”
  溫桂點點頭,急忙說:“王爺,皇上那時候可是遭了大罪,不單單是中毒那麼簡單,您一定要多加注意皇上。您也知道,皇上每遇到大事就喜歡自己扛著,尤其是事關王爺的大事,皇上更是不會輕易對奴才等人說。”
  伍子昂感激地說:“謝謝溫公公了,我會注意。”
  溫桂看了眼關著的窗戶,道:“那奴才就先出去了,免得引人注意。”
  “好。”
  溫桂快速離開了,伍子昂的臉色瞬間變得陰冷,雙拳緊握。從剛剛和溫桂的一席話中他已經感覺到閻羅殿裏出了問題。閻泯如今不知去向,閻日似乎也不再忠心於他。溫桂應該清楚點什麼,但是由於忌憚皇宮裏閻羅殿的眼線所以不敢多說。
  想了許久,伍子昂收起臉上的猙獰,面色平靜地出了偏廳。屋內沒有人,溫桂不知去了哪里。伍子昂輕聲走進了臥房,床上的秦歌仍在沈睡。可能是因為他回來了,秦歌的臉色紅潤了不少,但是卻比兩年前清瘦了許多。坐在床邊,伍子昂輕撫秦歌的面頰,心中滿是疑惑。
  ※
  吃著伍子昂親自喂來的膳食,秦歌突然冒了一句:“柳雙生了個女兒,這件事你知道了吧。”
  “嗯?”伍子昂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會兒他才恍然大悟地說,“哦,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沒有太多的熱情,他又喂秦歌吃了一勺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要生女兒我也沒有辦法。溫桂說禦膳房來了一批新鮮的水果,我讓他切了一盤,你吃點。”
  “好。”
  接過茶漱了口,秦歌又懶洋洋地吃著伍子昂喂過來的水果。自從伍子昂回來後,他幾乎都在床上,身上的衣裳也是穿上沒多久就脫了。也因為如此,他渾身都酸的不想動。伍子昂自然樂於服侍秦歌,他巴不得和溫桂換身份,天天守在秦歌身邊呢。
  喂秦歌吃完了水果,看了看秦歌的臉色,伍子昂面色凝重地問:“你可知閻泯去哪了?他似乎失蹤了,閻羅殿的人給我消息說他去年就不知去向。我已經派人暗中去尋他,他是閻羅王,知道大東不少的秘密。若他背叛了大東,我只有自盡才能謝罪了。”
  秦歌不動聲色地回道:“你在鳳鳴,我不想你分心,所以沒有告訴你。閻泯有點私事要去解決,他跟我告假,我准了。閻羅殿在他回來之前暫時由閻日來掌管。”
  “私事?”伍子昂冷了臉,“他是閻羅王,他的私事就是大東的事!怎能擅自離開!”
  秦歌不希望伍子昂太過在意此事,謊稱:“似乎是和他的身世有關。心有旁貸,必會分心。我到希望他能解決完他的私事再回來閻羅殿。他是你的師弟,自然不好與你說。閻日的能力不俗,這兩年他接管閻羅殿做得不錯。”
  伍子昂還是不高興,不過秦歌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道:“等閻泯回來了,我必重罰他。他是閻羅王,絕不能輕饒!”
  “隨你。”秦歌稍稍放心,他很擔心伍子昂會追查。閻泯的去處只有他一人得知,那關係著伍子昂的權臣之路。
  秦歌的那一點點放心看在了伍子昂的眼裏,他留了心。在秦歌抬眼看他的時候,他馬上是一副憨厚老實的臉,對秦歌痞痞地一笑,他問:“我聽說你把安陵王遷到一個雞不生蛋的地方,怎麼想起來動他了?”
  秦歌冷冷道:“他早已不是安陵王,不過是個被貶為庶人的草民。這一年來宮中的刺客不斷,雖說一直沒查出來幕後之人是誰,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一天不死,我就不能安心。我死了,對他最有好處。他在汴安住了十幾年,我不相信他沒有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還是讓他挪挪窩吧。”
  伍子昂的臉瞬間冷了:“你又瞞著我!”
  秦歌唇角揚起,貼了過去:“這不告訴你了?”
  “秦歌!”憤怒下,伍子昂把秦歌撲倒在床上,壓了上去,“看我怎麼罰你!”
  “你敢。”
  “我當然敢!”
  一口含住秦歌的唇,伍子昂急切地撕開秦歌的衣裳,心裏卻是格外懊惱。果然如溫桂說的那樣,這人遇到什麼事都喜歡自己扛著,這樣下去可不行。
  ※
  偷偷瞧了幾眼閻日,溫桂慢吞吞地挪到孔謖輝的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孔謖輝低下頭,咬上他的耳朵:“怎麼,想我了?”
  溫桂的臉立馬紅了,趕緊避開,嘴唇微動:“我,有事找你。晚上,你,嗯,過來,一趟。”
  孔謖輝一聽,別開了臉,很不高興地說:“溫公公不是不讓我過去嗎?”
  溫桂臉色赧然地又扯扯他的袖子:“我,我道歉,還不成麼。”
  “不成。”孔謖輝轉過臉,邪惡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溫桂,道,“要我原諒你可以,但你必須做到從今往後再也不把我趕出去。”
  溫桂很是為難,小聲祈求:“會,會有人,發現……我,不想……”
  “不想什麼?”孔謖輝低下頭,惡狠狠地說,“咱倆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溫公公想翻臉不認人?”天知道這人發什麼神經,居然不許他再去他的住處!為此他已經冷落這人三天了!這人居然能忍住三天!
  溫桂的臉色變白了,他避開孔謖輝的注視,咕噥:“我,有事,找你……很,重要……”
  “你不答應我我就不去!”孔謖輝瞪了閻日一眼,要他非禮勿視,然後轉身把溫桂壓在了牆上,“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就不讓我去了!你不說我當著閻日的面親你,你信不信?”
  溫桂急忙捂住嘴,眼睛是滿是害怕和心慌。越過孔謖輝的肩膀看到閻日出去了,溫桂嚇壞的心才落到了肚子裏。
  “怎麼回事?!”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溫桂憋了半邊憋出一句:“你,晚上去,我就,告訴你。”
  “溫桂。”
  皇上喊人了,溫桂急忙推開孔謖輝,拍了拍臉跑了過去:“奴才在。”
  孔謖輝恨恨地哼了聲,縮回了牆角。

  (20鮮幣)沈溺:第一百零五章

  紙包不住火,溫桂和孔謖輝的姦情或多或少看在了一些有心人的眼裏,也因為如此,溫桂不讓孔謖輝再去他住的地方了。他不怕別人說他什麼,卻很介意這件事影響了孔謖輝。不過他顯然還不夠瞭解孔謖輝,當天晚上孔謖輝去了他的住處後,把他從裏到外狠狠吃了一通,用盡各種手段硬是逼他答應今後不再把他關在門外。
  饜足了的孔謖輝摟著只剩下一口氣的溫桂,慵懶地出聲:“找我來有什麼事?”
  溫桂這才想起今晚的主要目的,強撐著精神小聲說:“我忍不住,我想告訴王爺。我總覺得皇上瞞著咱們的事會傷了皇上,我一想到皇上生病的那段日子心裏就不安。告訴了王爺,王爺一定有辦法保護皇上。”
  孔謖輝聞言擰緊了眉,無意識地摸著溫桂的裸身,他斟酌了許久後說:“這件事必須小心,萬一被皇上知道了會很麻煩。目前最重要的是閻日那邊,那小子的心思很難猜。說他是皇上的人,可有時候又覺得他其實是想我們告訴王爺。這件事你先別急,得從長計議,先弄清了閻日的底細再說。”
  “好,我聽你的。”有孔謖輝的支持,溫桂心安了不少。
  瞥了他一眼,孔謖輝捏了捏溫桂的下巴,粗聲道:“你我的事不該你瞎操心的時候你就不要操心。皇上都不管,其他人要說什麼隨他們說去。”
  溫桂心下一緊,鼻子有點酸。對孔謖輝微微一笑,他把自己埋在對方的懷裏,輕輕點了點頭。見他聽進去了,孔謖輝揮手熄滅了燭火,摟緊溫桂舒服地吐了口氣,瞌睡地閉上了眼睛。躺在孔謖輝溫暖的懷裏,疲憊的溫桂也很快來了睡意。沒有這人相伴的那三天裏,他幾乎都沒怎麼睡。
  ※
  仁心堂內,今晚負責值夜的閻日跪在偏廳的地上。原本應該在床上擁著秦歌睡覺的伍子昂臉色陰冷地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而和閻日一起值夜的申木則被伍子昂用藉口調開了,一時半會回不來。守在仁心堂的侍衛和閻羅殿的小鬼在伍子昂的暗中操作下換了一批,沒有人會向秦歌多嘴。儘管伍子昂已經離開京城兩年了,但他的勢力卻超出了許多人的料想。可以說,在伍子昂不在的這兩年內,他的勢力是有增無減。
  疲憊的秦歌睡了,臥房內還點了助眠的燃香,要到明天正午才能醒來。伍子昂在一天之內就佈置好了一切,挑在閻日值夜的晚上審問。
  “閻泯呢?”
  閻日低低地說:“屬下不知道。皇上沒有對屬下說過。”
  “真不知?”伍子昂的聲音又冷了幾分,“閻日,你是閻泯帶來的,應該知道我的脾氣。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閻泯呢?”
  閻日抬起頭:“王爺,屬下不知道閻羅王的去處。皇上找他的時候從來都是避開屬下的。”
  從閻日的眼睛裏,伍子昂沒有看到半點心虛,他盯著閻日看了一會兒,又問:“那皇上中毒的事你為何沒有立刻告訴我?”
  閻日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如死人般,他抿抿嘴,啞聲道:“皇上讓屬下發了毒誓,不許告訴王爺。皇上擔心王爺知道了之後會分心。”
  伍子昂的眼睛眯了起來:“你都知道了些什麼?”
  閻日閉緊了嘴。
  “你好大的膽子。”伍子昂站起來走到閻日跟前,“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麼?皇上中毒的時候只有你和容丘在場。你是我的屬下,我不想從別人那裏知道真相。”
  閻日還是閉緊了嘴。他這副樣子就算不說,伍子昂也看出秦歌中毒的事存在蹊蹺了。他的拳頭捏的哢哢作響,心裏動了殺心。
  伍子昂蹲下,直視閻日:“本王與皇上的關係,你應該清楚了。”
  閻日點點頭。
  “若因為你的隱瞞而令皇上陷入了危險,你說本王該如何做?”冰寒刺骨。
  閻日的下顎緊繃,眼裏閃過掙扎。
  伍子昂一手按在閻日的肩膀上,手指用力:“閻日,本王很器重你,不然也不會把你安排在皇上的身邊。本王是說過你們要對皇上忠心,但本王也對你說過,本王要隨時知道皇上都做了些什麼。現在看來,你對皇上是夠忠心了,但本王交代你的事你卻沒往心裏去。”
  閻日的嘴唇顫抖,額上冒出了冷汗,他被捏住的那只肩膀要廢掉了。
  “閻日,皇上為何會中毒?皇上想做什麼?”伍子昂的手下繼續用力,“你可以不說。如果皇上因為你的愚忠而深陷危險,本王會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閻日因劇烈的疼痛而顫抖的唇微微開啟,沙啞地出聲:“王爺……您,您愛,皇上嗎?”言語間,竟然帶了哭腔。
  伍子昂鬆開了手,照著閻日的肚子就是一拳:“廢話!”
  閻日總是平靜的雙眸竟然湧出了一滴淚水:“您愛皇上,又為何……和別的女人,生下孩子,還,不止一個?”
  伍子昂的眉心擰緊,閻日的問題不僅僅是逾矩了,而且閻日的神情看起來有點不對頭。伍子昂能感覺到這個問題對問出閻日心中的秘密非常關鍵。
  他緊緊盯著閻日,閻日也牢牢看著他,想從他嘴裏得到答案。幾個沈重的呼吸後,伍子昂張口:“那不是我的孩子。”
  閻日瞪大了雙眼。
  “除了皇上,我,不會碰任何人。”毫無感情地對一個屬下說出連秦歌都不知道的秘密,伍子昂在閻日身前席地而坐,淡淡道,“可以說了嗎?”
  閻日的嘴唇抖得更厲害了,甚至連身體都在顫抖。一邊是皇上的死命;一邊是王爺對皇上的深情,閻日從未如此痛苦過。他閉上眼睛深深地喘息,伍子昂也沒有催促他。許久之後,閻日睜開眼睛,眼裏恢復了平靜。
  “皇上,不是中毒。”
  這回換伍子昂吃驚了。
  閻日低啞地說:“屬下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了……之前皇上支走了溫公公、申公公和孔統領,初五的晚上又支走了屬下。當屬下聽到屋內的動靜闖進去的時候,才發現皇上痛苦地躺在床上。皇上讓容太醫對外說他是中了毒,不許聲張。那時候皇上的情況很危險,屬下也沒了主意。一直拖到第二天,容太醫見皇上的情況越來越不妙了,趕緊出宮找來他父親。屬下也遵從皇上的意思,告訴了太師。”
  伍子昂的眉心擰成了川字,他以為能從閻日這裏問出什麼,結果閻日也不知道。想到這裏,他目露懷疑,閻日是果真不知嗎?
  閻日似乎沒有看到伍子昂的懷疑,眼裏是難以壓抑的濕潤,繼續道:“皇上昏迷了一個月才醒了,醒了之後也是昏昏沈沈,清醒的時候少。那時候屬下怕死了,怕皇上就……那晚皇上很痛苦,疼得痙攣了好幾次,身上都紫了。可就是那樣,皇上還一直念著不要告訴王爺……”
  閻日說不下去了,聽到這裏伍子昂也是心如刀割,眼眶熱辣。一想到那時候他不在秦歌的身邊,他就異常的懊悔。
  閻日向後退了一步,對著伍子昂重重磕了三個頭:“王爺,請您……一定不要辜負皇上,請您……能一直,愛著皇上……屬下知道皇上最近在籌畫一件事情,此事與王爺有關。屬下雖然還沒有探到皇上要做的是什麼,但屬下可以肯定皇上是為了王爺。屬下確實不知道閻羅王去了哪里,屬下猜測皇上一定是派他去做什麼了,這件事也很可能與王爺有關。這兩年皇上不管做什麼都是出於對王爺的考量。皇上生病的那件事屬下也覺得與王爺有關,屬下曾無意中聽到皇上與申公公說什麼‘調養’,還有‘為了王爺’之類的話。”
  伍子昂的心往下沈,看樣子閻日是當真不知道了。他雙手扶起閻日,揉了揉他被自己捏傷的肩膀,說:“是本王誤會了你,本王向你賠不是。”
  “王爺千萬不要這麼說,”閻日擦了擦濕潤的眼睛,低下頭,“這些話一直憋在屬下的心裏。皇上讓屬下發毒誓不許告訴王爺,所以屬下才隱瞞了王爺。”
  伍子昂吐了口氣,心裏很堵得慌,又很不安,秦歌到底是怎麼了?他不死心地又問:“你是說申公公知道些什麼?”
  閻日搖了搖頭:“屬下不敢肯定。”接著他又道:“皇上生病的那半年,不少人都反對王爺,皇上似乎,很是焦急。”
  伍子昂譏嘲地笑笑:“就是有些人不死心。”
  沈默了一會兒,伍子昂又問:“我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皇上與誰來往比較頻繁一些?”
  “除了太師之外,皇上沒有特別召見過誰。皇上月初的時候讓太師出京調養去了,然後提拔了梁州七賢等人。”
  伍子昂點頭:“這件事我知道。皇上病好之後可有何不適的地方?”
  閻日仔細回想,然後道:“皇上的肚子似乎總是不舒服,屬下經常見皇上會揉肚子。這半年好了一些,不過還是有。”
  “肚子?”伍子昂緊張地問,“可找容丘他們瞧過了?”
  “容太醫說是皇上‘中毒’後落下的毛病,得慢慢調養了。”
  伍子昂的心窩直泛疼,若他沒有問閻日的話,他怕是永遠都不會知道。閻日見狀張了張嘴,猶豫過後,才出聲道:“王爺,皇上一遇到大事就總是悶在心裏,若與王爺有關的話更是一個字都不會說,王爺您終於回京了,您的話皇上才會聽,您平日裏要多注意皇上。皇上自從去年生病以來,身子都不大好,只是皇上都自己忍了。”
  伍子昂沈重地點點頭:“我知道……我怎麼不知道……”隨後,他冷冷地看向閻日,閻日心裏一個激靈,臉上差點表現出來。
  “你也知道皇上是悶葫蘆,今後不管什麼事,不管你對皇上發了怎樣的毒誓,你都不許再隱瞞我!這次就罷了,下不為例!”
  閻日馬上跪下:“屬下知錯,屬下謹記王爺之命。”
  “嗯,讓我發現有第二次,我絕不輕饒!”
  “是!”
  閻日暗暗吐了口氣。
  “還有什麼瞞著本王的嗎?”伍子昂又拿出王爺的架勢,問。
  閻日搖了搖頭:“屬下不敢。”
  “嗯,那你下去吧。今晚的事你知道該怎麼做。”
  “屬下今晚並沒有見過王爺。”
  “嗯,下去吧。”
  閻日起身,躬身退下。在他退出後,伍子昂的眼裏閃過精光,他該不該相信閻日?
  出了仁心堂,閻日安分地站在門口等著召喚,他平靜的面容下是如打鼓般跳個不停的心。他騙了王爺,也做好了在王爺知道真相後被王爺抽筋扒皮的準備。但是在皇上為了王爺受了那麼大的罪之後,他對皇上的忠誠已遠遠超過了對王爺。他只是個奴才,但他要盡自己的一切來保護皇上。在王爺的權利如日中天之際,他,不相信王爺會對皇上永不變心。至於那兩個孩子……閻日上了心。
  ※
  第二天深夜,在秦歌睡下之後,伍子昂又秘密見了孔謖輝。讓他失望的是,他並沒有從孔謖輝這裏得到些有用的消息。閻日已經對他說了皇上不是中毒,所以在孔謖輝說出他的疑問之後,伍子昂並沒有太大的驚訝。那一晚的事只有閻日和容丘知道。閻日已經招了,容丘那邊他不好出手,不然秦歌一定會知道,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等,等到真相浮出水面。
  不過伍子昂可以確定的是秦歌在背著他做一件事,一件事關他,卻又不想讓他知道的事。對此,伍子昂除了苦笑還是苦笑,秦歌不願說的事他卻是沒有半點法子逼他說出來。與孔謖輝密談了許久後,伍子昂覺得他現在唯一能相信的只有孔謖輝。閻羅殿,隱隱有超出他掌控的勢頭。

  (23鮮幣)沈溺:第一百零六章

  沈溺是個挺長的故事,大家要有耐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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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
  “怎麼了?可是疼?”
  正在給秦歌按摩的伍子昂趕緊收手,探頭過去。趴在床上的秦歌半眯著眼睛懶懶地說:“沒什麼,你剛按的那個地方有點兒酸,你多按按。”
  伍子昂笑了,湊到秦歌臉上親了他一口,手上緩緩用力:“這陣子累了你了。這樣行嗎?”
  “嗯。”
  舒服地吐了口氣,將近二十天沒怎麼下過床的秦歌有種被榨幹的感覺。
  伍子昂給秦歌揉完了腰,接著揉腿。雖然這二十天他與秦歌時刻膩在一起,可他仍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明天梁王就要回京了,他與秦歌又要恢復成皇上與臣子的關係了。
  “我記得第一年詠春宴後你收了三位門生。”秦歌突然開口。伍子昂手下一頓,看了過去:“是。其中一人的詠春帖還是你親自給的呢。”
  秦歌翻身,側躺,拍拍身旁。伍子昂坐了過去,秦歌順勢躺在了伍子昂的腿上,淡淡道:“我打算派使團到突厥去。”
  “突厥?”伍子昂收了笑,“可是那邊有什麼動靜了?”
  秦歌冷哼了一聲,道:“突厥前幾年在韜光養晦,現在該是差不多了。你回來前我接到密報,查木爾在蠢蠢欲動啊。”
  “派使團……”伍子昂想了想,“你不打算和突厥開戰?”
  “不。”秦歌把伍子昂的手拉到自己的腰上,讓他繼續揉,解釋道,“突厥就好比一隻野狗,該喂的時候要喂,該打的時候絕不能手軟。只是現在還不是打的時候,我打算派出使團先穩住突厥。別忘了,越勒楚的野心並不比查木爾的野心小。他把越勒雲秀強塞給我,不單單是為了牽制突厥,最主要的就是讓我掉以輕心,對女貞不設防。現在鳳鳴和羌部都歸順了大東,越勒楚和查木爾可能坐得住嗎?”
  伍子昂目露謹慎,問:“你要安撫突厥,那就是準備動女貞了?”
  秦歌看了伍子昂一眼,看得伍子昂心下嘀咕,為何這麼看他?秦歌閉上眼睛,狀似慵懶地回道:“大東這兩年一直有征戰,鳳鳴一事更是對朝廷造成了不少的負擔。最好是有個辦法讓女貞不戰而降,也免得我們再勞民傷財。”
  “哦?什麼法子?你已經想好了?”伍子昂一聽來了興致。
  秦歌卻道:“暫時還沒有想好,而且人選也是個問題,等我想好了再與你商量。”
  “好!”伍子昂不疑有他,只要一想到女貞和突厥也將歸順大東,他就無比的激動。
  秦歌接著說:“我罷了陳唏言的官職,你回京之後定有人上門找你說情,你提前有個準備。”
  伍子昂笑道:“閻羅殿已經給我送了消息了。怎麼了?他做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了?他是內閣的老臣,與林甲子是同年入朝為官,沒有人反對嗎?”
  秦歌勾了勾唇角,眼神冷然:“他與太師同年入朝為官,卻沒有半點太師身上的品性,我早就想免了他,只是一來我剛登基,還需要用他;二來,他在朝中也頗有聲望。只是他越老越糊塗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暗中跟汴安那邊有來往。我罷了他的官職已經是講了情分。”
  伍子昂撫撫秦歌的背脊,柔聲道:“你不願再用他,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莫想這些煩心事了,今天讓我好好陪你,明天我‘回京’,怕是好幾日都無法陪你。”
  秦歌的眼裏閃過柔情,雙手環住伍子昂的脖子,然後仰頭與他親吻,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他該是已經有了吧。這麼想著,秦歌的吻越來越纏綿,很快,兩人就倒在了床上,彼此糾纏起來。
  ※
  第二天正午時分,也就是文泰七年十月初十,以內閣大臣為首的百官在京城門口迎接凱旋而歸的梁伍賢王。眾人驚訝地發現離開京城近兩年的伍子昂看上去精神不錯,沒有眾人想像中會有的憔悴與風塵,這麼說來伍子昂處理鳳鳴之事應該是遊刃有餘。這麼想著,大臣們對伍子昂的態度也更加恭敬了。
  回京的第一件事自然是面聖,只是令眾人驚訝的是皇上對於梁王的回歸似乎並不精細,甚至還帶了點懶得理會的倦怠。與梁王寒暄了幾句之後皇上便開口攆人了。雖說皇上依舊命禮部籌備梁王晚上在宮中的慶功宴,可是相比梁王上回自鳳鳴回來時的態度卻是冷了許多。而且按照以往的慣例,梁王回京的當天皇上肯定是有大量的封賞的,可這回皇上卻是提也未提。有人尋思著可能與皇上最近身子不適、心情欠佳有關,畢竟皇上剛剛病了二十天,瞧這樣子怕是身子還未好;有人則尋思著皇上對梁王是不是有了別的心思,不然怎麼會如此冷漠。
  反觀伍子昂,一貫的溫和、一貫的謙遜、一貫的笑臉迎人,毫無立了大功之後的傲慢。就在他從宮中返回王府的路上,伍子昂就被前來祝賀的官員們堵在了半道上。一直到他重新進宮,他才得以擺脫。
  慶功宴上,秦歌的反應也出乎眾人預料的冷淡,伍子昂好似沒看出來似的,好吃好喝,不時說幾個笑話逗皇上一樂。眾人在這詭異的氣氛中心情是忽上忽下,只有伍子昂一人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知道內情的人,諸如溫桂等人則是在心裏偷笑。梁王昨晚幾乎沒讓皇上睡覺,皇上能有精神才怪呢。
  伍子昂回京後的第三天,林甲子攜家人返京。對於皇上這回沒有給梁王任何封賞的舉動,他異常的高興,而對皇上罷免了陳唏言一事則保持了沈默。伍子昂當天拜訪林甲子,林甲子一如以往的態度,不熱絡也不冷淡。就在伍子昂忙於各處的應酬時,秦歌在寢宮內再一次召見容丘。
  “怎麼樣?”
  當容丘的手從自己的手腕上撤離後,秦歌著急地問。
  容丘的臉色沈重,眉心緊鎖,他緩緩搖了搖頭,很是為難地開口:“臣……沒有查出,任何異樣。請皇上責罰。”
  說罷,他就跪在了地上。
  秦歌雙手捂上腹部,臉色發白。過了會兒,他開口:“這才剛剛一個月,會不會有可能是時間太短?”
  容丘不安地回道:“皇上,臣父曾說過,據他所查的自古的記載上看,只要服下鳳丹,就一定能受孕。只是這受孕是時間長短則沒有詳細的記載。皇上既已服下鳳丹,那就不會出差錯。只是皇上調理之前的身子偏寒,也可能因此導致受孕的時間較常人會長一些,皇上不可操之過急,要靜下心來才成。”
  秦歌做了幾下深呼吸,讓自己焦躁不安的心歸於平靜。好半晌後,他問:“你可知鳳丹出自何處?”
  容丘回道:“鳳丹乃上古神物,可遇而不可求。”
  秦歌的下巴緊繃,又是一陣冗長的沈默後,他出聲:“閻日。”
  “奴才在。”
  閻日快步走了進來。
  “容丘,你給閻日畫一張鳳丹的圖。閻日,你找幾個心腹的人去尋鳳丹。”
  閻日愣了,跪下:“皇上?”
  秦歌幽幽道:“一顆……或許不保險。”
  閻日的臉色瞬間白得要透明了,他顫著聲問:“皇,皇上,您,還要,調理一回?”
  容丘心下一怔,趕忙說:“閻公公放心,皇上只要調理過一回便成。”
  閻日很明顯地喘了口氣,臉色也恢復了正常。想到皇上剛才說的事,他馬上說:“奴才不會對任何人說尋的是何物,請皇上放心。”
  容丘也立刻說:“臣會畫一張詳盡的鳳丹圖拿給閻日公公。”
  秦歌點點頭:“記得,要暗中,不許透出半點風聲,尤其是對梁王。”
  閻日磕頭,表示明白。容丘則是心裏打鼓,磕頭的同時也在疑惑:皇上為何特別要瞞著梁王,難道……他在心裏扇了自己一巴掌,把這個疑問死死地壓在了心底的最下層。
  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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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31 pm

人領命下去了,獨自一人的秦歌這才露出了濃濃的擔憂。按理說一個月應該會有所反應才是,為何會查不出呢?
  ※
  “子昂,你這一走就是兩年,這回回來要好好陪陪雙兒和孩子們麼。”拉著伍子昂的手,終於逮著伍子昂有空,可以和他說說話的范伍氏不停地念叨著。
  伍子昂緊握著姑奶奶的乾枯的雙手,溫笑地說:“姑奶奶放心,只要我有空,我一定陪著雙兒和孩子。”
  柳雙這時候適時地出聲,推推貼在自己身上的長女:“蘿衣,快,叫父王。”
  伍蘿衣瞅著面前那個她並不認識的男人,抿著嘴,不開口。伍子昂見狀哈哈笑了,他走到“女兒”面前,彎身抱起她:“蘿衣不認識父王啊,對不起,這都怪父王,父王陪你的時間太少了。”
  柳雙抿嘴微微一笑,對於這個男人的回來,她並沒有太多的激動。相對的,她是失望的,失望於她思念的那個人沒有回來。
  伍子昂瞅了一眼柳雙,轉身對姑奶奶道:“本來我是想子英跟我一道回來,但想了想,還是讓他再多留一陣子的好。子英這回可是立了不少戰功呢。他在那邊和不羈兩人麼明新王穩固朝綱,這份功勞可不比在戰場上殺敵的功勞小。等他回來了,我怎麼著也要給他討個將軍。”
  “呵呵,”范伍氏一臉的滿足和自豪,“你們兄弟三人都出息。子華現在也是整日忙得不見人影,皇上對他很器重。看到你們這樣,我見到你爹娘也好交代了。”
  “姑奶奶說什麼呢。”伍子昂佯裝不悅地說,“姑奶奶是要長命百歲的。”
  “太姑奶奶。”不習慣父王抱的伍蘿衣朝太姑奶奶伸出雙手,范伍氏把她抱了過來,道,“子昂,蝶衣你還沒抱過呢,連名兒都是皇上給起的。唉,看著你出息我是高興,可你整日不招家,孩子們都不認得你了。”
  伍子昂無所謂地笑道:“孩子們大了自然就知道我是誰了。”說著,他就把睡在炕上已經滿一歲的二女兒伍蝶衣抱了起來,一副疼愛喜歡的模樣。看著這一幕,范伍氏心裏卻很是遺憾,伍家現在不缺權,不缺錢,就缺一個兒子。
  當晚,一家人吃過飯後,伍子昂陪柳雙回了屋。伺候伍子昂更衣後,柳雙對著那道坐在書桌旁查閱奏報的人,一臉的猶豫和緊張。
  伍子昂看了一會兒,扭頭溫和地說:“兩年沒回來,好多事要處理。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柳雙不自然地笑笑,走到距他一步的地方,微微避開了他的注視。伍子昂放下奏報,轉過身子:“怎麼了?有話要對我說?”
  柳雙深吸一口氣,微微點了點頭。
  伍子昂指指另外一張椅子,柳雙上前,坐下。
  “怎麼了?可是府裏有什麼事?”伍子昂的臉上浮現慚愧,“對不起,我常年不在家,府裏的事都落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了。”
  柳雙搖搖頭:“這是妾身該做的。王爺是為了伍家才如此辛勞,妾身沒什麼能幫到王爺,若連家也顧不好,妾身還有什麼臉面面對伍家的祖宗。”
  伍子昂感激地說:“謝謝你,雙兒。這幾年多虧有你,不然我根本無法安心的在外。”
  柳雙微微一笑,搖搖頭:“王爺不要這麼說,再說下去,妾身就真是羞愧了。”
  “好,好,我不說了。”
  兩人間的對話可謂是相敬如賓,兩年未見,彼此間更多了一分生疏。
  看了伍子昂一會兒,柳雙垂眸,手指扭緊帕子,開口:“王爺,您……納妾吧。”
  “啊?”
  伍子昂不是假裝,他是真愣了。
  柳雙抬眼,眼裏是認真:“王爺,妾身生了兩胎,都是女兒。生蝶衣的時候妾身早產,大夫說……妾身今後恐難再受孕……無法為王爺生下兒子,妾身寢食難安。王爺,為了伍家,妾身懇請您,納妾。”說罷,柳雙竟跪了下來。
  “雙兒!”伍子昂趕緊把柳雙扶了起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納妾這種念頭他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不曾想過。現在從柳雙的嘴裏聽到,伍子昂有點頭暈。
  “王爺,這是妾身深思熟慮後的決定。妾身知道王爺疼惜妾身,可妾身不能自私。王爺至今沒有兒子,是妾身的過錯。若妾身不能給伍家添後,妾身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說著說著,柳雙哭了。
  伍子昂揉揉額角,心思快速地轉了一圈,然後對柳雙道:“我剛回京,沒有這個心思,你也不要多想。你的身子不管大夫怎麼說,該調理還是要調理。兒子,沒有就沒有,我不強求。”
  “王爺!”柳雙急了,“您怎能這麼說?您是梁伍賢王,是伍家的依靠,您沒有兒子,伍家的榮耀也就沒有人繼承了。還有姑奶奶……雖然姑奶奶什麼都沒有說,對妾身也是一如既往的好,但妾身知道姑奶奶想抱重孫子。妾身對王爺有愧,對姑奶奶更有愧。”
  見柳雙越說越急,伍子昂趕緊安撫道:“好好,此事我會考慮。只是我剛回來,以後再說吧。時間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一聽伍子昂願意考慮,柳雙稍稍放了心,沒有繼續勸說,便退下歇息去了。
  柳雙一走,伍子昂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咕噥:“不想跟我同床就直說,找什麼藉口嘛。納妾……是嫌我命不夠長還是怎的。”想到他若敢納妾,秦歌會怎樣。伍子昂打了個寒顫,他有那賊心也沒那賊膽。呸呸呸,他連那心都沒有!

  (21鮮幣)沈溺:第一百零七章

  “王爺,下官想請王爺到府上用一頓便飯,不知王爺可否賞臉?”
  “王爺,小女今年十六,素來仰慕王爺……”
  “王爺,下官有個侄女,飽讀詩書,極有才情……”
  “王爺……”
  剛下朝,伍子昂就被官員們包圍了,眾人的目的很統一:就是他們家有個美女,對梁王心儀已久,盼望著能早日嫁進王府。
  伍子昂就納了悶了,柳雙跟他提納妾不過也半個月,怎麼這些人好似都在他家安插了細作似的,各個急著把家裏未出閣的女人塞給他。
  幾乎逃也似的沖出包圍,心下不安的伍子昂直奔東暖閣。剛到東暖閣的門口,伍子昂就遭到了來自溫桂的一記白眼。溫桂不冷不熱地喊了他一聲“王爺”就進屋了。伍子昂一看就知不好,到底是哪個龜孫在背後陷害他!
  一進屋,兩記眼刀又直直地插在了他的心窩上:閻日和孔謖輝。孔謖輝甚至給了他一個鄙夷的眼神,看得伍子昂心裏那個火啊。這時候伍子昂聽到了屋內傳出的說話聲,更是令他火冒三丈。
  “皇帝哥哥,梁王大哥,哼,梁王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納妾?我再也不喜歡他了!我再也不叫他梁王大哥了!皇帝哥哥,你不要見他。”
  伍子昂忍不住了:“皇上,臣,求見。”
  “啊!是梁王大,嗯,皇帝哥哥,你不要見他!”
  “皇上!臣,求見!”
  屋內的聲音低了,該是在說悄悄話。伍子昂四下瞅瞅,沒外人,他直接走過去掀開了裏屋的門簾,果然何歡在和秦歌說悄悄話。正對著門的何歡看到了他,嚇了一跳,然後嘴巴一撅,兩眼圓睜怒瞪著他。
  秦歌回頭,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伍子昂走了進去,無視溫桂和何歡的不滿,走到秦歌身邊低聲道:“皇上,臣有話對您說,能不能讓不相干的人回避一下?”
  “呵!”何歡更不滿了。
  秦歌看了溫桂一眼,溫桂拉住何歡道:“奴才退下了。”然後拽著對伍子昂齜牙咧嘴的何歡退了出去。
  閒雜人等一走,伍子昂就抱住了秦歌,可憐兮兮地說:“有人害我。”
  秦歌推開他,淡淡地說:“害你?朕怎麼聽說這消息是從梁王府傳出來的?誥命夫人和王妃都在張羅著給梁王選妾呢。”
  伍子昂愣了:“有這回事?我怎麼不知道?”
  秦歌毫無溫度地瞥了他一眼,伍子昂一個激靈又抱住他,雙手用力,很是憤怒地說:“我真不知道!柳雙之前是跟我提過,我回絕了。”
  “那朕就不知道了。”
  這陣子正為肚子一直沒消息的事而煩心的秦歌又一次地推開伍子昂,擺明瞭他在生氣。
  伍子昂心裏叫苦連天,把炕桌搬開,他在秦歌面前坐下:“秦歌,你還不信我嗎?就算你同意,我也不會納妾。柳雙跟我說她可能無法再生育,要我納妾好生兒子,我回絕了。可她聽不進去,非說什麼我得有兒子,不然她有愧,我為了敷衍她就說以後再說,哪想到她當真了。”
  握住秦歌的手,伍子昂苦笑:“她哪里是要我納妾啊,她是想著法子不跟我同床。我還想著這樣也好,省得找藉口,哪想到她還當真了。秦歌,別人不相信我我不理,可你不能不相信我啊。”
  秦歌淡漠地看著伍子昂,心裏一半是急一半是擔憂。這都快兩個月了,他的肚子始終沒有消息。又聽到伍子昂要納妾的傳言,他更是著急。
  “秦歌,別不理我,你知道我受不住的。”摸上秦歌的臉,伍子昂把他攬入懷裏,“我怎麼可能納妾呢?若不是你要,我根本不會有孩子。秦歌,我會想辦法杜絕此事今後再發生。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子昂,你,不想要兒子嗎?”疲倦地抱住伍子昂,秦歌覺得很累很累。
  伍子昂淡淡地笑了:“我只想要你。”
  秦歌的心窩頓時軟了,他抬起頭,唇角是一抹笑:“今晚陪我。”
  “好。”
  聽著屋裏頭皇上輕易就信了王爺,溫桂扁扁嘴,咕噥:“王爺也真是的,就不能小心些,總是弄出些事端來惹皇上煩心。”若王爺敢納妾,他第一個就不認王爺!
  ※
  年末了,伍子昂忙著應酬,忙著掌權,忙著與他的門生和屬下們喝酒。關於他納妾的事,在他的一番義正言辭的說明中不了了之。伍子昂對外宣稱他對王妃一往情深,不打算納妾。又拒絕了幾位大臣的提親,雖說仍有人不死心,但是被他一次次的拒絕之後,激動的眾人也不得不失望而歸。在這忙碌的日子裏,伍子昂察覺到了一絲異樣,那就是秦歌的脾氣越來越大,總是為了一些小事而發火;要不就是坐在那裏發呆,不知在想什麼,問他他也不說。伍子昂很擔心,擔心秦歌有事瞞著他。
  這一日,禮部尚書就年後春祭一事向皇上奏議,卻挨了皇上的一頓削。禮部尚書戰戰兢兢地從東暖閣出來,恰巧遇到了前來的伍子昂,他趕緊把伍子昂拉到一旁小聲說:“王爺,您可知皇上最近是怎麼了?龍顏大怒啊。”
  伍子昂一臉擔憂地回道:“我也不知道。皇上近日的心情似乎一直都不大好,可能皇上的身子還是不大利索吧。我去打聽打聽,段大人剛剛見皇上有何事?”
  段庚歎了口氣,道:“年後皇上要去春祭,這不,還沒定下來去哪呢。我剛向皇上稟呈,皇上卻說這點小事我都做不得主,還做什麼尚書。唉,往年不都是由皇上決定的嗎?這事不儘快決定下來會誤了祭天的!”
  伍子昂按按段庚的肩膀,道:“此事我一會兒尋個機會再問問皇上的意思,段大人不妨先回去,等問明之後我會告訴段大人。”
  段庚感激說:“那就有勞王爺了。”
  目送段庚離開,伍子昂收拾了一下心情,面帶微笑地來到了東暖閣。守在門口的閻日一見到他就小聲說:“皇上今日心情不好,王爺需小心伺候。”
  伍子昂點點頭,閻日揚聲:“王爺到──”然後掀開了門簾。年末了,京城格外寒冷。伍子昂進了屋先在外間的炭火盆處烤了烤,衣裳暖和了他才進了裏屋。屋內,秦歌坐在炕上閉目揚聲,聽到有人進來了,他睜開眼睛:“怎麼這麼久才進來?”
  伍子昂笑著走到他身邊坐下:“我剛從外頭進來,身上涼,你這陣子身子不舒服,我怕帶了寒氣給你。”握上秦歌冰涼的手,兩手包住,“要不要叫容丘過來再給你瞧瞧?你總是這麼不舒服我心裏不安啊。”
  “我沒什麼。”秦歌無法跟伍子昂說明緣由,一見到他,想到自己的肚子一直沒有消息,他就更煩悶了,臉色自然也好不起來。伍子昂一手撫上他的臉:“到底是怎麼了?不能跟我說嗎?你這陣子身子不舒服是一回事,還有就是心中有事。你不跟我說還能跟誰說呢?”
  最不能說的就是你。秦歌傾身靠在伍子昂的身上,幽幽道:“沒什麼,就是沒來由的心煩。每天都那麼多煩心事,他們呈的摺子也是了無新意,不是這裏有災了就是那裏出了個貪官,看得我心煩。”
  伍子昂低笑,在秦歌的額上親了一口:“你心煩就不要看了。從今天開始我晚一點回府,要不就不回府,我幫你看摺子。”
  秦歌揶揄道:“梁王這陣子忙得分身乏術,還有空幫我看摺子?”
  伍子昂正經地說:“我寧願幫你看摺子,也不願跟那些人出去應酬。這才不過一個月,我肚子上已經多了兩圈肉了。再這樣下去,我變得肥腦油腸的,你還不把我休了。”
  秦歌被逗笑了,他捏了捏伍子昂的腰身,點點頭:“確實是多了不少的肉。我一會兒就下旨,這陣子的國事就由你和內閣來處理了,我要養身。”
  “好,這我也有藉口推掉那些應酬了。”伍子昂趁機道:“年後的春祭還是在天禦山吧。你身子不適,天禦山離京城較近,也免得你路上辛苦。”
  “那就天禦山吧。”秦歌不怎麼操心地說,想到這幾日一直在琢磨的一件事,他道:“年節過後我要下旨派出使團前往突厥,讓內閣以我的口吻寫一封信給查木爾,以表明大東對突厥的友好。你不是有幾位門生嗎?從中挑選一兩個加入使團。要腦子活,行事又穩重的。”
  “我知道了。”伍子昂說出他前來的目的之一,“我打算讓子英回京,想聽聽你的意見。”
  秦歌思索後,道:“讓他回來也好,這次使團,我的意思是讓你三弟帶頭。”
  “子華?”伍子昂一臉的不贊成,“他恐怕難以勝任。這小子機靈是夠機靈,可在官場上歷練的還不夠,我怕他壞事。”
  秦歌則道:“這不正是一個歷練的好機會嗎?這次我朝派出使團的意思是加強與突厥的商貿往來,子華曾經商多年,入朝後又在京運部,他去最合適。伍家沒有庸才,這兩年我一直有注意他,他在劉千手下是屈才了。”
  伍子昂第一個念頭就是:“你不是為了我吧?”
  秦歌瞪了他一眼:“我是為了你,但那也要他自己有能耐。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任人唯賢,我是覺得他合適才有這個打算。若這都做不到,我也不必做這個皇上了。”
  伍子昂訕笑地摸摸鼻子:“我聽你的就是。”他並不知道,秦歌是有意讓伍子華離開京城。伍子華對越勒雲山的癡念越來越重,至今他仍不知道越勒雲山的男兒身份,在他的大計中,越勒雲山是一枚相當重要的棋子,因此伍子華必須離開京城。
  在秦歌的暗暗焦急中,年節到了又過了。年後,秦歌下旨,伍子華任使團使臣帶著大東送給突厥的厚禮與一百三十位隨從於二月初一出使突厥,其中包括伍子昂的兩名門生馮維州和賈不離。同時,秦歌下旨命伍子英、莊不羈回京受封,莊嘯仍留在鳳鳴繼續穩固鳳鳴局勢。
  ※
  書房內,伍子華萬分鬱卒地問:“大哥,皇上為何要派我去突厥?”
  伍子昂蹙眉:“怎麼,你不想去?”
  伍子華一看大哥的臉色,心不甘地說:“當然不是……”
  伍子昂自然清楚三弟的心思,不客氣地說:“我知道你是不想離開錦陀寺的那個人,大哥跟你說過多少遍,那人的身份特殊,你就算再喜歡她也什麼都不能做!”
  伍子華的臉色頓時變了,結巴道:“大,大哥,您,胡說些,什麼?我,我怎麼敢,對,對皇上的妃子,有,有非分……”
  “在大哥面前你還裝什麼蒜。”伍子昂不客氣地打斷伍子華,“你不喜歡越勒雲秀為何有空就往那兒跑?你在那兒的時間可是比在家的時間還多。”
  伍子華的臉漲成了朱紅:“我,我那是教雲秀讀書識字,我,我和雲秀什麼都沒有!”
  伍子昂繼續落井下石:“都‘雲秀’‘雲秀’的叫了,還什麼都沒有?”
  伍子華抵不住,哀求:“大哥,您,您饒了我吧。”
  伍子昂哈哈笑了,道:“喜歡就是喜歡,找那麼多藉口做什麼?我又不會攔著你。”
  伍子華的眼裏閃過驚喜,正要說什麼就見大哥突然變了臉,變得極為嚴肅。
  “子華,皇上派你去突厥不是隨意而為,是為了歷練你,為了你今後的仕途,不要因為兒女私情而誤了自己的正經事。聽到了嗎?!”
  伍子華心下一顫,馬上點頭:“是,大哥,我記下了。這回出去,我一定不會給大哥,給伍家丟臉。”
  “嗯。”伍子昂滿意地說,“好了,你去收拾吧。這回出去起碼得一年半載你才能回來,有什麼要交代的趕緊去交代吧,記得這陣子要多陪陪姑奶奶。”
  “是,大哥,那我下去了。”
  “去吧。”
  看著伍子華離開,伍子昂心裏已經有了決定,在三弟回來後,他會跟秦歌幫他討了越勒雲秀。雖說那個女人對他已沒有威脅,但有個女人頂著秦歌妃子的身份,還是會令他心裏不舒服。在這一點上,他的獨佔欲要遠遠超過秦歌。
  伍子華從大哥的書房出來後直奔錦陀寺,已得到消息的越勒雲山見到他後給了他一串佛珠,讓他隨身戴著,保平安。伍子華的眼圈當即就紅了,這是“雲秀”第一次送他東西。苦苦隱瞞自己身份的越勒雲山和以往一樣,安靜地聽伍子華說話,安靜地陪伍子華喝茶,默默地看著伍子華三步一回頭地離開。他的身份註定不可能與伍子華在一起,當伍子華知道他是男人後,便不會再多看他一眼了。

  (16鮮幣)沈溺:第一百零八章

  喂,尼子,包子要上屜了!能不能把火加大點!
  ────
  二月初一,出使突厥的使團在年後的寒風中離開了京城。這支由五千近衛軍護衛的使團,帶著幾十車的物品浩浩蕩蕩地出了城門。錦陀寺內,一人站在園子裏默默地注視著使團離開的方向,無聲的歎息。而就在此時,伍子昂卻是滿腹委屈地抱著秦歌撒嬌,就差沒在地上打滾了。
  “為何不讓我去?自從我回到京城之後,每年的春祭我都沒跟你一道去,之前是我不在京城,今年我好不容易在京城了,你為何又不要我去?秦歌,我要跟你一道去。”
  秦歌不為所動地瞪了伍子昂一眼,問:“你跟我一道去了,京城怎麼辦?朝政誰來管?難道還要我請出太師嗎?是誰說自己要在三年之內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的?這三年可是早就過去了。”
  幾句話,把伍子昂輕易地壓在了五指山下,他立刻乖乖點頭,不敢再露出一丁點的不滿:“你放心去把,京城不用擔心。要不你帶著太師一道去吧,免得他不相信我。”伍子昂心虛啊,當初他大言不慚的說三年內把持朝政,可這都四年過去了,雖說他已算得上手握重權,但離他心中的權臣地位還差得遠。
  見伍子昂不再粘人了,秦歌交代了他一番,便傳召內閣諸位大臣,進一步叮囑。不過為了伍子昂在京中的日子好過,秦歌下旨,命林甲子與他一同前往。二月初十天微亮時,伍子昂從皇上的龍床上起來,偷偷摸摸的出了宮。早膳過後,伍子昂偕眾位官員恭送皇上出京。看著皇上疲憊的容顏,眾人只當皇上仍是身子不適。
  ※
  京城守備的軍營中,終於得閒的伍子昂和關渡兩人抿著酒、吃著花生米,好不愜意。聊到正濃的時候,關渡湊到伍子昂跟前神秘兮兮地問:“唉,我說,你是不是在外頭養了別的女人啊?要不怎麼總是秘密回京,也不回府,更不見人?”說著,他還曖昧地給了伍子昂一拳,“看上哪家的寡婦了?不然怎麼不敢帶回去?老太太和王妃不是忙著要給你納妾呢嗎?”
  伍子昂怒瞪了關渡一眼,重重給了他一拳:“瞎說什麼!哪來的寡婦。”
  關渡揉揉自己被捶疼的肩膀,齜牙道:“不是寡婦你躲什麼?每次見你那麼著急的模樣,你若不是外頭藏著人,我還不信呢!”
  伍子昂哼道:“我是藏了人,怎樣?我藏的人可是天下無雙的佳人。你敢說他是寡婦,這不找打嗎?”
  “真的?!”關渡整個人跟撿了金元寶一樣,激動得不得了,“誰家的?我見過沒?”
  伍子昂推開他的臉,一臉陶醉地說:“我都說是佳人了,你怎麼可能見過?要說這天下,可沒人能比得上我這位。國色天香,傾國傾城都不足以表示他的美貌。”
  “誰家的?誰家的?”關渡的胃口全部被吊起來了。
  伍子昂壞心地笑笑,低聲說:“我不告訴你。”
  “伍子昂!”
  “叫這麼大聲作甚?我又不耳聾。”
  伍子昂掏掏耳朵,對關渡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別嚷嚷。現在還不是時候,到時候我會昭告天下他是誰。你是我兄弟,可得給我守口如瓶,萬一傳出一點風聲到那位耳朵裏,我可是吃不了得兜著走了。”
  關渡心癢死了,可是伍子昂一副堅決不會透露的模樣,他實在忍不住,問:“你告訴我她比王妃如何總行吧?”
  伍子昂微微一笑:“一個天,一個地,毫無可比之處。”
  這下子關渡更是心癢難耐了,伍子昂小聲道:“你也別猜是誰了,能告訴你我自然會告訴你。今後還遇到這種情況,你得多替兄弟我遮掩。你這份大恩我記著呢,日後一定報答。”
  關渡還了他一拳,不高興地說:“說什麼呢,你我可是多年的兄弟了。你有難處我不問就是。你只要多請我吃幾頓酒就成。”
  “哈哈,這有何難,包你吃得滿意。”
  “那,擇日不如撞日?”
  “哈哈,成啊。”
  兩人在軍營裏混了一下午,傍晚時分,伍子昂才從守備處回到家。這時候春祭已經開始了,內閣的事情不多,伍子昂趁有空,把伍渙從閻羅殿召了回來。
  “皇上知道你的身份嗎?”
  “不知道。閻日好像並沒有對皇上提起。”
  伍子昂臉色嚴肅地說:“閻泯不知去向,皇上有意瞞著我。閻日那家夥也出了問題,對我也不再那麼忠心了。現在閻日暫代閻羅王之職,你要務必小心,有什麼事情要及時稟報我。”
  伍渙若有所思地說:“王爺,屬下覺得……閻日有問題。”
  “我當然知道他有問題。”
  伍渙搖頭道:“屬下是說閻日似乎有意讓屬下給王爺送消息。”
  “哦?怎麼說?”伍子昂暗暗驚訝。
  伍渙說出自己的疑惑:“他讓屬下當鳴王的貼身侍衛,可鳴王是個藏不住話的人,皇上有什麼事鳴王都會對屬下說露嘴。皇上中毒那回,屬下質問閻日,閻日當時的態度也是不清不楚。好像他不便多說,但是希望屬下告訴王爺,屬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閻日知道屬下的身份,若他要避開王爺,該不會讓屬下服侍鳴王。”
  伍子昂微微眯了雙眼,心思在肚子裏轉了許多圈後,他朝伍渙招招手,小聲道:“你在宮裏要密切注意皇上那邊的動靜,不管是什麼事,都要向我稟報。尤其是皇上召見容丘之後,你一定要想方設法讓何歡去套話。”
  伍渙堅決地說:“放心吧,王爺。”
  ※
  從天禦山上下來,秦歌以身子不適為由下令不許任何人打擾。寢宮內,容丘仔細地為皇上把脈,當他不得不把手拿開時,他臉上滿是為難。
  “皇上……還是……沒有。”
  他一說完,閻日的眼裏就湧出了難過。秦歌則顯得很平靜地捂著肚子說:“你說,朕能懷上嗎?”
  容丘肯定地點點頭:“能!一定能!皇上,只要服下鳳丹,就一定能懷上,這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差別。皇上的身子偏寒,雖說調理過了,但仍不能大意。屬下開給皇上暖身的藥皇上一定要按時喝,也一定要忌口。從皇上服下鳳丹之後天就冷了,也可能是因為這樣皇上才一直懷不上。屬下估摸著天暖之後,皇上就會有好消息了。”
  秦歌強壓心中的不安,淡淡道:“你這麼說朕就放心了。那朕就等著天暖了再瞧瞧。閻日,你那邊也要抓緊了。”
  “奴才一直盯著呢,請皇上放心。”
  秦歌閉上了眼睛,容丘看了閻日一眼,起身退了出去。出了寢宮,容丘見到了溫桂和孔謖輝。今天秦歌留了閻日和申木伺候,看到容丘出來了,溫桂急忙上前問:“容太醫,皇上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
  容丘一貫地回道:“皇上還是身子虛弱,我正要去給皇上熬藥。”
  溫桂馬上說:“我去吧,皇上的藥一直都是我熬的。”
  容丘卻道:“今日溫公公和孔統領不值夜,還是我來吧。”說完,不給溫桂開口的機會,容丘就腳步匆匆的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溫桂的臉上難掩失落,皇上對他和孔謖輝的冷落越來越明顯了。
  孔謖輝走上前,低聲道:“回去吧,皇上想召見你我自會吩咐的。皇上肯帶你我出來,也表明了對你我的信任,你不要太擔心了。”
  溫桂聲音沙啞地說:“你不知道……皇上,從來沒這麼對過我……以前皇上不管什麼事都是讓我伺候的,現在皇上不要我了,皇上不信我了。”
  周圍的人太多,孔謖輝也不好做什麼,他只能繼續勸道:“先回去吧,皇上不信咱們,咱們就做到讓皇上相信。這陣子你我都不要和梁王太過接觸。”
  溫桂點了點頭,帶著濃濃的失落與孔謖輝離開了。
  寢宮的門口,閻日在門簾後看著兩人走遠了,這才返回臥房。把皇上每日要吃的藥丸送了過去,他不動聲色地問:“皇上,您,還不打算告訴溫公公嗎?”
  秦歌抬眼:“怎麼了?”
  閻日垂首回道:“溫公公看上去很難過的樣子,皇上這幾日都沒有讓溫公公伺候。”
  秦歌吞下藥丸,淡淡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他那性子,朕若告訴他實情,他就是冒著被朕砍頭的結果也會去告訴梁王。朕自有打算,你不許多嘴。”
  “奴才知道,奴才只是見溫公公那樣,心有不忍。”
  秦歌沒有再說什麼,喝了藥,他就躺下了。
  閻日在炭火盆裏又加了幾塊炭火,看著面色較為蒼白的皇上,他在心裏默默地向上蒼祈禱,祈禱上蒼快些給皇上一個孩子。
  ※
  二月二十八,秦歌從天禦山返回京城,在這期間,他的肚子依然沒有消息。三月初四,秦歌回到京城。不過他並沒有從伍子昂的手上收回權力,而是仍以身子不適為由命伍子昂統領內閣,掌管朝政。對這件事,不贊成的人只敢暗暗搖頭,卻沒有人敢進言,生怕落得和陳唏言一樣的下場。百官的態度令林甲子極為擔憂,他連夜上書秦歌,懇請秦歌儘快收回伍子昂的權力,以防他勢力做大危急朝綱,到時候再壓制就來不及了。第二天,秦歌下旨,命林甲子入內閣,與伍子昂一同統領內閣,代天子掌管朝政。
  林甲子也明白自己不能總是駁皇上的面子,第二天一早,他黑著臉進入內閣所在的麒麟閣。伍子昂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18鮮幣)沈溺:第一百零九章

  “皇上在嗎?我有要事稟報。”
  “太師稍等。”
  閻日進了仁心堂的臥房,很快,他出來道:“太師,皇上請您進去。”秦歌春祭回京後就一直住在仁心堂裏。表面上看他是需要安靜,實際上則是為了方便伍子昂晚上來陪他。肚子始終沒有消息,秦歌這陣子也情事上顯得格外積極,伍子昂自然沒有察覺出任何異樣,只有滿足與愉悅。也因此,秦歌總是一副倦倦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身子不適。
  林甲子臉色凝重地進了臥房,先行禮過後,他直接走到秦歌面前從袖袋中掏出一份奏摺,遞了過去。
  “皇上,老臣昨夜收到一份密報,戶部尚書柳冉之子,京運部鹽運司司使柳雲非私下販賣官鹽,收斂大量錢財。三年前朝廷在衢縣發現的三處銅礦、在磚城開的窯廠、在!州的兩處金礦,如今皆由柳氏宗親掌管。柳冉的岳丈蘇家自從柳家與梁王府結尾親家後,不過幾年已是江洋首富,蘇家每次出門的排場堪比皇上您出巡。柳冉的妻弟每日出入賭場,常常一擲千金,他這位妻弟手上沒有任何營生,何以來的這麼多銀子?更別說柳家其他人平日的花銷了,柳冉乃戶部尚書,掌管國庫,柳家從朝廷不知拿走了多少銀子!柳家現如今儼然成了京城第二大戶,第一大戶便是梁王府,每日出入柳家的官員都踏破柳家的門檻了。”
  秦歌默不作聲地看著手上的秘折,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而是異常的平淡,看得林甲子臉上的皺紋不由得又多了幾道。
  “皇上,柳家乃梁王的親家,老臣不敢說此事梁王也有份,但此事若不管,後果不堪設想。總有一天,我大東會變成伍家、變成柳家的!”
  秦歌略一抬手,制止了林甲子的激動,他收起摺子,淡淡道:“這些事,朕早已知曉。”
  “皇上?”林甲子愣了,轉瞬間,他咚地跪在了地上,嘴唇都抖了,“皇上!您絕對不能再由著梁王了啊……老臣不能看著大東百年的基業就這樣被人糟蹋了啊……”
  秦歌身子不適,不便下床攙扶林甲子,他伸出一隻手示意林甲子起來,然後拍了拍床邊。林甲子抬手抹了抹眼淚,不穩地站起來走到床邊。
  “太師,坐。”秦歌又拍了拍床邊,林甲子坐下了,眼裏是濃濃的不安。
  秦歌一手握住太師蒼老的手,道:“太師,柳家的事朕都知道,他們把朝廷的銀子拿到了自己的口袋裏,朕會讓他們把這些銀子連本帶利的全部吐出來。只是現在還不是動柳家的時候。朕不僅要動柳家,還要將柳家在朝中的勢力連根拔起,順帶的,那些戴著官帽卻不好好為朕做事的家夥,朕也會一併除去。但是,朕需要時間。”
  林甲子一時間糊塗了,難道皇上不是因為柳家和梁王的關係嗎?
  秦歌看出了林甲子的所想,冷冷地勾起唇角:“柳冉聰明一世,卻糊塗了這一時。朕是器重梁王,但他柳家算什麼,他不過是把個女兒送給梁王暖床罷了。”
  “皇,皇上?”林甲子已明顯地聽出了皇上的怒意。
  秦歌倦倦的把秘折放到枕頭底下,道:“太師,柳家那邊還請您繼續暗中查探,凡是和柳家有往來的人,太師您都要一一記下。他們沒有犯事就罷了,若跟著柳家一道,就別怪朕到時候不講情面。”
  “那梁王……”皇上您何時處置?
  秦歌道:“梁王的事朕自有打算,太師,未動梁王之前,朕不會動柳家,您先不要打草驚蛇。”
  林甲子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一下子容光煥發。“是!請皇上放心,老臣一定會盯緊柳家!”
  秦歌滿意地點點頭,看出他很累,林甲子不放心地叮囑了幾句讓秦歌注意身子,不要操心國事,然後邊暗喜地退了出去。
  林甲子一走,秦歌低聲自語:“若您知道朕要為梁王生下孩子,朕真不知您還會不會如此反對梁王。”
  ※
  天黑之後,摸到仁心堂的伍子昂一見到秦歌就問:“我聽說太師今天來找你,是不是又是提我的事了?”
  秦歌從枕頭下抽出那份秘折,遞了過去。伍子昂接過來打開一看,眉頭皺了下,然後在秦歌身邊坐下,道:“我那邊子華臨走前把他搜集到的柳家暗地裏做的那些事情的詳細記載都給我整理好了。子華手下有個叫賴平喜的帳房先生,旁人都叫他鐵公雞,我注意過了,是個可靠的人,出任戶部尚書最合適。”
  秦歌看著他,問:“你不在意朕會如何處置柳家?”
  伍子昂平靜地說:“柳家犯了事,就要處置,這是他們自己身不正,怪不到我頭上。就是伍家有人犯了事,我也絕不會包庇。秦歌,我要做能為你分憂的權臣,不做給你拖後腿的奸臣。”
  秦歌仍是看著他,問:“柳冉的罪,足以讓我砍他的頭。”
  伍子昂深深歎了口氣,帶著商量的口吻說:“能不能饒他一命?我不看柳雙的面也得看姑奶奶的面,我替柳家說了情,姑奶奶日後對著柳雙也不會有愧疚。”最主要的原因是二弟子英。
  “不是因為捨不得?”
  伍子昂笑了:“怎麼會?我娶她的時候對她就沒有男女之情,現在更是沒有,只是有點替她惋惜。我雖不當她是妻子,但也當她是家人,是妹子。”
  秦歌心裏有點不舒服,不過也只是轉瞬間。
  “朕會饒他們一命。”
  “謝謝。”
  吻上秦歌,伍子昂抱緊他,他就知道,這人會手下留情。
  ※
  清明時節雨紛紛,修養了快兩個月的秦歌肚子依然沒有消息。清明節要祭祖,秦歌不能再不露面了。伍子昂一邊要忙著皇家大典,一邊又要忙著祭祀伍家的列祖列宗,再加上伍子英快回來了,他便沒有在宮中留宿。
  清明節過後的第三天,一隊人馬帶著長途的奔襲氣息與激動進入京城,離開京城兩年又四個月的伍子英率領著先行軍回到了京城。已經得到消息的伍子昂親自等候在宮門口迎接二弟的歸來。在外兩年,伍子英褪去了幾分青澀,變得更加成熟,更加有擔當了。一見到大哥,滿臉鬍子的他與大家緊緊相擁在一起,伍子昂在他耳邊小聲說:“蝶衣長得可像你了,快回去看看吧。”
  伍子英抑制著內心的激動與對一人的思念,先進宮面聖,然後在傍晚時分回到了王府。進府先給祖宗牌位磕頭上香,接著他便被范伍氏拉到了身邊。看著明顯黑了瘦了的伍子英,范伍氏心疼的眼裏全是淚花。也不知是出於什麼考量,范伍氏並沒有讓柳雙在身邊伺候,只是讓伍子昂去告訴柳雙一聲伍子英回來。沒有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伍子英很好的把自己的思念壓在了心底。
  宮中,溫桂掀開門簾走進屋內,小聲道:“皇上,王爺剛剛來信,說是今晚晚些時候過來,讓皇上您不必等他。”
  秦歌有點驚訝,伍子英第一天回府,他這個做大哥的難道不和兄弟說說話?不過他並沒有問,而是繼續看書:“朕知道了。外頭下雨,給王爺備著驅寒的湯。”
  “是。”
  “皇上,您這幾日的胃口多不好,您想吃什麼,奴才吩咐禦膳房做給您。”溫桂這陣子格外小心翼翼,也比平日更細心了幾分。
  秦歌翻了頁書,蹙眉道:“朕沒胃口。”
  溫桂擔憂地說:“皇上,您中午就沒吃多少,您身子不舒服,更不能不吃東西啊。要不奴才讓禦膳房給您做些開胃的?”
  秦歌想了想,道:“好吧。”為了能早日懷上孩子,他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溫桂一聽,高興地退下了。
  閻日在一旁小聲問:“皇上,要不要奴才請容太醫來給您瞧瞧?”三月初查了之後皇上就沒有給容太醫瞧過了,閻日很擔心。
  秦歌悶氣地說:“找他來,朕只會更煩。朕若有了的話朕該知道,等天晴了之後再查吧。”
  “可皇上您這陣子都沒胃口。”閻日不死心地勸道。皇上這陣子的胃口明顯差了許多,萬一……”
  “朕每天都不動彈,自然沒胃口,你下去吧,不要煩朕。”秦歌的心情突然間就變得不好了,閻日見狀不敢再多嘴,退下了。
  又看了一頁書,秦歌的胃裏突然一陣難受,他拿過茶水剛喝了一口,卻掩不住那股噁心,迅速向炕邊探頭,一口酸水就吐了出來。
  “皇上?”守在門簾外的閻日聽到皇上吐了,趕緊進來,沖到床邊,“皇上?您怎麼了?”
  “這是什麼茶?”秦歌很是不悅地把茶盅往桌上重重一放,“如此難喝!”
  閻日看了眼茶盅內的茶葉,道:“是皇上平時喝的碧螺春啊。”閻日拿起茶盅聞了聞,並無異味。
  “換掉!”不耐地擦擦嘴,秦歌靠在身後的褥子上道,“把窗戶都打開,透透氣,屋子裏悶得慌。”
  “皇上,外頭在下雨,太冷了,您身子受不住的。奴才把門簾給你掀開可好?”
  秦歌揉了揉不舒服的胃和肚子,想到自己體寒的毛病,只好點頭。閻日掀開簾子,屋外的涼氣進來了一些,秦歌深呼吸幾口之後隱隱好了些。
  這時候,溫桂端了山楂雪梨湯進來了。聞到山楂的酸味,秦歌頓時舒服了不少。舀了一口到嘴裏,秦歌只覺得胃口大開,可還是不夠酸。
  “溫桂,讓禦膳房把這山楂湯弄得再酸點,不要放梨,這碗甜了。”把碗推到一邊,秦歌拿過水漱了口。
  “是。”
  正蹲在地上收拾的閻日頓時瞪大了眼睛,猛地抬起了頭,一臉的震驚。秦歌不解地看向他,有什麼可吃驚的?他不能吃酸的嗎?他不能吃酸的?!酸的!
  秦歌也猛地瞪大了眼睛。溫桂已經端著山楂湯出去了,沒有看到兩人的異樣,秦歌的腦袋裏炸了鍋,一片空白,心跳一下子變得如敲鼓。
  閻日緊張了起來,站起來小聲道:“皇皇上,奴才,奴才去叫,容太醫!”
  “等等!”在閻日跑出去的瞬間秦歌死死拽住了他的袖子。
  穩住自己的心跳,秦歌看了眼掀起的門簾。閻日這才想到孔謖輝在外頭呢!他趕緊上前放下了門簾,四肢發抖地回到炕邊。
  秦歌在他耳邊道:“你去太醫院,告訴容丘今晚在宮裏待命。一會兒你出去告訴孔謖輝和溫桂,就說朕說了,今晚由你和申木伺候。”
  閻日點點頭。極度心慌的他實在說不出話來。
  “記住!不要露出半點馬腳。”
  閻日還是點點頭。
  “出去吧。”
  閻日重重地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這才冷靜了下來,然後低著頭,臉色蒼白地出去了。屋外,站在牆角裏的孔謖輝雙眼微眯地盯著出來的閻日,剛剛應該是有事情發生吧。不然屋內為何突然沒了聲音?皇上讓閻日放下門簾後跟他說了什麼?

  (23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章

  當溫桂聽到閻日說皇上今晚不需要他伺候時,溫桂的臉色變得跟閻日一樣蒼白了。孔謖輝則顯得平靜許多,在皇上用了晚膳之後,他拽著魂不守舍的溫桂離開了仁心堂,把他帶到了自己的住處。前腳一踏進屋,溫桂的眼淚就掉了下來,轉身抱住孔謖輝就開始哭。
  “嗚嗚……皇上不要我了……皇上不要我了……”
  孔謖輝關上門,聽了聽屋外的動靜,摟著難過的要死的溫桂來到床邊,把人按坐到床上後,他附耳道:“皇上不是不要我們了,他是有事要瞞著我們。”
  “嗯?”溫桂淚眼模糊地從孔謖輝懷裏抬起頭來。
  孔謖輝道:“剛剛你不在的時候,皇上似乎吐了,閻日進去後先是掀開了簾子,你再次出去後,閻日又放下了簾子,皇上不知道跟他說了什麼,聲音很低,似乎是有意防著我。閻日出來後雖說他掩飾得極好,但我還是看出他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那,那會是什麼事?皇上怎麼會吐呢?”溫桂不難過了,只剩下擔心。
  孔謖輝蹙眉,搖搖頭:“我不知道,皇上和閻日說得很小聲,我聽不到。不過看樣子皇上的身子似乎出了什麼毛病,你我與王爺親近,皇上因此疏遠你我很是正常。從現在開始,你我要格外小心,要少問少言多看,更不能動不動就哭,記住了嗎?”
  溫桂立刻擦幹眼睛:“我記住了!”
  仁心堂內,遣走了溫桂和孔謖輝的秦歌坐立難安地等待著閻日把容丘招來。當門外的申木掀開簾子,容丘一臉緊張的進來時,秦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申木放下門簾也跟著進來了,容丘行了禮後快速來到炕邊,秦歌第一時間就把手伸了出去。
  跪在炕邊,容丘仔細地號脈,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萬分的緊張與焦急。仿佛過了有一年,其實也不過喝杯茶的功夫,容丘的手指抖了起來,連帶著秦歌和閻日的手指也發抖了。
  容丘忘了收回手,激動地抬起頭,一看到他的臉色,秦歌剛喘上來的一口氣瞬間壓在了喉嚨處。容丘的眼裏聚滿了淚水,他跪著向後退了兩步,磕頭道:“啟稟皇上……您……您有,孕了!”
  “咚咚”兩聲,閻日和申木跪了下來,齊齊低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秦歌一時間卻是呆住了,他愣愣地看著容丘,雙手下意識地摸上腹部:“你,再說,一遍。”
  容丘的淚湧了出來,哽咽地說:“皇上……您,有,孕了……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閻日的淚也湧了出來,邊哭邊說:“恭喜皇上,恭喜皇上,皇上得償所願,奴才,奴才為皇上高興!”
  “皇上,您現在是兩個人的身子了……”想到自己已逝的陛下,申木捂著嘴哭了起來。
  秦歌這時候哽在喉嚨的那口氣才完全吐了出來,眼眶熱辣。他捂緊肚子,閉上眼睛不停地深呼吸。他有孕了,他終於有孕了!多少個日日夜夜他無法安心,生怕自己懷不上,現在,他終於可以安心了!
  容丘看著皇上強忍喜悅,更是淚流不止地說:“皇上,您吃了鳳丹後這麼久才有了身孕,您必須萬分小心。不到萬不得已,臣不願給皇上開安胎的藥,以免影響皇上的身子,傷了孩子。臣會給皇上寫一張單子,皇上每日要按著單子上交代的事項來做。”
  秦歌閉著眼睛,點點頭,現在的他無法言語。
  “皇上,請臣再為您診脈,臣剛剛太激動了。”
  秦歌睜開眼睛,伸出手,容丘指尖冰涼地探上皇上的脈,小心翼翼的樣子生怕用點力就會傷了皇上腹中的龍子。
  閻日和申木都不敢出聲,又是一陣長久的安靜,稍稍平靜下來的容丘收回手,道:“皇上,胎兒還小,現在還看不出什麼。不過按照常例,頭三個月皇上要儘量休息,不要勞累,不要受寒,更不要操心,飲食起居都要仔細。過了三個月,皇上便可以出去多走動走動,但直到太子出世之前,皇上都不可勞累。”
  “還有呢?”秦歌默默記下,閻日也記在了心裏。
  申木插嘴道:“皇上,您有了身孕勢必會影響胃口,可您吃不下也要吃,這樣生產的時候才有力氣。陛下那會兒因為心中有事,鬱鬱寡歡,胃口不佳,生殿下的時候就沒了力氣。”
  容丘立刻說:“申公公有過經驗,皇上要多聽聽申公公的意見。”
  秦歌點點頭。
  “皇上,您想吃什麼?奴才這就去禦膳房讓他們做去。”閻日緊張的嘴裏都發苦了。
  秦歌微微勾起了唇角,眼裏透著幸福:“朕想吃酸的,又想吃肉,你讓他們看著做。”
  “是!”閻日四肢發軟地站起來,極快地退下了。
  容丘根據皇上的體質,還有女人們懷孕時會有的反應及注意事項,再結合申木對鳳鳴王懷孕時狀況的回憶,為皇上制定了一套詳細的每日養身表。秦歌看過後非常配合地全部接受了。
  所以當伍子昂來的時候,秦歌正胃口極佳地吃著肉片湯麵,湯麵裏放了酸酸的醃菜,還有大東最香的酸醋,伍子昂一進屋就覺得牙都被酸倒了。而且閻日和申木看著他的眼裏都透著令他摸不著頭腦的曖昧和喜悅,伍子昂一頭霧水地瞅瞅秦歌,在他身邊坐下問:“出什麼事了?看你心情很好的樣子。”
  “餓嗎?禦廚做的面片湯味道不錯。”秦歌舀了一勺子喂給伍子昂,伍子昂吃下後臉皮扭曲,幾乎沒怎麼嚼就咽了下去,然後哆嗦了一下道:“這麼酸!我記得你平時不愛吃酸的。”
  秦歌露出一抹更加令伍子昂糊塗的笑,道:“我現在愛吃了,越酸越愛。”
  伍子昂一手摟上他,眼底是溫柔:“愛吃好啊,這陣子你胃口不好,我很擔心,你現在有了胃口,只要你想吃,吃什麼都行。”
  申木忍不住出聲:“若皇上想吃王爺您的肉呢?”
  伍子昂立刻擼起袖子:“那還不簡單,想吃哪,隨便咬。”
  “潑皮。”秦歌咽下面片,愉悅的心情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梁王府內,柳雙孤單地躺在床上,心裏卻怦怦怦直跳。等了一會兒,門上有了動靜,一人推門而入,然後默不作聲地走到床邊。借著並不亮的月光,柳雙看到那人在脫衣裳。來人快速脫了衣裳上了床,放下床帳,似乎不願讓柳雙看清自己的容貌。當他迫不及待地抱住柳雙親吻她時,柳雙再也忍不住地低低喊了聲:“子英……”
  對方的動作猛然停下,喉中發出明顯的抽氣聲,瞬間的驚愕後,他快速起身就要下床。柳雙赤裸的雙臂緊緊環住對方的脖子,低泣道:“你還想蠻到我什麼時候?”
  對方的身子緊繃,雙眼在黑暗中瞪得老大,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
  枕在伍子昂的肩上,秦歌了無睡意。其實已經很累了,可他就是睡不著,激動的心情依然無法平復,尤其是他無法告訴身邊的這個人。而且有了身孕後,他早已計畫好的事也要開始行動了。
  “突厥那邊可有消息傳回?”
  閉著眼睛養神的伍子昂在秦歌的額上親了一口,道:“你身子剛好就開始操心國事了。突厥那邊我和內閣會處理,你安心養身。養了這幾個月,也不見你胖一點兒。”
  秦歌的心窩酸軟,他抱緊伍子昂,道:“養了這麼久我也該露面了。你代我處理朝政,定有人心下不滿,這些不滿積的久了,對你毫無益處。明日我到東暖閣去召內閣及六部尚書議事,你就不要來了。太師這幾日受了風寒,你代我去探望探望他。別的人你可以不理會,但太師你必須謹慎。只要太師認可了你,其他人就掀不起什麼浪了。太師為人正直,你要多花心思。”
  “我知道,你處處為我考慮,我豈會想不到。”伍子昂歎了口氣,卻沒說什麼,而是問,“我聽說晚上你召容丘過來了,他可有說什麼?”
  “他說天暖之後我得多出去走動走動,不能總悶在宮裏,我打算天晴之後微服出宮。”秦歌把伍子昂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以為他肚子不舒服,伍子昂輕輕地揉了起來,道:“我陪你一起去,我不放心。”他始終忘不掉那會在湖上的事。
  秦歌淡淡一笑:“京城哪個不知梁伍賢王?你陪我出宮,那不是擺明瞭告訴別人我的身份嗎?不必了。老太太年事已高,你這兩年幾乎都在外頭,回來也沒空陪他,趁有時間你多陪陪老太太。‘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不想看到你今後有什麼遺憾。”他與子昂,又要分離了。
  伍子昂抬起秦歌的下巴,重重地吻上他的唇,與他糾纏了一陣後,低啞地說:“有夫如此,婦複何求?”
  秦歌瞪了他一眼:“潑皮。”但是臉上卻有了笑,他並不希望伍子昂把自己當成是他的女人。
  兩人又說了會子話,秦歌來了困意,在伍子昂輕輕的揉按中睡著了。看著他眼底的青色,伍子昂在獨自一人時才露出了些許的擔憂。他能感覺到秦歌有事瞞著他,關於中毒的事每當他問的時候秦歌要不回避,要不就是一開始的說辭,說自己中了毒。而閻日和孔謖輝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他秦歌根本不是中毒。難道真要他拷問容丘嗎?
  “你啊你,唉……”無奈而又疼惜地揉開秦歌微蹙的眉心,伍子昂摟緊秦歌閉上了眼睛。他得加把勁了,不然這人永遠學不會徹底地信任他。
  ※
  秦歌重新親政,令不少人放了心,首先就是林甲子。雖說伍子昂這段日子天天往他府上跑,噓寒問暖,任他漠然以對,他也是笑臉相對。可林甲子就是無法喜歡伍子昂,只要他一天是梁伍賢王、一天手握大權、一天沒有與柳家劃清干係,他就無法相信他。對此,秦歌心裏清楚,卻只是讓伍子昂多忍耐。
  清明節過後,春寒徹底遠離,天正式暖和了。換上春裝,秦歌心情極好地在御花園裏慢步,是真正的慢步。閻日和申木一左一右護著他,生怕他一個不穩摔了。自從那晚確認自己有孕之後,秦歌找了個藉口派孔謖輝和溫桂出京辦差,把兩人調離了身邊。
  伍子昂曾問過秦歌原因,秦歌的回答是:“他二人在宮裏再怎麼遮掩還是會露出馬腳,不如派他們出去,沒那麼多人瞧著,他們也不必處處束手束腳。而且過幾個月我還有要事交代給他們,就當放他們個假吧。”
  秦歌這位皇帝當得如此體恤手下,哪怕伍子昂覺得有問題,卻也只能默許了。
  “皇帝哥哥,閻日和申公公是怎麼了?”回頭又一次看一眼一臉緊張的閻日和申木,被秦歌牽著手的何歡不解地問。
  “殿下,這剛下過雨沒幾天,地上還沒全幹嘍,奴才是怕皇上和殿下滑著。”申木笑著回道。
  “哦……”何歡恍然大悟,道,“我還以為皇帝哥哥的身子還沒有好呢。”
  秦歌握緊何歡的手,慢悠悠地走著,說:“朕的身子好多了。倒是你,朕這幾個月沒空管你,你的書讀得如何了?”
  “皇帝哥哥……”何歡縮了縮頭,“我,我有在讀。”
  “只是讀,還是讀進去了?”在閻日的過分緊張中,秦歌不得不拐進一處亭子裏暫作休息。何歡低著頭不敢說話,偷瞄了下皇帝哥哥的臉色,他舔舔嘴唇:“皇帝哥哥,我,嗯,有讀,可,就是讀不懂。”
  秦歌把何歡拉坐到身邊,揉揉他的頭:“你啊,就是貪玩。朕說過要查你的功課,你不願當王、不願操心,朕隨了你;你不願出宮,朕也隨了你;但你好歹也是個親王,不能不學無術,空叫人笑話。從明日起,每日學課之後你要到西暖閣來,把你學了什麼都跟朕說一遍。可以背不下來,但要能說全了意思。”
  何歡的眼睛瞪得老大,眨了眨問:“只要說意思就行了嗎?不用背下來?”
  秦歌嚴肅道:“當天的可以不背下來,但第二日必須背下來。”
  “皇帝哥哥……”何歡為難了。
  秦歌道:“朕知道你想當個閒散王爺,什麼都不用管。但朕總有一天會老了,會管不了事了,那時候你怎麼辦?不說是獨當一面,起碼不能教那些人欺負了去。”
  何歡的大眼裏瞬間有了淚,一把抱住秦歌,哽咽地說:“我聽皇帝哥哥的,我會用功讀書,會,嗯,會為皇帝哥哥分憂。”
  秦歌淡淡勾起唇角,撫著何歡的頭說:“你若能幫朕分憂,朕會很欣慰,但那樣你會不快樂。朕要你做到不愚蠢、不無知,遇事冷靜不慌,不被人利用,遠離小人。這些,你能做到嗎?”
  何歡抬頭看著皇帝哥哥,眼裏是深深的依賴與信任。“皇帝哥哥,我會努力,努力做到皇帝哥哥對我的要求。皇帝哥哥,我很笨,但我不要給皇帝哥哥拖後腿,不讓人家說我不配做皇帝哥哥的弟弟。”
  秦歌的心窩泛酸,他第一次彈了何歡的鼻子:“朕認了你這個弟弟就夠了。”
  “皇弟哥哥!”何歡撲進秦歌的懷裏,覺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看著兩人相擁的一幕,申木偷偷背過身去抹了抹眼淚,在心裏道:陛下,您在天上若能看到的話,應該放心了。殿下有皇上照顧著,不會受了委屈。
  與何歡享受了一天兄弟間的親情,傍晚,秦歌寫了一封信讓閻日悄悄送到林甲子的手上。當林甲子打開秘折後,他久久沒有動作。
  太師:
  聯名所有反對梁王之人十日後參奏梁王與柳家,切記,不許露出半點風聲。
  當晚,閻日又私下找了內廷副統領李韜,給他讀了一份皇上的密旨。聽到密旨後,李韜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32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一章

  本來已經寫好了,結果發現少了寫一段情節,趕緊補上
  ────
  京城最熱鬧的酒樓裏,微服出宮的秦歌心情極佳地坐在窗邊看著樓下街上來來往往的人。京城如此熱鬧繁華,怎不叫他喜悅。
  閻日給了掌櫃的一小塊金子,包下了整個二樓,因此樓下雖然喧鬧,但樓上卻是靜悄悄的。看著皇上臉色紅潤了不少,心情也不錯,閻日始終懸著的心也稍稍下來了一點,不過也僅是一點。
  “主子,奴才聽說這家的‘新月豆腐’味道不錯,您嘗嘗。”
  一一檢查完所有菜的閻日舀了一勺豆腐放進皇上的碗裏,秦歌拿過碗,嘗了一口,點點頭:“是不錯,不必家裏的廚子做得差。”
  “那主子您再來一塊。”
  閻日和申木仔細地伺候著,秦歌也是來者不拒,每道菜都會多吃幾口,他現在一人吃兩人補,大意不得。
  出來透氣,秦歌比在宮裏多吃了許多,不過滿桌子的菜他一個人也吃不了。吃飽了,他便讓閻日和申木坐下用飯,他自己則依在窗邊,隔著竹簾欣賞京城的喧嘩。伍子昂府中有事早早回了家,他也得空能出宮走走。不過他身邊雖然只有閻日和申木兩人,可樓下的侍衛,暗中的小鬼可是都跟著他,謹防再出現刺客一事。
  正欣賞著街對面的雜耍,秦歌的視線被一輛豪華大馬車給擋住了,他不悅地皺了眉。閻日和申木立刻停了筷走到窗邊,接下來,兩人卻愣了,從車上下來的人他們可是萬分的熟悉,秦歌也是異常熟悉的。
  “姑奶奶,您慢著點兒。”從車上下來的一人攙扶著范老太太下了馬車,然後從車裏抱出兩個小丫頭交給一旁的嬤嬤,最後牽著一位美麗婦人的手把她攙下車。
  “啊!王爺來了!快,裏邊請。您已經好久沒來小店用飯了。”眼尖的掌櫃親自出來迎接,又是給老太太作揖,又是給王妃娘娘請安,嘴裏還嚷著,“王爺您喜歡的那間包房小的一直給您留著呢。”
  “謝了。”
  “哎呀,王爺您太跟小的見外了,您能來就是給小的臉面了。”
  掌櫃殷勤萬分地帶路,伍子昂扶著姑奶奶跟著進去。樓裏的人很多,年紀還小的伍蝶衣不舒服地哼了起來,范老太太馬上推推伍子昂說:“你抱著蝶衣吧,她這幾日認得你了,你要多跟她親近。”
  “好。”伍子昂無奈地抱過伍蝶衣,哄著說,“蝶衣不怕,父王帶你吃好吃的。”
  “父王……”伍蝶衣嬌嫩嫩地叫了一聲。
  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的親侄女,伍子昂疼愛的摸摸她的小臉,笑了。伍蘿衣見父王抱了妹妹,不高興了,也嚷著:“父王抱,父王抱。”
  “呵呵,好,父王都抱。”伍子昂把伍蘿依也抱了過來,笑呵呵地跟著掌櫃上了另一側的樓梯,沒有看到不遠處有人牙關緊咬地看著他。
  “主子?”
  待那一群人不見了,閻日才敢出聲,心裏第一次生出對梁王的埋怨。
  秦歌面色平靜地淡淡道:“回宮。”
  “主子……”申木想說幾句勸慰的話,卻找不到合適的言語。
  沒有回頭,秦歌直接下了樓,出了酒樓,看也不看門口的那輛大馬車,秦歌朝他命人停在街口的馬車走了過去。上了馬車,秦歌撫上肚子,咽下喉頭的噁心,忍下心窩的酸痛,下令回宮。馬車緩緩的動了,不知過了多久,秦歌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悶氣。
  摸著肚子,他低聲道:“一定要是個男孩兒啊……”
  這件事秦歌對閻日和申木下了封口令,他也沒有對伍子昂提。只是下令伍子昂每天都要在宮裏陪他,伍子昂欣然接旨。不過在第三天,伍子昂還是知道了這件事。他趁回府拿東西的時候把自己一個人關在了書房裏。
  當天晚上,伍子昂提著一籃子吃的潛進了宮,對秦歌說:“你以後微服出宮都得帶上我,不然我不讓你出去。”
  “為何?”秦歌翻過一頁書,懶得理會。
  拿開秦歌的書,伍子昂咬了秦歌的唇一口,低啞地說:“我不要再讓你看到我跟柳雙和孩子在一起的場面,我寧願讓柳雙傷心,也不要讓你難過。秦歌,我要罰你,你為何總是有事瞞著我?”
  “誰又跟你多嘴了?”秦歌並不高興伍子昂知道此事。他不是女人,不需要去爭寵。難過是有的,但這是他選擇的路,他不會覺得委屈。
  伍子昂忍下心裏的難受,抱著秦歌低喊:“我總是這麼該死。”
  “住嘴!”輕輕給了伍子昂一個耳光,秦歌下令,“今後不許把死掛在嘴上,否則朕要重罰!”
  “就罰我一輩子伺候你吧。”
  從食籃裏拿出飯菜,伍子昂親自喂秦歌,他已經快要忍不住了,忍不住告訴秦歌那人根本不是他的女人,孩子也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咽下飯菜,秦歌從伍子昂手裏拿過勺子,也舀了一勺,喂給伍子昂。假裝好奇地問:“若我能為你孕育子嗣,你肯嗎?”
  “不肯。”伍子昂毫不猶豫地說,“我不要你受到任何危險,秦歌,我可以不要孩子,但絕對不能沒有你。我受不了承受你生產時的驚慌與害怕。”
  秦歌回給他的只是淡淡的一抹笑,這幾天憋在心裏的悶氣頓時不見了。
  ※
  察覺到秦歌的注視,埋首於奏摺中的伍子昂抬起頭,發現了秦歌的眸中沒有及時掩藏起來的不舍與忍耐。
  “怎麼了?”
  伍子昂放下了筆。
  秦歌淡淡一笑:“沒什麼,你二弟回來,我還沒有給他封賞。”借此避開伍子昂的詢問。
  壓下疑惑,伍子昂道:“我從鳳鳴回來都沒有受封,他急什麼。”
  秦歌挑眉:“不滿了?”
  伍子昂趕緊道:“我怎麼會?我只是說伍家的榮耀已經夠多了,不知多少人眼紅嫉妒呢,子英和子華還是以後再說吧,免得太師更睡不著了。”
  秦歌道:“太師那邊時間長了自然會好。子英是帶功回來,不說別的,就說他冒險去救你,我也得賞他。不過也確實如你說的,你這幾年風頭太勁,對伍家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子英的封賞我過陣子再說,你告訴他,不要著急。”
  伍子昂伸出一隻手握住秦歌的手,道:“你啊,總是事事為我著想,你可知我有多心疼,多慚愧?我多希望有一日你可以把朝政完全放下,做一位閒散皇帝。”
  秦歌反握住伍子昂的手,不怎麼高興地說:“那我做什麼?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養肉?”
  伍子昂不正經地湊過去,啃咬秦歌的耳垂:“我喜歡吃肉。”
  秦歌直接給了伍子昂一個五指山:“還不趕緊批你的奏摺去。”
  揉揉被拍疼的鼻子,伍子昂委屈地歎口氣,拿起筆,咕噥:“你眼裏只有奏摺,都沒有我了。”秦歌瞥了他一眼,捧起翻到一半的書,直接無視了。伍子昂見秦歌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他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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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31 pm

稍松了口氣,這人有心事,這幾日身子似乎也總是不舒服,他很擔心。
  翻了一頁書,秦歌皺了眉頭。做了幾個吞咽,壓下湧上的噁心。一手稍稍抬高書擋住自己的臉,秦歌捂住嘴,這股噁心很強烈,卻是怎麼壓都壓不下去了。
  “秦歌?”
  聽到了輕微的作嘔的聲音,伍子昂趕緊放下筆拉下秦歌手上的書,就見秦歌的臉上沒了血色,一副很難受的樣子。伍子昂當即就喊:“閻日!去叫太醫來!”快得讓秦歌都無法阻止。
  “我沒事,不用去叫。”秦歌喝了口水,強壓下噁心,說。
  伍子昂嚴肅道:“不行。你的臉色很不好。晚膳你吃了什麼?”
  秦歌拉過伍子昂的手放在自己的胃上,道:“沒吃什麼,只是這陣子脾胃不舒服,有點噁心罷了。”
  “你又瞞著我!”狠狠啃了秦歌一口,伍子昂拉過靠枕放在秦歌的背後,然後拉過被子蓋住他,“你好好躺著,不要再看書了,等太醫過來給你瞧瞧。你這身子得仔細調養,明日你就下旨,在身子徹底好之前由內閣處理朝政。別管他們樂意不樂意了,我是不准你再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伍子昂的不悅與焦急看在秦歌的眼裏只是滿滿的幸福,若這人知道他其實是有了身孕,不知會急成什麼樣子,真想告訴他啊……可是不能。
  “你還笑。”伍子昂氣悶,“這麼喜歡看我著急上火的?”
  “若我說是呢?”
  伍子昂頓時泄了氣,抱住秦歌哀嚎:“秦歌……”
  秦歌抿嘴微笑,心裏卻是淡淡的惆悵。他深深聞著伍子昂身上的味道,想要刻在心裏,在未來幾個月的孤獨中作為自己的相伴。
  “皇上,太醫來了。”
  伍子昂放開秦歌,下了炕:“進來吧。”
  容丘提著藥箱,低著頭進來了。閻日已經提醒了他梁王在屋內。走到炕邊,容丘抬眼看了皇上一眼,然後裝模作樣地探上皇上的脈。過了一會兒,他拿開手。
  “怎麼樣?”伍子昂立刻問。
  容丘很是平靜地說:“回王爺,皇上這陣子精神不好,影響了脾胃。臣給皇上開一些養胃健脾的藥,皇上吃上一陣子就沒事了。”
  “要那麼久?”伍子昂擰眉。
  容丘還是很平靜地回道:“脾胃關係著肝膽肺等全身臟器,得慢慢調養。若急躁了,反而會傷了脾胃。”
  伍子昂壓著憂心,說:“那勞煩容太醫了。閻日,你跟著太醫下去取藥。”
  “是。”
  兩人退下了。伍子昂給秦歌掖好被子:“你先眯一會兒,等藥來了我叫你。明天你下旨,在你脾胃好之前還是得靜養。”
  秦歌深深看著伍子昂,道:“容丘不過是小題大做罷了,我沒事。你批奏摺吧,我困了就睡。”
  時間不早了,為了能早點陪秦歌回仁心堂休息,伍子昂看了秦歌一會兒,轉身批閱奏摺去了。凝視伍子昂的背身,還沒有和對方分離的秦歌已經開始相思了。
  第二天,秦歌沒有下旨,只是以和梁王秘商國事為由又把伍子昂單獨留在了西暖閣。除了下午空出一個時辰檢查何歡的功課外,秦歌幾乎都與伍子昂在一起。伍子昂傍晚出宮,到了深夜再偷偷摸進宮裏,或者秦歌直接找藉口讓他留宿在宮中,自從秦歌查出有孕之後,伍子昂幾乎就沒離開過他。感覺的出秦歌這陣子很需要自己,伍子昂也顧不上家裏的那對了。私心裏他巴不得伍子英和柳雙能早日捅破那層窗戶紙,他也不用再委屈自己了。
  有伍子昂陪著,秦歌偶有幾次忍不住吐了之外,一切狀況都很好。每頓吃得不多,可一天至少得吃四頓,現在的他還沒有太強烈的反應。他要在與伍子昂分開之前,儘量讓伍子昂陪陪自己和他們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眼看著給林甲子的十天之限就要到了,這晚秦歌不舍地與伍子昂纏綿完之後,窩在伍子昂的懷裏久久沒有出聲。
  “可有傷到你?”最近一直被秦歌要求溫柔點的伍子昂不疑有他地問,以為這人是因為身子不適所以才如此要求。
  “沒有。”抬頭,秦歌在伍子昂的下巴上印了一吻,“明天我要上朝,早點睡吧。”
  伍子昂蹙眉:“怎麼好好要上朝了?最近沒什麼大事,你還是歇著吧,有什麼事叫我去辦就成。”
  秦歌摸上伍子昂的臉,不舍、愛戀、隱忍。
  “我不能總也不露面,若不舒服了我會早些退朝的。”
  沒辦法,伍子昂歎了口氣,拉下秦歌的手握緊:“好,不過不能再瞞著我。”
  “嗯。”
  揮滅了燭火,伍子昂翻身抱緊秦歌,舒服地吐了口氣,合上了眼睛。秦歌也閉上眼睛,卻是了無睡意。他緊握著伍子昂的手,不願放開。
  ※
  站在銅鏡跟前,秦歌微怔。在他身後為他整理龍袍的閻日透過銅鏡看了眼皇上,猶豫地出聲:“皇上,您……要不要再想想?奴才覺得……您要不,還是告訴王爺吧。”
  秦歌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冷冷地說:“不許多嘴,朕自有考慮。”
  “是,奴才該死。”閻日不敢再勸了。
  見時辰差不多了,秦歌出了仁心堂。今日是四月二十一,暖暖的春風吹在閻日的身上卻叫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低著頭跟在皇上的身後,閻日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作罷。他側頭悄悄看了申木一眼,申木對他微微搖頭,讓他什麼都不要說。
  走在最前面的秦歌步伐沈穩,氣勢威嚴,他是大東朝年輕的帝王,是手握天下七成土地的天子。但同時,他也是個普通人,普通到不惜一切也要為心愛的人生下孩子。
  “皇上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免禮,平身。”
  “謝皇上。”
  淡淡掃視了一圈站在下方兩邊的眾位大臣,秦歌沒有看伍子昂,慢慢坐了下來。閻日高喊:“有本請奏,無本退朝──”
  “老臣,有本。”
  林甲子出列,雙手呈上奏摺,大氣凜然地說:“老臣要參梁伍賢王伍子昂與戶部尚書柳冉暗中勾結,任人唯親;參京韻部鹽運司司使柳雲非以權謀私、知法犯法,販賣官鹽;參柳冉之岳父仗勢欺人、魚肉百姓、橫霸鄉里!”
  “嘩!”朝堂上震動了。
  “皇上,這是老臣暗中察訪所得,請皇上過目。梁伍賢王身為親王,卻不能做到以身正法,常常出入青樓楚館遭人詬病之外,更是逼良為娼、荒淫無道!”
  林甲子的話一出,朝堂上直接沸騰了,就是伍子昂都愣了,他什麼時候和柳冉暗中勾結,任人唯親了,還逼良為娼了?伍子英驚愕地看向兄長,怎麼可能有這種事?!柳冉和柳雲非則是臉色驚變,眼裏閃過殺意。其他伍子昂的親信或朋友更是各個瞪大了眼睛,不相信伍子昂會做出這種事來。
  “臣,冤枉!”
  不等林甲子的話說完,伍子昂就走了出來,大喊道,同他一道出來的還有柳冉和柳雲非。
  “皇上,梁伍賢王不可能做出這種事,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伍子昂的好友關渡等人也紛紛出列為伍子昂求情。
  林甲子毫不留情地怒道:“梁王不敢嗎?那被賣到青樓裏的送給梁王的女子是什麼?誰家沒有女兒?誰家願意自己的女兒被人那樣糟蹋?!”
  “太師!沒有的事就是沒有,清者自清,誰不知本王只有王妃一人?若本王是那種喜歡女色的人,早就妻妾成群了!若真有此事,也定是有人陷害!”伍子昂對著秦歌單膝跪下,“請皇上明察!”
  “皇上,臣可作證,柳雲非不止一次與臣說過要幫梁伍賢王找女人。”
  “你胡扯!”
  伍子英先兄長吼了出來,伍子昂認出對方是寇余的門生,牙齒都要咬碎了,這簡直就是在往他身上扣屎盆子!
  一時間,朝堂上亂了。有跟著林甲子一同參伍子昂和柳家的;有堅決支持伍子昂,認為他是被陷害的;也有為伍子昂說情的中間派。
  秦歌默不作聲地由著下方的人炒作一團,隔著玉藻,他只看著異常憤怒的伍子昂。伍子昂也不時地看向上方,心裏隱隱不安,這種事怎麼看怎麼像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
  吵了好一陣子,林甲子高聲道:“皇上!有些事梁王也許並不知情,但卻存有失職之責。而柳雲非私下販賣官鹽一事,梁王身為柳家的女婿,怎可能不知!”
  “太師不要血口噴人!我根本就沒有做過販賣官鹽的事情!”柳雲非不怕伍子昂會栽了跟頭,抵死否認。
  這時候,京運部的兩位官員出來,呈上奏摺:“皇上,這是臣查出的柳雲非貪贓枉法、私吞官鹽的證據,請皇上過目。”
  柳雲非看清楚那兩人是誰後,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那不是和他一起販賣私鹽的同僚嗎?!這一刻,柳雲非暗叫不好!
  秦歌看過那兩封奏摺後,把奏摺甩到了桌上。力道不大,可卻讓朝堂上安靜了下來。
  “朕,”秦歌突然一拳砸在了桌上,柳雲非和柳冉同時一個激靈,“最恨的是什麼,你們都應該清楚才是。”伍子昂一動不動地緊盯著他。
  “來人。”
  殿外的侍衛們沖了進來。
  “皇上!臣是被冤枉的,他們陷害臣!他們看臣與梁王關係親近,嫉妒臣!請皇上明察!”柳冉跪在地上磕頭高寒。
  “摘去柳冉和柳雲非的烏紗帽,壓入天牢,此案由刑部、監察院、內閣共同審理。太師,此案有你負責,費匡、汪舟海,你二人協助太師。”
  “臣接旨!”
  “皇上!皇上!臣冤枉!臣冤枉!”
  柳冉和柳雲非就這樣被侍衛不留情地拖了下去,朝堂上靜悄悄的,每個人都很緊張,只有伍子昂仍是一動不動地緊盯著上方的秦歌。
  “白祿年。”
  “臣在。”
  “從現在起,柳家的人只許進不許出。此案審定之前,任何人不得為柳家說情,否則朕不輕饒!”
  “是!”
  “皇上息怒!”
  “來人。”
  內廷副統領李韜率侍衛走了進來,他一出現,眾人只感覺大事不妙,伍子英的臉色變了。
  “把梁王拿下。”
  “皇上!”
  在一片驚叫聲中,沒有做任何抵抗的伍子昂被侍衛們架住了。
  秦歌冷冷地說:“柳家是梁王的親家,柳家的事梁王不可能不知道。逼良為娼、荒淫無道、結黨營私、欺騙朕對你的信任,把梁王壓入天牢,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望。”
  “是!”
  “皇上!我兄長是被冤枉的!”
  伍子英一個箭步沖到兄長的身邊跪了下來。
  秦歌怒道:“你要抗旨嗎?來人!把伍子英也給朕拿下!”
  “皇上!”
  伍子英被拿下了,還被堵住了嘴。自始至終,伍子昂都沒有為自己辯解,只是直勾勾地盯著秦歌,直到他被侍衛架了出去,他都一聲為吭。
  皇上竟然(終於)動梁王了!皇上竟然(終於)動梁王了!與伍子昂有交情的人全部出列,跪了下來,為他求情。秦歌把為首的關渡、肖壽等人打了一頓板子,其他人要不罰俸,要不回家面壁思過,總之,誰給梁王說情誰就是跟他過不去。
  見此情景,馬上有人出來給伍子昂又扣了許多屎盆子,不過讓他們失望的事皇上並沒有因此而賞賜他們,反而退朝了!
  早朝過後,京城局勢大變。柳府和梁王府外全部被官兵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連只鳥都飛不進去。皇上動梁王動得毫無徵兆,一瞬間,梁王從最有權力的人變得比庶民還不如。伍子昂直接被關進了向來只會關押皇親國戚的天牢,伍子英也被關了起來,目前情況不明。柳冉父子被投入了大牢,柳冉次子柳雲晁也被秦歌下旨削職待審。一下子,伍家垮了,柳家垮了,朝堂上亂了。

  (18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二章

  伍子昂被抓不僅亂了朝堂,更亂了閻羅殿。而更令眾人驚愕的是,秦歌在第二天派人從錦陀寺接回了被冷落了四年的女貞公主越勒雲秀,並且當天就下旨封越勒雲秀為佳貴妃入住檀香宮──歷朝正宮娘娘的寢宮。就是林甲子都被驚得是鬍子飛天,老淚縱橫:皇上終於肯娶妃了!
  面對宮中突變的局勢,何歡縱使一肚子的不安與害怕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去找皇帝哥哥。皇帝哥哥的門口站了好多侍衛,不許任何人打擾。他偷偷詢問申木,申木的回答只是搖頭,要他不要在這個時候觸皇上的黴頭。
  “閻渙,你別去!皇帝哥哥正在氣頭上,你會被皇帝哥哥抓起來的!”死死抱住要去找皇上為伍子昂求情的閻渙,何歡急喊。
  “王爺是被冤枉的!王爺救過我的命,我就是搭上我這條命也要救王爺!”閻渙用力要掰開何歡的手。在得知王爺被抓之後,他立刻給遠在京城之外的孔謖輝送了密信,讓他趕緊回京。
  何歡的大眼紅了,他用盡所有的力氣不讓閻渙掙開:“你死了,我怎麼辦?”
  閻渙掙扎的動作頓住了。
  何歡哭了:“晚上沒有人陪我一起睡,沒有人保護我,沒有人聽我說話……我想父王的時候也沒有人安慰我了……我不讓你去,不讓你去……”
  閻渙閉上眼睛,咬緊牙關,然後又睜開,啞聲道:“殿下,王爺對我有恩,現在王爺有難,我不能不理。”
  何歡在他背後猛搖頭:“皇帝哥哥在生氣,你現在去只有死路一條。我答應你,答應你,等皇帝哥哥不氣了我去為梁王大哥求情。閻渙,父王不在了,如果連你也丟下我,我會哭死的。”
  閻渙的眼眶也紅了。
  “皇帝哥哥不會殺梁王大哥的,皇帝哥哥喜歡的人就是梁王大哥,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害怕的何歡不知不覺間又對閻渙說出了一個秘密。閻渙愣了,扣著何歡的手也鬆開了。
  何歡沒有察覺,繼續哭著說:“這些事都是柳家做的,梁王大哥是被冤枉的,皇帝哥哥一定也知道。只是皇帝哥哥是皇帝,所以他才會把梁王大哥關起來。閻渙,你信我好不好?我答應你一定讓皇帝哥哥消氣。”
  閻渙放下了手:“好,我聽你的。”皇上喜歡王爺?
  何歡仍是沒有鬆手,而是更緊的抱住閻渙說:“這幾天你先忍忍,等皇帝哥哥的氣消下去一點兒我就去找皇帝哥哥。”
  “好。”
  閻渙低頭看了眼扣在他腰上,絞在一起的雙手,眼神暗沈:“你放開吧,我不去就是。”
  “不放,我怕你騙我。”
  閻渙抬起一隻手,遲疑了半晌後搭在何歡的手上:“那你讓我轉個身。”
  “哦。”何歡稍稍鬆開了些,閻渙困難地轉了個身,何歡立刻又抱緊他,沒有發現自己深深埋在了閻渙的懷裏,也沒有發現閻渙環在他腰上的雙手。
  此刻的伍家,范老太太在咋聞伍子昂和伍子英被抓後險些暈過去,待府周圍滿是官兵後范老太太反而平靜了下來。一生經歷過太多波折的她先是命丫鬟守好暈厥過去的柳雙,照顧好兩位年幼的郡主,然後指揮府內的老老小小,不讓他們亂了陣腳。皇上只是抓了伍子昂和伍子英,聖旨還沒有下來,一切只能等,耐心地等。
  范老太太柱著她一品誥命夫人的龍頭拐杖,用她那副佝僂的年邁身軀撐起飄搖中的伍家。仍記得二十多年前,伍家也曾遭受過幾乎滅頂的災難,只是那時候,被關進天牢的是她的兄長。
  與伍家有范老太太坐鎮不同,柳家上下卻是亂成了一鍋粥。柳冉和柳雲非的妻妾們豈會不知自己的丈夫是個什麼人,想到這次難逃厄運,她們除了哭就只能哭了。
  皇宮內,被突然接回宮的越勒雲山忐忑不安地坐在臥房的床上。皇上為何要把他接回宮?皇上明知他的身份又為何要封他為貴妃?越勒雲山揪緊衣襟,眼底一片清冷,若皇上對他改了主意,他就是死也不會從!
  “皇上駕到──”
  越勒雲山迅速起身走了出去,當他看到那抹明黃時,他跪了下來:“草民叩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秦歌略一抬手,服侍越勒雲山的四名貼身侍女和閻日一同退了出去,並關上了房門。沒有不悅越勒雲山的自稱,秦歌走到軟榻上坐下,淡淡地開口:“起來吧。”
  越勒雲山站了起來,仍舊低著頭,藏在袖子內的拳頭握緊。
  秦歌直接開門見山地說:“你不必防著朕,朕四年前沒有碰你,四年後也不會碰你。”
  越勒雲山驚訝地抬起了頭,面前仍是那副威嚴冷峻的臉,仍是叫人心慌。
  “朕當初與你說過,只要你聽話,朕日後會給你個交代。今日,朕仍是這句話,只要你聽話,朕不會為難你。”
  越勒雲山開口:“草民從不敢忘記皇上的話。”
  秦歌大量了一番越勒雲山的身形,在對方難掩緊張的注視下,開口:“你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你那四位婢女會幫你隱瞞,你要做的就是當好一位孕婦。”
  “啊?!”饒是越勒雲山再冷靜,也被皇上的這番話給震暈了。皇上要他假裝一名孕婦?!
  “不要多問,朕接你回來要的就是你的肚子。”
  越勒雲山低頭看看自己的肚子,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是,男子。”
  “只有朕知道你是男子。”
  越勒雲山仍是雲裏霧裏,糊塗萬分。他拼命讓自己冷靜,指甲都陷入掌心了,他才又問:“皇上是讓我假裝自己有了身孕?”
  “對。”
  越勒雲山摸上自己的肚子,過了半晌,他重重地點頭:“是,草民知道了。”
  秦歌對他的反應還算是滿意,接著說:“具體的事宜你的婢女會告訴你。”
  “是。”
  自己要說的都說完了,秦歌起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越勒雲山的四位婢女恭送皇上離開後返回屋內,又關上了門。秦歌交代越勒雲山“有孕”的消息暫時保密,因此所有人都想不透皇上為何突然接回女貞公主。一個月後,佳貴妃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不脛而走,林甲子當天高興地喝了整整一壇的酒。
  而其他人則是恍然大悟,曖昧地想:難怪皇上會把女貞公主接回來,原來皇上在錦陀寺就與女貞公主有染了。啊,不能說有染,女貞公主原本就是皇上的女人,難道說皇上不喜歡性事的毛病治好了?那這下子他們可是有希望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眼前我們的梁王還被關押在不見天日的大牢內。秦歌沒有什麼親人,所以他是唯一一個被關在天牢裏的人。不過除了暫時失去自由外,他怎麼看怎麼不像一個犯人。牢房內,床、書桌、筆墨紙硯、甚至是他平日喜歡看的書,應有盡有。還有一張特別的餐桌,餐桌上擺著酒肉,擺著他愛吃的菜。
  床上鋪著厚厚的被褥,被子也是用最好的錦緞縫的被面。伍子昂衣著整齊地坐在桌旁,手裏拿著一個香囊,香囊裏有秦歌送給他的那書頭髮。自從被秦歌輕易地判了刑關在天牢裏後,伍子昂就一直在等,等著一人來對他解釋。今日是第三天了,這人應該來了吧。
  有腳步聲傳來,伍子昂把香囊收了起來,看向傳聲的方向。當他看到那抹熟悉的明黃時,他站了起來。跟著秦歌一同前來的閻日打開了牢門的鎖,秦歌走了進去,閻日默默地退下了。伍子昂微微一笑,走到秦歌跟前,拉住他的手,溫柔地問:“可以告訴我,為何要把我關起來了嗎?”
  秦歌的鳳眼一瞪,甩開伍子昂走到床邊坐下,看似不悅地說:“你逼良為娼、荒淫無道,難道朕不該把你關起來嗎?”
  伍子昂“哈哈”笑了,走過去面對著秦歌跪下,雙手摟住他仰頭說:“別人都可信,唯獨你不能信。我整日都在宮裏,逼誰?又淫誰?”
  “潑皮。”重重地捏了一下伍子昂的臉頰,秦歌撤下佯怒,平靜地說,“我要動柳家,就得先把你關起來。”
  伍子昂歎道:“我就知道。”接著他挑挑眉,“那太師他們參我的事你也知道嘍?”
  秦歌毫不掩飾地說:“自然,是我讓太師參你的。”
  伍子昂雙肩頓時垮了,問:“何時能放我出去?雖說這裏不錯,但我受不了你不在身邊。若你晚上能來陪我,我住在這裏也無妨。”
  “好啊。”
  伍子昂一下子愣了,他不過是隨口說說。
  秦歌的眼底又出現了不舍,他低頭,額抵著伍子昂的額頭,說:“過幾日我就下旨,削去你的王位,派你護送郡主前往女貞和親,以將功贖罪。”
  “秦歌?哪來的郡主?”
  伍子昂稍稍推開秦歌,站了起來。秦歌順勢依偎進了他的懷裏,低聲道:“我從閻羅殿挑了一位女鬼,讓太師認她為義女,封郡主,與越勒楚和親。我之前不是和你說過嗎?我打算兵不血刃地得到女貞,但是少一個重要的人。”
  伍子昂的瞳孔緊縮:“是我?”
  “對,是你。想想看,曾手握重權,為大東立下汗馬功勞的梁伍賢王,被我這個昏君說貶就貶了,你覺得越勒楚或是其他人會如何對你?”
  伍子昂一臉慎重地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就算被貶,他們也會相信我手上仍有一定的勢力,要麼,趁機拉攏我;要麼,斬草除根。”
  “我要你去女貞,是‘將功贖罪’。”
  “所以我還有重新為王的機會。”
  “他們拉攏你的可能性極大。我不相信越勒楚沒有野心,他與你聯手,奪取大東也不是不可能。”
  “別說是越勒楚,也許還可能釣出其他的大魚。”
  “例如那些暗殺我的刺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到最後,伍子昂苦笑地親親秦歌:“你好歹提前知會我一聲,我還想著我是不是又做了什麼惹你不高興的事了。”
  秦歌任伍子昂的手在他的身上不老實,解釋道:“要瞞過所有人就要先瞞過你。讓太師看出一點端倪,我又有得受了。你現在的勢頭太沖,趁機緩一緩未嘗不是件好事。你若能拿下女貞,即使是太師也無話可說。我打算你從女貞回來後,封你為攝政王。”到那時,子昂就是真正的權臣,與他平起平坐。
  伍子昂的心裏發顫,這人總是為他考慮量多。解開秦歌的襟扣,他佯裝危險地問:“我怎麼覺得你是成心嚇我?”
  “是又如何?”秦歌解開了伍子昂的腰帶。
  “不如何。”推倒。
  “輕點兒,我身子還未好。”縱容。
  “越勒雲秀是怎麼回事?”
  “做完了再說。”
  “唔……”

  (18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三章

  極其溫柔地在秦歌的身上落下一個個吻,伍子昂一手輕揉地撫摸秦歌腿間的精緻。想到又要與這人分開了,伍子昂萬分惆悵,也異常無奈。這樣想著,他的動作就更溫柔了。秦歌在這樣的溫柔中化成了一灘水,他極其渴望與不舍地摸過伍子昂的背身和手臂,然後引著伍子昂來到他的腹部,他低語:“親這裏。”
  “遵旨。”
  伍子昂趴在秦歌的雙腿間,溫柔愛戀地親吻秦歌的腹部,用舌頭打圈。聽到秦歌動情的呻吟後,伍子昂舔地更賣力了,左手也不遺餘力地套弄秦歌哭泣的分身。
  “別,弄了……進來吧……”考慮到自己的身子,秦歌拉起伍子昂,主動曲起雙腿。已經熟悉了被這人進入的身子無需潤滑便濕潤了。
  伍子昂卻搖了搖頭,拉過秦歌的右腿讓他側躺著,道:“這次我不知又要多久才能回來,我要嘗夠了你的味道。”
  秦歌白皙的身子已經透出粉色了,他看著伍子昂分開他的臀瓣,看著伍子昂湊近,緊接著,他的身子一個戰慄,粉色變成了桃紅。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克制住那洶湧而至的情潮,秦歌一手捂住肚子保護好肚子裏他們的小嘉佑。濕潤的舌在他的甬道裏抽動,秦歌再也忍受不了地翻身拽過伍子昂,摟住他:“進來吧。”他何嘗不想記住這人的味道。
  伍子昂在秦歌的脖子上留下一抹鮮紅的印記,然後扶著自己的昂揚一點點的,慢慢的撬開秦歌的身體,秦歌喜歡他溫柔,他就會格外溫柔。
  堅硬的灼熱以令人難耐的速度緩緩進入,若非要護著肚子裏的孩子,秦歌會下令“快點”。這磨人的溫柔最叫他難以招架。
  終於與秦歌完全結合了,伍子昂按住秦歌放在腹部的手,說:“若不舒服不許瞞著我。”
  秦歌指了指自己的唇,伍子昂彎身吻住他,空隙時,秦歌下令:“給我嘉佑。”
  “遵旨。”
  伍子昂緩緩抽動了起來,秦歌只覺得自己的身子隨著伍子昂的動作空虛與幸福相交替。那種這人是真真切切地在他體內的認知令他的眼眶濕潤,他摟緊伍子昂,難忍地要求:“早點回來。”
  “我會的。”
  吻住秦歌,伍子昂陡然加快了速度。秦歌下意識地一手護住肚子,一手握緊伍子昂的肩膀,默許了他的衝動。
  大東最高貴的帝王與階下囚在牢房內廝混,卻沒有人忍心斥責。守在外面的閻日仰頭望著天,心情格外沈重。就好像站在秤砣的上方,稍稍一個用力,他就會摔得粉碎。難道就這樣讓皇上獨自辛苦地生下孩子,難道就這樣任皇上獨自危險地生下孩子嗎?皇上啊,奴才寧願您殺了奴才,也不願苦苦守著這個秘密。
  一次饜足後,伍子昂親吻著秦歌汗濕的額頭,說:“等我回來,我不在京城,你要照顧好自己。”
  秦歌“嗯”了一聲,抓緊與伍子昂在一起的時間,四肢與他密實地糾纏在一起。伍子昂待兩人都完全平靜下來後,問:“你接回越勒雲秀是要越勒楚放心嗎?”
  “我以為你想不通。”秦歌保持冷靜地說,他希望伍子昂在聽到“那個”消息後,不會做出什麼衝動的事。
  伍子昂歎道:“你什麼都為我想好了,我若還不明白就真是該死了。”
  “我會下一道聖旨,讓他們以為我是借讓你護送郡主和親一事實則是流放你。越勒楚和越勒耶是親兄弟,但越勒楚此人生性多疑,你與越勒耶交情不錯,若能讓越勒楚與越勒耶反目,以越勒耶莽撞無腦的性子來說,兵不血刃得到女貞不是不可能。我已在越勒楚身邊安排了細作,你抵達女貞之後,他會與你聯繫。”
  “誰?”
  伍子昂心裏有了一絲異樣,秦歌既然早就想好了為何卻瞞著他?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秦歌不欲多說,而是道,“你我在一起的路還有很長,這其中也不會少了坎坷與波折,你只要記著我給你斷發的時候說過的話便是。有些事我不是不願告訴你,而是你有你要做的,我也有我要做的。我不是女人,我是大東的皇帝,我不需要你保護我,我要你與我一起並肩作戰。”
  伍子昂壓下多日來的疑惑與擔憂,道:“你把我二人間的事想得如此周到細緻,我又如何能拖你的後腿。別說假流放,就是你真流放了我我也無怨,只要你的心裏仍有我。秦歌,我愛你,不僅是說說逗你高興,我這輩子只想與你在一起。”
  秦歌拉著伍子昂的手按到自己的腹部,說:“我等著你回來給我嘉佑。”
  伍子昂溫柔地半開玩笑地說:“說不定剛剛已經有了呢。”
  秦歌抿嘴笑了,麼那間的絕色令伍子昂忍不住深深吻上了他。
  “不要和越勒雲秀走得太近,我會吃味。”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要求你不要在女貞別人勾引了?”
  “那是一定要要求的,你不在乎我我更吃味。”
  “潑皮。”
  兩人在天牢的牢房內親熱廝磨,在即將到來的又一次離別中,兩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傷感,又有些期待。
  文泰八年四月二十六,秦歌下旨:削梁伍賢王伍子昂的王位,貶伍子昂為禮部內參,官降五品;革去伍子英京城守備參將一職,留府察看;原梁王府卸匾,但不必遷府;削去范伍氏一品誥命夫人之封號,降為平民。
  四月二十七,伍子昂被釋放,回到府中。府外仍是大批官兵把守。對伍家上下來說,只要他能平安歸來就是幸事。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災禍,每一個人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四月二十八,秦歌又一次下旨:伍子昂護送林甲子的義女昭月郡主前往女貞和親,傳達大東對女貞的友好之情,將功贖罪,沒有受召,不得回京。
  面對此狀況,仍有不少人上書皇上為伍子昂求情,尤其是梁州七賢和那些在詠春宴上出來的官員們紛紛上書,甚至有人上血書。更有人因此而不滿太師林甲子的妒賢嫉能,認為他心胸狹窄,容不下能力比自己強的梁王。但不管有多少人不滿反對,伍子昂被“流放”到女貞的事已是板上釘釘。
  回到王府的伍子昂安撫了家人,給遠在突厥的伍子華去了封信,讓他不要擔心,好好完成皇上交代的事情。十日後,伍子昂告別家人,帶著依然願意跟著他的門生商齊與貼身侍從伍獻離開京城,前往女貞。
  伍子昂被削王一事令人唏噓,他雖說大權在握,但卻是是為朝廷,為皇上盡心盡力,如今落得此下場,不免叫人心寒。
  伍子昂走的那一天,許多人到城外去送他,內閣的只去了肖壽,雖然因為為伍子昂求情而受了皇上的責罰,但肖壽仍是不避嫌。伍子昂這一走,不知今後還能不能相見了。那天相送的場面令不少人都濕了眼眶,伍子昂也是萬分驚訝會有這麼多人來送他。
  皇宮,秦歌站在宮裏最高的閣樓上,望著伍子昂離京的方向,兩手捂著肚子。在他得知自己可以有孕的那天起,他就想好了隨後的一切,並著手佈置。讓伍子昂出京並不是為了女貞,而是找藉口讓他離開自己。也許,這是他和子昂的最後一面;也許,當子昂再次回京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當他懷了孩子時,他的命便不在自己的手裏了,他有足夠的信心可以生下嘉佑,但他不能賭那一丁點的可能性。
  “子昂,不要怪我。”
  閣樓內,飄蕩出極輕的一句。
  ※
  西暖閣,趕回京城的溫桂和孔謖輝跪在地上,何歡趴在秦歌的腿上,大眼水汪汪地問:“皇帝哥哥,梁王大哥是不是惹您生氣了?您不要怪他,梁王大哥他可能是一時糊塗,您,您把他叫回來吧。”
  溫桂和孔謖輝也想跟皇上求情,不過閻日已經提醒過他們不要多嘴,他們只能幹著急地這麼跪著,希望皇上能消氣。
  秦歌疼愛地一下一下摸著何歡的頭,威嚴地對著溫桂和孔謖輝道:“朕要如何處置梁王,朕自有打算,不該你們插手的事你們不要多事。你二人都跟了朕許多年,難道還要朕教你們嗎?”
  溫桂忍不住顫抖,孔謖輝緊抿著嘴,滿腹的不解。皇上愛了梁王那麼多年,怎麼會輕易說流放就流放了?他能感覺得出皇上是故意把他和溫桂支走,為的可能就是此事。
  秦歌這麼一說,何歡不敢出聲了,皇帝哥哥雖然寵他,可他就是不敢跟皇帝哥哥任性。皇帝哥哥冷下臉來的時候比父王還可怕呢。溫桂紅著眼圈想要說什麼,然後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閻日的眼色,他伏在地上道:“皇上,奴才逾矩了,請皇上責罰。”
  孔謖輝自然也看到了,跟著說:“皇上教訓的是,屬下忘了本分,請皇上責罰。”
  畢竟是自己人,而且秦歌最信任的也是這兩人。他倦倦地打了個哈欠,道:“你二人一個是太監總管,一個是內廷統領,別總是教朕操心。從今日起,你二人還是和閻日申木輪流服侍朕,不要讓生人靠近朕。孔謖輝,你平日裏吊兒郎當,從不管內廷那邊的事,現在梁王不在京城,你要多上心了。”
  最後一句話令溫桂和孔謖輝都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嗅出了皇上話中隱含的那麼一絲絲味道。兩人同時掩住驚喜,大聲道:“奴才(屬下)遵旨。”
  “嗯,你們下去吧,朕乏了,何歡留下來陪朕。”揮揮手,秦歌向炕裏挪了挪,何歡欣然脫了鞋上了炕。屋內的人立刻退了出去,不敢多打擾。
  一出了西暖閣,閻日就悄聲對孔謖輝道:“梁王的事不必過分擔憂,你們務必要看顧好皇上。”
  孔謖輝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問:“梁王被流放一事是不是有內情?”
  閻日點了點頭,又道:“不要多問,用不了多久你們就知道了。宮裏人多口雜,萬事都要小心。”
  孔謖輝的心踏踏實實地落在了肚子裏,拽住一臉糊塗的溫桂匆匆忙忙地走了。經過了這段日子的矛盾糾結,閻日也下了決心。所有的人都按照自己原先的安排在計畫著,行事著。
  六月初,越勒雲秀有孕的消息傳了出來,險些震碎了溫桂和孔謖輝的心肝,也差點把何歡的心肝震壞了。公主姐姐不是喜歡伍三哥嗎?怎麼會有了皇帝哥哥的孩子?面對這一團迷亂,宮中和朝堂上的氣氛更加緊張了。

  (24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四章

  六月的京城已有些熱了,對平素並不怕熱的秦歌來說,今年的夏天他是格外難熬。就在前幾天,越勒雲秀有孕的消息被他有意識地散了出去,太師知道後喜極而泣,比他自己有了孫子還要高興。越勒雲秀的寢宮外全部是秦歌安排的人,兩個多月的身子還看不出什麼,不過他已經讓越勒雲秀準備了,腹部也塞了墊子。
  慢慢地撫摸自己貨真價實的肚子,秦歌的心情是愉悅的。雖說孩子還小,但他能感覺得到他一天天在自己腹中的變化。而這個孩子似乎也很體諒父皇的辛苦,除了早上醒來的時候會想吐之外,秦歌沒有太多的難受,胃口也較以往好了許多,不過精神差了,總是犯困。
  打個哈欠,秦歌閉上眼睛。涼亭內不時有風吹過,吹得秦歌更是昏昏欲睡。已被閻日叮囑過的溫桂立刻從小太監手上拿過毯子給皇上蓋上。皇上這陣子很能睡,王爺又被“流放”了,越勒公主還有了皇上的骨肉,溫桂整個人都一直是渾渾噩噩,糊裏糊塗,又萬分不安。
  孔謖輝依然是雙手抱劍的姿勢站在涼亭內一角。他在琢磨了閻日的話之後反而不擔心梁王了,他唯一不解的就是那個女貞公主。他怎麼想也想不通皇上為何要讓女貞公主懷上孩子?別人不知道,但他們心裏清楚女貞公主不過是個假冒的,根本就是個男人,哪可能真的懷上孩子。等時間到了,越勒雲山怎麼給皇上生下孩子,皇上又打算去哪弄個孩子呢?還是說到時候尋個藉口說孩子沒了?
  “皇上,太師來了。”剛被秦歌喊去傳召太師的閻日走過來稟報。
  秦歌睜開了眼睛,帶著明顯的困倦。他沒有動作,而是又打了兩個哈欠。
  “皇上,老臣來了。”看出皇上很累的樣子,林甲子眼露擔憂。
  “賜座。”
  “謝皇上。”
  林甲子剛坐下,秦歌就給了閻日一個眼色,閻日立刻讓服侍的小太監們退下。
  林甲子忍不住再一次道:“娘娘終於懷了龍子,皇上更要保重龍體啊。”
  秦歌給了林甲子一抹讓他放心的微笑,說:“朕會注意的。朕今日召太師來就是想說此事。昨日太師給貴妃看過之後說貴妃有輕微的暑症。這天一日比一日熱了,朕想帶貴妃到避暑山莊去避暑,朕也順便靜養。這陣子朝中的大臣們又開始想著法子給朕塞女人了,朕煩。等貴妃生下孩子後,朕再回京。”
  林甲子一聽,便明白皇上找他來的用意了,他沒有絲毫不滿地說:“皇上有什麼需要老臣做的只管吩咐就是,老臣萬死不辭。皇上的龍體和娘娘的聖體就關係著大東的穩定。皇上帶娘娘離開京城也好,在宮裏,總是不那麼安全。”
  秦歌起身,握住老太師的手:“太師,有您在朕身邊輔佐朕,乃朕之幸事。太師,朕又要將朝廷瑣事交給您了,這幾年朕的身子時好時壞,這次去避暑山莊,朕也是想拋開煩心事,早日把身子養好。”
  林甲子兩手握緊皇上的手,語氣哽咽地說:“皇上不嫌棄老臣年邁,對老臣如此信任,老臣惶恐啊。皇上,您儘管放心去就是,老臣的這把老骨頭還能為皇上再挺上幾年。”
  秦歌淡淡一笑:“朕說過了,太師還要做太子的太師,您老也要保重好身體啊。”
  林甲子激動地無法成言,重重地點頭。
  好不容易平緩了情緒,林甲子這才問:“皇上打算何時動身?”
  秦歌道:“孩子還不滿三個月,太醫的意思是下個月再動身。”
  “好。”
  “太師,還有一事,朕想與你商量商量。”
  “皇上請講。”
  秦歌低聲道:“朕不久前剛收到消息,說安陵王有一養子,名喚子霧,此人在安陵王離開汴安之後就消失了。據說,安陵王手上有一批死士,就由這位子霧掌管。子霧曾是暗夜門的門主,更曾出現在京城,那些刺客朕幾乎可以肯定與安陵王脫不了干係。現在子霧下落不明,那些死士們也不知去向,很可能是子霧帶走了他們。”
  林甲子大驚:“難道安陵王想謀反?”
  秦歌冷笑:“朕沒有子嗣,朕死了,這天下不就是他的了?”
  林甲子馬上道:“皇上!安陵王,留不得!”
  秦歌點頭道:“朕也有此意。如今,朕有了皇兒,安陵王雖然被朕軟禁了起來,但朕相信他不會善罷甘休,必定會想方設法除掉朕與未出世的太子。安陵王,不能留。”
  林甲子細想了一會兒後說:“安陵王雖被貶,但名義上卻仍是皇上的皇叔,皇上乃明君,此事要小心行事,不能留人詬病。”
  秦歌道:“太師的話令朕十分安慰。朕打算……”他招招手,林甲子附耳過去。秦歌低低說話,林甲子不住地點頭。
  說完後,秦歌又道:“這樣一來除了安陵王對朕的威脅,二來,說不定能引出安陵王的餘孽,這樣朕才能放心。”
  林甲子道:“老臣明白,老臣今日回去後就佈置此事。”
  秦歌打了個手勢,閻日走了過來,秦歌道:“此事最好在朕離開京城之前辦妥。太師,有需要用人的地方您就找閻日,一定要快,免得夜長夢多。”
  林甲子起身道:“皇上放心,老臣定不辱使命。”
  “去吧。”
  林甲子走了,秦歌的眼底閃過冷厲,他要確保他的孩子在出生後不會再受到任何威脅。
  孔謖輝走到秦歌身後低聲問:“皇上,需要屬下出面嗎?”
  秦歌靠回榻上,道:“不必了,現在還不需你出手。你們幾人到時都隨朕一同去避暑山莊,你從暗夜門挑一些高手過去。若那些死士果然存在的話,朕想他們一定會出來的。”
  孔謖輝面色冷凝地點點頭。
  溫桂在一旁聽著,不由得驚喜萬分,皇上願意帶他去?自從皇上中毒之後,兩年多了,皇上對他一直很疏遠,還不時地把他和孔謖輝支開,剛剛他以為皇上這回不會帶他去了呢。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溫桂高興地眼圈都紅了。
  秦歌看到了,不過什麼都沒有說。等到他的肚子大得瞞不下去的時候,他也就不會再瞞著孔謖輝和溫桂了。
  ※
  伍獻走進帳篷,見伍子昂還未睡,忙說:“王爺,夜深了,您還不歇著嗎?明早還要趕路呢。”
  剛剛收到一封信的伍子昂眉頭緊鎖,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了。無獻一說話,他愣了下,這才回過神來。斂去心思,他沈聲道:“我現在已經不是王爺了,怎麼還改不了口?”
  伍獻委屈地說:“王爺在小的心裏永遠都是王爺。”他是為王爺委屈。
  伍子昂教訓道:“讓別人聽到,一紙奏摺參到皇上跟前去,貶我一個庶民,你就高興了是吧。”
  伍獻住了嘴,吸了吸鼻子,忍著難過地說:“小的,會注意。”
  不忍見他這樣,伍子昂歎道:“你先去睡吧,我還有點兒事。”
  “王,嗯,大人不睡,小的怎能睡?小的陪大人。”伍獻說“大人”的時候,臉很扭曲。
  伍子昂不耐地說:“叫你去睡你就去睡,去去去。”
  知道王爺這是心煩,伍獻不敢再多話,脫了衣裳,上床睡覺去了。
  伍子昂重新拿出那封信,臉上疑惑多些,醋火反而沒有。信是伍渙送來的,內容自然是告訴他皇上接回了女貞公主,並且女貞公主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伍子昂臨走前秦歌已經告訴了他接回女貞公主的用意,卻沒有跟他提起公主會有孕一事。而且照信上所說的時間,若公主真的有孕的話,絕不可能是秦歌的。難道公主有了子華的孩子,秦歌將錯就錯,藉以更加取信越勒楚?
  伍子昂很糊塗。想了許久,他決定暫時不問,等著秦歌的信到,看看秦歌怎麼說。這麼想著,伍子昂把信燒了,上了另一張床歇息。
  秦歌削了伍子昂的王位,但派出的隨行官員卻又是伍子昂曾經的部下或詠春宴上出來的官員。因此這些人對伍子昂仍是非常尊敬,也不會為難他,反而惦記著他可能心情苦悶,處處小心,分外照顧。伍子昂這一路上根本沒吃什麼苦,跟大家有說有笑的,別人只當他是強顏歡笑,反而更小心翼翼了。伍子昂把這些情意都記在了心裏,日後,這些人就是他的得力手下。
  而此時,遠在突厥的伍子華也收到了京城的來信。之前他已經知道了大哥被削王、二哥被貶職的消息,也收到了大哥的信,讓他不要焦急,安心呆在突厥,更不要有什麼包袱,要盡心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大哥被流放到了女貞,二哥和姑奶奶仍被軟禁在京城,伍子華就是著急也不能亂來。何況大哥信上叮囑他一切有大哥在,日後定會有所好轉,伍子華長這麼大最信的就是大哥,所以他安生地留在突厥,繼續與突厥周旋。
  只是今日他收到的這封信卻是令他萬分不安。雲秀怎會有了皇上的孩子?若皇上曾去過錦陀寺,他應該知道才是,他可是幾乎日日都會去看雲秀。況且,若雲秀與皇上和好了,雲秀怎麼還會見他,還會送他那串從不離身的佛珠?伍子華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件事有蹊蹺,他現在最擔心的皇上把雲秀接回宮的用意。
  這時,屋外有人出聲:“伍大人,您睡了嗎?”
  伍子華趕緊把信收起來,捏了捏臉,說:“還沒有。”
  在來人進來時,伍子華站了起來,走過去問:“怎麼了?維州?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馮維州心情沈重地說:“我在想王爺的事,睡不著。”
  伍子華示意馮維洲坐下,然後在他身邊坐下道:“我也很擔心大哥。但是現在我們在突厥,什麼都做不了。若此次安撫突厥的事情你我能圓滿完成,說不定皇上看在你我有功的份上,能免了大哥的責罰。”
  馮維洲神色複雜地說:“皇上乃明君,怎會輕易相信了小人的污蔑?柳家是做了很多壞事,可我跟在王爺身邊最是清楚,王爺從沒有做過一件有損朝廷,有損皇上的事。可恨的是我不在京城,不然我定要到皇上跟前為王爺喊冤去。”
  伍子華長長歎了口氣,心中壓抑得厲害。大哥的事,伍家的事,雲秀的事,還有突厥的事。他站起來道:“維洲,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
  兩人出了大帳,一陣涼風襲來,二人不禁打了個哆嗦。六月的班加木白天能把人烤成肉幹,晚上卻是蓋著棉被都會覺得涼。兩人緊緊衣領,披著滿天的星斗,朝牧場走去。
  稍稍遠離了營地,馮維洲語氣沈重地說:“這兩天查木爾汗對大人的態度變了許多,該是與王爺被削王一事有關。”
  伍子華苦笑:“查木爾汗原本就不是真心與大東結盟,現在伍家處在飄搖中,他冷落我也在預料之中。我現在只希望不辜負皇上的期望,不給那些人中傷伍家和大哥的機會。”
  馮維洲抿抿嘴,堅定地說:“做不到皇上交代的事,我們就不回京!”
  伍子華點點頭,現在他只能靠自己。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了打罵聲,伍子華看了眼馮維洲,兩人快步朝發聲處而去。走到圈著羊群的羊圈時,伍子華和馮維洲同時站住了。原來是兩個看守羊圈的人正在打一個孩子,那個孩子抱著頭鎖在地上,一聲不吭地承受著落在他身上的拳腳和鞭子,那兩人一邊打還一邊罵著異常難聽的話。伍子華和馮維洲沒有看清那孩子的模樣,但看得出那孩子是突厥人。突厥人教訓突厥人,他們作為大東使臣實在不好管。
  可是見那兩個人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馮維洲忍不住出聲:“請問,哪里有燒水的地方?我們想燒點熱水,擦擦身。”
  那兩人聞聲停了下來,一看是大東的使臣,他們收起身上的戾氣,指著一個方向道:“往那邊走,冒著煙的地方就可以燒水。你們是使臣,可以直接使喚人去,何需自己動手?”
  馮維洲帶著笑臉說:“天晚了,手下都歇了,實在不便再叫他們起來。本也沒想的,只是出了汗,因此才……”說完,他瞧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孩子,問,“怎麼了嗎?我看二位大哥很生氣的樣子。”
  查木爾汗統一突厥各部落後大力推行大東文化,因此突厥人對使臣還算比較友好。這時候又被使臣喊大哥,兩人很是高興,其中一人指著那孩子說:“他想偷羊,被我抓住了,我要把他交給大汗處置。”
  “我沒有!”那名孩子抬起了頭,一看到他,伍子華和馮維州都不由得眼底一暗,那孩子臉上全是血。
  “你不偷羊,那你鬼鬼祟祟地在這裏做什麼?!”另一名大漢踢了孩子一腳,孩子咽下痛呼,卻仍是倔強地說:“我沒有偷羊!”
  馮維洲不忍那兩人再打那孩子,說:“兩位大哥何必與一個孩子計較呢?正巧,我缺一個人幫忙燒水,你們就罰他給我們燒水吧。”
  那兩人覺得有理,一人把那孩子提起來,推出去兩步:“去!給大人們燒水去!再敢偷羊,我就稟報大汗,砍你的手!”
  那孩子擦擦臉上的血水,面無表情地出了羊圈,走到伍子華和馮維洲的跟前。馮維洲對兩人抱拳答謝,接著一手摟上孩子的肩說:“走吧,幫我們燒水去。”
  孩子甩開馮維洲的手,馮維洲不在乎的笑笑,又朝那兩人道了別,拉著孩子朝冒煙的那個帳篷走了一段路,然後回頭瞧了伍子華一眼,兩人腳步一旋,卻是往住的帳篷走去了。
  馮維洲純粹是出於不忍救下了這個孩子,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孩子會對他,對大東,對突厥都產生巨大的影響。
  ※
  每過多久,伍子昂就收到了秦歌的來信。信上,秦歌告訴他越勒雲秀懷孕之事不過是個幌子,為的是讓越勒楚放心,以及有藉口剷除安陵王。看過信後,伍子昂松了口氣,還好是假懷孕,不然他真要飛回京城找秦歌質問去了。
  不疑有他的燒了信,伍子昂專心上路。女貞之行充滿困難與艱險,但和他與秦歌的事情相比卻不算什麼。他現在最想知道的事那個在女貞等著他的,秦歌安排好的那枚棋子是誰。

  (22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五章

  六月末,柳家的案子有了結果。柳雲非販賣官鹽一事爭取確鑿,柳冉雖說沒有人命關天的大案在身,但縱容兒子,利用權勢為自己謀私的勾當他可是做了不少。秦歌一心要動柳家,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柳家幾乎遭受了滅頂的災難,不過秦歌還算是顧及舊情,出了柳非雲被送入大牢外,他也只是炒了柳家的家,把柳家人趕出京城,永不錄用。
  柳冉的二兒子可以說是被父兄連累,也失了官職。只有柳雙因為仍是伍子昂的妻子,不像她的父兄那樣淒慘。她是嫁出去的女兒,秦歌只下了一道聖旨,柳雙脫離柳家,從此與柳家毫無干係。柳雙再從娘家出事後,幾乎哭幹了雙眼,聖旨一下,得知父兄的性命保住了,柳雙雖然不忍與家人再不見面,可在如今的情況下,她也只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柳冉就這樣灰溜溜地結束了自己的官場生涯。秦歌趁著這次的機會罷免了一些表面上與柳家的案子有關,實際上則是反對伍子昂的官員,提拔了一批年輕的官員。隨後,他任命了伍子昂之前跟他提過的那名叫賴平喜的人為戶部尚書。此人從草民一躍而成為二品大員,著實令人驚愕。自然,也有很多人不福氣,秦歌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他們便大氣不敢出了。這幾年,秦歌的帝王威儀更甚,別說是普通的官員,就是內閣的大臣們現在見到他都常常緊張地喘不過起來。皇上已是今非昔比,誰也不敢輕易忤逆皇上。
  林甲子對皇上對官員調整一事保持了沈默,只要這些人是忠心為國,為朝廷,為皇上,哪怕他們平素與伍子昂交好,甚至為伍子昂引薦都無關緊要。若非伍子昂的權勢太大,威脅到了皇上,他也不會處處與他為難。就在秦歌忙著調整官員時,林甲子則從閻日那裏討了些人,暗中把安陵王秦政和他的兩個兒子及親眷們秘密帶走了。為了秦歌坐穩皇位,林甲子毫不介意自己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在秦歌的默許下,林甲子見到秦政的第一次,就為他送上了一杯毒酒。安陵王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計畫了那麼久的事,眼看離成功不遠了,卻一夕間全部灰飛煙滅。秦政在極度的失望與不甘中結束了他始終不願醒來的帝王夢。
  京城在伍子昂離京兩個月後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與喧鬧。似乎梁王被貶一事已成了昨日之事,談論的人依然有,但最多的也僅是唏噓。伴君如伴虎,在朝為官,這都是無可奈何,卻也無法避免的事。伍家的府邸依然坐落在京城最繁華的那條街上,可門上再也沒有那塊極有氣勢的牌匾了,門前也再也沒有來來往往的馬車了。梁王府就如他的主人那樣,成為了人們昨日的記憶。
  王府內,大部分的僕從們都離開了,只留下了那些不願離去的老人。一下子,府裏清淨了不少,范伍氏整日呆在佛堂裏為遠在女貞和突厥的伍子昂和伍子華祈求平安。經歷了打擊的柳雙臉上也漸漸有了笑容,畢竟她的“丈夫”孩子,她的孩子還在,她並沒有失了依靠。
  府裏的人少了,柳雙也習慣了有些事情自己親自去做。伍子英本來就是個安靜的人,現在沒了官職,他便天天在府裏帶孩子,其餘的時候他就做做木匠活,陪姑奶奶說說話,無人之時,再陪陪他心愛的女人。大哥和三弟都不在,他是府裏唯一的男人,他不能失了冷靜。伍家的人沒有皇命不得隨意出府,眾人都被軟禁在府裏,伍子英正好把之前落下的時間補上。看著柳雙和子英之間越走越近,范伍氏除了歎氣,什麼都沒有說過。她已經看出來伍子昂的心不在柳雙的身上,也許這樣是最好的結局。
  元慶八年七月二十一,在容丘仔細的檢查確保萬無一失之後,秦歌下旨,將國事交給太師及內閣,他講攜貴妃前往距離京城七百多裏元的“元和避暑山莊”。隨他一同前去的還有何歡、溫桂、閻日、孔謖輝、申木,以及何歡的貼身侍從閻渙。當然,容丘父子是一定要跟去的。孔謖輝和閻日分別從暗夜門和閻羅殿挑選了一批伸手極好的部下暗中同行。考慮到伍子昂日後回京的方便,秦歌把伍子昂手下的那幾萬近衛軍也全部劃入了內廷,孔謖輝作為內廷侍衛統領直接掌管這幾萬人馬。
  為確保皇上的安危,孔謖輝抽調了五千精兵一同前往避暑山莊,同時還有六百名李韜的親信作為皇上的貼身侍衛也跟了去。從京城到元和的沿途的驛站都安排有內廷侍衛,一旦皇上在元和有什麼事,消息可以馬上送回京城。坐鎮京城的莊不羈、關渡和李韜便可以迅速派兵保護皇上。做足了一切的準備,已有四個多月身孕的秦歌在炎熱的七月天裏,裹著披風,坐上禦輦,離開了京城。恭送皇上離京的官員清楚地看到了伴在皇上身邊的貴妃娘娘明顯隆起的腹部,眾人心裏明白,皇上回來的時候,也是貴妃娘娘已經生了的時候。
  皇帝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向避暑山莊進發,貴妃娘娘的身子嬌貴,隊伍行進地很慢。走了沒一會兒,貴妃娘娘就從禦輦上下來坐到自己的鳳輦上去了。沒有人會對這種小事好奇,保護好皇上和貴妃娘娘的安危才是大事。
  車上,越勒雲山一離開,秦歌就脫下了披風。現在的他原本就怕熱,裹上這個更是熱得他夠嗆。四個多月,他並不像越勒雲山假裝的那個肚子那樣明顯,但也是微微凸出了。溫桂還暗喜皇上終於胖了,為此沒少高興。可深知內情的容氏父子和閻日、申木卻是暗暗擔心,皇上的肚子好像有點小。閻日天天盯著皇上吃這吃那,生怕皇上吃得不夠。
  “溫桂,吩咐他們可以再快點兒。”
  跟著車一起走的溫桂在外面問:“皇上,娘娘有孕在身,快的話會不會……”引人懷疑?
  秦歌以車外的人都能聽到的音量說:“朕問過了,她說無礙。天太熱,早一點到避暑山莊對貴妃的身子也好。”
  “那奴才這就去吩咐他們。”
  半躺在車內,秦歌解開腰帶,生怕勒壞了孩子。一遍遍地摸著肚子,他的臉上是即將為人父(母)的期待與幸福。孩子長得很好,也很懂事,沒有怎麼鬧過他。不像柳雙懷第二胎的時候吐得厲害,什麼都吃不下。這孩子不挑食,父皇吃什麼他就吃什麼,從不任性。越摸著肚子,秦歌就越滿足,他和子昂的孩子定是天下最好的孩子。他希望孩子能像子昂,有著子昂的性子和脾氣。
  車內有現成的茶水和點心,秦歌從旁邊的小桌上拿過一本書,一邊看,一邊吃喝了起來。照這個車速,他們兩天就能抵達元和。元和距離京城不算遠,若他這裏有了什麼情況,也好及時送消息回京。想到這裏,秦歌的心窩一陣刺痛,他,很想念子昂,很想,很想。
  ※
  在秦歌離京之時,伍子昂已經抵達了女貞。對於大東的這次和親,女貞表現得尤為高興,對伍子昂也十分的禮遇,沒有因為他的被貶而表現出絲毫的無禮。越勒楚在伍子昂抵達女貞的第一天就在宮中宴請了他。而與伍子昂有過酒肉相交的越勒耶對於他的到來則是異常的高興。
  伍子昂這回來特地把府內剩下的兩壇鹿兒酒給帶來了,已得知伍子昂在大東受到的不公的越勒耶,十分豪爽地摟上伍子昂的肩說:“王爺您到了女貞,便是我越勒耶的上客,您只管在這裏住下。有我一口救喝,就有王爺的一口救喝!”
  伍子昂笑呵呵地自我挖苦道:“我現在可不是什麼王爺嘍。”
  越勒耶牛眼一瞪:“這裏是女貞,我說了算!我說王爺是就是!”
  “哈哈,隨大君喜歡。”
  “走!喝酒去!”
  “哈哈,走!”
  兩人很是親熱地喝酒去了。
  很快,女貞王越勒楚就收到了消息,他問屬下:“梁王被貶一事你認為是真還是假?”
  有人說:“秦歌把柳家趕出了京城,把柳雲非關了起來,聽說不日要發配邊疆。伍家上下除了伍子華在突厥外,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府,伍子昂的兩個女兒的郡主封號也被秦歌收回去了。柳家是伍家的親家,秦歌對柳家做得那麼絕,我覺得應該是真的。”
  越勒楚笑笑,說:“孤好奇的是秦歌既然貶了伍子昂,又為何仍留著他的府邸?而且秦歌還提拔了不少伍子昂的舊部,這不能不令朕懷疑啊。”
  另一人道:“秦歌削了伍子昂的王位之後,不少官員都為他求情,還有不少人因為此事對太師林甲子異常不滿,認為他心胸狹窄,嫉賢妒能。我想秦歌該是為了平息這麼不滿,所以才這麼做吧。而且現在不難看出秦歌實際上是把伍子昂流放到了女貞。秦歌先是削伍子昂的封地,然後給他一定的權勢,在他放心之後又趁其不備地削了他的王,不得不說秦歌此人很有心機。”
  接著有人說:“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伍子昂為秦歌立下了汗馬功勞,最後卻落得如此下場。秦歌也不過是個昏君。”
  越勒楚還是笑笑,道:“是真是假先看看再說。若果真如此,伍子昂此人卻是個拉攏的好對象。”眾人點頭,很是贊成。
  與心腹商量了之後,越勒楚道:“大東的使臣回去後,就讓伍子昂住在大君的府上吧。大君與他有些交情,讓他去套套伍子昂的話。還有越勒雲秀的事,讓大君心裏有個譜,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屬下晚些時候便去大君府上。”
  越勒楚眉頭微蹙,秦歌應該已經知道越勒雲秀是越勒雲山假扮了,為何又能讓他懷孕呢?難道秦歌已經找到真正的越勒雲秀了?這麼想著,越勒楚的眼底閃過曆光,秦歌的心機果然深不可測。
  當晚,伍子昂在越勒耶府上喝酒。沒有旁人,越勒耶也沒叫女人作陪,只有兩人。喝到深處,越勒耶兄弟好地摟住伍子昂不住地為他不平。
  “哥哥,你們大東的皇帝,也太過分了!怎能如此對你?弟弟我聽到你在大東受的委屈後,真是為你擔心,還好大東皇帝把哥哥你派到女貞了。哥哥日後就在女貞安家吧,今後再把嫂子和孩子接過來,不要回去了。哥哥在女貞,弟弟我也有喝酒的人了。”
  伍子昂拍拍他的肩,打個酒嗝說:“唉,越勒老弟啊,伴君如伴虎,為兄我這回是看透了。為兄我也不想那麼多了,只希望皇上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不要為難為兄的家人。皇上說是讓我護送郡主,其實就是不想再讓我回去了。大東,唉,不說了不說了,太多人想在被窩戳我一刀啊。”
  越勒耶憤憤道:“哥哥是個豪爽的人,弟弟我就喜歡哥哥這樣的。哥哥,大東皇帝不要你弟弟要你。來,喝酒!”
  “喝酒!”
  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伍子昂豪爽地幹了一杯。什麼叫“弟弟要你”,他才不要咧!這魯莽的漢子哪能跟他家秦歌相比。
  喝到差不多了,越勒耶也醉得不行了。他眯著眼睛湊近伍子昂小聲問:“哥哥,皇上對公主好嗎?皇上是不是不喜歡公主才把公主送到廟裏去了?”
  伍子昂掩去心思,大著舌頭說:“怎麼,會,不好……不好的話,能,嗝,能有孩子麼……公主剛進宮的時候,嗝,一直,病著。那時候,皇上也是,身子欠妥,就把公主,送到寺裏靜養了。現在,皇上身子好了,公主也好了,有孩子,那不很,正常嗎?啊,不是,我說,公主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人,簡直是仙女,下凡……”
  越勒耶嘿嘿一笑,聽上去有點尷尬和心虛。猛點頭:“這就好,這就好。”真是奇了怪了,難道秦歌果真找到雲秀了?
  “碰!”
  就在越勒耶滿腹不解的時候,伍子昂腦袋一沈,抵著桌子不動了。見他醉死了,越勒耶招招手,有兩人過來把伍子昂扶了起來,帶他回房。
  摸著下巴,一身酒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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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32 pm

越勒耶眼中並無太多醉態的深思,秦歌究竟是什麼意思?既然之前曾來信以雲秀的身份相威脅,又為何會使雲山懷孕呢?也不知雲秀躲到了哪里,竟會讓他們找不到。還有,目前看來伍子昂是當真被貶了,也許他們可以趁機拉攏伍子昂。這麼想著,完成了皇兄交代的人物的越勒耶暫時放寬心地派人回宮複命。
  被人架回房的伍子昂醉醺醺地癱倒在床上,待服侍他的人離開後,他扯過被子,翻了個身睡著了。睡了不知多久,屋內的燭火晃了幾晃之後熄滅了。床上的伍子昂睜開了眼睛,目光如炬。
  “王爺。”
  床帳微動,一抹黑影出現在了床上,伍子昂立刻坐了起來。當他看清楚來人是誰後,他愣了,輕呼:“閻泯?!”
  來人跪在床上,眼底是激動。
  ────
  包子會很乖滴,我不會虐秦歌滴

  (17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六章

  “閻泯,怎麼會是你?”確定了外面沒有人偷聽後,伍子昂掩不住驚訝地低問。
  閻泯克制著激動,小聲說:“皇上讓屬下先來這裏安排,隨時接應王爺。此事事關重大,所以屬下不能告訴王爺。屬下來之前,皇上說日後會派王爺來此,讓屬下見機行事,與王爺見面。”
  “這麼說你離開閻羅殿是直奔女貞而來?”那人又瞞他!
  “正是。屬下已在女貞部署了兩年,就等著王爺前來了。”
  伍子昂吐了幾口氣,道:“這是越勒耶的府邸,你來這可有引起注意?”
  閻泯輕鬆地說:“屬下目前是府上的雜役,來去自由。”
  伍子昂一聽,笑了:“有你的,不錯。我現在還沒有什麼要交代你的,你要小心行事。等使團回去了,你把你在女貞的部署詳細的告訴我。”
  “是。”
  “你回去吧,我剛剛到底,盯著我的人一定不少,還是小心為妙。”
  “是,屬下走了,王爺保重。”
  閻泯掀開簾子,眨眼間就沒了人影。伍子昂躺回床上無奈地歎了口氣:“秦歌啊秦歌,你居然給了我這麼大的一個驚喜,還說什麼閻泯有私事要處理。你啊你,總是為我想好了一切,你啊你……”想到今晚越勒耶對他的試探,伍子昂揉了揉眉心,此人並不像他表現的那麼魯莽,計畫要改啊。
  ※
  “皇帝哥哥,這裏好漂亮啊。皇帝哥哥,我跟您住在一起成嗎?”第一次和皇帝哥哥一起“出遊”的何歡興奮地跟鳥似的,一路上都嘰嘰喳喳。
  秦歌口吻疼愛地說:“你就住朕寢宮隔壁的那間吧。”
  “噢!太好了!”秦歌沒大沒小的叫有撲過去,申木和閻日同時出手攔住了他。在何歡的不解中,閻日很平靜地說:“王爺,皇上身子不好,您那樣一沖,會傷了皇上的。”這樣沖過去那還得了啊!
  何歡吐吐舌頭,走到皇帝哥哥跟前保護他:“對不起,皇帝哥哥,我下回一定小心。”這樣抱著,何歡眼裏閃過驚訝,皇帝哥哥胖了呀!
  摸摸何歡的頭,秦歌淡淡道:“朕沒那麼較弱,不過你也要改改你這毛躁的性子。第一回來避暑山莊,朕叫溫桂帶你四處去瞧瞧。”
  溫桂很有眼色地上前:“王爺,奴才帶您去轉轉?”
  “啊!我正想去呢!謝謝皇帝哥哥!”何歡開心地放開皇帝哥哥,一把拉住閻渙的手催促溫桂趕緊帶他去。看著何歡和閻渙握在一起的手,秦歌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越勒雲山以有孕為由被安排住進了山莊最安靜的院落。一路上, 越勒雲山從未露過面,一切事宜皆由他的四名貼身婢女代為行事。秦歌對這位懷了龍種的貴妃娘娘也表現出了格外的關心與體貼,沒有人會懷疑貴妃娘娘的衣服下是個枕頭。
  累了的秦歌先行回了寢宮,還沒躺下,容氏父子已經提著藥箱進來了。申木放下了門簾,閻日清退了其他的宮人,容念跪在床邊親自為皇上診脈,容丘和父親一樣,面色緊張。容氏父子每一次為皇上診脈都要好久,為的是不出一點岔子。一炷香過後,容念才收了手,小聲說:“皇上, 臣要摸摸您的肚子。”
  秦歌一聽,擔心地問:“是不是孩子路上被顛到了?”
  容念回道:“皇上放心,孩子很健康。只是皇上現在已經出懷了,臣要看看皇上的胎位是否正常。”
  秦歌放下心來,閻日伺候著皇上解開衣服,露出微凸的肚子。容念洗淨了手,在皇上的肚子上仔細而又小心地摸了好半天,然後面露喜色地說:“皇上,殿下長得極好,皇上的胎位也很正。八月初八之後,皇上就滿五個月了,皇上每天都要多走動走動,這樣生產的時候才不會難過。”
  聽到孩子很好,秦歌的臉色不由得柔和了許多,他點點頭,表示記下了。
  路上畢竟還是有了顛簸,容氏父子商議了之後,交代閻日和申木去燒水,要皇上泡一泡,解乏,膳食也要精緻爽口。申木讓閻日守著,他親自去準備。看著閻日和申木緊張兮兮地在皇上的臥房裏進進出出的,縮在牆角的孔謖輝一臉的沈思。皇上雖說不怎麼冷落他和溫桂了,可還是有事瞞著他們,究竟是什麼呢?看了眼送容氏父子出來的閻日,孔謖輝眯了眼。
  燒好了水,閻日就退出來了。他畢竟不是真正的公公,皇上沐浴的時候他得避開。守在屋外,閻日低著頭算日子。他們是七月二十六出京的,算上路上的兩天,今天是七月二十八。剛剛容太醫說八月初八皇上就五個月了,九月初八、十月初八、十一月初八……十月懷胎,若跟女人一樣的話,皇上要明年一月份才生?可容太醫又說男人產子不能按著女人的時間來算,那這樣的話……皇上要何時才能生呢?
  耳朵動了動,閻日立刻收起心思抬起頭,果然,有人過來了,是孔謖輝。孔謖輝拿劍柄敲了敲閻日的肩膀,頭向外示意。閻日抿抿嘴,跟著孔謖輝出去了。兩人走到一個沒什麼人的地方,孔謖輝轉身面對閻日,低聲問:“還是不能告訴我嗎?”
  閻日卻是反問了一句:“從女貞到這裏,快馬加鞭路上不停的話最快能有多久?”
  孔謖輝眼底閃過經過,不動聲色地說:“若是一路上換馬,最快也要一個月。”
  “這麼久?”閻日似乎很不滿。
  孔謖輝湊近:“皇上怎麼了?”
  閻日盯著孔謖輝,好半晌後,他抿抿嘴,語意不詳地說:“皇上說好也好,但說不好也不好。該說的時候我自己會說。皇上的安危至關重要,孔統領務必要多加小心,絕對不能驚擾了皇上。”
  孔謖輝怒了,一把揪住閻日:“你他奶奶的到底再搞什麼?皇帝怎麼了?!”
  閻日掰開孔謖輝的手,也沈下臉:“王爺這個時候也不過剛到女貞沒多久,我告訴了你,你能讓王爺馬上回來嗎?若能的話我現在就告訴你!”
  孔謖輝的拳頭咯咯響。
  閻日整了整衣襟,說:“本來孔統領和溫總管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也是最應該幫皇上分憂的人。若不是孔統領和溫總管管不住自己,皇上也不會瞞著你們。你當我好受嗎?可有些事不是告訴王爺就夠了。皇上一心為王爺著想,告訴了王爺不僅會拖皇上的後腿,還會拖了王爺的後腿。孔統領若真心想幫皇上和王爺,不如一心顧好皇上的安危。我可以告訴你,皇上現在不比平時,出了一點岔子你我就是死一百回也不足以謝罪!”
  閻日從未說過如此多的話,更從未如此明顯地表露出他的憤怒與不滿。孔謖輝的臉上閃過驚訝,待閻日說完後,他雙手抱拳,說:“得罪了,閻公公。”
  閻日嚴肅地說:“我不是誇大其詞。論功夫,我不及你,皇上在山莊的這幾個月孔統領務必多加費心。皇上不僅需要我與申公公,同樣需要孔統領和溫總管。”
  孔謖輝慎重地點點頭,沈聲道:“閻公公儘管放心,有我在,我定會保皇上安危。但也請閻公公必要時能告訴我皇上到底怎麼了。王爺也許在女貞無法及時趕回,但告訴王爺讓他能提前有個準備,絕對比臨時告訴他要來得安穩。”
  閻日堅定地說:“時候到了我不會瞞著的。”
  “那就好。”
  兩人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的返回了寢宮。秦歌還在浴盆裏泡著,熱水確實消除了他不少路上的疲勞,連腹中的孩子都覺得萬分舒服,好像睡著了,半天都沒有動靜。連連打了幾個哈欠,秦歌懶懶地說:“朕要出來了。”
  “皇上小心。”
  申木拿了布巾上前,扶著皇上慢慢地出了浴盆。給皇上擦了身,換了衣裳,申木難掩激動地說:“皇上,殿下每天都在長呢。”
  秦歌勾起唇角,隔著裏衣摸上凸起的肚子,道:“朕盼著他能早一點在肚子裏翻騰。”
  申木笑著說:“過不了幾天殿下就要開始折騰皇上了,不是踢啊,就是翻啊。皇上要多吃些,讓殿下有力氣鬧騰。”
  秦歌心情極好地走到床邊坐下:“你這麼一說朕還真有點餓了。”
  “奴才給皇上您拿吃的去!”
  申木趕緊出去了,順便叫人進來收拾。
  ※
  也許是離開了皇宮,身邊沒那麼多煩心的事和人。秦歌的心情一直都很不錯,胃口也好了許多。來到避暑山莊不過才十天,肚子就大了一圈。這是令人振奮的好消息,連帶著不時出來轉悠一圈的越勒雲山衣服下的枕頭也加多了些棉花。為此,何歡是萬分不解,皇帝哥哥不覺得熱嗎?為何沒回出來的時候都要穿披風呢?
  他當然不會知道他的皇帝哥哥是要掩飾自己的肚子,再過一個月元和就涼了,到時候他就更容易隱瞞了。再加上秦歌一直對外宣稱自己身子不適,他也不怎麼在山莊內走動,幾乎都是在寢宮外的小花園內散佈。
  眼看著八月十五快到了,避暑山莊內也洋溢出幾分熱鬧。賞月的地點選好了,燈籠也開始掛上了。秦歌把一切都交給了閻日和溫桂他們,他只要等著賞月便是。孔謖輝私下跟溫桂談了談,溫桂也不再因為皇上偏寵閻日而難過了,反而跟閻日更親近了些。只要皇上還要他,他就要跟著皇上。
  看著宮人們張燈結綵的時候,秦歌就更是想念伍子昂。這幾年,他和伍子昂聚少離多,有了身孕的他心性似乎都變得軟弱了些,夜裏總是希望身邊能有個人抱著他,哄著他。尤其是在孩子開始踢人的時候,他就更是萬分期待這個時候伍子昂能在他身邊陪著他,能摸摸他的肚子,和他一起分享孩子的成長。
  “皇上,你站了好久了,該回去了。”閻日在皇上身後說,他不是沒有看到皇上眼裏偶爾會出現的落寞與思念。
  收緊披風,出了一身汗的秦歌轉身往寢宮走,邊問:“王爺可有消息傳回來?”
  “還沒有。”
  秦歌忍著失望,進了屋,真想不顧一切地叫子昂回來啊。偷偷看了皇上一眼,閻日抿緊了嘴。

  (21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七章

  跪在地上給皇上系腰帶,溫桂怔怔地盯著皇上的腹部,皇上這兩個月似乎胖了不少呢,腰不僅圓了許多,肚子還凸出來了!想到皇上這陣子能吃能睡,身上長肉了也不足為奇。而且皇上現在的臉色很紅潤,不像以前,總是不夠康健。
  垂眸看著盯著自己的肚子發愣的溫桂,秦歌沒有出聲。溫桂除了笨了些外,從不是多嘴的人,他也不怕溫桂看出什麼。驚覺到自己一直盯著皇上的肚子,溫桂趕緊加快手上的動作。
  “腰帶不要太緊,松一點。”
  “是。”
  溫桂松了松腰帶,然後起身扶著皇上在床上坐下,他又跪在地上給皇上穿鞋。抬起皇上的腳剛要穿鞋,溫桂握著雙上腳踝的右手輕輕捏了捏,心下狐疑,皇上的腳好像有點不對勁。
  “怎麼了?”
  溫桂抬頭回道:“皇上,請讓奴才看看您的腳。”
  “朕的腳怎麼了?”秦歌抬了抬腿,示意溫桂看看。
  溫桂取下皇上的足袋,仔細一瞧,大驚失色:“皇上,您的腳怎麼腫了!”
  進入八月之後,秦歌的腿腳就有些浮腫,他平靜地說:“沒什麼,容丘已經瞧過了,過陣子便沒事了。給朕穿上鞋吧。”
  溫桂的眼裏是濃濃的擔心,他也不好追問皇上,只能給皇上纏上足袋,費了點工夫才把鞋給皇上穿上。看著溫桂的眼圈紅紅的,秦歌道:“教他們給朕做兩雙新鞋。”後面幾個月他的腳會浮腫地更厲害。
  溫桂眨掉眼裏的濕潤,低著頭點了點:“奴才,奴才一會兒就找人回宮傳話。”
  “皇帝哥哥,您起來了麼嗎?”
  溫桂趕緊擦擦眼睛,秦歌站起來道:“朕起來了,進來吧。”然後示意溫桂給他穿上披風。
  剛套上披風,何歡就歡歡喜喜地蹦進來了。
  “皇帝哥哥,明天就是八月十五了,今天外頭可舒服了,皇帝哥哥要不要到花園去?院子裏開了好多花,我想去摘些花明天用。皇帝哥哥,我們去摘花吧。”
  溫桂瞪大了眼睛:“王爺,皇上怎麼能去摘花呢?王爺想要什麼花讓奴才去摘就好了。”
  何歡猛搖頭:“皇帝哥哥的身子不好,摘摘花,心情好,身子就好了。這裏又不是宮裏,我們一去去摘花。皇帝哥哥,外頭真的可舒服啦。”
  秦歌寵溺地勾勾唇角:“朕看你摘花是其次,要朕出去透氣才是真吧。”
  “皇帝哥哥……”何歡的臉紅了。太醫說皇帝哥哥身子不適,要靜養,不要隨意走動。可是他覺得皇帝哥哥太悶了,應該出去走走才是。
  秦歌拉緊披風,歎道:“罷罷,朕也確實在屋裏呆得悶了,出去走走也好。不過這摘花就免了,你喜歡什麼就自己去摘什麼。”
  “好!”何歡歡呼,“皇帝哥哥,走吧。”
  “走吧。”
  ※
  緩緩地走在後面,看著前方的何歡一會兒轉過來說兩句話,一會兒又拽著他那名侍衛或閻日跟著他摘花,秦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何歡已經走出了喪父之痛,這兩年他越來越活潑,就好像他初見他時的那樣。就這樣讓何歡做一個無憂無慮的閒散王爺吧,這也是鳳鳴王的遺願。他一直在猶豫是否告訴何歡他的真正身份。若何歡一輩子都不知道他的娘其實就是他的父王,何歡就永遠都不知道他的父王為他付出了多少。可是,若何歡知道他是由他的父王生下來的,秦歌不敢肯定何歡能不能接受。
  這樣想著,秦歌放慢了步子。他的小嘉佑會接受他的娘其實就是他的父皇嗎?孩子懂事了總會詢問自己的娘去哪了,他可以忍受孩子問他“娘在哪里”嗎?不,他不能。孩子是他和子昂的孩子,他希望他的孩子知道他的父母是誰。
  “皇上,您是不是不舒服了?”一直注意著皇上的溫桂見皇上的臉色變了,小心地問。
  秦歌壓下心底的沈重,恢復了神色,說:“沒什麼,朕想到些煩心事罷了。”見何歡跑遠了,秦歌對身後的人說:“你去告訴閻日,不要讓何歡跑太遠。”雖說還在避暑山莊內,但這裏已經接近後山了。
  “是。”
  孔謖輝快步朝何歡走去。
  站在半人高的花叢裏,何歡舉著手裏的花束朝秦歌招手:“皇帝哥哥,這裏,這裏的風好舒服哦。比京城的舒服百倍,皇帝哥哥快來吹風。”秦歌無奈地笑笑,這孩子不是來摘花的嗎?怎麼又吹風去了?
  風吹動花叢發出簌簌的聲音,秦歌一手扶著溫桂的手,一手拉緊披風在茂密的花叢中小心地前行。簌簌的聲音越來越明顯了,在何歡身邊的孔謖輝和閻日卻突然臉色大變,拔出隨身的刀劍大喊:“皇上小心!”
  隨著兩人的吼聲,幾十隻箭從花叢中竄了出來直奔秦歌。
  “皇上!”
  溫桂一把抱住了皇上要為皇上擋箭。秦歌在第一時間一手護住腹部,一手扯著溫桂把他甩了出去,然後在箭抵達的瞬間他向旁邊翻滾了兩圈。
  “皇上!!”
  閻日的眼眶都要裂了,他瘋了般地以極快的速度奔到皇上身邊,跪下摟住皇上:“皇上,皇上,您怎麼樣?您怎麼樣?”
  草叢中躥出了幾十名黑衣人,由小鬼和暗夜門的殺手組成的貼身護衛把秦歌圍在中央,雙手握刀。那邊,閻渙保護著何歡朝秦歌這邊而來,孔謖輝已經開了殺戒。
  秦歌雙手捂著隱隱作痛的肚子冷靜地說:“朕無礙,你不要管朕。”
  “皇上皇上,您怎麼了?”
  見皇上額上冒出了冷汗,溫桂嚇死了。爬到皇上身邊就要檢查皇上是不是受傷了,可手還沒碰到皇上就被閻日重重地拍開了。
  “不要隨便動皇上!”閻日幾乎是用吼的,“溫總管,你趴在這兒看著皇上!孔統領!不許任何人靠近皇上!誰放一個人過來,我就要了誰的命!”
  從未見閻日如此猙獰過,溫桂只有點頭的份。秦歌也不敢亂動,就那樣仰面躺在花叢裏。索性花叢很高,這樣反而遮住了他。
  這時候,閻日嘴裏的哨子響了。閻渙把何歡帶到了秦歌的身邊,閻日一把拉住他說:“你在這裏看著皇上!謹防有人偷襲!”
  閻渙握緊刀點點頭,警戒地盯著四周。
  吹著哨子,閻日瞬間沒了蹤影,再一眨眼,他已經竄到了殺手的那邊。手中的劍發出炫目的劍光,毫不遜色於孔謖輝手裏那把閻羅劍。
  一時間,美麗的花叢灑下了汩汩的血水。何歡被嚇壞了,他緊咬著唇縮在秦歌的身邊。秦歌不停地深呼吸,肚子一直在隱隱作痛,他怕極了。細碎而急切的腳步聲從遠而近,聽到哨聲的小鬼和內廷侍衛們反應極快地趕了過來。
  閻日回頭一看,立馬收劍撤回到皇上的身邊。當他看到皇上緊緊捂著肚子時,他的嘴唇都白了。跪在皇上身邊,閻日的手不知道該往哪放。
  “閻日,帶朕回宮,朕無礙。”
  “皇上,您堅持住,奴才這就帶您回去。”
  閻日的聲音都發顫了。
  他對著孔謖輝喊道:“孔統領,把這裏交給他們,你跟我走!”
  孔謖輝如砍瓜般砍下一人的腦袋,回頭一看閻日的臉色不對。他顧不上擦濺到臉上的血水,幾個起躍,到了閻日這裏。
  “皇上怎麼了?!”
  “我抱皇上回去,你護著!”
  “好!”
  閻日橫抱起皇上,孔謖輝舉起手在空中做了個手勢。看到這個手勢的暗夜門殺手們的眼色瞬間變了。閻日壓根不管那些刺客會怎樣,抱著皇上腳下運功,急速地朝寢宮奔去。閻渙在前開道,溫桂扶著何歡跟在閻日的後頭,孔謖輝斷後。十幾名小鬼在孔謖輝身後護送。
  砍殺聲越來越遠,美麗的花叢四處可見濃郁的血液。山莊內的守衛極其森嚴,但靠近後山的地方秦歌並沒有下令安排太多的侍衛。皇上要出來,閻日怎麼可能大意。他脖子的哨子一吹,山莊內的小鬼和侍衛就會很快趕來。何況還有孔謖輝和暗夜門的殺手。按理說,秦歌本來不會動了胎氣,箭出來的時候他已經要躲開了。只是溫桂不知道皇上有孕,他那一抱壓到了秦歌的肚子,秦歌不得不使力甩開他,這才耽擱了躲避的時機,倉皇地在地上翻了兩圈,岔了氣。
  閻日一路抱著皇上,見人就喊:“快去找容太醫!”當他把皇上抱回寢宮時,容念和容丘已是緊張萬分地等著了。
  “快快快!快把皇上放到床上!輕點兒輕點兒!”容念和容丘一左一右幫著閻日把皇上穩穩當當地放在了床上。
  那邊申木已經嚇得半死了:“容太醫,藥在這兒!藥在這兒!”
  孔謖輝、溫桂、何歡和閻渙既緊張又不解地站在一旁,皇上到底是怎麼了?閻日讓開床邊的位置給容丘,隨手摸了下額頭的汗,轉身發現幾人還在屋裏,他眼底一沈,說:“閻渙,你到外頭去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皇上的寢宮。命內廷侍衛們嚴守在寢宮外頭。”
  “放心吧。”閻渙毫無疑義地出去了。
  秦歌把自己交給容氏父子,對孔謖輝幾人道:“你們都出去吧,留閻日和申木在這裏就行了。”
  “皇上!”溫桂跪了下來,哭了,“皇上,不要趕奴才走。奴才擔心皇上,奴才想伺候皇上。皇上,是奴才太笨沒有保護好皇上。您可以打奴才罵奴才,請不要趕奴才走。”
  “屬下沒有盡到保護皇上的職責,請皇上責罰。但請皇上留下屬下!”孔謖輝也跪下了。
  “皇帝哥哥……都怪我……都怪我……皇帝哥哥,你別趕我走……我聽話,我以後,以後再也不任性,我聽話……”開始後怕的何歡眼淚嘩得就出來了。
  “皇上,”閻日也跪了下來,“請您留下溫公公和孔統領吧。”
  “皇上,您現在的身子需格外小心,您還是告訴溫總管和孔統領吧。”容念和容丘也忍不住出聲。
  申木看著哭泣的何歡,忍著難過說:“皇上,殿下他,應該知道了。”
  秦歌原本一直在猶豫此事,經過今天的事情,他也覺得是時候了。若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不知情的溫桂和何歡還可能闖禍。看向三人,他點了點頭。
  “謝謝皇上!”
  溫桂喜極而泣。
  知道皇上現在不便說話,閻日趕緊把溫桂和孔謖輝扶了起來。解決了此事,容念和容丘便一心為皇上檢查。
  容念先給皇上診脈,看著他一臉凝重的樣子,在場的所有人都心裏發慌,尤其是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的三人。
  這次用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長的時間,容念才收了手,說:“孩子沒事。不過皇上剛剛是不是有用力?”
  “有。”
  有兩人的眼睛瞬間瞪大,一人還在糊塗。
  “有刺客驚到了皇上,皇上摔著了。”閻日緊張地補充。
  容念的臉都沈了:“皇上,孩子現在已經成型,要千萬小心,尤其不能使力、摔跤。好在這次有驚無險,沒傷了胎氣。”
  閻日一聽腳下一軟,坐在了地上。同時有兩人也腳下一軟,坐在了地上,另一人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問:“什麼孩子呀?”
  沒有人理會那仍在糊塗的人,秦歌擔心地說:“朕感覺肚子隱隱在痛,不要緊嗎?”
  容念和容丘一聽,眉心擰了起來。容念馬上說:“皇上,臣要摸一下您的肚子。”
  申木給皇上解開衣服,露出皇上已經明顯了許多的肚子。有三個人的眼珠子快要掉下來了,依然沒有人理會他們。
  容念在皇上的肚子上摸了好半天,容丘則不放心地又為皇上診了一次脈。父子兩人互看了一眼,彼此點點頭。
  容念蹙眉道:“皇上受了驚,孩子也會跟著受驚。肚子會痛該是孩子還沒緩過來。皇上在床上先修養兩天看看。若過兩天肚子不痛了,就無礙;若肚子還在痛,臣再給皇上開安胎的藥。”
  容丘則寬心道:“皇上不必太多擔心,孩子比皇上想像地要結實的多。”
  秦歌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長長地吐了口氣,他覺得肚子似乎不怎麼痛了。
  “碰咚!”
  一人重重地撞在了書桌上,瞪著秦歌的肚子直眨眼:“皇帝哥哥……你不是胖了,是,有身孕了?”
  秦歌淡淡一笑:“是。”
  “碰咚!”
  溫桂撞到了凳子,孔謖輝手裏的劍掉了。

  (24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八章

  徹底傻掉的三人直勾勾地盯著秦歌的肚子,盯著秦歌的肚子被衣服遮住,被被子擋住,仍沒有回神。秦歌讓閻日在身後放了靠枕,由閻日伺候著坐了起來。靠在床頭,他道:“何歡留下,你們都退下吧。”
  “是。”容氏父子先退下了。申木擔心地看了眼何歡,也跟著退下了。還無法回神的溫桂和孔謖輝則是被閻日拽了出去,獨留下傻愣愣的何歡。
  “何歡,到朕這裏來。”
  何歡大眼眨眨,盯著皇帝哥哥的肚子晃悠悠地走到床邊,緊張地坐下了。他坐的位置離秦歌的肚子很遠。
  “過來點兒。”
  何歡屁股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一點點地挪到了秦歌的跟前,這回靠近床頭,還是遠離肚子。
  這時候,被閻日拽出去的孔謖輝先回了神,一把揪住閻日的領子把他壓在了牆上,咬牙切齒地低吼:“你這個該死的混蛋!這麼大的事你怎麼能一個字都不說!”說完,他照著閻日的肚子給了閻日一拳。這一拳把溫桂給打醒了。
  他沖過去掰開孔謖輝的手,急急說:“皇上在裏頭呢!”
  “咳咳……”閻日捂著肚子彎著腰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別擾了皇上。”
  沒有離開的申木也開口:“找個沒人的地方吧。”
  孔謖輝的拳頭咯咯作響,努力壓下滿腹的憤怒與不安,揪著閻日把他拽到了和寢宮相連的一間堆放雜物的小屋裏。申木則攙著仍然腳軟的溫桂跟了過去。
  ※
  摸了摸何歡滿是慌張的臉,秦歌吐了口氣,緩緩道:“何歡,你父王臨終前,給朕留了一封信。那封信朕原打算一輩子都不給你看的,可自從朕有了身孕之後,朕越來越猶豫。雖然有些事你父王並不想你知道,但朕覺得,你應該知道。你應該知道你父王為了你遭受了什麼,你應該知道你的身世。”
  “皇帝哥哥……”何歡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他甚至非常害怕,沒來由的害怕。
  秦歌坐了起來,從褥子底下摸出一塊黃色的綢布。打開綢布,裏面是一封信。他把信遞給何歡:“看看吧。”
  何歡不敢接,向後躲了躲。
  “這是你父王寫的信。”
  何歡的大眼裏聚滿了淚,雙手顫巍巍地接了過來。秦歌也不催促,他讓何歡自己選擇。
  看著信箋上父王熟悉的字跡,何歡的淚掉了下來。擦了擦眼睛,他取出了父王的信,哭著打開。他不是不想父王,無數個夢裏,他都夢見了父王。只是他長大了,不能總是哭,他不能讓父王再為他擔心。
  雜物間內,閻日和申木成了被審訊的對象,當然,主要是閻日。孔謖輝不會對申木做什麼,畢竟他算是“外人”,可閻日不同。若閻日不給他一個滿意的交代,他絕對會打斷閻日一條腿!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怎麼會有身孕?你為什麼一直瞞著?!你打算何時才告訴我們?!”又氣又急的孔謖輝快瘋了。皇上有孕!這,這是比天塌了還可怕的事!
  剛剛那一拳孔謖輝沒有手下留情,閻日不斷地輕咳。申木忍不住替他回答:“這世上有一種叫‘鳳丹’的奇果,男子只要事先調理了身子,服下鳳丹,便可如女子那般懷上孩子。”說到這裏,申木的聲音啞了,“殿下……便是陛下懷胎八個月生下的。”
  “呵!”溫桂臉上的血色刷的沒了。
  閻日低著頭接下:“陛下那時候並不是中毒,而是為了服用鳳丹而做了調理……調理的過程異常痛苦……陛下的身子又偏寒,更是比常人痛苦了百倍、千倍……”
  “你!你!”孔謖輝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一巴掌拍在牆上,硬生生拍出一個手掌印,“這麼大的事你怎麼就能瞞著!鳳丹又是哪里來的!”
  溫桂依然嚇傻了。
  申木道:“這件事不能怪閻日,皇上是下了死令不許說的。之所以一直支開孔統領和溫總管,也是怕你們告訴王爺。”
  溫桂這時候才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他哇啊地一聲就哭了,抓住申木急問:“皇上有孩子了!皇上有孩子了!那那那到時候皇上要怎麼生啊!”
  他這一問,孔謖輝手裏的劍又掉了,申木和閻日瞬間沈默。孔謖輝猛地一扭頭,一把揪住閻日的衣領,低吼:“告訴我,皇上到時候要怎麼生!”
  閻日的臉色發青,嘴唇顫抖,申木別過臉,不敢看孔謖輝的怒容,低聲道:“陛下生殿下的時候……是……剖腹……”
  “啊!!”溫桂的頭皮麻了,踉蹌地退了兩步。
  孔謖輝的頭皮也麻了,手也抖了:“你,你說什麼?怎麼,生的?”
  閻日的嘴唇更抖了,還帶了哽咽:“容太醫說……男人產子,大多……都是剖腹取子……”
  “碰!”
  閻日的身體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被人狠狠撞在了堆放著的雜物上。雜物散了一地,但無人有心情去管。
  申木抓著孔謖輝揪著閻日的手說:“孔統領,這件事皇上是打定了注意,我們這些做奴才的除了聽命還能怎麼辦?閻公公不是沒有勸過,就是容太醫也勸了不止一次,可皇上一定要為王爺生下孩子啊!”
  孔謖輝卻聽不進去,眼眶欲裂地吼道:“皇上調理到王爺回京的這段日子你完全可以告訴我!皇上是不聽我們的,但他會聽王爺的!若王爺知道此事定會勸阻皇上!你的愚忠會害死皇上!”
  閻日的眼睛瞪大,喉嚨裏嘶嘶作響,他雙手握緊孔謖輝揪著他的手,突然全身一個發力推開了孔謖輝,嘶啞地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以為我看著皇上遭那份罪心裏不難受嗎?!”他撲到憤怒的孔謖輝身上把人重重撞到牆上,“你知道皇上調理的時候差點疼死嗎?!那根本就不是人遭的罪!皇上的肚子上紮滿了針,衣裳都不知道濕了多少件。好幾次我都以為皇上就那樣去了……”
  忍了太久的閻日控制不住地發洩了起來:“皇上疼得暈死過去,再疼得醒過來。那疼是比中毒還要痛苦千倍的疼!皇上為了王爺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了,你叫我如何告訴王爺!如何忍心碎了皇上的期望!皇上心心念念地就是想為王爺生下孩子,你說!你說!你叫我如何忍心阻攔皇上?!”
  孔謖輝扣住閻日的肩膀一個使力,旋身又把閻日壓在了牆上:“既然皇上為了王爺已經遭了那麼大的罪,你又如何忍心讓皇上再遭罪?!剖腹!是剖腹!你知道什麼是剖腹嗎!萬一皇上有個三長兩短,你讓王爺怎麼活!你讓孩子怎麼活!”
  閻日發狠地踹開孔謖輝:“你心裏就只有王爺!只有王爺!皇上一心為了王爺,可王爺還娶妻生子!你說要王爺攔著皇上,王爺至今都沒有兒子,難道讓皇上看著王爺再跟別的女人去生兒子嗎?!你若看到皇上調理時的苦,你也不會攔著皇上!若皇上有了什麼好歹,我這條命就跟著皇上一起去!”
  “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面對堅持己見的閻日,孔謖輝直接拳頭招呼了。閻日也不甘示弱,撲到孔謖輝身上就跟他扭打了起來。申木和溫桂先是一愣,然後趕緊去拉架。可兩人都是不會功夫的文弱之人,哪里拉得開兩位絕世高手,反而還被殃及池魚地挨了兩腳幾巴掌。申木再被孔謖輝的胳膊重重地拐了一下之後,拉開了溫桂,喘著說:“讓他們打吧,打完了咱們再商量。”
  溫桂哭著點點頭,索性做到了地上,不理那兩個完全喪失理智的人了,他唯一想的就是皇上和皇上肚子裏的孩子。
  單獨守在寢宮門外的閻渙聽到了孔謖輝和閻日的爭執,他臉色煞白地站在那裏好半天回不過神來。就在他想著自己是不是聽錯的時候,寢宮內突然傳來一人的大哭聲,閻渙身形一動就要進去。可腳剛要邁進臥房,他才陡然反應過來裏面的人皇上。險險地收回腳,看看周圍都沒有人,侍衛們全部在院子外頭,閻渙稍稍後腿了幾步,屏住呼吸。
  “嗚嗚……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看完了信的何歡好似被凍住了,就那樣盯著信一動不動。秦歌知道他需要時間反應,只是握住他的手,並沒有出聲。過了好半天,何歡猛然倒抽了口氣,手裏的信掉了,他抱住秦歌就大哭了起來,哭得是肝腸寸斷、哭的是上氣不接下氣。
  秦歌一手撫著何歡的背,一手護著肚子防止何歡不小心傷了他,淡淡地說:“你父王不想告訴你,但朕覺得應該讓你知道。何歡,你父王是用他自己的命生下的你。你不能也不應該對你父王有半點不尊重的念頭。男人產子,那不僅是要冒著天大的危險,更是冒著世俗的責難。為了生下你,你父王忍得辛苦,更是要計畫周詳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他到死也沒有讓你知道就是不願你背了包袱,他希望你能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希望你能何處不盡歡。”
  何歡的哭聲又變高了,他緊緊抱著秦歌哭得說不出話來。屋外,閻渙靠在牆上,一手捂著嘴,一手捂著胸口,他聽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
  “何歡,朕,感激你的父王。感激他給朕生下了你這樣一位好弟弟,也感激他了卻了朕的遺憾。朕這一生唯一愛著的就是梁王,朕無法忍受為了孩子而與別的女人在一起,也不願再委屈他和女人親熱只為了給朕一個兒子。現在,朕可以親自生下朕與他的孩子,朕,從未如此幸福過。”
  “嗚嗚……咳咳……皇帝哥哥……父王……父王……”
  以為何歡無法接受,秦歌蹙眉問:“何歡,你,怪你的父王嗎?”
  何歡拼命搖頭,哭得直咳嗽。
  “那你,願意做朕的親弟弟嗎?”
  拼命點頭。
  秦歌放下了心,沒有再問,而是摟緊何歡。他知道,何歡的哭不是因為怨,而是因為心疼和愧疚。心疼父王為他受的苦,愧疚他沒有在父王活著的時候知道此事。
  哭了好久,何歡才終於能說出話來了,他渾身發抖地低喊:“皇帝哥哥……我要父王……我要父王……”
  秦歌卻是只能摟緊他。那個人已經化成一縷煙,離開人世了。
  “何歡,朕會像你父王疼你那樣寵著你。下回上香的時候,別往了叫你父王一聲……‘娘’。”
  “嗯!”何歡在心裏一遍遍喊:娘,娘,娘……
  ※
  兩敗俱傷的兩人鼻青臉腫地分別坐在地上的兩端,申木和溫桂隔在兩人中間,以防兩人再大打出手。狠狠打了一架,暫時發洩完的孔謖輝舔舔被打破的嘴角,啞聲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當前最要緊的是皇上的身子,還有幾個月後皇上生產的事情。閻日,容太醫怎麼說?難道只有剖腹?”
  閻日同樣嘴角破裂,他擦擦血水,道:“容老太醫以前遇到過一個怪人,那人給過他一張調理的方子,說男人產子只能剖腹。”
  孔謖輝和溫桂同時繃緊了身子。
  閻日接著說:“容老太醫和容太醫的意思是,這些事情他們從未見過,那位怪人也沒有親眼見過,只是口口相傳。說不定皇上生的時候會有所不同,既然能懷上,就應該能順利生下來。所以從現在起,皇上每日都要多走動。就是女人懷著孩子若不動的話,生產的時候也生不下來。”
  申木插話:“陛下懷殿下的時候心情憂鬱,又恰巧那陣子國事繁忙,沒有可信的人輔佐陛下。陛下生產的時候胎位不正,又難產,這才剖腹了。皇上和陛下那時候不同,身邊又可信的人,又有太師和王爺全心輔佐,皇上可以安心待產,皇上的情況好了許多,該是沒問題才對。何況還有兩位容太醫在,尤其是容老太醫,他的醫術那麼高明,就算到時候不得不剖腹,皇上也會有驚無險。”
  不必再隱瞞,閻日一五一十地說:“容太醫的意思是只要皇上的身子康健,孩子長得好,胎位正,生產時的危險就會降低五成。皇上對外說女貞公主有孕並不是幌子,到時太子生下來對外也才有說法。”
  溫桂急忙激動地問:“確定是太子了?!”
  閻日語帶期盼地說:“容太醫還無法確定,不過皇上一心想要個男孩兒,我們自然要祈禱這胎是太子了!”
  申木則笑著說:“放心好了,我敢擔保一定是個男孩兒。”
  “怎麼說?!”另外三人都急了。
  申木解釋道:“陛下也是無意中發現鳳丹一事,派人尋了很久,又查遍了所有的古籍這才找到了那副調養的方子。據古籍上記載,凡是服用鳳丹的人生下的都是男孩兒。古籍上曾提到千年前曾有一男子服下兩枚鳳丹,生下的都是兒子。”
  這下就連孔謖輝都忍不住要笑了,不過嘴巴剛咧開,他就疼得抽了下。溫桂連忙擦擦眼睛,逼回淚水,笑著說:“那就好了,那就好了。”
  申木卻朝三人眨眨眼:“這件事我沒告訴皇上,到時候皇上和王爺一瞧是太子,保准高興瘋了。還是讓王爺親自看看孩子的性別好。”
  溫桂問:“什麼意思?”孔謖輝和閻日同時臉色嚴肅。
  申木收起笑,對著閻日說:“你不會真打算聽皇上的一直瞞著王爺吧?”
  “你敢!”孔謖輝第一個不同意。
  閻日舔舔嘴角,蹙著眉說:“我有說我要一直瞞著王爺嗎?我本來也就打算這幾天尋個機會告訴你們的。皇上生產的時候若王爺不在身邊,別說你們了,王爺第一個不饒我。再說,有王爺在身邊陪著,皇上才能更心安吧,說不定孩子就順順當當地出來了。”
  “這還差不多。”孔謖輝的口吻好了一點點,也只是一點點,道:“這件事咱們要仔細商量一番。王爺現在女貞,那邊的情況咱們也不清楚,最好是誰親自去告訴王爺。不能寫信,萬一落到別人的手裏就麻煩了。刺客的事一直沒有查出來,皇上又遠離京城,我們必須萬分小心。”
  三人點點頭,閻日往中間湊湊,低聲說:“我有個主意,你們看……“”
  三人都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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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說伍子昂什麼時候趕回來好呢?如果沒趕回來你們會不會PIA我=。=

  (24鮮幣)沈溺:第一百一十九章

  終於不哭了,傷心過度的何歡抱著秦歌微微地抽泣。在皇帝哥哥的輕撫下,何歡鼻音濃重地說:“皇帝哥哥,父王走了,我只剩下皇帝哥哥了,你不能離開我。”
  秦歌淡淡一笑:“朕會平安生下孩子。”
  “皇帝哥哥,我,好高興,好高興……我一直都很怕,怕皇帝哥哥有一天會不要我了……現在,我是皇帝哥哥的親弟弟,再也不害怕了。”
  “傻瓜,即使你不是朕的親弟弟,朕也不會不要你。何歡,安心地在宮裏住著,朕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就忍不住想疼你。你就隨著你的性子來做吧,朕也希望你在這裏能做到‘何處不盡歡’。”
  何歡抬起頭,眼中帶淚地笑了:“有皇帝哥哥疼我,父王一定會放心的。”
  秦歌輕捏了捏何歡的下巴:“若你能認真學課,你父王會更放心。”
  “唔……皇帝哥哥……”何歡苦了臉。
  “呵呵。”
  難得看到皇帝哥哥的笑,何歡看得癡了,擦去何歡臉上殘留的淚,秦歌的心裏更是湧上了疼惜。何歡如此輕易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世,他還是吃驚的。何歡也許一輩子都成不了什麼大器,但這份純真卻是無人能及。他,感謝鳳鳴王,由衷的感謝。他不僅給了自己一個善良的弟弟,還給了自己一份希望。
  ※
  心想著皇帝哥哥有孕了,累不得,何歡陪皇帝哥哥又說了一些私密的話,便起身告退了。出了臥房,何歡立刻在四周尋找,當他透過竹簾看到門口的一抹熟悉的身影時,他忍著鼻酸走了過去。那人在他出來時便轉過了身,幫他掀開竹簾。何歡的前腳剛邁出去,嘴角就忍不住顫抖,然後撲到了那人的懷裏。
  閻渙什麼都沒有問,而是輕輕摸了摸何歡的頭,低聲說:“孔統領他們還沒出來,你先回去好不好?等他們談完了,我就回去。”
  “嗯。”在閻渙懷裏埋了一會兒,何歡便獨自先回去了。看著他強忍悲傷的背影,閻渙不知道自己的眉心擰在了一起。
  閻渙並沒有等太久就等出了孔謖輝,可是孔謖輝卻是把他喊到了屋子裏,這一耽擱,閻渙過了半個時辰才回到他和何歡的住處。剛進屋,等急了的人就撲到了他的懷裏,抱著何歡進了裏屋,閻渙在床上坐下,任對方在他懷裏哭。
  在何歡的哭聲漸漸小了之後,閻渙才開口問:“不喜歡自己的身世?”
  何歡的身子瞬間緊繃,哭聲停了。
  閻渙無聲地吐了口氣,攬緊何歡說:“我剛剛在外頭,都聽到了。”
  何歡沒有抬頭,環著閻渙的雙臂用力。
  閻渙並不大會安慰人,他斟酌了半天之後才又說:“你該高興才是。你與你父王相依為命,你最愛的就是他。現在知道了,他不僅是你的父王,更是你的娘,是這世上與你最最親近的人,是別人根本無法會有的親人。還是說,你不能接受?”
  何歡猛搖頭,然後抬起頭,大眼裏是不安:“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怪?”
  閻渙第一次對何歡板了臉:“你想讓我被皇上和王爺淩遲嗎?”若覺得這人怪不就是覺得即將出生的太子怪嗎!
  何歡要哭不哭的,卻又帶了笑,一顆心是徹底地放下了。“我,我現在好歡喜啊,閻渙,我好歡喜。是父王生下的我呢,不是我都記不清模樣的母妃,是父王。”
  閻渙輕拭他的眼角:“這樣才對。鳳鳴王天上有知,他也會放心。”
  何歡忍回淚水,揪緊閻渙袖子:“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閻渙給何歡拭淚的另一隻手頓住了。
  何歡眨掉淚水,又問:“閻渙,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一直一直做我的貼身侍衛。”看不到這人,他會心慌。
  閻渙抿了抿嘴,手指恢復動作:“只要王爺不趕我走,我會一直做王爺的貼身侍衛。”
  何歡搖頭:“閻渙,我不要做你的王爺,你叫我的名字,你叫我‘何歡’,或者,或者像父王那樣叫我‘歡兒’。”
  閻渙的手又頓住了:“王爺身為尊貴,屬下……”
  “不,不是屬下,閻渙不是我的屬下!”何歡又埋進對方的懷裏,“閻渙是除了皇帝哥哥以外,我最最喜歡的人。閻渙,叫我的名字,不離開我。”
  閻渙的那只手還停在半空中,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何歡要哭了:“閻渙,叫我的名字,不要離開我……除了皇帝哥哥,我,我就只有你了……”
  “你還有王爺。”
  “不不!我只有你了!閻渙……”
  閻渙收回的手放在了何歡的身上:“你不趕我走,我不會走。”
  “你叫我的名字……”
  “……”
  “閻渙,你叫我的名字……你是不是,根本就不願意在我身邊?”哭聲明顯。
  閻渙的手微微用力,卻依然沒有開口。何歡大哭了起來,嘴裏不停的喊著“閻渙”。閉上眼睛,咬緊了牙關,卻阻擋不了那委屈與不安的哭聲傳入耳中。當何歡哭得劇烈咳嗽了起來後,閻渙雙手抱住了他:“何歡。”
  “嗚嗚……閻渙閻渙……”
  “何歡……”
  “嗚嗚……不要離開我……”
  “……好。”
  何歡這下抱得更緊了,心,安了。
  ※
  枕在閻渙的腿上,哭了太久的何歡眼睛上蒙著熱布巾,他的眼睛已經腫得睜不開了。在何歡的臉上塗上清涼的藥膏,閻渙開口:“皇上有孕的事必須要儘快告訴王爺。剛剛孔統領他們商量後,決定要找一個可靠的人親自去女貞告訴王爺,以防消息外露引來更多的刺客。”
  “那些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呢?難道查不出來嗎?皇帝哥哥現在有了身孕要格外小心呢。你說刺客還會來嗎?我好害怕呢。”
  “皇上這回到山莊來,一是安胎;二就是要引出刺客。這件事孔統領他們有計較,這屋子周圍佈滿了暗樁,皇上的安危倒不必太過擔憂。目前最緊要的是趕緊告訴王爺,一定要讓王爺在皇上生產之前趕回來。服下鳳丹的人大多不會懷滿十個月,皇上現在已經有五個月的身子了,拖不得。”
  “那就快告訴梁王大哥吧。”
  閻渙拿開何歡眼睛上的布巾,帶了點為難地說:“孔統領他們決定讓我去女貞。”
  “啊!”
  何歡騰地坐了起來,一把抱住閻渙,猛搖頭:“不行不行,你不能離開我,你不在我身邊,我晚上會怕,會想父王。”
  閻渙心裏一半是甜一半是愁地說:“此事事關重大,皇上又下了死令不許任何人告訴王爺,孔統領他們誰都走不開,只有我最合適。”
  這麼一聽,何歡不吭聲了,卻是不舍地手上用力,不願意閻渙離開自己。
  閻渙趁機解釋說:“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我本名叫伍渙,曾是王爺的貼身侍衛。後來王爺讓我跟著閻日他們一起服侍皇上,我這才改成了‘閻’姓。只是這件事皇上並不知道,所以我去最合適。”
  “啊?”何歡抬起頭,努力睜大眼睛,“那你是閻渙還是伍渙呢?”沒有半點被隱瞞的不悅。
  閻渙見此很是松了口氣,把何歡拉下來讓他枕在自己腿上說:“外人並不知道我的身份,還是叫我閻渙吧。”
  何歡嘟起了嘴:“唔,可是你明明是‘伍’渙嘛……”想了想,他笑了,“那我今後只叫你‘渙’好了。”
  閻渙並不怎麼白的臉稍稍泛紅。
  何歡自顧自地說:“‘渙’,啊,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我要跟其他人不一樣,他們都叫你‘閻渙’,梁王哥哥叫你‘伍渙’,那我就叫你‘渙’,只有我一個人這麼叫。”
  閻渙輕咳了兩聲,掩飾臉紅,說:“呃,讓別人聽到了,不大好吧,太,親近了。”
  哪只,何歡很認真地說:“我和渙本來就很親近啊。”
  這下子閻渙的老臉是更紅了。
  何歡哪里知道自己的誠實讓閻渙很是不好意思,想到閻渙要離開了,他又頓時沒了生氣,扯著閻渙的袖子問:“那你什麼時候能回來?我聽他們說女貞很遠很遠。”
  閻渙忍不住握住了何歡的手,說:“是很遠,來回最少也得兩個多月,但我會儘快趕回來。這件事你萬萬不能對皇上露了馬腳。皇上問起來你就說怕我在這裏壞事,你把我遣回京城去了。我走後,你就搬到皇上寢宮裏去住,閻日和孔統領隨時都在那裏,我也能放心。”
  何歡的臉上是濃濃的不舍,他反握住閻渙的大手:“那,你一定要早點回來。我會跟在皇帝哥哥身邊,不叫你擔心。你也不要讓他們找別人來保護我,我只要你。”
  閻渙的心窩陡然發軟,他點點頭,握緊:“我一定會儘快回來。”為了皇上,也為了你。
  何歡笑了,雖然眼睛腫著,但無礙他襲承自父王的美麗。“你去吧,我等你。”
  “……嗯。”
  許多許多年後,閻渙都記得何歡這一刻的笑容。這算不上何歡最美麗的笑容,但在閻渙的心裏,卻是最最令他心動的一次。
  ※
  跪在床邊,溫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皇上,奴才無用,奴才身為皇上的貼身奴才,居然無法令皇上放心。皇上有了身孕卻無法讓奴才知道。皇上,奴才無用,您罰奴才吧。”
  孔謖輝也跪著,跟溫桂一起請求皇上的責罰。
  秦歌正在喝雞湯,他淡淡地說:“起來吧。朕之前疏遠你們也算是對你們的懲治。這件事朕已經同閻日說過,想必他也告訴了你們。此事不得告訴梁王,你們誰敢向他透露一個字,朕就扒了你們的皮。”
  閻日和申木同時跪了下來,四人齊聲喊:“奴才(屬下)絕不會向王爺透露一個字!”
  “起來吧。”
  四人站了起來,申木上前從皇上手裏接過空碗。
  秦歌道:“朕知道你們是擔心朕,也知道你們想告訴他。但他在女貞有要事要辦,刺客的事也一直沒查出來幕後之人。朕有孕的事一旦讓他知道了,他勢必會急著趕回來。他現在被朕貶了,又被朕流放在外,若冒然回來被有心人知道,定會惹出事端。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朕會平安生下太子。等他能回京的時候朕自然會告訴他。”
  “是,奴才(屬下)謹記皇上的教誨。”四人恭恭敬敬地出聲。
  秦歌滿意地說:“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便成了。”
  閻日這時候道:“皇上,奴才想把鳴王身邊的那名侍衛遣回京城去。鳴王已經知道了此事,奴才怕他一個不小心透露給他那名侍衛。那侍衛雖說是奴才從閻羅殿挑的,但奴才覺得還是小心些的好,萬無一失。”
  秦歌抬眼看去,眉心是謹慎。
  申木接著說:“王爺孩子心性,對閻渙十分信任。奴才也是擔心王爺會不小心說露了嘴。奴才們剛剛合計了一下,覺得還是把他遣回京城的好,讓王爺搬到皇上寢宮來住。現在溫總管和孔統領已經知道了此事,皇上的身邊也都是自己人了。王爺跟皇上親近,日後勢必是天天守著皇上,王爺又喜歡把閻渙帶在身邊,奴才也有點擔心。”
  孔謖輝嚴肅地問:“閻公公,你剛說閻渙是你從閻羅殿挑的,難道會有問題嗎?”
  閻日回道:“雖說是從閻羅殿挑的,但閻羅殿裏也有不少王爺的親信,閻渙是不是我也不能肯定,所以才說把閻渙支開。”
  溫桂不出聲,看著三人合夥演戲。
  秦歌聽三人說的很有道理,他也不是沒有顧慮,只是……
  見皇上還在猶豫,孔謖輝開口:“皇上,要不屬下派人監視著閻渙好了。鳴王很依賴閻渙,突然把閻渙遣回京城,鳴王怕會捨不得。”
  孔謖輝這招以退為進很管用,秦歌自然也發現了何歡對閻渙的依賴。何歡孩子心情,這麼大的事他保不准會說露了嘴。想到這裏,秦歌點頭了:“那就找個藉口把他支開吧。何歡這孩子有時候說露了嘴他自己都未必會知道。就按你們說的辦吧,讓何歡搬來跟朕一起住,把閻渙派回京。”
  閻日不動聲色地說:“奴才一會兒就去跟閻渙說,那鳴王那邊……”
  “你告訴他這是朕的意思,他會懂的。”
  “是。”
  四人皆面色平靜,沒露出半點破綻。
  當晚,何歡很“難過”的接受了皇帝哥哥的意思,不舍地看著閻渙離開了。他的難過倒也不是裝的,之所以能忍住是因為閻渙跟他說萬一讓皇上知道他是去向梁王通風報信的,皇上會殺了他。基於不能讓閻渙被皇帝哥哥殺掉,何歡牢牢管著自己的嘴,不敢露出半分異樣。
  解決了溫桂和孔謖輝這樁麻煩事,又告訴了何歡他的身世,秦歌的心裏輕鬆了不少。今天受了驚,他早早就睡了。刺客一事,閻日和孔謖輝加強了寢宮四周的守衛,孔謖輝又連夜派人回京調動侍衛,並把皇上遇刺一事暗中稟報林甲子。京城至元和的過往車馬都要經過嚴查。這些事,秦歌放心地交給了孔謖輝和林甲子,專心地躲在避暑山莊內安胎。
  中秋節過後,又來了兩撥刺客,不過還沒有靠近秦歌的寢宮就被侍衛和暗處的小鬼、殺手給剿滅了。期間有捉到活口,不過沒有問出什麼。秦歌很有耐心,示意孔謖輝掉長線放大魚。現在應該著急的不是他,而是那幕後之人。秦歌也隱隱有種感覺到底是誰人所為,不過他耐心等著對方露面,他相信對方一定會露面。
  ※
  快馬在管道上疾馳,一人帶著重要的秘密連夜趕往女貞。閻渙沒有回京,而是直接從元和趕去女貞。專心待產的秦歌不再過問閻羅殿的事,全部交給了閻日。他並不知道,他最信任的四個人已經全部投奔了伍子昂。
  這時候,遠在女貞的伍子昂表面上的日子還算悠哉,偶爾進宮跟越勒楚下下棋,或是到越勒耶的府上跟他喝喝酒。伍子昂以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靜靜心為由搬出了越勒耶的府邸,越勒耶也果真給他找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伍子昂平時都在水邊支根魚竿,看著遠方憂思,儼然一副被流放的失意王爺。在這樣的失意中,伍子昂等來了一人。
  “在下子霧,是特地來找王爺的。”
  伍子昂仰頭看著他,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待他看清了眼前的人後,他苦笑;“我已經不是王爺了。”這就叫得來全不費工夫嗎?
  ────
  更一篇文咋就這麼難捏,鮮小受今晚很不合作嘛

  (19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章

  草帽下,伍子昂眯著眼睛看著站在水邊吹笛的人。此時看來,那人頗有點兒仙風道骨的味道,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衫並不會給人落魄之感,反而更讓他有一股不能隨意褻玩的高潔之氣,只不過……伍子昂輕扯了下嘴角。
  笛曲婉轉結束,對方轉過身來,伍子昂依舊躺在搖椅上一動不動。搬到這湖邊之後,他身邊只留下了伍獻,現在又多了這位名喚子霧的男子。初見此人,伍子昂其實很是驚訝,單看此人的容貌,很難把他同那個差點弄死孔謖輝的人聯繫在一起。不過有時候,往往最不可能的事才是最可能的。
  伍獻被他找了個藉口支開了,獨留下子霧與他。此人來了三天,很自覺地在他這裏住了三天,卻沒有說明來意。伍子昂也不著急,他是個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對方有求於他的時候,他更有耐心。
  子霧朝伍子昂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坐下。伍子昂把臉上的草帽往上拿開一點兒,語帶讚賞地說:“我是個粗人,不懂音律,不過你剛剛吹的那首曲子,我覺得挺好聽的,比我以前在酒樓裏聽人家吹的好百倍。”
  子霧淡淡一笑,扭頭看伍子昂:“王爺倒是隨遇而安,只是,不想念京中的家人嗎?子霧來之前聽說老太太病了。”
  伍子昂的眼裏閃過擔憂,他拉下草帽蓋住臉,啞聲道:“想又如何?我現在身不由己,也只能隨遇而安。你也別叫我王爺了,我早已不是王爺,被人聽了去又要麻煩上身了。”
  子霧直接伸手取走了伍子昂臉上的帽子,沈著臉說:“難道王爺就這樣認命了?”
  伍子昂不悅地瞪他一眼去搶自己的帽子,被對方躲開。他氣哼哼地說:“不認命又能如何?!我一家老小都在京城,難道要我不顧他們的命嗎!拿來!”
  子霧卻是把草帽甩出了老遠,伍子昂氣得坐了起來:“你究竟是誰?!賴在我這裏做什麼?!我現在無權無勢,幫不了你什麼!”
  “王爺竟是如此看輕自己。”子霧冷嘲地說,“王爺當年在鳳鳴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如今不過是被貶,就變得如此落魄消沈,子霧真是看錯眼了。”
  伍子昂眼裏閃過寒光:“你在鳳鳴見過我?”
  子霧勾起唇角:“自然是見過,只是王爺並未注意到我罷了。王爺為皇上鞠躬盡瘁,為皇上拿下羌族和鳳鳴,可皇上給王爺的卻是什麼?削王流放,家人遭幽禁,姻親要麼被關,要麼被逐出京城,王爺難道就甘願被如此對待嗎?王爺難道就不恨嗎?”
  “你在胡說些什麼!”伍子昂惱怒地站了起來,“你還嫌我不夠倒楣嗎?馬上滾!再讓我聽到你胡言亂語,我不饒你!”
  子霧卻毫不懼怕地繼續說:“王爺以為皇上這樣就會放心嗎?除非王爺死了,皇上才會高枕無憂,只要王爺一日還活著,就一日是皇上的眼中釘、肉中刺。王爺別忘了梁州七賢那些王爺一手提拔上來的人。王爺離京之後,那些人不停地上奏請求皇上召回王爺。皇上如今不在京城,大權全部落入林甲子的手裏。王爺落得如此下場,都是林甲子所為。林甲子一直忌憚王爺,現在他手握大權,定會趁機除去王爺,就像他除去安陵王一樣!”
  伍子昂的雙眼微眯,射出精光:“你到底是誰?”
  子霧面色平靜地說:“我只是想幫王爺的人。”
  伍子昂冷笑:“我不認得你,你為何要來幫我?說吧,你有什麼目的?”
  子霧沒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願意幫王爺奪回王位,重攬大權,而王爺只要幫我尋一個人便是。若王爺願意,子霧定會肝腦塗地;若王爺甘願在此落魄一生,那就當子霧從未來過。”說罷,子霧轉身便離開了。伍子昂沒有去追,而是看著他走遠,直至不見。
  伍子昂走到河邊撿起草帽,彈了彈上面的塵土,重新戴上。眼裏劃過一道精光,他返回了屋內,關上了門。
  當晚,一人悄無聲息地來到伍子昂的住處,伍子昂沒有點燭火,在黑暗中問:“安陵王的兩個兒子現在何處?”
  閻泯低聲說:“太師查出安陵王的長子意欲謀反,太師已經暗中處死了他。安陵王的次子秦楠並未參與,據屬下所知,太師並未處死他,只是把他關押了起來,具體在哪里屬下不得而知。”
  伍子昂一聽便明白了,說:“那個子霧來找我為的定是為了秦楠。你馬上傳消息回去,讓他們查出太師把秦楠關在了哪里。還有,讓他們動作快點,佈置了兩年,也該出手了。”
  “屬下明白。”
  “皇上那邊可有消息過來?”
  閻泯停了一下,說:“中秋節前有刺客行刺皇上,皇上似乎受了傷……”
  “什麼?!皇上受傷了?!”伍子昂瞬間失了冷靜。
  閻泯趕緊說:“據說那天皇上是被閻日抱回寢宮的,之後的幾天皇上都未露面,修養了好幾日。不過送信的人說皇上該是輕傷,中秋那天還跟鳴王一起賞月來著。”
  閻泯的話並未讓伍子昂放下心來,他捂著胸口說:“給閻日送消息,告訴他必須保護好皇上的安危,若皇上掉了一根頭髮,我唯他是問!”
  “是!”
  伍子昂的眼裏寒光凜凜:“刺客的事與子霧脫不了干係,讓他們找到秦楠後把他帶出來,關到閻羅殿去。”
  “是。”
  “明日我給皇上寫封信,你讓傳信的人給皇上帶過去。務必小心。”
  “屬下明白。”
  和閻泯商議了半天,在閻泯走後,伍子昂躺在床上眉心緊擰。他得勸秦歌回京去,若是子霧一個人,他沒那麼大的能耐養那麼多刺客,他的背後一定還有人。子霧說曾在鳳鳴見過他……伍子昂仔細回想,許久之後,他暗道:難道是他?
  伍子昂馬上從床上坐了起來,輕輕擊掌,一名小鬼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低聲說:“告訴閻泯,子霧很可能就是張清則!謹防突厥。”
  小鬼沒有出聲,只是瞬間沒了身影。
  伍子昂的面色格外凝重,三弟子華現就在突厥。若子霧背後的勢力便是突厥的話,那三弟的處境不就異常危險了嗎?不行!這件事一定要儘快告訴秦歌!
  連著四天,子霧都沒有出現,伍子昂也沒有讓人去找他,他相信子霧一定還回來。他繼續躺在水邊曬太陽,繼續在身邊擺一根竹竿。越勒耶有派人來約他去府上喝酒,伍子昂以身子不適為由推了,很是給人一種心情極度憂鬱的感覺。
  第五天,子霧再次出現,仍是那身洗得發白的灰布長衫。削瘦的臉上帶著奔波後的蒼白,但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似乎認准了伍子昂會同意。這一回,伍子昂見到他時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拍拍身旁的空位。子霧坐下:“看來王爺是想明白了。”
  伍子昂仰頭望天,啞聲道:“我要問問皇上,為何要這麼對我。”
  子霧笑了,很好地掩住了心底的焦急,說:“子霧從現在起尊聽王爺的差遣。”
  伍子昂扭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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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33 pm

,嘴角是一抹陰狠:“事成之後,我封你為王。”
  子霧淡淡道:“這倒不必,只要王爺能做到答應我的事便成。”
  “這有何難?”伍子昂伸出手,子霧出掌。
  “啪!”兩隻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哈哈哈……”笑聲驚動了林中的鳥兒。
  ※
  伍子昂和子霧達成了協定,從那天之後,子霧就搬到了伍子昂的隔壁,伍子昂對外宣稱子霧是他的一位好友。他不清楚越勒楚和越勒耶是否清楚子霧的身份,他仍是每天釣魚曬太陽。按照兩人的協議,子霧幫助伍子昂拉攏一批大東的官員,輔佐他奪權,伍子昂則給了子霧一份“自己人”的清單。
  事情在有條不紊地暗中進行,就在伍子昂與子霧“共商大計”時,女貞內部卻有了騷動。大東送給越勒楚的郡主深受越勒楚的喜愛,可越勒耶在一次酒後竟然爬上了郡主的床,郡主自殺以明志,所幸被救了下來。但這件事令越勒楚大為惱火,把越勒耶狠狠罵了一頓。畢竟是自己的親兄弟,越勒楚不能殺,他便殺了越勒耶的兩名親信洩憤。
  這件事過後,兩人之間有了嫌隙。可沒過多久,越勒楚的親信又告訴他越勒耶在府裏咒麼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這下子本來疑心病重的越勒楚心裏對越勒耶更是不滿了。兄弟二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伍子昂躲得遠遠的,一心做他的漁夫。
  “王爺!”
  伍子昂拿下草帽坐起來,很是驚訝:“大君?怎麼了?”一臉怒容,事情進展的很順利。
  越勒耶來到伍子昂身邊坐下,氣鼓鼓地說:“氣死我了!走!陪我打獵去!”
  伍子昂聰明的沒問怎麼了,而是摟上越勒耶的肩膀說:“別生著氣去打獵,容易出事。我昨日剛去弄了壇好酒,待會兒我釣一條魚,你晚上別回去了,在我這兒住一晚,你我兄弟兩人安安靜靜的喝喝酒,如何?”
  越勒耶笑了:“還是王爺夠義氣。好!今晚我就不回去了!”說罷,他就吩咐跟來的侍從回府裏傳話。
  伍子昂笑道:“大君怎麼還如此客氣?我認大君是兄弟,大君也叫我一聲兄弟吧。”
  “哈哈,”此話正中越勒耶的下懷,他趁機道,“這樣好!我比王爺小,從今往後,我就叫王爺一聲子昂大哥。”
  “這感情好,哈哈。”
  越勒耶看了看四周,說:“擇日不如撞日,趁著今日你我就結拜了吧。你們中原不是都有這個規矩嗎?”
  伍子昂狀似驚訝地問:“大君是當真的?”
  “那自然!我女貞男兒從不說謊話!”越勒耶拽起伍子昂,吩咐下人們擺桌。片刻過後,兩人對著水面,說出誓言,有模有樣地結拜了。
  伍子昂對此顯得十分高興,越勒耶也是萬分的欣喜。當晚,越勒耶在伍子昂的住處留了一夜,跟伍子昂說了許多心裏話。第二天,越勒楚派文官前來,宣越勒耶和伍子昂進宮。當著伍子昂的面,越勒楚對越勒耶並不怎麼熱絡,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後便讓他退下了,卻留下了伍子昂。
  伍子昂在宮裏住了兩天,陪越勒楚下了兩天的棋,才出了宮。一出宮,他就被越勒耶的人請走了。越勒耶還記得那天邀伍子昂打獵的事,拖著伍子昂就往獵場去了。九月末的女貞,正是打獵的好季節。
  就在伍子昂被越勒耶拽走後,一人騎著馬風塵僕僕地趕到了女貞的王都。他先找了家客棧住下,然後再想辦法聯繫閻羅殿的小鬼。當他花了兩天的工夫終於聯繫到小鬼時,卻得知伍子昂並不在王都,可把他急壞了。
  “閻渙?你怎麼來了?”
  見到來人,閻渙大吃一驚,不過他現在顧不上去問閻羅王為何會在女貞,而是急急地說:“我有要事稟報王爺!我要馬上見到王爺!”
  閻泯的眼神暗沈,道:“王爺現在在獵場,身邊都是越勒耶的人。到底出了什麼事?”
  閻渙只道:“我必須儘快見到王爺,這件事我得親口告訴王爺。閻羅王,你趕緊想個法子,時間緊迫,不能再拖了!”
  閻泯默聲想了想,道:“你在客棧裏等我消息,我想辦法告訴王爺。”
  “要快!”
  “嗯。”
  拉上蒙面,閻泯在夜色中消失了。關上窗戶,閻渙心裏焦急萬分。

  (21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一章

  越勒耶這陣子是一肚子的火氣。拉著伍子昂去打獵,一是發發火,二是找個人倒倒苦水。越勒耶就想不通了,他只不過是喝醉了走錯地方,王兄有必要做得那麼絕嗎?說他碰了郡主,他都醉死了哪里記得。就算是他的不對,但女人能和兄弟比嗎?想他對王兄一直忠心耿耿,為他除掉多少異己,卻敵不過一個女人的胸部。自己的兩個部下已經不明不白地死了,王兄還是處處看他不順眼,逮著機會就教訓他,這股子悶氣壓在心裏真是讓他想殺人。
  獵場裏的動物被獵狗追得四處逃竄,已經打了三天獵的越勒耶還是不解氣,帶著人馬繼續朝林子深處而去。伍子昂很有耐心地聽越勒耶一路上跟他發洩不滿,他也沒有打獵,把獵物都讓給急需洩憤的越勒耶,僅是在需要的時候幫越勒耶補上一箭。他的體貼和溫和正是越勒耶最喜歡的地方,在他上回出使大東的時候,他就覺得伍子昂是個可以深交的人。現在兩人是結拜兄弟,他更是這麼覺得了。
  發洩的差不多了,越勒耶放緩了馬速,對跟在他身邊的人說:“子昂大哥,前幾日我王兄在你面前是不是又說我什麼不是了?”
  伍子昂微微一頓,笑著說:“王怎麼會在我面前說大君的不是,王最器重的就是大君,這陣子的事都不過是個誤會,過幾日王想通了就沒事了。”
  “切,”越勒耶一臉譏嘲地說,“誤會?分明是他看我不順眼,正好有了機會。”
  剛剛伍子昂那微微的一頓,反而叫越勒耶以為他只是不想自己難過,在安慰自己。
  伍子昂馬上說:“兄弟哪有隔夜仇?王殺了大君的兩位親信,是在氣頭上,大君也不要往心裏去。大君這幾日打了這麼多的獵物,回去的時候親自給王送去,再跟王說幾句好話,喝上幾杯酒,絕對不會有事了。王是君王,即使有時候錯了,做臣子的也要給他面子,不能讓他下不來台。你這陣子處處跟王對著幹,掃王的面子,這不是越弄越僵了嗎?你是王的兄弟,但你更是王的臣子。”
  聽伍子昂這麼一說,越勒耶仔細想了想,似乎是這麼個道理。他笑著說:“聽兄一席話,弟想想自己確實是有不對之處。回去後我親自把獵物送進宮,陪王兄吃一頓酒,好好給他陪個不是。”
  “呵呵,這才對。”
  越勒耶心裏輕鬆了不少,朝馬屁股上揮了兩鞭,喊道:“子昂哥,咱們繼續!你也別讓著我了,咱倆比試比試,輸的人回去後請吃酒。”
  “哈哈,比就比,為兄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哈哈,弟先走了!”
  “慢著!”
  兩人一前一後飛快地朝林子內策馬奔去,越勒耶的侍衛們緊緊跟在二人的身後。馬蹄聲漸漸遠去,林子內可謂是雞飛狗跳。
  伍子昂這回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常常在越勒耶的箭還未放出去時他的箭已經在獵物的身上了。越勒耶不僅不鬧,反而興致更濃了。這時候,二人看到一隻狐狸從面前竄過去。兩人同時策馬追了過去,伍子昂放開韁繩,拉箭上弓,越勒耶也放開了韁繩,箭頭對準了逃竄的狐狸。
  “嗖!”
  “嗖嗖!”
  “小心!”
  越勒耶手上的箭剛射出,從側方的大樹上突然飛來了兩隻箭,直奔越勒耶的腦袋。伍子昂手裏的箭飛到了樹上,只見他一個縱身撲到越勒耶的身上抱著他滾下來馬。那兩隻箭擦著伍子昂的肩膀而過,沒入了草叢中。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子昂哥!”
  越勒耶翻了幾圈停了下來,他的手正好按在伍子昂受傷的地方,一看到手上的血,他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開了。
  “保護大君!”
  侍衛們有的朝兩人奔了過來,有的朝伍子昂和越勒耶跑了過來。箭仍未停,奔來的侍衛們被四面八方射來的箭雨擊中,倒在了地上。
  伍子昂顧不上自己的傷,他翻個身提起越勒耶貓著身子就朝一棵大樹那兒跑。幾隻箭落在他的腳後,伍子昂護著越勒耶跑到大樹後,又有幾隻箭跟著他們而來,嗖嗖嗖地射在了樹幹上。
  躲在大樹後,伍子昂的額上全是冷汗。他按著臉色蒼白,但眼裏是熊熊怒火的越勒耶小聲說:“冷靜!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出去,他們是沖著你來的。”朝外看了一眼,看到刺客現身了,正在跟越勒耶的侍衛們打鬥在一起,伍子昂抽出越勒耶腰間的匕首塞到他手裏,沈聲道:“我們在林子深處,跟來的人不夠,必須去叫援兵。這裏你熟,你去叫人,我把他們引開。”說著,他就去脫越勒耶的衣裳。
  “大哥!我不能丟下你!要走一起走!我跟他們拼了!”女貞男兒的熱血一上來,越勒耶的臉瞬間成了黑紅。
  “啪!”重重地給了越勒耶一巴掌,伍子昂低吼,“都什麼時候了!你就不能穩重點兒嗎!拼,我們拿什麼拼!跟來的不過二三十個人!你對這裏熟,你跑出去,我們兩個都可能活!你不跑,我們兩個都得死!”
  扯下越勒耶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伍子昂又給了越勒耶一巴掌:“馬上走!我就是死了,你也得給我收屍!”
  “大哥!”從來沒哭過的越勒耶哭了,他緊緊抱了伍子昂一下,握緊匕首,咬緊牙關拔腿就跑。伍子昂快速套上越勒耶的衣裳,拔出劍朝另一個方向跑去。在他從樹後出現時,兩隻箭射在了他的腿邊。伍子昂沒有回頭,快速地朝茂密的樹林裏奔去,樹上又跳下來十幾名刺客,手持彎刀追了過去。
  越勒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他看到了被刺客一刀砍死的侍衛,看到了追著伍子昂而去的刺客,看到了伍子昂消失在了叢林中。狠狠抹了一下眼淚,越勒耶強忍悲傷,快速朝獵場營地奔去。大哥!我一定會為你報仇!你要等我回來!
  最後一名侍衛慘死在刺客的彎刀下,墊後的三名刺客也消失在了叢林中,所有刺客都去追伍子昂假扮的越勒耶去了。許久之後,樹林中只剩下了鳥鳴和死去的侍衛們。
  ※
  跪在地上,閻泯滿是燒傷的臉青白,他低著頭說:“王爺,屬下傷了您,屬下該死!”
  “起來。”坐在地上,由另一人給自己包紮肩部的傷口,伍子昂很是平靜地說,“不吃點苦頭怎麼能換來人心?要我說,你那一箭射的是剛剛好。”
  閻泯不起來,一臉的自責。
  “起來!”伸腿踢了閻泯一腳,伍子昂道,“宮裏安排的如何了?”
  閻泯慢慢站了起來,說:“宮裏一切都佈置好了,只是,王爺,閻渙來了,說有要事稟報。”
  “閻渙?”伍子昂眉心緊擰,“他可有說是何事?”
  閻泯道:“沒有。他說他有要事必須親自稟報王爺。”
  “他何時來的?”伍子昂心下一緊。
  “兩天前。但王爺在獵場,刺殺一事又至關重要,屬下不敢現身,因此沒來得及告訴王爺。”
  伍子昂馬上問:“他現在在哪兒?”
  “在一家客棧。”
  伍子昂的心思一轉,說:“越勒耶的人馬很快就會找過來,這裏不安全,你帶閻渙去石頭洞,我晚一點去找你們。你們分頭走,千萬不要露出馬腳,注意隱去足印。”
  “是!”
  站在伍子昂身周,剛剛那群追他的刺客們馬上分頭離開了,只剩下了閻泯。閻泯捉來一隻兔子,在越勒耶的那件衣服上按照伍子昂的指示弄了一些兔子血,然後帶著那件衣服和兔子也很快消失了。伍子昂換了閻泯給他帶來的衣裳,做了一番偽裝後,消失在了樹林裏。
  而另一邊,就在閻渙等的越來越心急的時候,閻泯終於出現了!閻渙見到他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狠狠出拳,雖然沒打到閻泯的肚子,但也打中了閻泯。閻渙是無常,閻泯是閻羅王,他這麼做簡直就是膽大妄為。不過閻渙沒有給閻泯質問的機會,而是直接怒問:“你怎麼才來!王爺呢?!”
  閻泯的眼裏全是寒光,說:“王爺來這裏不是散心的!不能見你自然是有要事要辦。”
  閻渙才不管什麼要事不要事,他咬牙道:“我跟你說了是很要緊的事,我要馬上見到王爺!耽擱了工夫,我才不管你是不是什麼閻羅王,我一樣殺!”
  閻泯的身上冒出了寒氣,閻渙比他的寒氣還要多。閻泯冷冷道:“王爺現在有空見你了,走吧。”
  “哼!”忍著揍閻泯一頓的欲望,閻渙提上根本就沒解開的包裹,開門下樓付了房費,連夜和閻泯走了。
  兩人穿過一條條小巷子,跟做賊似的左拐右拐。閻泯不是個好奇的人,但看到閻渙的樣子,他忍不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
  閻渙不看他,只道:“我要親自告訴王爺。”
  閻泯加快腳步,不問了。
  兩人躲開巡夜的守衛,在有人接應的情況下出了城門。心急地跟在閻泯的身後,閻渙不由得責怪起王爺來,怎麼就不好好在王都裏呆著呢!
  來到郊外,閻泯又帶著閻渙上了馬,一路朝山上奔去,閻渙更是急得不行,王爺大晚上的爬什麼山啊!
  天將亮的時候,帶著閻渙奔了一路的閻泯終於在一個不知名的山上的山洞前停了下來。當閻渙看到坐在洞內閉目養神的王爺時,他跳下馬就沖了過去:“王爺!屬下可見到你了!”
  伍子昂在閻渙下馬時就睜開了眼睛,見他一臉的焦急,他沈聲問:“出了何事?可是皇上怎麼了?”
  閻渙著急地看了看周圍的小鬼們,伍子昂立刻抬手,小鬼們極快地退下,瞬間就不知都去了哪里。
  “王爺!”閻渙跪下,眼睛通紅,“您快去元和吧,皇上……”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伍子昂揪住衣襟提了起來。
  “皇上他怎麼了!”
  閻渙不禁雙手握住王爺的胳膊,啞聲道:“皇上,皇上他,有孕了。”
  “你說什麼?”以為秦歌出事而犯暈的腦袋瞬間回神,伍子昂冷了臉,“你說什麼?!”
  閻渙的手上用力,湊近低吼:“王爺!屬下不是開玩笑!皇上他有孕了,有五個,不,有六個多月的身孕了!有一種叫鳳丹的果子,男子吃了之後就能懷上孩子。皇上那回根本就不是中毒,而是為了吃鳳丹而調理了身子。調理了之後,皇上在王爺離京前服下了鳳丹!”
  閻渙說得極快,幾乎不喘氣。
  “此事只有閻日、申木和容太醫父子知道,皇上不許他們告訴王爺,屬下也是在皇上遇刺那天才得知了此事。孔統領他們商量後瞞著皇上讓屬下速速到女貞來稟報王爺。王爺!您要趕緊回去啊!不然晚了就趕不上皇上生產了!他們說男人產子是要剖開肚子,才能取出孩子!”
  “你、說、什、麼?!”伍子昂的手背青筋暴露,五官扭曲。
  “王爺!屬下句句屬實!”閻渙以為王爺不信,急得差點飆出幾滴男兒淚,“皇上把王爺流放到女貞為的就是支開王爺,不讓王爺知道。皇上是打算等生下孩子之後才告訴王爺!王爺!您快回去啊!”
  伍子昂鬆開了手,雙目凸出地後退了兩步。
  閻渙嘶喊:“王爺!皇上很可能八個月就要生了!還有不到兩個月啊!”
  伍子昂的全身瞬間發麻,耳朵裏嗡嗡嗡的響,他甚至聽不到閻渙在喊什麼了,腦袋裏只有一個聲音:秦歌秦歌秦歌秦歌……”
  霹靂!似乎有一道雷劈在伍子昂的身上,雙眼慌亂地動了動,他猛地張口:“閻泯!”整個山頂都能聽到他的吼聲。
  “屬下在!”躲開的閻泯過了一會兒才出現,一看王爺的臉色他就心知糟糕。
  伍子昂的心分成了兩半,一半裏面全是秦歌,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一半勉強是他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地吩咐:“計畫有變!我要馬上趕到元和!歸期不定。想辦法拖住越勒耶和子霧,不許任何人知道我的行蹤!把女貞能攪得多亂就攪得多亂,哪怕越勒楚和越勒耶都死了也隨便你們!”
  “是!”
  “閻羅殿所有小鬼全部出來,子霧的手下能找出來的一個不留!”
  “是!”
  “以我的名義給林甲子送信,把子霧給我的那份名單交給他。告訴他,若他控制不住京城的局勢,給皇上添亂,我就把他那把老骨頭拆了當柴火燒!”
  “是!”
  接著,伍子昂嘴唇發抖地喊:“馬上給我易容!給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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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最後這段字的時候,手臂肌肉都僵硬了,感覺自己的眼睛也要凸出來了。

  (22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二章

  閻泯的能力很強,當天,易了容的伍子昂就騎著馬穿過王都的街道,出了另一個城門直奔大東的方向而去。沒有人會想到那一身家僕打扮,滿臉絡腮胡,明顯是女貞人的中年漢子會是大東鼎鼎有名的梁王伍子昂。伍子昂沒有帶其他人,只帶了伍渙跟他一起回去。
  一路上,伍子昂只是拼了命地抽打馬匹,一句話都沒有說。看到王爺這個樣子,伍渙心裏直打鼓,跟了王爺十幾年,他可從未見過王爺這樣。伍子昂確實是瘋了,急得要瘋了,亂得要瘋了,怕的要瘋了。連著趕了三天的路,夜已深了,馬匹也吃不消了,伍子昂這才放緩馬速,隨便找了個地方歇腳。
  兩人走之前閻泯給他們準備了足夠的乾糧,越往大東趕,天越冷,倒也不怕乾糧壞了。同樣累壞了的伍渙(到了王爺身邊自然不能再用‘閻’姓)點了火堆,在草地上鋪上單子,拿出乾糧和水,兩人沈默地填飽了肚子。
  坐在火堆旁,伍子昂看著燃燒的火焰一聲不吭。從他上馬之後,他就沒說過一句話。他不出聲,伍渙自然也不會出聲,但他心裏很焦急,擔心王爺會不會受不了皇上有孕一事。若不是何歡的身世,他也不會接受的那麼快。
  “皇上哪來的鳳丹?”
  寂靜的夜晚,突然飄來這麼一句,還在胡思亂想的伍渙微微一怔,回過神來是王爺在問,他趕忙壓下心驚回道:“是鳳鳴王給皇上的。”
  伍子昂的下顎明顯緊繃。三天過去,他的腦袋才完全接受了秦歌有孕的事情。伍子昂冷靜的面容下是一顆倉皇不安的心。
  “你說的調理,是怎麼回事?給我說仔細點兒。”
  伍渙有點為難,張嘴道:“皇上遇刺那回摔了一跤,也不知怎麼的孔謖輝就和閻日吵了起來,屬下正巧在外頭,這才聽到了。”伍渙當時也是一團的混亂,他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景,緩緩道:“孔統領和閻日把屬下叫過去的時候只是跟屬下說皇上有孕了,要屬下親自前往女貞告訴王爺,務必讓王爺趕在皇上生產前回去。”
  “屬下有在外頭聽到閻日說似乎是皇上的身子異於常人,調理的過程異常的痛苦,好幾次皇上都疼暈了過去……”伍渙一邊回想,一邊偷瞄王爺,瞄得他是口乾舌燥、頭皮發麻。“呃,閻日還說皇上肚子上紮了好多針……”伍渙的聲音越來越小,一是擔心,二是心虛,他怎麼就想不起來閻日還說了什麼呢!
  伍子昂躺了下來,一手搭在眼睛上:“還有呢?”
  “還有……”快想啊!還有什麼!伍渙假裝往火堆裏丟柴火,啊,有了!“說皇上調理時的疼比中毒還要疼千倍百倍。”他看到王爺的手緊緊握成了拳。伍渙往旁邊挪了挪,深怕自己遭到無妄之災。可他當時也是極度的混亂,壓根記不清閻日那時候都說了什麼。
  不敢說自己不記得了,伍渙猶豫了之後,說:“鳴王殿下……就是鳳鳴王親自生下來的,所以鳳鳴王才會有那調理的方子和鳳丹。”他看到王爺的拳頭微頓之後,更緊了。咬咬牙,伍渙道出實情:“鳴王殿下的親生父親……是,先皇。”
  伍子昂沒有放下手,可是他的整個氣息全部都變了。十月的陰風吹在伍渙的身上,激起他一層的雞皮疙瘩。他看不出王爺是歡喜的還是憤怒的,只看得到王爺的喉結不停地上下起伏。
  又是許久的沈默,就在伍渙猶豫著要不要說幾句寬慰王爺的話時,伍子昂拿開胳膊,坐了起來,異常冷厲地問:“閻日誰給他的膽子,讓他敢瞞著我!”
  伍渙下意識地為閻日說好話:“皇上對他下了死令,不許他告訴王爺。閻日也勸皇上不要冒險,可皇上心心念念地要為王爺生下孩子。皇上遭了那麼大的罪,閻日都看在眼裏,他說皇上為了王爺把命都搭上了,他知道告訴王爺的話王爺一定會攔著皇上,但他實在不忍心碎了皇上希望。”
  “他不忍心碎了皇上的希望,難道就忍心看我死嗎?!”伍子昂再也控制不住地發起火來,“你跟我說什麼?你說了皇上生產的時候要剖開肚子,他是想害死皇上還是想害死我!”伍子昂一躍而起,從馬背上拔出劍,沖到不遠處的一棵樹旁毫無章法地亂砍了起來。
  “誰給他的膽子!誰給他的膽子!”伍子昂也不知道自己是想砍死閻日還是想砍死自己。他從沒這麼恨過自己的無能。木屑飛出,劃過了伍子昂的顴骨,留下了一道傷痕,但他全然不顧,他需要發洩。
  “王爺!”伍渙從後抱住伍子昂,一手握緊他拿劍的手,急勸,“容太醫說皇上的身子很好,孩子也很好,也許生產的時候不需要剖腹。”
  “也許!也許!”伍子昂丟了劍,轉身揪住伍渙大吼,“我要的不是‘也許’!我要一定!”又一個轉身把伍渙壓在樹上,伍子昂的臉在火光下顯得分外猙獰。
  “我為何要回京城,我為何要娶妻,我為何一去鳳鳴就是兩年!那是因為秦歌,都是因為秦歌!”首次在屬下面前吐露心聲,伍子昂的手在顫抖,“我知道他想要孩子,想要我的孩子,我甚至連孩子的名都想好了,可那都是寬慰他的話。我只要他,我不要他拿命來換我的孩子,我要的只是他!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伍渙只能點頭。
  伍子昂佈滿血絲的雙眼更是通紅,眼角有了水珠,揪著伍渙的手用力,聲音卻啞了:“我該高興的,秦歌有了孩子我該高興的,可我高興不起來……”伍子昂的氣息異常不穩,“他有孕了,我卻不在他身邊……他難受了,只能自己扛著,我卻毫不知情……他還想著法子把我支開,想著法子一個人躲起來偷偷生下孩子,還不能讓人知道……”
  伍渙的眼眶發熱,忍不住說:“王爺,這不能怪您。皇上有心瞞著,您又怎麼可能知道?而且就算您知道了,您能勸得了皇上嗎?王爺最在乎的是皇上,皇上最在乎的也是王爺。現在有了一個法子可以讓皇上擁有王爺的孩子,哪怕王爺攔著,皇上也會想法子得到孩子的。”
  伍子昂閉緊了眼睛,不停地粗喘氣,拼命抑制著內心的翻騰與悔恨。是他不夠強大,所以才會讓那人處處都得替他考量。若是可以的話,那人在這種時候怎會不願意有他陪在身邊?他走之前那人已經有了身孕,那人想吐,想吃酸的,都是因為有孕了。那人需要多大的心力才能若無其事地瞞著他?他又想起來了,每當他們歡好的時候,那人總要他慢些、溫柔些,那人總是會一手護著肚子。可他才粗心了,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察覺出異樣,卻都被他忽視了。
  “啪!”
  “王爺!”
  緊緊抓住王爺的手,伍渙的聲音都抖了:“皇上會沒事的!皇上一定會沒事的!”
  臉頰熱辣辣的,伍子昂沒有對自己手下留情,可他卻覺得一巴掌遠遠不夠懲罰自己,不過這一巴掌,也叫他稍稍冷靜了一些。
  “伍渙,我一路趕往元和,你回京。到了下一個驛站,我給李韜和子英各寫一封信,你親自帶給他們。若他們問你什麼,你不要多說。告訴老太太,我一切安好,讓她儘管放心。辦完這些事後,你到鳳鳴去。”
  伍子昂在伍渙耳邊悄聲叮囑,伍渙的眼睛越睜越大,末了,他忍不住喊了聲:“王爺?”這這這,王爺是不是氣瘋了!
  伍子昂眯著眼睛,冷冷地說:“我要逼宮。”
  “……!”
  放開伍渙,伍子昂轉身向火堆走去,低低說了聲:“跟著我一起謀反吧。”
  伍渙站在原地久久無語,腦袋裏只有一個念頭:王爺真的被氣瘋了。
  “趕快歇息了,明早要趕路。”
  “……是,是……”
  ※
  元和避暑山莊,巡夜的守衛們格外仔細地查看每一個可能藏匿刺客的地方。秦歌的寢宮周圍靜悄悄的,隨著他的肚子越來越明顯,外人更不允許靠近他的寢宮半步。恰巧,天也亮了,秦歌裹上厚的披風,倒也叫人看不出他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
  從伍渙走後,秦歌的肚子好像一瞬間沒了擔憂,快速地大了起來。孩子也睡夠了,一開始還是乖乖地伸展伸展四肢,第一次的胎動可把秦歌驚喜壞了,連帶著何歡天天嚷著要趴在皇帝哥哥的肚子上聽孩子動彈。可不出十天,小家夥就開始不老實了,讓秦歌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學會了什麼絕世武功,迫不及待地要在他肚子裏練了。
  “唔!”
  蹙眉悶哼了一聲,泡在熱水裏的秦歌在自己圓鼓鼓的肚子上摸了又摸。這小家夥可真淘,不過看樣子倒像是個男孩兒。
  “皇上,殿下又踢您了?”看在眼裏的申木微笑地問,在一旁整理布巾的溫桂扭頭,笑歎:“皇上,殿下的精神頭可真足,昨夜也幾乎鬧了您一夜。”
  秦歌忍著胃部的不適說:“泡在水裏他還稍稍消停些。” 隨著生產的日益臨近,秦歌心中就越來越緊張,他也許只有這一次機會,一定要是個男兒!
  已經無法看到自己腳面的秦歌行動更加的不便,閻日、申木和溫桂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三人誰困了就找個地方眯一會兒,累是累了許多,但若真叫他們去休息,卻是誰也不肯走。孔謖輝腦袋裏的弦也是越繃越緊,七天前刺客還是如以往那樣瘋狂,可連著這幾天,刺客卻沒了蹤影。他不會放心地以為是刺客不敢來了,他擔心刺客正在尋找機會,尋找一個萬無一失的機會,也因此,他平時都是靠依在牆角那會兒的工夫補眠,絲毫不敢懈怠。
  泡得身上乏了,秦歌在浴池裏坐了起來,溫桂和申木立刻上前把他扶出了浴池。溫桂手腳極快地給皇上擦拭乾淨,申木扶著皇上的手不敢放開。秦歌的全身都浮腫了,腳最厲害。現在他也不穿鞋了,整日只穿著拖鞋。由溫桂和申木扶著回到寢宮,秦歌沒有上床,而是在寬敞的外間走動。身子越沈他越不能躺著,他要用一切的法子來保證自己能平安生下孩子。
  溫桂在收拾,用好飯的閻日和何歡護著皇上走動。申木去吃飯,快速吃完飯後他從溫桂手裏接過水桶,叫溫桂去吃飯。伺候秦歌的所有事情都落在三人的身上,閻日因為不是正牌公公,溫桂和申木要做的比在宮裏多了數倍。秦歌的寢宮只有四人和何歡可以靠近,何歡從小嬌生慣養,他雖然有心幫著分擔些,可能做的也很有限,大多是陪秦歌走走,陪他說說話。
  扶著皇帝哥哥的手,何歡一直盯著皇帝哥哥的肚子。這幾日他臉上的笑也很少了,皇帝哥哥就快生了吧,難道皇帝哥哥也要像父王那樣剖開肚子嗎?每每想到這裏,何歡都不敢往下想了,他怕。這種情緒籠罩在整個寢宮內,眾人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萬分不安地等著皇上生產那天的到來。最最緊張的是容氏父子,兩人也搬到了寢宮內,隨時待命。
  走了一個時辰,站在一旁候著的容丘出聲:“皇上,時辰差不多了。”
  秦歌點點頭,一手搭著何歡,一手捧著肚子慢慢朝臥房走去。閻日、溫桂和申木都跟了過去。在皇上上床之後,溫桂解開皇上的衣裳,露出皇上的肚子,容丘用熱水仔仔細細地洗淨了雙手,擦幹。然後小心地放在皇上的肚子上,輕輕揉按。這樣做一是讓孩子能安穩下來,二也是以防孩子在出來前胎位突然發生變化。
  只是每次揉的時候秦歌都很難過,本來孩子就頂著他的胃,容丘揉的時候又會微微用點力,更是讓他難受,連帶著心口都不舒服了。容念跪在床邊為皇上診脈,申木很有經驗地揉著皇上的心口和胃。閻日和何歡暫時幫不上忙,只能站在一旁看著。每天的這個時候,何歡都是兩眼泛紅,鼻子發酸。當初父王懷著他的時候一定也是這般難過。
  “嗯……”秦歌不舒服地哼了聲,容丘趕忙停了手。“皇上?可是臣弄疼您了?”
  秦歌搖搖頭,吐出口悶氣,說:“剛剛他扯到朕一下。”
  “扯到?”容丘心下一緊,容念那邊已經出口問了:“是怎樣的痛法?”
  秦歌蹙眉道:“有點悶悶的疼,就那麼一下,現在沒事了。”
  容念看向容丘說:“你繼續給皇上揉。”接著,他道:“皇上,您現在若有一丁點的不舒服也要立刻讓臣知道。”
  “朕知道了。”
  之後,秦歌的肚子都沒有痛。容丘揉完了,秦歌也是昏昏欲睡了。申木和溫桂伺候了皇上睡下,放下床帳,閻日便推著何歡出去了。容念出來後叮囑閻日:“晚上要特別注意皇上的情況,千萬不能大意。”
  “是。”掃一眼容念和容丘眼底的青色,閻日道,“容太醫也要注意身子,現在最是皇上需要兩位元太醫的時候,你們可不能倒了。”
  “放心吧。”容丘扶著父親回屋繼續商量去了。
  床上,睡得並不沈的秦歌心裏突然沒來由的一陣心慌。睜開眼睛,他揉揉肚子,孩子不會有事吧?

  (24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三章

  女貞,越勒耶沖尋人的手下們大吼大叫:“你們這群廢物!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再去給我找!”逃回來的他馬上帶著兵馬返回樹林裏尋人,可哪里還有伍子昂的身影,只剩下滿地的侍衛屍體。
  越勒耶的眼睛通紅,心裏難過地要死,又擔心地要死,若伍子昂出個什麼事他上天入地也要把刺客抓出來給伍子昂陪葬。
  侍衛們在一條河邊發現了打鬥的痕跡,又找到了伍子昂從越勒耶身上扯下的那件衣裳,上面滿是已經幹了的深褐色血水。想到伍子昂可能掉河裏了,越勒耶又派了一撥人沿著河道往下游處尋找。可又是十多天過去,依然沒有伍子昂的消息。當然不會有了,伍子昂這個時候已經去了元和了。
  一天找不到伍子昂,越勒耶的脾氣就一天比一天大。越勒楚早已知道了此事,也派人前來獵場尋找,出於安全起見,越勒楚又下旨宣越勒耶回王都。想到那不明身份的刺客,和這陣子王兄對他的態度,越勒耶以要親自尋找伍子昂為由,拒絕回去。還把越勒楚派來的人都趕了回去,這下子越勒楚更不高興了,只覺得這個弟弟是越來越胡鬧。
  就在越勒耶急得要殺人時,他的部下終於帶來了消息,卻不是好消息。他們在下游的河邊發現了伍子昂的鞋,還發現了一具疑似刺客的屍體。那人一身的黑衣,很像那天偷襲越勒耶的刺客,最重要的是那刺客的肚子上插著伍子昂的匕首。之所以敢肯定那匕首是伍子昂的,是因為那匕首是越勒耶送給伍子昂的。
  他們把那具被水泡得面目全非,已經腐爛的屍體帶了回來,仔細檢查過後,越勒耶手下的一名軍醫在屍體的還未完全腐爛的手臂上發現了一塊烙印的殘跡。儘管那烙印爛的只有三分之一了,可越勒耶一看到那烙印的樣子,拳頭就恨地作響。他太熟悉那個烙印了,因為他身上也有!
  當初為王兄奪取王位時,為了表示對王兄的忠誠,他在自己的手臂上親手烙下這枚代表著女貞男兒最赤膽忠心的烙印。之後,王兄身邊的親隨都會有這樣一個烙印,包括王兄的親衛隊。越勒耶的心在那一刻寒了。他燒了那具屍體,把尋到那具屍體的幾名侍衛秘密處死,以防洩露出半點風聲給王兄知道。然後召集了他的親隨商議了整整一夜。第二天,越勒耶帶著他送給伍子昂的那把匕首返回了王都。
  ※
  深夜,出來清醒清醒的溫桂看到孔謖輝靠著牆角睡著了,他眼底閃過心疼。悄聲走過去,還未靠近,對方就醒了。
  “我擾了你了?”四下無人,溫桂摸上孔謖輝凹陷的雙頰,“累了吧。你躺我腿上睡會兒吧。”
  “呵,”孔謖輝抓過溫桂的手啃了啃,聲音因疲倦而略顯沙啞,“我還好,以前有比現在還累的時候。倒是你,來,靠著我眯一會兒。”他坐下,把溫桂拉到了懷裏。
  兩人席地而坐,依偎在孔謖輝的懷裏,溫桂抱著他,把頭埋了起來。孔謖輝知道他這是怎麼了,摸著他露出的後頸低聲說:“皇上會沒事的。”
  溫桂的聲音帶了哽咽:“已經七個多月了……我很怕……”
  孔謖輝重重地吐了口氣,只能乾澀地說:“皇上會沒事的。”他自認自己做不到像皇上愛王爺那樣愛溫桂。普天之下,也不會有幾個男子會為了心愛的人去冒險懷上孩子。皇上對王爺的深情令他動容,也令他無法承受。
  兩人默默地相擁在一起,從皇上臥房裏出來的閻日看到兩人後,僅是微微愣了下,隨後很是正常地提了熱壺又進去了。皇上的寢宮如今成了幾人的秘密天地,沒有人會嚼舌根,沒有人會心懷鬼胎。每一個人都努力地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小心地等待著皇上生產那一天的到來。
  溫桂的腦袋動了動,悶聲:“夜,刺客好幾天都沒來了。”
  孔謖輝笑了,手好色地順著溫桂的領子向裏探去,感受著溫桂身子的輕顫,他說:“怎麼?你想他們了?”
  自從來到元和後就沒有和孔謖輝親熱過的溫桂忍著險些溢出的呻吟,扭扭身子,讓孔謖輝的手出來。可對方卻趁機更深地探入,在他光滑的背身上流連忘返。
  “唔……別……別……”溫桂的耳根紅了
  孔謖輝忍著胯間已經抬頭的欲望,暗啞地說:“讓我摸一會兒,不會有人笑話你的。你還沒回答我為何突然問起刺客來了?”
  溫桂抱緊孔謖輝,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埋起來,不要別人看到。他微顫地說:“閻渙……去了兩個多月了……我想著,刺客不來了,會不會……和,唔……和,王爺,有關……”
  孔謖輝的手頓住,然後他抽出手,擁緊溫桂,吐了口氣藉以舒緩胯間的難受。“這個時候伍渙一定早已告訴王爺了,王爺肯定會不顧一切地往這裏趕,說不定不出幾日王爺就到了。”
  “王爺一定要趕在皇上生產前回來。”溫桂的話中帶了鼻音,“若皇上成產的時候王爺都不在身邊,皇上太……”
  “不會的,王爺一定會及時趕回來的。”抬起溫桂的頭,在他嘴角印了個吻,孔謖輝把他的頭按在自己的腿上,捂住他的眼睛,“睡會兒吧。”
  溫桂閉上眼睛,累極的他不一會兒就意識模糊了。
  服侍了皇上起夜的申木提著夜壺出來,一看溫總管枕在孔統領腿上睡著了,他收拾完後給兩人拿了一張毯子。
  “謝了。”輕聲說了一句,孔謖輝給溫桂嚴嚴實實地蓋上,讓他好睡。
  申木小聲說:“孔統領帶溫總管去睡會兒吧。皇上挺好的,我和閻日守著就是了。”
  孔謖輝抬頭道:“不必,我不累,他也睡不沈,一會兒就會醒。申公公也辛苦了,抓緊時間休息吧。”
  申木也不再勸說,返回了臥房。
  孔謖輝一手搭在溫桂的身上,一手握著劍,靠在牆根閉目養神,但耳朵卻是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皇上生產在即,半點都馬虎不得。眯了一會兒,孔謖輝突然睜開了眼睛,眼神淩厲。在臥房內守著的閻日也在下一刻出來了。
  “誰在外頭!”閻日看了孔謖輝一眼,來到寢宮的門口。
  “公公,山莊外有一人求見皇上。他說他是從女貞來的,好像是梁王出事了。”
  什麼?!梁王出事了!孔謖輝立刻站了起來,驚醒了溫桂。他趕緊拽起溫桂:“快起來!有人從女貞來了!”溫桂瞬間清醒。
  閻日打開門,外面是一名扮作守衛的小鬼,他急問:“來人現在何處?”
  小鬼回道:“屬下把他關了起來,他說他是梁王身邊的人,梁王在女貞出事了,他冒死回來稟報皇上。這是他拿出的權杖。”這人雙手遞出一樣東西,閻日一看,迅速搶過,這是王爺的權杖!
  “王爺出事了?!”溫桂的身子晃了幾晃。
  孔謖輝壓下心驚立刻說:“速速把人帶過來!不要驚動他人。”
  “是!”小鬼轉身快速離開。
  孔謖輝走到閻日身邊低聲說:“穩住!千萬不要驚動皇上。先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人來了之後我帶他到溫桂房裏,你隨後過來。”
  “好。”閻日深吸幾口氣,快步返回臥房,去看看皇上是否醒了。
  床上,秦歌沈睡著,申木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守著。閻日對申木耳語道:“外面有點事,我和孔統領去處理一下,你守著皇上,我很快回來。”
  “你去吧,皇上這裏有我呢,放心。”申木輕輕推了推閻日,閻日瞧了眼皇上暫時不會醒來,放心地退了出來,並關上了臥房的門。
  很快,兩名小鬼押著一名滿臉絡腮胡的中年女貞漢子來了。一看到此人,閻日、溫桂和孔謖輝都很是驚訝,這是王爺在女貞找的人嗎?先不說他一身的塵土,整個人看上去髒兮兮的,那把鬍子還粘著飯粒!揮退了小鬼,孔謖輝一手把這人拽到了溫桂的房裏,一進去他就直接問:“王爺怎麼了?!”
  剛剛還弓著身,哆哆嗦嗦的漢子突然掙開孔謖輝的牽制,直起了腰。孔謖輝和閻日心下一驚,拔出了劍。
  “緊張什麼?是我。”漢子出人意料地冒出令三人熟悉的聲音。
  三人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漢子取下鬍子,摘下假髮。
  “王,王爺?”溫桂不敢置信地瞪著漢子,心要跳出來了。
  “王爺?”孔謖輝很想問問對方怎麼這個樣子回來。
  而閻日則是遞了一塊濕布子過去給王爺擦臉。
  冷冷地瞅了閻日一眼,伍子昂扯過帕子在臉上擦,一個多月沒卸易容,根本擦不掉。唯一冷靜的閻日又趕緊端了盆水。
  三人明顯地察覺出王爺的心情很不好,不,不只是不好,而是處於憤怒中。三人誰也沒有說話,專心卸妝的伍子昂也不說話。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把臉弄乾淨了,伍子昂這才出聲:“皇上呢?”
  溫桂瑟縮地說:“皇上正在睡。”
  “我一路上都沒洗,去燒水,我要先洗洗,再給我準備一身乾淨衣裳。我是秘密回來,沒有人知道,孔謖輝,你去想辦法。”
  孔謖輝二話不說地離開了,溫桂瞄了眼王爺,又瞄了低著頭的閻日,不安地離開,擔心王爺會怎麼對閻日。
  孔謖輝和溫桂都離開了,伍子昂把髒了的布巾丟到一邊,轉身看向閻日。閻日一聲不吭地跪在了地上,他早就知道王爺不會輕饒他。
  小小的斗室內,氣氛冷凝。伍子昂脫下又髒又破的外衣,走到床邊坐下。這一路上都沒怎麼休息,玩命地往回趕,伍子昂看上去整個人憔悴了許多,真像個中年漢子了。
  “過來。”聲音的沙啞絲毫不減弱伍子昂的憤怒。
  閻日跪著來到伍子昂的跟前,眼前飛起一腳,他被踹了出去。
  “砰!”
  身子彈起後重重地跌落在地上,閻日悶哼一聲,顧不上擦嘴角湧出的血,又立刻跪好。
  “過來。”
  咽下血水,閻日跪走過去,伍子昂的那一腳沒有留情。他剛靠近,伍子昂又是一腳,閻日的身子落在他剛剛落下的地方,血,滴了下來。
  “過來!”伍子昂緊握的拳青筋直冒。他不是不想去看秦歌,他恨不得趕緊把那人擁入懷中狠狠吻住他。但現在不行,不發出胸中的這股悶氣,他會瘋,會被嚇瘋!
  “咳咳……”
  忍不住咳出幾口血水,閻日從地上爬起來,跪下,緩緩向床邊跪走過去。
  “王爺。”
  門被人擅自推開,外面站著的是申木。
  看到閻日,申木眉頭微蹙,然後進來關了門。
  伍子昂冷冷地說:“申公公要為他求情嗎?”
  申木搖頭,低聲道:“王爺,皇上身邊現在只有奴才幾人伺候。奴才知道您是怪閻公公,你不僅怪他,您也怪我。”
  “我是怪你們!”伍子昂不客氣地說,“你是鳳鳴王的人,我不會動你。但他,我絕不輕饒!”
  申木走過去跪下,抬頭平靜地看著伍子昂,說:“王爺,奴才知道您是擔心王爺,您是怪我們瞞著您。這件事閻公公和奴才也做好了被王爺責罰的準備。只是王爺要罰也得等到皇上生下孩子之後啊。皇上身邊伺候的人不多,您打死了閻公公,就少一個人伺候皇上。這兩個月,奴才們都幾乎是不合眼的伺候皇上,可即便是這樣,仍是會有疏忽的地方。等皇上生產之後,更需要人仔細伺候,王爺再氣也不能拿皇上的身子開玩笑啊。”
  “你在威脅本王?”
  被貶,不過是給外人看。此時的伍子昂是申木從未見過的。
  申木躬身磕了一個頭,說:“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擔心皇上。皇上日日思念王爺,王爺您終於回來了,難道不想去看看皇上嗎?”
  伍子昂緊握的拳頭鬆開,又更緊地握住。
  這時候,溫桂也進來了,擔心地看了眼垂著頭的閻日,他也跪了下來:“王爺,奴才不是想給閻日求情,只是這件事閻日也是不得已。皇上調理的時候王爺在去鳳鳴的路上,皇上調理之後一直病著,閻日看著皇上受了那麼大的罪,實在不忍再做出讓皇上不悅的事,傷了皇上的身子。那陣子容太醫也說了皇上絕對不能動氣,必須安心靜養。”
  伍子昂低吼:“他不得以!那我從鳳鳴回來的時候他為何不告訴我!”
  溫桂眼裏有了淚,說:“王爺,您瞭解皇上,皇上一心要您的孩子,奴才們能攔得住嗎?只要調理了身子,又服下鳳丹,皇上就一定會有孕。鳳鳴王在信上說王爺的勢頭太沖了,定會引來禍患,提醒皇上找個機會讓王爺遠離京城。一是避風頭,二也是讓王爺緩緩。皇上讓王爺去女貞是為了支開王爺,但也是讓王爺出去避禍。若王爺知道皇上有孕了,一定不會離開。奴才們並不知此事,是鳴王殿下看了鳳鳴王給皇上的遺信時才告訴奴才們的。”
  溫桂哭出了聲:“王爺,是奴才們沒用。奴才勸不了皇上,這件事不只是閻日的錯,奴才也有錯。奴才得不到皇上的信任,連皇上有了身孕奴才都不知道,險些害了皇上。”
  伍子昂一拳砸在案桌上:“你們何錯之有?!錯的都是我!”
  “你是在怪朕嗎?”一道根本不該出現在此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來,那人穿著純白色的絲質裏衣,一手扶著腰,一手搭著何歡的手緩緩走了進來,在床上的另一端坐下,與伍子昂隔著一張案桌。閻日、申木和溫桂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閻日趕緊擦擦嘴角的血,生怕沖了皇上。
  而伍子昂在看到那人時已經完全呆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那人豐腴了許多的身子,呆呆地看著那人在絲綢下分外明顯的高高隆起的腹部。所有的怒火在見到這人的第一眼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他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這人,唯一能聽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跳。
  ────
  家裏路由今天出問題,還以為更不了了,幸好

  (17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四章

  申木推了推溫桂,回過神的溫桂趕緊扶著閻日退下了,申木則拉過一臉吃驚地盯著伍子昂的何歡離開了此處。
  雙手抱著肚子,秦歌沒有看伍子昂,垂眸問:“是哪個多嘴的告訴你的?”子昂可會覺得這樣的他很怪,很醜?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伍子昂舔了舔乾裂的唇,失神地站了起來。
  得不到回應,秦歌遲疑了片刻後扭頭看去,就見伍子昂呈癡傻狀地緩緩挪到了自己的跟前,怔怔地盯著他的肚子。秦歌從未設想過自己的這個模樣在伍子昂的面前出現,在他的計畫中,他會等孩子出生後再讓這人知道。比赤裸地站在這人面前還叫他為難百倍,秦歌雙手捂住肚子,不願伍子昂看到他現在的這副樣子。
  中邪般握住秦歌的雙手,伍子昂用力拉開,然後緩緩地跪在秦歌的腳邊。呆看了許久,久到耳膜都要被心跳聲震裂了,伍子昂這才抬起發抖的雙手,如碰觸一件千年易碎的珍寶般,慢慢地、輕輕地放在了秦歌的肚子上。滿是血絲的雙眼在摸到肚子的那一瞬間被淚水浸濕。伍子昂不得不閉起眼睛,壓下心中的翻騰。
  秦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說些什麼,這個時候,他也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他選擇了安靜的沈默。他只是深深地凝視著伍子昂,注意著他神色間任何一點輕微的變化。剛剛肚子悶疼了一下,驚醒了他,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這是不尋常的,所以他下了床走了出來,然後聽到了一人的低吼。
  手掌下的肚子動了動,伍子昂瞬間睜開眼睛倒抽了一口冷氣,有什麼在踢他!手抖得更厲害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從未如此清晰地出現在伍子昂的腦袋裏。他呼吸急促地又摸上秦歌的肚子,被吵醒的孩子在父皇的肚子裏發出了不滿,小胳膊小腿齊用力。
  “唔!”被頂得難受的秦歌忍不住悶哼了出來,這一聲輕微的難過聽在伍子昂的耳朵裏卻是以百倍、千倍的放大。
  呼吸頓時變得極不順暢,手掌下的踢動一下比一下明顯,那力道相對成年男子來說可說是微不足道的力道砸在伍子昂的掌心卻如木槌在槌他的胸口。伍子昂不敢看秦歌,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臉面來面對這人。額頭輕輕的抵在秦歌的肚子上,伍子昂雙手抱住秦歌再也抑制不出地低鳴出聲。
  “秦歌……秦歌……秦歌……”這份情,就是來世做牛做馬,他也償還不了。
  手緩緩的放在伍子昂頭髮蓬亂的頭上,秦歌幽幽地歎了口氣,不用猜,他也知定是那四人背著他告訴了這人。不是不怪他們的膽大妄為和自作主張,那些等日後再算賬。只是現在被這人擁著、抱著,他才感受到自己有多麼想他,有多麼地,想他。
  “秦歌……秦歌……”伍子昂的肩膀聳動,心疼、思念、愧疚、喜悅、不安、激動……太多的情緒無法抑制地湧了出來。一想到秦歌獨自忍受了這麼久,他就恨不得殺了自己,都是他太沒用!這個時候,他不是梁伍賢王,不是那個表面溫和實則陰險的伍子昂,他只是一個極度懊惱、極度懦弱的尋常男子。
  抽掉伍子昂的發簪,手指插入他淩亂的發間,伍子昂的慟哭使秦歌的心窩變得格外柔軟。他克制不住地軟語:“我很想你,肚子越大,就越想你。”
  伍子昂的哭聲停了,他立刻抬起了頭,又慌亂地看了眼秦歌的肚子,綢衣上有一塊被他的淚水浸濕了。他嘴唇顫抖地親了下秦歌的肚子,然後站了起來,一把把秦歌擁入懷裏,力道之大,弄疼了秦歌的胳膊。
  “你怎能如此狠心?若孩子出世後我才知道這件事,你讓我這輩子怎麼面對你?怎麼面對孩子?”伍子昂的淚又湧了出來,言語中帶著責怪與心疼,“我怪閻日,怪他不提早告訴我,哪怕我阻止不了你,我也能陪著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你快生了的時候我才能回來。”
  低頭,在秦歌的頭頂落下一個個帶著淚水的吻,伍子昂的心絞在了一起:“想到你獨自懷著孩子,獨自忍受各種難過,我就恨不得殺了自己,都是我無用。”
  “你,還是怪我。”秦歌掙出雙臂環住伍子昂的腰。
  “是!我是怪你!怪你讓我心疼,怪你讓我無法看著我們的小嘉佑,我們的子君一日日長大。”伍子昂的吻落在秦歌的嘴角,“秦歌,你怎能如此狠心?這是我們的孩子,你怎能如此狠心地不讓我知道?你怎能如此狠心地不讓我陪著你?”
  秦歌微微抬頭,承受伍子昂落在他嘴上的碎吻,間或地說:“你,髒死,了。”
  伍子昂狠狠吻了秦歌一通,然後彎身,一手探入秦歌的膝蓋下,說:“抱緊我,我帶你回床上,然後我去洗洗。”
  秦歌的嘴角露出了笑,他雙手緊緊環住伍子昂的脖子,下一刻,他就被人橫抱了起來。
  “我重了許多吧。”秦歌的眉眼都染上了喜悅。
  伍子昂在他嘴上又親了口,不悅地說:“都七個多月的還這麼輕。你別想再把我支開了,從現在開始,你不是皇上,只是我的老婆。”
  “老婆?”秦歌挑眉。
  “哈哈,”伍子昂很是開懷地抱著秦歌走了出去,“老婆!”
  守在外面的人看著王爺大笑地抱著皇上出來時,各個面露喜色。強撐著沒有去睡的何歡馬上跑過去問:“梁王大哥,閻渙呢?”
  秦歌冷面地瞟了四人一眼:“你們讓朕把閻渙遣回去原來是騙朕。”
  有王爺在,溫桂不怕死地說:“奴才也是擔心皇上,王爺回來了,皇上的心情就更好了,到時候殿下也會順順當當乖乖地出來。”
  秦歌冷哼了聲,這四人,天天跟他表忠心,背後卻合著夥騙他,說到底,都是向著伍子昂。
  伍子昂當著四人的面毫無忌諱地親了秦歌一口,說:“他們不告訴我,我更是不會放過他們。別在乎這些事,你可是有身孕的人了。我抱你回去睡覺。”然後他扭頭對孔謖輝說:“你帶閻日下去療傷,等皇上生了之後我再找他算賬。”
  孔謖輝眼裏閃過笑意,抓著閻日走了。等太子出世後,王爺還有工夫找閻日算賬嗎?怕不每天忙著給太子洗尿布了。
  何歡趕緊又問:“梁王大哥,閻渙呢?”
  伍子昂抱著秦歌往臥房走,回頭說:“我有事交代他辦,辦好了他就回來了。何歡,你該去睡了。”說完,他腳步匆匆地就進了臥房,溫桂立刻跟了進去,申木則把失望的何歡帶回了他的臥房。
  輕輕地把秦歌放在床上,伍子昂拉過被子給他嚴嚴實實地蓋好,責怪地說:“天涼了,怎麼穿這麼少就出來?萬一凍著了你和子君怎麼辦?”
  秦歌但笑不語,享受著被人疼惜的幸福。孩子似乎終於累了,沒有再鬧騰他。看著伍子昂,秦歌的眼皮漸漸不支地閉上了。在秦歌的呼吸平穩之後,伍子昂臉上的溫笑變成了濃濃的擔憂。在秦歌的臉上輕輕印了一吻,他小聲對溫桂說:“我去洗洗。”
  “奴才已經準備好熱水了。”
  不舍地抽出放在被窩裏,握著秦歌的手,伍子昂很小聲地離開了臥房。
  讓溫桂和申木都留在秦歌身邊,伍子昂仔仔細細地把自己洗了個乾淨。這一個多月的風餐露宿,忙著趕路的他就像秦歌剛才說的那樣,簡直是髒死了。終於清爽了,他換上乾淨的裏衣,直接去了秦歌的臥房。
  秦歌仍在睡著,眉宇間這幾個月的相思換成了淡淡的喜悅。伍子昂爬上床,動作極輕地鑽進被窩,從後摟住秦歌,把他攬緊自己的懷裏,一手摸上他的肚子,然後悄聲對申木和溫桂說:“這裏有我在,你們抓緊時間輪流去休息,等皇上生的時候你們會更累,別到時候撐不住。”
  溫桂不願走,說:“奴才能撐得住,王爺一路辛苦,快歇吧。”
  伍子昂瞪他一眼:“難道讓我直說你們在這裏礙著我跟皇上親熱了,你才明白嗎?”
  溫桂的臉刷的紅了,一臉恍然大悟的窘態,趕緊低頭和憋著笑的申木出去了。閻日被打了,溫桂索性讓申木和閻日去休息,他和孔謖輝在外頭守著。
  趕走了閒雜人等,伍子昂剛剛的輕浮變成了沈重。手指在秦歌的肚子上微微地來回撫摸,他複雜的內心依然沒有平靜下來,也無法平靜。怎麼辦?難道讓他看著秦歌被剖開肚子嗎?心裏一陣絞痛,痛得他冒了一身的冷汗。解開秦歌裏衣上的腰繩,伍子昂直接摸上秦歌的肚子,不由得更緊地貼住秦歌的背,這裏,有他的孩子。
  可能是伍子昂回來了,秦歌睡得很沈,不像他以往那樣很容易醒。儘管沈重的肚子壓得他很難受,儘管一隻粗糙的手在他肚子上摸來摸去的,他也沒有醒。更不知道在他因為肚子的壓迫而難受的低吟時,有人很溫柔地揉按他的腰,幫他翻身。
  伍子昂很累,但他卻不想睡。幽暗的燭火下,他貪婪地看著秦歌的睡顏,眼裏不時有水光閃過。他一直很想把秦歌養胖,現在秦歌終於胖了,卻是用這樣的方式。若有人告訴他秦歌一定可以平安地生下孩子,那他現在最想做的是大喊大叫一通,告訴所有人他要當爹了!他要有孩子了!可是此刻,這人有可能要拼上性命才能生下孩子,他卻沒辦法去品嘗即將當爹的喜悅。
  又一次忍不住地輕吻秦歌的唇,伍子昂在心裏道:秦歌,只這一次,只這一次再讓你為我受累、為我受委屈。從此以後,我要讓你舒舒服服地做皇帝,再不讓你受一絲的累,一絲的委屈。
  把秦歌鎖在自己的臂彎裏,伍子昂撫摸秦歌的手在過了很久之後漸漸不動了。抱著自己在這個世上最愛的人,還有他們即將出世的孩子,疲累至極的梁伍賢王不支地發出了輕鼾。窩在他的懷裏,秦歌睡了幾個月來最沈的一覺,沈到臉肚子隱隱的抽痛都沒有醒過來。

  (32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五章

  這一覺,秦歌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隱隱的感覺到有一隻不屬於自己的手在他的肚子上摸來摸去,雖然力道很輕,但手掌上粗糙的繭子還是擾了他的好眠。一手下意識地按住摸他肚子的那只手,秦歌低吟了幾聲,有了醒來的跡象。
  有人極其溫柔地親他的唇,親他的臉,親他的眼睛,低低的喚道:“秦歌,醒了,你和子君都該吃東西了。”
  不想吃,他好困,還想睡。
  “乖,醒醒。秦歌,秦歌?醒醒,我們的小子君餓了,我都聽到他在叫‘父皇父皇,我餓了,我要吃飯’。”最後那句兒音學得惟妙惟肖,秦歌輕笑了一聲,勉強睜開了眼睛。
  面前是一張放大的臉,然後他的唇又被親了。
  把明顯還未清醒的秦歌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再拉高被子,從溫桂手裏接過茶水,喂到秦歌嘴邊,伍子昂柔聲說:“來,先漱漱口,吃完了再睡,嗯?”
  把全身的重量交給伍子昂,秦歌張開嘴,任對方服侍他漱了口、擦了手臉。伍子昂左手環著秦歌,好讓他靠得更舒服,右手從申木那裏接過一碗雞湯,又是用那種很溫柔的聲音說:“先喝雞湯喂飽我們的小子君。”
  清醒了一些的秦歌忍不住淡淡笑了,問:“為何雞湯是喂他的?”
  伍子昂煞有介事地回道:“子君還沒長牙呢,當然只能喝雞湯了。”
  “哈。”見伍子昂一臉的春風得意,秦歌的心穩穩地放在了肚子裏,心情極好地喝了雞湯。
  接著,溫桂和申木端來了各式的小菜與吃食,伍子昂每一樣都親自喂秦歌吃下,直到他搖頭表示吃飽了,他才把剩下的飯菜全部卷到自己的肚子裏。吃著“老婆”孩子吃剩下的東西,伍子昂只覺得心滿意足。
  用過飯,伍子昂又不假他人之手地伺候了秦歌解手,然後把他帶回床上,給他蓋好被子,坐在床邊說:“睡吧,我守著你。”
  秦歌的雙眼裏滿是幸福,他不想睡,只想這麼看著這人,可是比往日都疲倦了許多的身子令他不支地又睡著了。在被窩裏緊握著秦歌的手,伍子昂讓溫桂和申木都下去,他要靜靜地守著他的秦歌和孩子。
  癡癡地看了一會兒,伍子昂聽到了腳步聲,他立刻回神扭頭看去,卻是溫桂。溫桂走到他身邊,附耳道:“王爺,容太醫來給皇上檢查身子。這是每日都不能少的。可是皇上現在在睡,您看……”
  伍子昂沈默了片刻,低聲說:“你在這兒守著皇上,我有話問容太醫,等皇上醒了再檢查吧。”
  “是。”
  不再避諱,當著溫桂的面,伍子昂大大方方地親了秦歌一口,又隔著被子親了親秦歌的肚子,這才起身出去了。
  即使已經被溫桂告知,等在門外的容氏父子一看到出來的人還是愣了一下。伍子昂面色嚴肅地對兩人說:“兩位太醫請隨我來,我有些事想問問。”
  兩人點點頭,跟著伍子昂進了對著的一間小屋。關了門,伍子昂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又示意容氏父子坐下,直截了當地問:“皇上平安生下孩子的幾率有多大?”
  容氏父子臉色稍變,都沒有立刻回答,伍子昂握緊了拳。
  容丘深吸了幾口氣後,實話實說道:“男人產子,父親與微臣只曾耳聞,卻並未見過。目前所有的經驗都不過是聽說及古籍上的記載,還有申公公記下的鳳鳴王生產時的經歷。父親與微臣詳細地研究後發現,男人產子雖然多為剖腹,但也不是絕對。千年前,曾有一男子服下兩枚鳳丹,平安地生下了兩個孩子。他並沒有剖腹,而是從男蕊處產子。”
  “記載上男人產子一事也不過三三兩兩,雖說最後需剖腹,但剖腹的男子要麼胎兒過大;要麼男子本身體虛無力。鳳鳴王當初之所以要剖腹也是因為身體太過虛弱,再加上精神憂鬱,導致胎位不正,引起難產,這才不得不剖腹。以皇上目前的情況來看,要好得多。殿下的胎位很正,皇上的身子也相當的結實,生產時有足夠的力氣生下殿下。皇上也十分注意,殿下的體格屬正常偏小,難產的可能性不大。”
  容念略有擔心地說:“皇上有孕之後一直是獨自承受,王爺不在身邊,又不知此事,皇上難免會心情不愉。現在離皇上生產的時間究竟還有多少,微臣與父親皆無法推算,為了以防萬一,王爺在皇上生產之前最好能讓皇上心緒平穩、心情愉悅,這對皇上成產極有好處。”這個時候,容念和容丘哪里還會相信伍子昂被皇上削王流放?言語間自是帶了更多的恭敬,稱呼上也絲毫不敢怠慢。
  “另外……”容念臉上有了一點點的難以啟齒的尷尬。
  “另外什麼?”伍子昂見狀,心肝發顫。
  “咳咳……”容念假裝咳嗽了幾聲,掩飾尷尬,道,“另外,若殿下是從皇上的龍蕊處出來……勢必會對皇上的龍蕊造成傷害。所以……王爺應想法子……讓皇上的龍蕊能儘早做準備。”
  他說得極為含蓄,伍子昂先是沒明白過來。見容念和容丘皆是一副無法詳細解釋的尷尬,他猛地明白了過來,恍然大悟地笑了,也咳了幾聲,說:“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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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  Admin 周五 2月 21, 2014 4:33 pm

道了。還有什麼我要做的嗎?”
  容丘道:“王爺要多留心皇上,皇上的肚子有任何的異樣,王爺都不能大意,要立刻告訴微臣。”
  伍子昂點點頭,心裏七上八下的,又緊張又激動。
  容念安撫道:“王爺擔心皇上,皇上更是不安,王爺要多多寬慰皇上。皇上對王爺的心意必定能感動上蒼,讓皇上平安生下殿下。皇上有孕之後胃口一直都很好,和尋常女子相比,反應算是小得多。殿下這陣子是鬧了些,但也說明殿下的精神很好。微臣估摸著皇上順利生下殿下的幾率有八成。”
  “八成?”伍子昂的聲音都抖了,“能不能再高些?”
  容念和容丘的臉上浮現了沈重,兩人同時起身道:“王爺,臣等誓死保住皇上和殿下。”
  伍子昂站起來對兩人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兩人嚇得連連後退直呼使不得。伍子昂壓抑著不安地說:“我把皇上和孩子的命就交給兩位太醫了。”
  “臣等絕不辜負皇上和王爺的信任。”
  ※
  又詳細問了該如何照顧秦歌,伍子昂估摸著秦歌該醒了,便帶了兩人去了臥房。秦歌果然已經醒了,正由溫桂伺候著喝水。在伍子昂走到床邊時,他問:“去哪了?”清醒後這人不在,他還以為自己昨夜是做夢。
  伍子昂在床邊坐下,很自然地把秦歌攬入懷中,說:“你快生了,我問問兩位元太醫需要注意些什麼。”說著,他左手繞過秦歌的腰探入被中,摸上秦歌的肚子。
  秦歌靠著他,也不在乎自己與臣子的“姦情”被人看了去,很平靜地開口:“溫桂他們做得極好,你剛回來,好好歇息兩日吧。”
  伍子昂攏攏秦歌的頭髮,溫笑地說:“一看到你我就不累了,何況還有我們的孩子,我更是精神百倍。不要擔心我,倒是你,有什麼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訴我,現在可是半點都不能馬虎。”
  秦歌的嘴角染了笑,他點點頭。
  儘管已經知道皇上肚子裏的孩子是梁王的,但親口聽到梁王承認,容念和容丘父子倆還是大大地震驚了一把。兩人低著頭,掩飾中內心的翻騰,只覺得平日裏尊貴無比、令他們即使湊近都要仰望的皇上竟然也會如此深愛一個人。兩人的心裏什麼滋味都有,更多的是感動。
  容丘暗暗深吸一口氣,叫了聲:“皇上。”
  溫桂和申木上前:“王爺,請讓奴才伺候皇上檢查。”
  “我來吧。”不讓溫桂和申木插手,伍子昂起身扶著秦歌躺下,然後說,“屋子裏不夠暖和,再弄些炭火來。”
  “是。”
  溫桂出去了。
  待溫桂加了炭火,屋內暖了一些後,伍子昂才掀開被子,動作輕柔地解開秦歌的衣裳,露出他的肚子。昨晚回來伍子昂並未直接看過秦歌的肚子,僅僅摸了摸。現下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他只覺得心窩漲得慌,眼眶也熱了。
  雙手發顫地摸了摸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伍子昂情不自禁地當著別人的面吻了上去,屋裏的人立刻低頭。
  愛憐的、疼惜的、虔誠的、不安地在秦歌的肚子上落下好幾個吻,伍子昂這才啞聲道:“來吧。”然後在床頭坐下,左手放在秦歌的頭邊,輕撫他。在伍子昂的凝視下,秦歌忍不住閉了眼睛,臉卻向伍子昂的手貼了貼。
  看著容念給秦歌把脈,看著容丘的雙手在秦歌的肚子上揉按,聽著秦歌忍不住的低吟,伍子昂的喉結上下浮動地越來越快,雙眼也漸漸通紅。強壓下心中不停湧上的愧疚,趁著秦歌閉著眼看不到,伍子昂抹抹眼角,無聲地大口喘息。溫桂和申木見此也是分外的難受,皇上和王爺彼此深愛著,誰都離不開誰,他們在心裏祈禱,祈禱皇上能平平安安生下太子。
  好不容易檢查完了,伍子昂的心疼得臉都白了。在容丘的手離開秦歌肚子的那一瞬間,伍子昂重重地吐了口氣。這時候,秦歌睜開了眼睛,不是沒有看到伍子昂泛紅的眼角,他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雙眸不掩幸福。
  容丘道:“皇上、王爺,殿下的胎位極正,臣剛摸時發現殿下的身子下沈了一點兒,臣以為這是殿下快要出來的前兆。”
  “什麼?!”正深情凝望的兩人同時驚呼,溫桂和申木則是瞬間瞪大了眼睛。
  容念也是神色凝重地說:“皇上已經有七個月又二十二的身孕了,鳳鳴王是八個月六天的時候生的。臣診脈也發現殿下的心脈突然比以往強了許多,這是孩子出生前的預兆。皇上,您要儘量地多走動,哪怕走不動了也要走。”
  “朕知道了。”秦歌緊緊回握伍子昂握著他的手,淡然地點頭。
  “溫桂,皇上生產時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伍子昂的臉煞白。
  溫桂同樣臉色發白地回道:“奴才一早都準備好了,奶娘也找好了。”
  “王爺儘管陪著皇上,奴才們都準備好了。”申木是在場最鎮定的人。
  伍子昂張了張嘴,喉嚨卻異常幹啞,秦歌朝幾人使了個眼色,幾人悄聲退了下去。輕輕拍了下伍子昂的臉,秦歌淡淡道:“我會平安生下孩子。”
  伍子昂緊緊抱住秦歌,粗聲道:“你必須平安生下孩子。秦歌,我不能沒有你,不然我會瘋,會狂,會拿所有人陪葬。你定不想看到我那樣是吧,你一定要平安生下孩子。你不喜歡柳雙,我休了她;你不喜歡我抱蘿衣和蝶衣,我讓她們離開京城;你不喜歡我與人逢場作戲 ,我今後再不出去應酬……我,我都聽你,我什麼都聽你的,你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秦歌,答應我,答應我……”想到秦歌要生了,伍子昂慌得沒了方寸。
  拉下伍子昂的頭,秦歌吻上他的眉心,吻上他的嘴角,然後與他的唇相貼、相糾纏……在伍子昂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後,他低啞地問:“不覺得我這個樣子難看嗎?明明是男人,卻大著肚子。”
  “你胡想些什麼!”找回理智的伍子昂一手在秦歌的肚子上撫摸,咬牙道,“你不管是什麼樣子在我眼裏都是最美的,這個樣子更美。你叫我怎能不怪你?你這麼美的樣子我卻錯過了那麼久。我要讓你為隱瞞我這件事愧疚一輩子。”
  秦歌淡淡笑了,按上伍子昂放在他肚子上的手,肯定地說:“我會平安生下子君,我要從柳雙手裏把你完全搶過來,我要告訴天下人,你伍子昂,是我的,是,朕的。”
  伍子昂的嘴角揚起一抹壞心的笑,他摟緊秦歌,說:“我一早就說了,我要做梁後。你說當他們知道我覬覦的根本不是你的帝位而是後位,百官們會怎樣?”
  秦歌抬眼,品出些陰謀的味道:“你要做什麼?”
  伍子昂咧開嘴:“逼宮。”
  秦歌揚眉。
  伍子昂在他嘴上重重地啵了一口,假裝惡狠狠地說:“你敢瞞我這麼久,我不罰你怎麼成?你往後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在宮裏養著,不許再操心,不許再管那些煩心事。你若不聽話,我就找根鏈子把你捆到床上。”
  秦歌眼神一凜:“你敢威脅朕?”
  “有何不敢?你是我老婆!”又是重重的一口,伍子昂解開秦歌的褲繩,語氣又變得柔軟,“別鬧了,你快生了,還有事要準備呢。”
  秦歌也恢復了正常的表情,懶懶地問:“還要準備什麼?”
  “讓你能順利生下孩子的事。”
  一手探入秦歌的腿間,繞過秦歌的分身,直接來到秦歌的龍蕊處,伍子昂啞聲道:“忍忍,容太醫說要盡可能地為你擴展,不然孩子出來的時候會傷了你,也會傷了孩子。”
  秦歌的臉上閃過紅暈,他閉上眼低低應了聲,把自己完全交給了伍子昂。
  摸著自己最愛的人,伍子昂不動念是不可能的。他細細地吻著秦歌,一邊安撫對方,手指一邊小心地在對方緊窒的菊穴內緩緩抽動、擴張。在秦歌動了欲時,他就停下,等秦歌平靜下來了,他再繼續動。兩人緊緊依偎在一起,呼吸交融,儘管不能做,卻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纏綿。
  擴張了半個時辰,伍子昂抽出手指,摟著身子都泛紅的秦歌久久沒有動作,也沒有言語。等兩人都平靜下來了,伍子昂洗了手,再給秦歌清洗了。
  上床,靠在床頭,摟著秦歌,伍子昂的聲音裏仍帶了幾分欲望地說:“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現在你有了我的孩子,我也不用再瞞著了。”
  “嗯?”被“折騰”了的秦歌昏昏欲睡。
  “我沒有碰過柳雙,一次都沒有。”
  秦歌瞬間清醒了,抬頭看去,眼裏是驚愕,是驚喜。
  伍子昂溫柔地笑了,把秦歌重新攬入懷,平靜地說:“成親前,我是想過和柳雙圓房,讓她生孩子。可有了你之後,我卻誰都不想再碰。還記得我成親前的那晚嗎?”
  “怎能不記得?”那晚,子昂第一次清醒地抱了他。
  伍子昂的笑更溫柔了:“那天,我遇到一位行腳僧人,他對我說我一生無子,伍家的這一代,都無子。”
  秦歌的身子一震,摸上自己的肚子。
  伍子昂安撫地摸摸秦歌的背身,繼續說:“我當時就急了,問他有沒有什麼可解的法子。那位僧人在我手上寫了四個字,你猜是什麼?”
  “快說!”秦歌都快急死了,哪有心思猜。
  “呵呵。”伍子昂的眼裏有了水光,“他寫了‘勿近女色’。”
  秦歌仰頭,眼神激蕩。
  伍子昂笑了,摸上他的肚子:“我猜,這一胎一準是個兒子。我沒有碰過柳雙,自從和你在一起之後我沒有碰過任何一個女人,我只有你。我開始不相信那位僧人的話,可柳雙接連生了兩個丫頭,我信了。”
  秦歌揪住伍子昂的衣襟低吼:“那兩個丫頭是誰的!”不是子昂的,不是子昂的……子昂只有他,只有他……秦歌不知道自己此刻看上去有多高興。
  伍子昂卻是心酸的要命。秦歌明明很介意,卻要忍著,秦歌為了他受了太多的委屈,他吻上秦歌的嘴角,低聲說:“蘿衣和蝶衣,是子英的孩子。”
  秦歌愣了,徹徹底底的愣了,腦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喜訊而軒轅。那兩個丫頭是伍子英的孩子……是伍子英的……伍子英……
  “怎麼,怎麼回事?”多少個夜晚,他因為想著伍子昂正在與柳雙歡好而恨得無眠,結果卻原來那兩個丫頭根本與子昂無關!
  伍子昂的吻越來越密:“子英一直都喜歡柳雙,我又只把柳雙當妹妹,更何況我還有了你,不如順水推舟,成親後我可是都睡在書房。只不過柳雙並不知道,她一直以為是我。等這回回京,我會解決此事。而且現在看樣子,柳雙也喜歡上子英了,說不定她已經猜到與她歡好的根本就不是我。”
  “你……你……”秦歌不知自己該不該怒,可他確實有點怒。
  伍子昂繼續用吻安撫他,說:“你想要個兒子,可我又不敢碰柳雙,生怕那位大師說得是真的。萬一我碰了柳雙,柳雙不僅生不出兒子,我又自己斷了自己的兒子命,那豈不是得不償失?大師說我勿近女色便能解,我就抱著一絲的希望,現在果然給我抱到了,我們的小嘉佑馬上要出生了。”
  “你……你要拿伍子英的孩子來騙我?!”秦歌還是生氣了。他只想要子昂的孩子!
  伍子昂摸上秦歌的肚子:“小心小心,你現在可不能生氣。要打要罵也等孩子生下來再說。乖,不氣啊。”
  “你這個潑皮!”秦歌很是用力地給了伍子昂一拳。
  “噢!這麼重!”伍子昂揉揉心口,“你謀殺親夫。”
  “潑皮!”秦歌咬牙,這個潑皮混蛋!
  伍子昂趕緊哄:“柳雙不是沒生出兒子嗎?若她生了,我也會告訴你的。我只是想著反正都是伍家的孩子,我又生不出,又不願跟別的女人生,只好這樣了。還是說你想我碰柳雙?”
  “你敢!”
  伍子昂賠笑臉:“不敢不敢,皇上就是給臣十個膽臣也不敢。”
  “潑皮!”秦歌的眼裏有了喜悅,不管怎麼說,伍子昂沒有碰過柳雙的這件事還是令他十分高興。
  伍子昂不停地揉秦歌的肚子,低聲下氣地說:“現在咱倆扯平了。你瞞了我有孕的事,我瞞了你柳雙的事。今後不管什麼事我都絕不瞞你,你瞧,我要逼宮的事都告訴你了,你到哪兒還能找到像我這麼實在的臣子?”
  秦歌冷了臉:“你把我當女人了?”
  伍子昂仍是溫柔地說:“不是把你當女人了,只是讓你當個閒散皇上。你不是說要盡心培養我們的孩子,讓他成為一代明君嗎?我肯定是寵兒子,你把他交給我絕對養出一個昏君。你嚴格管教他,我嚴格管理朝政,你我各司其職,不好嗎?而且……”伍子昂的聲音啞了幾分,“你為了我受了太多的委屈,什麼都為我考量,現在該是我做你和孩子的靠山的時候了。你說我大男人也好,說我怎麼樣也好,哪怕你不高興,我也不會手軟了。我要做一個真正的權臣,不僅把持朝政,還要把持你。”
  語氣很溫柔,但伍子昂的話中卻透著不容反對的堅持。秦歌看著伍子昂,良久之後,他勾起唇角:“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搬進宮跟我和子君住在一起。還有,你逼宮後定會惹來不少的麻煩,遭到不少人的反對,你要自己解決,我不會插手。”
  “哈哈,”伍子昂胸有成竹地說,“我敢逼宮,我就不怕他們鬧。”
  秦歌主動吻上伍子昂:“那朕就安心待產、安心教導我們的小子君了。”
  “這正是我所願。”
  手掌下,孩子正在很有精神的踢動,伍子昂摟緊孩子的“娘”,摟緊他的皇上,心中是對未來幸福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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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狗還是走了……

  (18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六章

  伍子昂回來了,秦歌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連帶著溫桂、孔謖輝和申木的臉上都多了幾分喜悅。有孔謖輝幫忙,閻日養了三天,傷就基本痊癒了。伍子昂沒有再說要罰他的話,一心撲在秦歌身上。
  十一月末的元和已經冷了,天上陰沈沈的,預兆著不久後會有一場雪。秦歌的肚子大得好似隨時都會裂開,秦歌站著的時候不得不時刻捧著。孩子下沈地已經非常明顯了,隨著秦歌生產的日益臨近,伍子昂緊張地食不下嚥、夜不能寐。一整個晚上,他頂多是打個盹,其餘的時間都是牢牢盯著秦歌,在秦歌難受的時候幫他翻身,給他揉肚子。溫桂等人也是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寢宮內充斥著緊張的凝重。
  和伍子昂一左一右攙扶著秦歌走動,何歡的大眼裏也滿是不安,還有幾分期盼。因為自己就是父王生的,所以對於皇帝哥哥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何歡有種“屬於同類”的感覺,更何況這可是他的親侄子呢。孩子還沒有出聲,何歡就已經喜歡上這個孩子了。一方面盼著侄子能快點出來;一方面又擔心皇帝哥哥生產時會遇到危險,總之就是一個矛盾。
  不時地瞄瞄皇帝哥哥,何歡見皇帝哥哥的額上冒了汗,急忙說:“皇帝哥哥,你要不要歇歇?”
  伍子昂一手拿帕子給秦歌擦汗,也問:“要不要歇會兒?”
  秦歌搖搖頭,一手捧著肚子,一手扶著腰說:“不累,再走一會兒。”
  伍子昂喂他喝了口水,說:“那再多走一會兒。”
  秦歌站著緩了緩,又邁出步子,在寢宮的正廳內慢慢走了起來。天冷了,再加上伍子昂在,秦歌不便出去走動,每日便在正廳內走動。地上擺了防滑的毯子,秦歌的腳腫的厲害,索性光著腳在厚厚的地毯上走。每次看到秦歌浮腫的四肢,伍子昂的心就擰一次。
  又走了五圈,秦歌走不動了,額上的汗也多了。伍子昂摟著秦歌回到臥房,溫桂端來了溫水,伍子昂給秦歌洗了腳,扶著他上床躺好。申木拿來了雞湯,閻日則手捧水果。何歡大氣不敢出地站在一邊,怕什麼都不會做的自己給大家添亂。
  秦歌的胃口今日並不大好,他喝了半碗雞湯就喝不下了,又吃了兩塊梨,便搖頭表示不吃了。伍子昂擔心地問:“要不要睡一會兒?”秦歌今天的胃口明顯的很不好,伍子昂的手心全是汗。
  秦歌也懶得說話,點點頭,伍子昂扶著他躺下,給他蓋好被子,然後略微抬手,讓其他人都退下。
  坐在床邊,伍子昂雙手緊緊包著秦歌的右手,緊張地一句話都說不出。秦歌閉著眼睛,呼吸帶了幾分沈重,似乎睡著了。溫桂、申木、閻日和容氏父子都守在外面,從皇上的樣子來看,生產也不過是這幾天了。
  孔謖輝一如以往地雙手抱劍,靠在牆角,閉目養神。與其說是養神,不如說是養精蓄銳。皇上快生了,這個時候萬不能出一絲的馬虎。所有在元和的守衛暗衛都加強了巡視,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什麼時辰了?”睡著的秦歌突然問了聲。
  正陷入憂心中的伍子昂趕緊回神,低聲說:“戌時三刻了。”
  秦歌緩緩睜開眼睛,眉心都因為肚子的沈重而微微的蹙起。“還不睡嗎?”聲音較以往略啞。
  伍子昂對他笑笑,假裝輕鬆地說:“我還不困,躺下也睡不著,反而會擾了你。你快睡,不必管我。要不要解手?”
  秦歌艱難地動了動:“有點想。”
  伍子昂馬上放開秦歌的手,從床底拿出夜壺,伸進被子裏。秦歌幾乎沒怎麼動,伍子昂很是熟練地伺候了他,然後把夜壺拿了出去,讓溫桂去清洗。很快折回來,伍子昂彎身親了親秦歌汗濕的額,問:“餓不餓?你今天都沒怎麼吃東西。”
  秦歌搖搖頭,全身都懶懶的,又閉上了眼睛。伍子昂也不吵他,探手進被子裏,輕撫秦歌的肚子,助他好眠。
  一直守到子時,見秦歌睡熟了,伍子昂這才輕聲脫了衣裳上了床,慢慢地鑽進被窩,從後摟住秦歌。往年秦歌一到冬天手腳就異常冰冷,而此刻卻是熱得冒汗。伍子昂一手放在秦歌的肚子上,腦袋裏亂亂的,根本睡不著。
  十一月三十的夜晚,圓圓的月亮散發出明亮的月光。冬日的寒風吹得避暑山莊內的火把忽明忽暗。幾個月前還開著美麗花朵的山坡此時只剩下枯黃的乾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草叢發出沙沙聲,暗夜中,影子借著月光向山莊內最為高大的建築悄然而去。
  “嗖!”
  突然,幾十隻帶著火焰的箭羽劃破冷冽的寒風直直地朝山莊內的屋舍內射去。幾聲尖銳的哨聲在火焰撕開寒風時瞬間響徹整個山莊。
  靠在牆根的孔謖輝猛地睜開雙眼,拔出劍沖同時拔出匕首的閻日大喊一聲:“保護皇上!”房門在一瞬間開合,孔謖輝的人不見了。
  閻日推了一把愣住的申木,道:“把鳴王殿下帶到皇上的臥房來,誰都不要出去,照顧好皇上!”申木馬上回神,跑向何歡的臥房。溫桂也迅速冷靜下來,打開身後的門快步走了進去。
  “刺客又來了?”被孔謖輝的聲音驚醒的秦歌分外的冷靜,伍子昂已經下床穿好了衣裳。
  跟著溫桂走進來的閻日極快地說:“請皇上放心,刺客根本無法靠近皇上的寢宮。孔統領已經出去了。”隨後進來的容氏父子找了個角落,溫桂給他們搬來凳子讓他們坐著歇息。皇上生產在即,他們要時刻守著。
  伍子昂並不緊張,他很是沈穩地說:“那些刺客憋了這麼久才來,我看是秋後的螞蚱,臨死前要撲騰一下。閻日,去把公主接過來,派小鬼守住門口,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進入寢宮,違者無需稟報,殺無赦。”
  “是!”
  溫桂一聽,跟著閻日一起出去了。秦歌一開始的計畫便是他快生的時候就把越勒雲山接過來,安置在何歡的屋裏,等孩子生下後,偷偷把越勒雲山送走,對外就稱她難產而亡,而現在也是時候了。
  “皇帝哥哥,梁王大哥,刺客又來了嗎?”睡眼朦朧的何歡抱著枕頭,跟著申木走了進來,臉上也毫不見慌張,甚至還穿著裏衣。(刺客見太多了,誰都會麻木。)
  秦歌微微一笑,拍拍身邊的空位說:“上來吧,今晚你跟朕睡。”
  “好!”何歡歡呼一聲,抱著枕頭上了床。鑽進皇帝哥哥溫暖的被窩,何歡的嘴都合不攏了。
  伍子昂不放心地叮囑道:“小心,別壓了你皇帝哥哥的肚子。”
  “梁王大哥太小看我了。梁王大哥回來的時候我經常陪皇帝哥哥睡呢。”何歡皺皺鼻子,翻身輕輕抱住背對著他的皇帝哥哥,高興地閉上眼睛。
  伍子昂在秦歌的唇上落下一吻:“我到門口去看看,你繼續睡。”
  “去吧。”
  秦歌一點都不擔心刺客會闖過層層的侍衛,他閉上眼睛,打算繼續睡覺。
  又隔著被子親了親秦歌的肚子,伍子昂留下申木和溫桂守著秦歌,他出了臥房。來到寢宮的正門口,伍子昂打開一條門縫,遠遠的,他看到了火光和一些明顯不是小鬼的黑衣人,也看到了孔謖輝,場面並不混亂,看得出孔謖輝和閻日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看了一炷香的工夫,伍子昂看出些意思。這批刺客非常的瘋狂,就如他說的,好似快死的螞蚱臨死前絕望的掙扎。他已經可以猜出這些刺客是誰派來的了。想到那人,伍子昂的嘴角是一抹嗜血的冷笑。眼角瞟到閻日帶了幾個人過來,他迅速退到門口。
  閻日推門進入,對身後的人說:“公主殿下這幾日就住在皇上的寢宮吧,您快生了,可不能被刺客驚了胎氣。”
  大腹便便的“公主”越勒雲山只是點了點頭,由四位婢女護著邁過門檻,走了進來。門在他身後緊緊地關上了,察覺到身邊有其他人,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卻被嚇了一跳。
  還不知道公主真實身份的伍子昂很是冷淡地對越勒雲山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也不開口。雖然這是他第三次見這位女貞公主,但一看到“她”的容貌,他就忍不住要吃醋。越勒雲山很好的壓下驚訝,跟著四位婢女去了何歡的臥房,溫桂和申木已經把那間屋收拾了出來。出於對伍子昂的“報復”,秦歌一直沒有告訴伍子昂越勒雲山的事情;而以為皇上已經告知王爺的四人也早早把此事忘了。至於伍子昂得知之後有何反應,那以後再說,總之現在,“女貞公主”還是伍子昂心頭的一根刺。
  在那根刺進入何歡的臥房後,伍子昂拉住閻日小聲問:“她們可知皇上有孕的事?”
  閻日道:“那四名婢女是閻羅王親自挑的,現歸奴才管,口風緊的很,王爺儘管放心。皇上生產之後需要有人來照看殿下,那四人會武,來到山莊之後奴才有請嬤嬤調教她們,她們是照顧殿下的最合適的人選。至於公主,在皇上生產之前,她不會有機會見到皇上。等皇上生的時候,奴才會把他送走,他永遠也不會知道。”
  伍子昂的眼珠子轉了轉,在閻日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閻日毫不吃驚地點頭道:“王爺跟皇上想到一塊兒去了,奴才明白的。”
  伍子昂滿意地說:“本王就交給你了。閻泯現在女貞,閻羅殿的事你要多操心。你瞞本王的事本王不再追究,但皇上的事絕對不能出半點岔子!”
  “奴才謝王爺寬恕。”閻日的眼裏閃過激動。
  “你去守著皇上,我在這兒看一會兒。”
  “是。”
  王爺輕易地饒恕了自己,閻日難掩喜悅地快步走了。伍子昂看了眼何歡的臥房,不怎麼樂意地轉身,又打開門,隔著門縫看外頭的情況。略微數了數,外頭約有一百多名刺客,多是多了點,不過看他們一步都無法向寢宮這裏靠近,伍子昂不是太擔心。他相信孔謖輝的能力,何況他來元和之前派伍渙給李韜送了封信,李韜又增派了一千內廷侍衛到元和。這周圍幾千的守衛加上小鬼和暗夜門的殺手若還擋不住這些刺客,那大東也就該成別人的嘴中肉了。
  透過門縫注意外頭的動靜,伍子昂想著該如何徹底解決此事,還有秦歌生產後的事情。耳邊突然傳來了溫桂的驚叫,伍子昂心裏一緊,趕忙轉身,就見溫桂慌慌張張地從臥房裏跑了出來,大喊:“王爺!皇上,皇上肚子疼!”
  “什麼?!”伍子昂的腦袋一陣眩暈,腳下一軟,差點跪在了地上。
  “秦歌!”狂喊著,伍子昂拔腿就往屋裏跑。繞過屏風,伍子昂只看到秦歌捂著肚子正在呻吟,那一刻,他傻了,靈魂瞬間出竅。

  (29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七章

  呼,這一章寫的我那個激情啊,還專門打電話去問有生過孩子的老姐諮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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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房內已經亂了,容念和容丘都上了床,何歡從床上下來,站在床腳不知所措。申木跑出去準備熱水,溫桂則按照容念的要求在皇上的身下墊了厚厚的褥子,並脫下皇上的褲子。閻日一時間也亂了方寸,下意識地回頭,一看王爺還站在屏風旁,他喊了聲:“王爺!”
  這一聲如一把利劍直直地插入伍子昂的心窩,腳下一動,他已瞬間來到床邊,撥開溫桂,跪在床頭一把握住秦歌的手,聲音發抖地喊:“秦歌!秦歌!”
  而閻日自己也被自己的那聲喊給驚醒了,想到隔壁的越勒雲山,他拔腿就跑了出去。
  秦歌大口大口喘著氣,臉色泛白,他對伍子昂搖搖頭,斷斷續續地說:“我……不會,有事……你……出去……”他不願伍子昂看到自己生產時的樣子。
  伍子昂大力搖頭,聲音慌亂:“不,我陪著你,我陪著你。不怕,不怕,我們的嘉佑很快就會出來,不怕,秦歌,我陪著你,我陪著你……”一手不穩地擦拭秦歌額上的汗,伍子昂的背身已被冷汗浸濕。
  秦歌的肚子一陣陣收縮的痛,除了呻吟,他說不出話來。沒有被伍子昂握著的另一隻手忍不住就要去摸肚子,卻被容丘攔下。
  “王爺,請您上床,握緊皇上的手,以防皇上弄傷自己。鳴王殿下,您握住皇上的另一隻手。”容丘急急地說,人手不夠,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男人能不能見這種紅,何歡合不合適在這裏了。
  伍子昂二話不說地脫鞋上了床,跪在床內側,握緊秦歌的手。何歡壓下慌亂,迅速跪在床邊,緊緊臥牢皇帝哥哥的右手。
  溫桂眼疾手快地在皇上的嘴裏塞了一塊折好的布巾,秦歌咬緊,陣痛一波波地襲來,他感覺從後穴不停地流出水。秦歌看不到,他不知道從那裏流出的是不是血,這個時候,他有了從未有過的害怕,但他只是咬緊布巾,不讓自己的害怕影響到已經快被嚇破膽的伍子昂。
  “溫總管。”閻日隔著屏風喊了一聲,他的身份不合適進來。溫桂急忙走過去,閻日低聲說:“我已經點了公主的睡穴,那四人現在門外,溫總管可有什麼要吩咐的?”那四人指的是越勒雲山身邊的四位婢女。
  溫桂想也不想地說:“留兩人在門口隨時等候吩咐,另派兩人去廚房燒水,把申公公替換回來。閻公公在這裏暫時幫不上什麼,外頭的事就交給你和孔統領了。你告訴孔統領,讓他一定要確保皇上的安危,不能放入一名刺客。”
  “溫總管放心,我去了。”閻日握緊匕首轉身走了,溫桂迅速返回床邊。
  被子折成兩折蓋在秦歌的身上,露出他的下身。容念和容丘皆臉色凝重地觀察皇上的肚子和下身。些微透明的水從皇上的龍蕊處間或流出,容念和容丘一人一隻手輕揉皇上的肚子,容念則小心按壓皇上的龍蕊周圍,檢查是否有何異樣之處。他們從未為男子接生過,一切僅能根據書上的記載以及此時的應變。
  “唔……”秦歌低低地呻吟著,為了減少痛苦,他不停地深呼吸。可是下腹墜得厲害,好像有什麼東西想從他的後蕊處出來,令他下意識地用力。可是這樣他就疼得更厲害。
  聽著秦歌痛苦的聲音,伍子昂見二人遲遲沒有動作,等不住了,一連串地問:“皇上的情況如何?孩子還好嗎?你們要怎麼接生?要剖腹嗎?”
  容念眉心緊鎖地盯著皇上的龍蕊,一個大膽的可能在他的心中逐漸形成。他頭未抬地說:“王爺,女子生產前會先流出羊水,俗稱破水,然後陣痛一陣子才會生產。是否需要給皇上剖腹微臣現在不敢說,微臣想再等等看,看看皇上現在是否也是生產前的陣痛。”
  “那皇上還要疼多久?”秦歌的痛苦聽在伍子昂的耳朵裏,真是叫他的心都要碎了。
  容念為難地說:“王爺,生孩子一定會痛的。若皇上不需剖腹,孩子出來後皇上就不會太痛。微臣想試試,以皇上目前的情況來看,也許不需要剖腹。皇上的龍蕊流出的很可能就是羊水,若羊水是往皇上的龍蕊走,說不定孩子也是從龍蕊處出來。”
  “真的?!”屋內的諸人都驚喜出聲。
  秦歌吐了布巾,氣喘地說:“就聽,容念的……朕……覺得,孩子……好像,是要,往下,走……”
  伍子昂一聽大喜,容念和容丘同時驚喊:“皇上!您再仔細感覺感覺,孩子是不是在往下走!”只要孩子是往龍蕊走,那就有希望!
  秦歌閉著眼睛大口喘息,肚子似乎越來越疼了。伍子昂一遍遍給他擦汗,秦歌反握著他的左手指尖都因為用力而發白了。
  龍蕊處還在不斷地流出透明的水,感覺了良久之後,秦歌張嘴:“朕覺得……下身……有點,漲……”
  容念和容丘的眼睛瞬間冒出亮光,容念當機立斷:“王爺,微臣斗膽請求王爺讓微臣一試!”
  伍子昂陷入了兩難,若孩子不是從後蕊處出來,延誤了秦歌生產的時間,那後果……他不敢想。可是若孩子可以從後蕊處出來,那就意味著秦歌不必承受剖腹的危險和痛苦。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秦歌的右手從何歡的手裏掙出來,緊緊包住伍子昂冰涼的手,鎮定地說:“聽,容念的……”
  伍子昂低頭重重吻了下秦歌的唇,聲音沙啞地說:“不管怎麼樣,我都陪著你。你現在專心生孩子。”
  “好……”秦歌的嘴角勉強地微微勾起,“我會,平安……生下,孩子……”
  撿起秦歌剛才吐掉的那塊布巾重新塞進秦歌的嘴裏,伍子昂沈聲下令:“容念、容丘,本王把皇上和孩子交給你們了!”
  “請王爺放心!”有了王爺的支持,父子兩人立刻修改之前的接生計畫,一邊查看皇上龍蕊處的情況,一邊低聲商量了起來。
  仔細聽著容氏父子說著要如何給秦歌接生,伍子昂從溫桂的手裏接過濕布給秦歌擦頭、擦脖子,試圖緩解他的疼痛。何歡大氣不敢出地跪坐在床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皇帝哥哥的下身,想著自己當初是怎樣從父王的體內生出來的。
  屋內屋外都在忙碌,被婢女替換回來的申木很有經驗地指揮溫桂和另兩位婢女做準備。秦歌龍蕊處出水量並不大,容念的手始終放在皇上的肚子上,若孩子有往上撐肚子的動作,那就是說孩子要從肚皮處出來,可將近半個時辰過去了,孩子並沒有這樣的動作,反而龍蕊處依然在出水。伍子昂快急死了,秦歌的疼痛越來越明顯,呻吟聲也漸漸高了,可是容念和容丘還是無法判斷孩子從哪里出來,而他又不能催。
  “唔……”秦歌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他死死咬著布巾,大顆大顆的汗從頭上、身上湧出。每一次陣痛過後,他的胸膛都急劇的起伏,似乎只有用力的呼吸才能稍稍分擔一些他的痛苦。伍子昂的雙眼通紅,喉結也是不停地上下起伏,何歡的眼淚無聲地滴下,這樣的皇帝哥哥讓他似乎看到了父王生他時的痛苦。
  時間往回走,閻日從寢宮出來後命山莊內所有的小鬼嚴守寢宮。寢宮的四周、屋頂上到處分佈著嚴陣以待的小鬼,這些小鬼均手持弓箭,對準每一個角落,一旦有刺客出現,他們的弓就會把帶著毒液的箭射進刺客的身體內。
  廝殺仍在進行,那些刺客比以往來的那些功夫都要強,也更不要命。混戰中,就見孔謖輝如一把利刃,砍下刺客的四肢和腦袋,或刺入刺客的胸膛,招招狠辣。閻日吹了兩聲哨子,引起守衛的注意,然後他直接從位於二樓的寢宮跳了下去,並大喊:“嚴守山莊各個入口,謹防刺客調虎離山!”
  “是!”守衛的一位副統領立刻帶著一隊人馬匆匆離開。
  手中的匕首發出陣陣的寒光,閻日身形極快地進入了混戰的人群中。孔謖輝在閻日的哨子吹響時就嗅出了幾分異樣。用劍擋開兩名刺客的攻擊,他幾個起落落在了閻日的身邊,閻日與他背靠背反擊刺客的攻勢,並快速地用耳語的音量說:“皇上肚子疼,速戰速決!”
  “皇上肚子疼?!”孔謖輝大驚,一腳踹開一名刺客,他臉色驚變,朝周圍的侍衛和暗夜門的殺手發出一聲咆哮:“速戰速決!不必留活口!”
  “是!”
  這一令下,原本想著要留活口而下手有所保留的侍衛和殺手們頓時放開了手腳。
  接著,孔謖輝低聲對閻日快速地說:“你到後面去!我守前面!”
  “好!”
  一刀結果一位刺客,閻日對另一位副統領喊道:“王副統領!你率隊隨我去後院!”
  “是!”
  閻日帶著一隊人馬撤出混戰圈,疾奔後院。這個時候任何地方都不能疏忽大意!皇上要生了,孔謖輝拿出了全力。他相信閻日的能力,有閻日在後院守著,他不用擔心刺客會趁亂從後院攻入。
  山莊內的刀劍與廝殺聲遮掩了寢宮裏的動靜。一個時辰之後,秦歌的呻吟越來越大,汗水幾乎浸濕了他全身的衣裳,後蕊處流出的水也漸漸多了起來。溫桂把濕了的褥子換成乾爽的,申木則一遍遍為皇上擦拭龍蕊和腿間,而孩子依然沒有要出來的意思。
  秦歌的頭髮全濕了,他緊緊咬著布巾不讓自己叫得太大聲,他知道有一個人比他更痛、更不安。伍子昂的害怕透過他們牢牢握在一起的手傳遞了過來,秦歌疼得已是眼前發白。
  又一個時辰過去,伍子昂再也忍不住地出聲:“還沒有確定嗎?皇上要疼到什麼時候!”
  容念的臉上也是沒了血色,但他還是只能說:“還需要再等等。微臣已經可以肯定龍蕊處流出的是羊水,但是皇上的龍蕊沒有打開的跡象,孩子也沒有繼續往下走的跡象,皇上現在仍是產前的陣痛。”
  秦歌的睫毛上都沾上了汗水,伍子昂心疼地為他擦去,聲音啞得不成樣子:“秦歌,再忍忍……再忍忍……”他恨不能這個時候被折磨的是自己!
  “唔!”就在這時,秦歌的身子猛地緊繃,呻吟也變了調。然後他嘴裏的布巾掉了,一聲充滿痛苦的叫聲在臥房內響起。
  “啊──!!”
  “秦歌!”
  伍子昂把秦歌抱了起來,眼眶欲裂。
  容念和容丘的眼睛大睜,兩人盯著皇上的龍蕊出湧出的血水,同時顫抖地大喊:“是時候了!是時候了!王爺!孩子要出來了!”兩人的手下,秦歌的肚子劇烈動了起來,後蕊口也張開了。
  伍子昂的腦袋裏嗡的一聲,他慌亂地撿起布巾想要塞進秦歌的嘴裏,可秦歌根本就疼得咬不住了。再也忍不住的他大聲叫了起來:“啊¬──!!子昂……子啊……!”
  “我在,秦歌,我在!”伍子昂的眼淚也出來了。
  “啊……!呃……”
  何歡被嚇得哭出了聲,雙手緊緊握住皇帝哥哥的手。溫桂和申木顧不上害怕,忙碌了起來。熱水端來了,容念嘴裏喊著:“用力!皇上用力!”
  “啊唔……子昂……”劇痛中的秦歌急切的需要伍子昂的回應。
  “我在,我陪著你呢,秦歌,秦歌……”伍子昂一手摟著秦歌,一手就要去揉他的肚子。
  容丘攔下伍子昂,把礙事的被子撤掉,露出皇上的肚子,大喊:“王爺,你護住皇上的龍根!”
  伍子昂不敢耽擱,另一手包住秦歌的男根和囊袋,方便容念動作。
  “唔嗯……呼呼……啊呃……呼呼呼……”秦歌這輩子都沒這麼疼過。
  “皇上,您要忍住啊!千萬不能暈過去!”容念跪在皇上的兩腿之間,看了一會兒後喊道:“鳴王殿下!您坐到床上去,從後扶起皇上,這樣皇上好用力!”
  “啊,好!”
  何歡擦擦眼睛,鞋也不脫地上了床。伍子昂摟著秦歌的手用力拉起秦歌,何歡分開雙腿靠坐在床頭雙臂抱住皇帝哥哥。
  秦歌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他覺得下身要被撕成兩半了。
  一汩汩的血水融入羊水中快速湧了出來,容念手上拿了鋒利的刀子,萬一皇上的情況不好,他就必須剖開皇上的肚子取出孩子。秦歌肚子和龍蕊處的劇痛加重,龍蕊口也開啟的更明顯了,容念見狀大喊:“皇上!用力!”
  “皇上,跟著臣用力!”容丘雙手揉著皇上的肚子,汗水滴在了上面,“用力!”
  “呼呼……啊呃……!!”
  “再用力!”
  “啊──!!”
  “一二用力!”
  “唔啊──!”
  血水越來越多,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秦歌的肚子在動。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秦歌身下的被褥都濕了,可秦歌的後蕊處除了血水之外,孩子仍沒有出來的跡象。秦歌已經疼得意識不清了,男子沒有生產的地方,即使是從後蕊出來,要承受的痛苦也遠比女子疼痛百倍。
  看著秦歌的呼吸漸漸弱了下來,伍子昂沙啞地哀求:“秦歌,堅持,堅持住!為了我和孩子堅持住!”
  “皇帝哥哥,用力!再用力!嘉佑馬上就出來了!”何歡哭紅了一張臉。
  “皇上,奴才求您,再堅持一會兒……”一直在給皇上擦拭的溫桂滿手都是血。
  申木勉強保持冷靜地說:“容太醫,給皇上揉肚子,儘快把孩子揉下來!”
  容丘點點頭,咬牙,雙手一個用力。
  “啊──!!”秦歌的雙眼猛地圓睜,身子向上彈起,何歡死死地抱住他。伍子昂被握住的手已經被秦歌捏得青紫,但他毫不在乎,他咬著牙看著容丘給秦歌揉肚子,一遍遍地呼喚:“秦歌,堅持一會兒,再堅持一會兒……”
  不敢看皇上痛苦的樣子,容丘專注於皇上的肚子,手上又是稍稍用力地往下推。
  “呃唔──啊!!”
  秦歌全身都打起了哆嗦,嘴唇青白,伍子昂眨掉眼裏的濕潤,一手摟緊秦歌,一手包緊秦歌的下身,不停地低喚:“秦歌……秦歌……不要離開我,堅持住……堅持住……我們的嘉佑,我們的小子君馬上就出來了……秦歌……”
  緊盯著皇上龍蕊的容念強迫自己閉上耳朵,道:“溫總管,分開皇上的右腿。”
  正給皇上擦拭血水的溫桂一手分開皇上想合攏的右腿,然後容念分開皇上的左腿。血水越湧越多,蕊口也撐得越來越大了,容念把手上的刀子放下,下令:“再用力!”
  “皇上!用力!”
  容念的手繼續往下推。
  “啊呃──啊──!!”秦歌的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身體一陣抽搐,伍子昂大吼:“不要再折磨他了!不要再推了!”
  容丘手上不停,臉上淌著汗,快速地說:“不推的話皇上受的罪更大!如果孩子不儘快出來,皇上和孩子都有危險!”
  “朕……朕能……呃……”殘存著零星的神智的秦歌雙唇發抖地低吟,伍子昂急忙安撫他:“好,好,聽你的,都聽你的,不要說話。你疼就掐我。”
  “唔……”咬牙忍過一陣劇痛,秦歌的眼睛被汗水蒙住了。
  讓皇上稍稍喘了口氣,容丘的手上再次用力:“皇上!用力!”
  “啊──!”
  血水出得更多了,秦歌下身的被褥全部成了紅色,容念在皇上又一次痛苦的掙扎後大喊:“頭!看到頭了!用力!皇上用力!”
  這一聲無疑給了秦歌力氣,他的手指頭因用力過度而失去知覺地快要被自己掰斷了,在容丘推肚子的時候他用盡全力大叫著把孩子往下擠壓。
  容念雙手發抖地攏在皇上的龍蕊處,顫聲喊:“再來!”
  血水染紅了容念的雙手,秦歌喘了幾下之後又一次在容丘的幫助下使出全力,孩子的頭明顯地出現在了秦歌的後蕊處。
  “再來!皇上!”
  “啊──!”
  “用力啊!皇上!”
  “呃唔……”
  心提到嗓子眼處的伍子昂忍不住探頭過去,那一眼,他終身難忘。
  “秦歌,用力!”
  “啊唔……”
  “孩子的頭出來了!再用力!”
  “啊啊──!!”
  “再用一次力!”
  “啊啊啊──!!”
  雙手輕輕包住孩子的頭,容念的眼睛濕潤了,沙啞地喊:“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啊呃……!”
  當容念的雙手向自己這裏一退的瞬間,一個全身血水的孩子從秦歌的身體裏被拽了出來,同時出來的還有鳳丹形成的胎衣。當那個孩子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時,除秦歌外所有人的第一個反應是放聲痛哭。
  “皇帝哥哥……皇帝哥哥……”
  “秦歌……”
  “皇上……嗚嗚……皇上……”
  這一刻,淚水得以宣洩。
  “哇啊……”嘹亮的嬰兒啼哭聲在各種哭聲中分外的令人喜悅。拍出孩子哭聲的容念來不及給孩子清洗,便老淚縱橫地把孩子舉到虛弱的皇上面前哭道:“皇上……是太子……是太子……”
  伍子昂的眼淚無所顧忌地往下淌,不停地親吻秦歌滿是汗水的額頭:“秦歌,是嘉佑,是嘉佑……是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兒子……”孩子那踢動的小腿間可愛的小芽看得眾人是心情激蕩。
  “兒……子……”秦歌灰白的唇微微勾了起來,然後放鬆地閉上了眼睛。
  “秦歌!”
  “王爺不必擔心,皇上只是累暈了過去。”
  “秦歌……秦歌……”
  除了抱緊秦歌,親吻他,撫摸他,伍子昂什麼都不知道了。

  (19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八章

  每一個人都邊哭邊做手上的事。容丘給孩子清洗乾淨,包裹好後抱到一邊去進行詳細的檢查,必須要確保孩子是健康的。這邊,容念則小心地清理皇上裂開的龍蕊,再上了藥。傷口不再出血,容念對王爺示意,伍子昂馬上抱起昏迷過去的秦歌,溫桂和申木手腳極快地扯下床上滿是血水的床褥,換上乾淨的。
  伍子昂秦歌給秦歌換了衣裳,這個時候,他的雙手仍是不停地抖著。經歷了這次生產的何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也顧不上是不是會吵醒皇帝哥哥了。皇帝哥哥沒有剖腹都受了這麼大的罪,那父王剖腹生下他時會是何等的痛苦。
  同樣也想到陛下的申木眼裏含淚地帶走了何歡。哭聲漸漸遠去,伍子昂腳下一軟跪在了床邊,一手橫過秦歌,輕撫他蒼白的臉頰,呼吸粗重,久久無法成言。檢查完的容丘抱著已經睡著的孩子來到床邊,彎下腰把孩子遞到王爺跟前,小聲說:“王爺,孩子很健康,您,抱抱他吧。”這話剛落,容丘的眼淚就滴在了孩子的身上。想到這個孩子是如何來的,容丘很想大哭一場。
  伍子昂的呼吸頓時凝滯,他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容丘手上的那個臉上皺巴巴、根本看不出像誰的孩子。他顫微微地伸出雙手,把那個脆弱的還沒有他小臂長的、軟軟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抱了過來。容念臉上的歲月的痕跡經過了剛剛的那場生產後又多了幾條。他推推兒子,朝門的方向看了眼,父子兩人靜靜地退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了溫桂,他背對著王爺,只看到王爺頭抵在孩子的身上,雙肩顫抖,卻聽不到任何聲音。他擦擦了眼睛,也悄聲退下,把這一室的寧靜留給皇上、王爺和剛出世的太子。
  深深地聞著兒子身上的嬰兒特有的味道以及他的父皇留在他身上,一時無法洗去的血腥,伍子昂滿腹的語言只化成了一聲聲“秦歌”。
  寢宮外,滿地的屍體,又刺客的、也有侍衛的。孔謖輝閉著眼睛、雙手抱劍地靠著一根廊柱,似乎就那麼睡著了。他的身上滿是血水,就是因混戰而鬆開的發絲上也帶著已經乾涸的血水。他的神色很安逸,似乎在等著什麼。
  後院,同樣滿地的血水與殘屍,閻日端坐在地上,半合著眼睛,握著匕首的手依然那麼的緊。他的手背上沾滿了刺客的鮮血,臉色也一如以往的終年慘白。天空已經泛白,寒冷的冬風吹起閻日頰邊淩亂的頭髮,他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不動,似乎,也在等著什麼。
  寢宮的周圍,守了一夜的小鬼們依然手拿弓箭地堅守在各自的地方。刺客全滅,但沒有人因此而松了氣。寒風中帶著從遠處飄來的血腥,山莊外,不知還有多少雙眼睛注視著他們,等著他們鬆懈的那一刻。
  寢宮緊閉了一夜的房門緩緩地打開,那輕微的開門聲在死一般沈寂的山莊內顯得特別的清晰。孔謖輝的眼睛倏地睜開,雙目射出精光。
  手上帶著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洗淨的血漬,溫桂在門開的瞬間,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外面,好冷啊。趕緊關上房門,他走到二樓的樓臺上,對著因為他的出現而些微動了動的侍衛們,還有,那個人。
  眼眶又一次濕潤了,溫桂壓了壓心底洶湧澎湃的情感,張開嘴,以整個山莊的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大喊:“貴妃娘娘剛剛生下了龍子,皇上有旨:賜名嘉佑,封,太子,大赦天下!行宮內所有人護駕有功,論功行賞!”
  這個消息隨風飄入了山莊內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在一片寂靜之後,山莊內毫無預警地瞬間沸騰了。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恭喜皇上!賀喜皇上!……”不管是在地上的,還是在屋頂的,全部人都向著寢宮的方向跪了下來。
  後院的閻日在一瞬的震驚過後,雙眼模糊了,他死死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來,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皇上如何了。而孔謖輝也是一樣,他仰頭瞪著溫桂,想從他臉上看出皇上是否安好。
  溫桂的淚奪眶而出,以顫抖地聲音又大喊道:“貴妃娘娘受了驚,傷了胎氣……血崩……而亡……皇上有旨:封貴妃娘娘為賢德惠雅皇後,入葬皇陵。”
  “吾皇節哀……”
  不明真相的守衛們不禁低下頭,為貴妃的辭世而默哀。閻日和孔謖輝聽後卻是雙眼迸射出驚喜,皇上平安無事!皇上平安無事!
  溫桂擦擦眼淚,沈聲喊道:“若不是刺客,貴妃娘娘不會冤死,為娘娘報仇!誓死保護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安危!”
  侍衛們全部站了起來,冷肅地齊喊:“為娘娘報仇!誓死保護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安危!”
  “皇上口諭,孔謖輝接旨──皇上命你全權負責山莊內的安全,凡是刺客,一律殺無赦,無需稟報。務必捉拿刺客主使,以絕後患。”
  “臣,接旨。”
  孔謖輝忍著喜悅,看著溫桂強自鎮定地返回了寢宮。
  寢宮的門一關上,孔謖輝就來了聲獅子吼:“全部人等原地休息,不得擅自離開,兵器不離手!”
  “是!”
  所有侍衛包括小鬼、暗夜門的殺手全部原地坐下,握緊兵器,閉上眼睛抓緊時間休息。他們都有感覺,刺客,還會來。
  天更加陰沈了,寒風中漸漸夾帶了微小的冰涼的雪珠,一個時辰後,雪珠變成了雪花,天空似乎要墜下來了。閉目養神的孔謖輝睜開了眼睛,拔出了劍,席地而坐、雙肩已經落滿雪的守衛們也睜開了眼睛,握緊兵器站了起來。
  “嗖!”
  奪命的箭羽劃開雪花直奔孔謖輝的門面。
  “當!”
  輕易地避開箭頭,劍光閃過,箭變成了兩截,箭頭深深插入孔謖輝身後的廊柱內。
  “放箭!”
  孔謖輝一聲暴呵,箭雨從山莊的各個屋頂上射出,沒入山莊外任何一個可能藏著人的地方。莊外,刀劍相碰的刺耳聲傳來,孔謖輝抬起左手,示意守衛們嚴陣以待。山莊外已經得了命令的守衛們並沒有與第二波刺客纏鬥,而是逐步先後退。
  身著黑衣的蒙面刺客壓著莊外的守衛沖了進來。
  孔謖輝的抬起的左手放下:“殺!”
  “殺!”
  侍衛們手裏的兵器帶出了無數的寒光。
  而在刺客湧入時,一人雙手握劍直接朝孔謖輝而去。那人的攻勢極為淩厲,靠近他的侍衛全部血濺當場。孔謖輝的眼瞳猛地皺縮,嘴角是噬血的笑。
  “當!”
  兩劍相碰,兩具幾乎貼在一起的身體瞬間彈開。寒風的呼嘯中,兩人高高地飛起,手中的劍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招式過後又撞在一起,接著兩人分開。
  “子霧,好久不見。”孔謖輝舔舔嘴,聲音變了。
  對方只是冷哼了聲,手腕微動,轉眼間,他就來到了孔謖輝的面前,劍刃帶著殺氣而至。
  屋內,伍子昂一手探入被窩緊握著秦歌冰涼的右手,一手輕撫秦歌的額、秦歌的臉、秦歌的唇。兒子沈沈地睡在床內側,奶娘已經被帶來了,暫時安置在溫桂和孔謖輝住的屋子裏。不過剛出生的小太子目前還不需要奶水,如他的父皇般,累得只想睡。
  伍子昂的眼眶一直是濕潤的。看著秦歌,看著兒子的小臉,他的情緒就無法穩定下來。一閉上眼睛他就能看到秦歌生產的那一幕,他就心絞得無法呼吸。隱約的廝殺聲傳入耳中,伍子昂眼神一凜,從被子裏抽出了手。
  親了親秦歌,伍子昂起身走了出去。安靜守在門外的溫桂一聽到門開了,正累得打盹的他立刻清醒,轉身。
  “王爺?可是皇上醒了?”
  看到溫桂眼底的陰影,伍子昂儘量放鬆語氣地說:“還在睡。申公公呢?”
  “申公公在給皇上熬雞湯。容太醫寫了方子,要加藥材進去,申公公不放心別人做,奴才在這兒守著,王爺您抽空歇會兒吧。”
  伍子昂淡淡一笑:“我不累。外面怎麼了?”
  溫桂很平靜地說:“好像是刺客又來了,孔統領讓咱們都不要出去,說是別皇上和殿下受了血氣。”
  伍子昂走到門邊,拉開一道縫,看了幾眼後,他關上門背對著溫桂說:“你進去守著皇上,我出去一下。”
  “王爺?”溫桂擔憂,王爺可是秘密回來的啊。
  伍子昂勾起唇角(這是秦歌常有的動作):“本王不會給任何人洩露消息的機會。”不待溫桂反應,伍子昂便開門走了出去。
  迎面而來的寒風沒有吹滅伍子昂心中翻騰的火焰。秦歌那一聲聲痛喊在他的心上劃下一道道的傷口,他必須找一件事情來發洩,發洩他對秦歌的愧疚,發洩他對自己的痛恨。
  伍子昂一出門,廊道上的小鬼們愣了,但也僅是愣了,轉眼間他們就盯緊了刺客,手裏的弓拉滿。伍子昂一眼就看到了在漫天的大雪中纏鬥在一起的兩人。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可以與孔謖輝相抗衡的對手。
  “子霧,幾年不見,你變得愚蠢了。”
  一劍掃開子霧的攻擊,孔謖輝身形一閃便來到了子霧的身後。子霧也不弱,反手一擋,彎腰險險躲開致命的一擊。接著他在地上翻了一圈,揮手便給了孔謖輝一劍,孔謖輝俐落地揮開。
  “子霧,上回我讓你逃了一次,你以為這回你還能走嗎?”相對於子霧的謹慎,孔謖輝就如一只捉弄老鼠的貓兒,動作不緊不慢,還帶了幾分挑釁。
  對方仍是不說話,沈默地尋找機會試圖沖入那近在咫尺的,大東皇帝秦歌的寢宮。秦歌得子的消息他也聽到了,這對他來說是個好消息。
  站在樓上的伍子昂聽到了孔謖輝的聲音,眼裏閃過狠戾,單手撐著欄杆就跳了下去。順手從地上的屍體上撿起一把劍,伍子昂進入混戰中,來到孔謖輝的身後。
  剛擊退子霧的一招的孔謖輝察覺到身後有人,迅速旋身,手裏的劍已然出去,在看清來人是誰後,他急忙撤力,右腳相側一滑,手裏的劍刺死了撲上來的一名刺客。
  看到伍子昂,子霧露在外的雙眼圓睜,接著閃過恨意。孔謖輝氣急敗壞地低吼:“你怎麼出來了!”
  “把他交給我。”
  伍子昂淡淡地說,盯著子霧。
  孔謖輝不樂意了:“他是我的!”他可忘不了這人曾加諸在他身上的屈辱!
  伍子昂看也不看他地說:“溫總管才是你的,把他交給我。我現在一肚子的火,需要人來發洩。”
  “你!”孔謖輝咬牙切齒,可伍子昂的態度堅決,他橫聲道:“給我留口氣!我也一肚子火呢!”
  “可以。”
  瞥了子霧一眼,孔謖輝提著劍找其他的刺客去了。
  子霧向後退了一步,看著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他第一次出聲了:“原來你沒有死,而是偷偷到元和了。看來梁王被貶之事不過是大東皇上與梁王演給世人的一場苦肉計。我,被騙了。”
  伍子昂的嘴角的笑更冷了:“多謝你給本王的那份名單。名單上的人現在應該都被林太師抓起來了吧。”
  “卑鄙!”
  伍子昂的言語比子霧更冷:“你不該妄圖傷害我最重要的人。”
  雪越來越大了,幾乎令人看不清四周。地上的雪花揚起,劍光帶出了血紅。
  ────
  我覺得我越來越金庸了= =

  (26鮮幣)沈溺:第一百二十九章

  昨晚吃了晚飯後一陣疲勞襲來,趴床上直接睡死過去,所以沒更新。
  ────
  在世人的眼中,伍子昂是溫和儒雅的梁王,他的臉上總是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微笑,令人不經意間就會放下心房,與他結交。對伍子昂來說,嘴上可以解決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動武,也因此,當子霧被伍子昂一個劍柄狠狠擊在後頸,然後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劍尖抵著他的脖子時,早已在纏鬥中被撤下蒙面的子霧臉上是掩不去的愕然與無法相信。
  收起溫和的臉上是決然的冰冷,眼裏的寒光乍現,子霧的慘叫響起,四肢因劇痛而抽搐,他的手腳筋脈被伍子昂毫不留情地挑斷了。
  在子霧身邊蹲下,伍子昂揪住子霧的頭髮,提起他的頭,冷冷地說:“我知道你來的目的,無非是為了那個無用的人。”
  子霧朝伍子昂吐了口帶著血水的唾沫,冷道:“堂堂的梁王竟如此的卑鄙,大東皇帝真是可悲。”
  “啪!”
  下一刻,子霧的左臉上就出現了紫紅的巴掌印。避開那口唾沫的伍子昂沒有手下留情。
  在一旁閑著發呆的孔謖輝走了過來,拍拍伍子昂的肩:“王爺,您該回去了。”
  心裏好過了些的伍子昂沒有拒絕,他鬆開口,起身對孔謖輝道:“廢了他的武功,查出餘黨,留他一命,我還有用。”
  “放心。”
  伍子昂轉身,看了孔謖輝一眼,孔謖輝微微點頭,善後的事他和閻日會做好,絕對不會讓伍子昂在元和的消息洩露出去。
  伍子昂深深吐出一口悶氣,嘴角含笑地離開了。在他走後,院子裏又響起一人的慘叫,孔謖輝示意手下把刺客的屍體清理掉,他則帶走了被廢了武功的子霧。
  雪越下越大,整個山莊都被純白的雪覆蓋了,似乎連老天都想把那滿莊的血腥吹走以迎接那初到的新生命。
  子霧被擒,孔謖輝和閻日分別命一部分侍衛和小鬼抓緊時間休息,再命其他人嚴守山莊。他們不知道是否還有刺客的餘黨,但子霧明顯是刺客的首領,抓了他,對刺客也是沈重的一擊。
  秦歌仍在睡著,洗去一身的血氣,換了衣裳的伍子昂保持先前的姿勢,坐在床邊守著秦歌,等著他醒來。在秦歌和兒子的身邊,伍子昂的身上看不到一絲剛才他面對子霧時的陰狠與冷厲,他不過是個喜得貴子、高興地要瘋了的父親;不過是個愛慘了秦歌的普通男子。
  “哇啊……”美美的睡了一覺的小家夥醒了,這一聲哭令伍子昂手足無措。一人比他快一步地抱起了小太子,熟練的一摸,他笑著說:“王爺,殿下尿了,恐怕也餓了。奴才把殿下抱出去給奶娘。”
  “奶娘可靠嗎?”用一根手指輕輕拭去兒子的淚,伍子昂不知道自己的臉都因心疼而皺了起來。
  申木道:“王爺放心,奶娘都是溫總管和閻日親自挑的。王爺,奴才先給殿下換尿布去。”
  伍子昂伸出手:“我來吧,你教我。”他錯過了孩子那麼長時間的成長期,他要彌補。
  申木平靜地接受了,他把孩子交給王爺,手把手地教王爺給孩子換尿布。看著王爺臉上的疼愛,申木的眼睛濕潤了。若那時候,陛下生產後有“那人”像王爺這樣守在身邊,疼愛何歡殿下,陛下也不會自焚。轉過身擦擦眼睛,申木在心裏道:陛下,何歡殿下現在很幸福,皇上很疼他,你放心地轉世吧,奴才會日日祈禱,祈禱您來世能遇到一個愛您、疼您的人。
  果然如孔謖輝猜想的那樣,伍子昂不僅給兒子換了尿布,還給兒子洗了尿布。洗尿布的時候,伍子昂好像在洗世間最珍奇的一塊布,臉上那個甜、笑容那個美。也因為這樣,溫桂才忍著沒把那塊髒兮兮的尿布從王爺的手裏搶過來。這哪里是王爺應該做的活!
  孩子被抱走了,洗完尿布的伍子昂又守在了床邊。遭了大罪的秦歌仍在沈沈的睡著,不過眉心展開,似乎正在好眠。身子的傷痛比不上得到麟兒的喜悅,似乎在夢裏,秦歌都因為生下了兒子而高興著。
  粗糙的手指頭輕揉地在秦歌沒有血色的嘴唇上來回撫摸,摸了一會兒,伍子昂覺得不夠,又湊夠去親了親。親了還不夠,他又伸出舌頭舔了舔,這才覺得些微夠了。
  “王爺,殿下睡了,是抱過來還是……”
  “抱過來。”秦歌醒了一定會想看到兒子。
  溫桂很快把小家夥抱了過來。吃飽了的小家夥身上多了股奶香味,伍子昂動作極為小心地抱過孩子,並沒有放到床上,而是放在懷裏輕拍。有子萬事足,這一刻,伍子昂是深深體會到了。
  “王爺,要不要奴才把殿下的小床搬過來?”看著王爺那股子高興勁,溫桂都笑得合不攏嘴了。是太子爺呢,不枉皇上受了那麼大的罪。
  伍子昂想了想,用極度溫柔的聲音說:“不必了。皇上生產後需要好好調養,孩子在屋裏會擾了他。我抱一會兒,待會我把他放床上,有事我叫你。”
  “好,奴才就在外頭。奶娘說殿下大概一個時辰之後又會餓。”
  “我知道了。”
  一直到溫桂離開,伍子昂的眼神都沒離開過兒子。這是他的兒子啊,他和秦歌的兒子。眼眶再一次濕潤,伍子昂親了親兒子的小臉,傻傻地笑了。
  “嘉佑……嘉佑……爹的小嘉佑……小子君……”這輩子,伍子昂都沒有用這麼輕柔的語氣說過話。
  “小子君,小嘉佑……爹的小寶貝……”緩緩坐下,伍子昂一手拖著兒子,一手輕拍,眼裏滿是對兒子的疼愛與喜歡。轉到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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